╔岁梦故思年。══╦════════════╗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地球人1号计划》作者:东瓯余梦 文案: 距地球4亿光年的一颗名为天球的行星上生活有高智慧人类,但体质下降,生育率低。其雱青大陆有AB两国,A国从地球掠得一人名小水,欲跟天球女孩小玉相配产下体质优越的下一代,以逐步改良天球人体质。B国得知情报,派特工潜入A国,欲夺或杀小水。特工负责人小碧为小玉同胞姐姐… 关键词:战争大裂谷太空男女外星人 引言,第一章 作客天球 引言 “现在由情报局长安达秋元向各位通报一个情报。”坐在会议室中间位置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他的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刀片似的划过在坐每个人的脸。像皮球一般圆的脑袋上,浅黄色头发犹如肥料不足的土地上长出的禾苗,稀稀落落地贴在头皮上,额头高而亮,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神经质地抖动着。中指上戴着一枚琥珀色戒指。他就是天球雱青大陆B国总统,名叫浪松能劲。 雱青大陆是天球上最大的一块陆地,而天球,则是一颗距离地球约四亿光年的行星,这样的距离,在太空中简直就是隔壁邻居。这块陆地本来只有一个国家,几十年前,发生一起婴儿失踪事件,最终引发一场规模空前的动乱,动乱结束之后,陆地分裂为两个国家,即A国和B国。两个国家互以对方为寇仇,隔断一切联系,又挖空心思刺探对方情报,整饬军备,提升国防力量。 “好的。”浪松能劲的话音刚落,会议桌最后面的一个位置上站起一个比大多数人都要年轻一些的男子,他的右手也戴着一枚戒指,不过颜色是淡灰色的。他伸出左手,在右手戒指上一划,戒指即刻变成一个极薄、几近于透明的长方形物体。他将右手指指向会议室对面洁白如烤瓷般细腻的墙壁,墙壁俨然已经成为一道屏幕。屏幕上先是出现漆黑一片的宇宙,然后幻化出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光点,光点迅速增大,原来是一架银光熠熠的橢圆形飞船。飞船穿透大气层,从橙色天空徐徐降落,最后停在茂密森林中的一方空旷的地面上。地面四周布满全副武装的机器人。飞碟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五六个身穿蓝白相间宇宙服的人,面容全藏在宇宙头盔里面。其中一人推着一个有轮子滑动的担架,担架被罩子罩着,透过透明的罩子,依稀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这些人在十来名全副武装的机器人严密保护之下,由一条小径穿过森林,走进一个通往地下城的入口处。 “各位,这就是我们刚刚得到的情报。我们的对手A国的地球人1号计划正式实施第二步方案,他们从系外一个名叫地球的行星上掳掠到一名跟我们同样体形、同样具有高级智慧的地球人。” 随着安达秋元的话音,屏幕上出现一个蓝色星体。“这就是地球,它是银河星系一颗被称作太阳的恒星的行星,目前生存着64亿具有高级智慧的——人类。” “啊,这么多啊,太恐怖了。”会场上响起一片惊叹声。 “是的,是64亿,足足比我们天球1亿人口多了64倍。更重要的是,地球上的人类体质优异,繁殖能力极强,一般成熟的男子一次**排出的**数是数千万至2亿左右,而我们天球上的成熟男子一次**排出的**数最高不超过5000万个。所以,在他们那里,过多的人口已经成为负担,不少国家都强制性地控制人口的出生。”说到这里,屏幕上出现地球高楼林立的城市和街道上行走的熙熙攘攘如蚂蚁般的人群。 “十年之前,A国就秘密策划实施地球人1号计划。”安达秋元继续介绍。“这个计划,就是要掳掠地球上一个年青而强壮的男子,跟我们天球上的女子**,他们希望产下的生命具有地球人那样强壮的身体和生育能力,实验如果成功,那么,他们就会从这名男子身上提取**,植入更多的女子体内,培育出一大批地球人的**跟天球人的卵子**而生出的生命。通过一代一代繁育,逐步提升A国人体质和生育能力。”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两个星球上的生物呢?”问话的是B国国防部长伊田土森。在座的人中,除了总统浪松能劲,就数他体格最强壮了,但是如果用地球上人的标准去衡量,也显得单薄。 “我对这个地球的情况略有所知。”说话的是B国科技部长牧田林中,一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它在很多方面都跟我们的天球相似,比如大气层,水,跟恒星的距离等等,跟我们不同的是,它所环绕的恒星要比我们的大一些,而它本身的质量却比我们的要小一些。地球人在科技进步方面虽然略略逊色于我们,不过,他们追赶的势头也很猛。大有——” “不管可能不可能,A国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实现了,接下来他们就要实施第二步计划,让地球人跟天球人**繁育后代。”正当牧田林中津津有味地在同行们跟前卖弄知识的时候,安达秋元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用左手旋了一下右手的戒指,使之恢复成原样,墙壁上的屏幕也随之消失。 “各位,大家都看到了,如果A国的地球人1号计划成功,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面对着的就是一个人口数量远超我们,人口体魄也远超我们的竞争对手,对于我们B国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灾难,我们跟A国的竞争就必将全面落败。这就是我今天召集你们来开会的目的。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他们的挑战。”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牧田林中说。“我们的太空飞行器远不如他们的先进,无法到达那么遥远的地方,更不必说在空中隔着数千米的距离掳掠地面活动的人的技术。” “此等泄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浪松能劲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科技赶不上A国,难道我们连阻止他们的手段都没有吗?” “什么,阻止它?”牧田林中吃惊地说。 “总统说得对。”安达秋元兴奋地说。“必须阻止他们的试验,否则我们就是坐以待毙。我的意见,派出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潜入A国,伺机抢夺地球人,让这个地球人为我们所用。即便抢夺不到,也要杀掉地球人,不让他们有试验的机会。”安达秋元慷慨激昂地说。 “啊,杀掉?”牧田林中惊讶得以手捂嘴,小小地叫了一声。“把一个外星人掳到我们的星球,怎么说也是科技史上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留着他,无论是从科研角度还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都具有正面意义,怎么能够轻易杀掉呢?况且他也是一条生命。” “当然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的最后手段。”安达秋元说。“A国为了掳掠一名地球人,付出了十余年的时间和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资源。以我们B国目前的科技水平和国力,短期内显然做不到。能将那个地球人抢到手,自然是上上策,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入第二步实验,如果抢不到手,我们难道要坐看他们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危险到我们的生存吗?” “可是,A国必然会采取最严密的防范措施,我们能掳掠到手吗?能杀掉吗?”伊田土森也表示怀疑。 “事在人为嘛,再严密的措施也有它的漏洞,还没行动,怎么就说不行?”安达秋元高声叫道:“总统,不要犹豫了,赶快决断吧。” “好,就这么定了。第一目标,抢夺地球人,让他为我们所用,万一得不到,第二目标,杀。”浪松能劲的眼睛中露出吓人的凶光。“此次行动列为国家最高机密,只限于我们内阁成员知道。具体行动由情报局负责。安达秋元,限你三天之内组成行动小组报我。” 浪松能劲一言九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命令。 第一章作客天球 小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晃动着七八个头颅,葫芦似的,都是圆圆的,头发稀疏,戴着口罩,露出在外面的额头、下巴等处肤色苍白。收回视线,见自己的身体上像蛛丝般爬满了细线,都是从摆放在边上的奇奇怪怪的仪器里拉出来的。这是在医院?难道自己得什么病了?他不觉慌乱起来,憋一口气,要坐起来,谁知感觉身子比平时重了许多,像拴着大石块似的,不听使唤,一时竟然坐不起来。我是真的病了。他无奈且带些伤感地想。 那些头颅却忙乱起来,七手八脚,撤除爬在他身上的细线。其中一名头顶只余几缕黄得像大冬天枯萎的野草似的头发、白皙的额头爬上一些细细的皱纹的男子,像是小头目,操着不大标准的地球语言跟他聊起话来。那话听起来别扭极了,咬音不标准不说,还停停顿顿极不流畅,像是用钝的凿子在岩石上一凿一凿凿出来的。小水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被小日本间谍劫持去做什么试验?”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果园边上空坦的山坪上正被一帮女人抓着手脚扔麻袋似的扔着玩的时候,空中出现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然后是一道电光倏忽而至,那电光刚一触及自己的肌肤,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吸附而去。他觉得自己的躯体跟电光融为一体,不,已经变成一道细细的电流,吱溜溜地直往空中窜去。然后,他就不知道了。 小水姓江。今年刚满十八岁。他本不是这个山窝窝里叫狗窝子村的人。只因在两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了,被母亲带回娘家,交由狗窝子村的外公外婆抚养。后来,独自在城市打拼的母亲的境况有所好转,回来接父母及儿子去城里与她一起生活。谁知半路出了车祸,母亲跟外公外婆全部罹难,他成了孤儿。人们本来想将这个孤苦伶仃的小人儿送他父亲那里,可是不知其到底在哪里,只得将他送回这个小山村,交由隔壁大婶照顾。所幸他得到一笔数额不菲的赔偿金和母亲的存款。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一直发育不良,人又小又瘦,去医院检查却查不出什么毛病。勉强上到初中毕业,身体更差了,不得已缀学在家。然而,这个病歪歪的小年青在村里却大受女人们的欢迎。狗窝窝村的男人们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来的除了老人孩子,便是她们这些结了婚上有老下有小的女人。这些女人犹如山寨王,再放肆也没人管。再说,山村里的习俗,结了婚的女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衿持的,敞胸露怀,打情骂俏,平常得再平常不过了。 小水像一条被水包裹住的鱼似的,被这些寂寞的女人们包围了。村子四周的山坡上是一片又一片果树,原来是男人们种下的,如今留在家里的女人们承担起管理果树的责任。她们一年四季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果树园里,除草、剪枝、松土、施肥、喷药。小水自从不上学之后,她们去果园干活时,照管他的隔壁大婶的大女儿静秀怕他一个人在家里孤寂,就把他也带上。于是女人们在干活时,时常跟他开开玩笑,逗他一逗。他小小年纪拘谨得很,常被女人们无遮拦的话弄得脸红耳臊。特别是到了夏天,女人们一到果园,就肆无忌惮地解开单薄衣衫的扣子,更是让他惊慌的眼睛无处搁置。然而,他越是惊慌失措,她们越是开心,有更大胆的甚至走到他跟前,双手握住那一对尤物,冲着他笑喊:“臭小子,来尝一口吧。”看着他如小老鼠似的逃走,她们哈哈哈的笑声,在空寂的大山里传得很远很远。 村子里有一个风气,就是奶孩子的母亲在**足时,会匀出一些给别家的哪位身体虚弱的人吃。小水身体虚弱,人们自然首先想到他,几年时间,几乎没有间断过。其中静秀嫁给同村青年,生有一个女娃,小水吃她**时间最长,对她很是感激。或许是**的力量吧,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竟然慢慢强壮起来,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了。他邻居家除了静秀,还有妹妹静文,跟姐姐一样长得很秀气,跟他同龄,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在他未缀学之时,两人一同上下学,几乎形影不离。 这年六月份的时候,在县城上学的高中生静文回来了。扎一个马尾辫,穿一身淡蓝色学生装,裙子的下摆短至膝盖,胸部挺挺的,白皙粉嫩的皮肤可以捏得出水。她这是参加完高考之后回到村子里的,见到一日日强壮的小水,喜欢得不得了。不久,静文就收到了省城一所大学录取通知书。这天晚上,静文把小水约到村口那棵大樟树下。风轻轻地吹着,树叶在沙沙作响。弯弯的月亮挂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垭口上,清冷的光如水一般照在他们的身上。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望着那颗月亮,说着悄悄话。 “小水,你跟我一起去省城吧。”她对小水说。她的乌黑发亮的眸子盯住了小水的脸。 “可是,你是去上学,我去能干什么呢?”小水多少有些惶惑地说。他喜欢静文,愿意跟她在一起,可是他一直呆在这个小小的山村,对城市既向往,又有一种本能的陌生。况且,如今静文马上就是大学生了,自己还是初中生呢。虽然这几年他也阅读了大量书籍,可是面对静文仍然心生自卑。 “你去省城陪伴我。我会边学习边打工的,你也找一份工作,边打工边参加成人大学学习。四年之后,我们俩都毕业了,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你看,这有多好。”静文说。依稀的夜光里,少女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 小水心动了,答应下来。 本来距开学还有一些日子,但他们决定早些去省城,早些熟悉环境,早些找到工作。 听说小水要离开村子了,村里的女人们像倒翻了醋瓶子似的醋意大发。然而她们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拦住这个孩子不让出去吗?再过一天,小水就要跟静文出发了。这天,小水仍然像往常一样随着女人去果园干活。先是笑闹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名女人提议说:“小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们都舍不得你,来,让婶婶嫂嫂姐姐们抱一抱吧,也算是道别。”小水听了这话,便老老实实地让那些女人依次抱他。但这一场拥抱却将小水弄得惊慌不已。那些女人都疯了似的,抱住他不愿松手,又纷纷在他的脸颊上甚至嘴唇上印上她们的印记。更让他难堪的是,好不容易拥抱结束了,正当他松一口气的时候,几个女人竟然一拥而上,不管他如何挣扎,抓住他的四肢像扔气球似的往上扔。 她们在这头顶是蓝天白云,四周是连绵山头和沟壑的山坪上发疯,就是天皇老子也管不到。她们扔啊扔啊,不肯停下。 “哇塞,那是什么呀。”一个女人惊叫起来。她的头向着天空仰起来,身体弯成好看的弓形。 更多的女人把头抬起,也立即惊讶地大叫:“哇,太好看了。” 就在她们头顶略略偏过一点,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有一个闪耀着白光的物体,呈平坦的扁圆形,飞快地旋转着,却又平稳地停在空中不动。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如此的悄无声息?女人们纳闷极了,她早已忘了扔小水,痴呆呆地站立着。突然之间,她们看见那物体的腹部位置,有一道细细的光束射出,像毒蛇的嘴里吐出的蛇信子,直奔她们而来。她们立即都被吓傻了,僵硬住身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转瞬,那束光又不见了,似乎是收回到那旋转的物体之中。然后,那物体边旋转边缓缓向上升起,越升越高,转眼间,天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那旋转的物体本来就没有出现过。女人们呆愣愣地望着那物体消失的方向,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如惊恐的鸟,拍着胸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口长气这才悠悠地出来,说:“我的妈呀,那是什么呀。”有见识广一点的就说:“该不会是飞碟吧。”又有人马上反对:“什么飞碟,没有的事。” 她们立即分成了两派,打起口水仗,互不相让。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静秀说道:“我们都别争了,小水书看得多,让小水评断评断,看到底是还是不是。”可是她们左右看了看,傻了眼,咦,小水呢?刚才抬小水的几个女人的姿势还摆在那儿,可是她们刚刚还抓着握着小水手脚的双手却空空如也。小水是什么时候挣脱而离开的,她们怎么一点儿也没感觉?这些女人们你一声我一声小水小水地喊起来,回声如水波似的在山坪上震荡。 可是小水真的丢了。 “小日本,你们浑蛋,干嘛把我掳到这里。”此时,小水发疯似的喊着,同时手脚乱挥乱蹬。他早已在电视里见识过小日本心狠手辣,也知道小日本最喜欢拿人体做试验了。他以为,小日本的科技发达,完全有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电流什么的吸过去,就跟人用吸管吸塑料盒子里的饮料差不多。刚刚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爬满细线,是否就是他们对自己做试验用的?想到自己要像小白鼠似的被这些人搞来搞去,他的心里凉了半截,完了完了,这下子,自己的小命要玩完了。 “嗯,小兄弟,你滴误会了,你滴不是小白鼠,我们滴,也不是日本人。”小头目虽然收敛了笑容,但说话时的态度仍然很和蔼。 耶,怎么我刚想到小白鼠,他就跟着说自己不是小白鼠,这么凑巧。但他管不得许多,他想开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害怕个逑,豁出去了。 “坏蛋是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坏蛋的,哪怕他们的蛋蛋坏得流脓发臭。”他态度强硬地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什么滴意思?”小头目没有因为小水态度强硬而生气,反而又这样问道。 “我刚才说了吗?”小水惊讶地说。 “你滴心里想了。”小头目说,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是,你也太牛逼了吧,连我心里怎么想的都知道?”小水不相信,只以为他是胡乱说,凑巧猜到的。 “那么,你滴知道自己在哪里?”小头目的嗓子像有一道闸门,一开一合,话就像小钢球似的一个一个蹦出来。 “我哪知道,难道已经在小日本?” “我滴跟你说过,我们滴,不是小日本。” “小日本,我*你祖宗!”不承认,不承认老子就骂你们。小水使尽全身力气,猛地喊了一嗓子,没别的办法,骂几句,也好让自己泄泄火。 站在小水头部位置的一个个子小小的人转过脸跟其他几位咕噜咕噜说了几句小水听不懂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从他们的口罩里挣扎而出,不清爽,像是从混浊的湖水水底冒上来的沼气。 小水被他们笑蒙了,他不明白,他这么恶狠狠地骂,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敢情小日本都喜欢被人问候他们的祖宗? “喂,你滴,大大滴,搞错了。我跟你说过,我们滴,不是小日本,我们,是天球人。”笑完了,小头目说。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滴,是天球人。” 小水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这帮人,大言不惭,竟敢说自己是天球人。所谓天球人,不是以为跟你们地球人不在一个星球之上,你们是地球,我们是天球?耶,这也太牛了吧。你们不是跟地球人一样的物种吗?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身子,脸上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也能说地球人的话,虽然话说得嗑嗑碰碰,像哑巴刚开口说话一样。但是这时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个穿白大卦的人,他们的头都像皮球似的,特别圆,除了那个小个子之外,其余的头顶无一例外都只疏疏地挂着一小绺头发,几近于秃顶。更加让他吃惊的是,他们的身子不成比例。那颗头颅明显比地球人大许多,而身体却显得瘦弱单薄,多像玩具娃娃啊。他的心里徒然起了好奇心,原先挤满整个胸膛的沮丧、愤恨、恐惧暂时退隐让位。他见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个子像个小孩似,露在外面的眉毛和眼睛还不错,皮肤又白又细腻,便伸手去扯他的口罩,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谁知他的手还没举起来,小孩像已看破他的心思似的,马上机灵地后退一步。 “你害怕什么?”他冲那小孩说。 “你不是想扯我的口罩吗?”小孩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清脆,话说得很流利,比小头目说得好听多了。 小水再一次骇然。难道他们真的能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这,这,这也太可怕了。那么,他们真的是天球人?那就是外星人啰,而自己是被外星人劫持去了?他们劫持自己干什么呢?杀了吃自己的肉?像地球人圈养动物一样把自己圈养起来?还是拿自己作试验?看来,还是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小兄弟,我滴告诉你,我们这里,是天球A国国家科学院宇宙研究中心地球人研究所。”那个小头目又说。 小水听到地球人研究所六个字,心里便产生抓挠般的疼痛:“这下子,我可真的变成小白鼠了。” “我们此次滴,请你来,是想,让你配合我们,做,一次试验。”还是小头目在说。小水一听到“试验”两个字,心里苦笑了一下,闭着嘴不说话。 “不过,你滴不用担心,试验,不会,伤及你滴,生命,相反,只要你滴配合得,好,我们双方滴感觉,都是少有滴,愉快。尤其是你,会得到许多,你们地球人,所得不到滴,美妙的,快乐。”说着,小头目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在他身边那个小孩的脸上停留了几妙。 “什么愉快,什么地球人得不到的快乐?狗屁!骗三岁小孩吧。”但这时小水学乖了,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呢,他不再想刺激这些人,这些话他只在心里说说。 “你以后会相信的。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们滴,客人,我们,会很好滴保护你,照顾你,如果一切,都顺利,你滴,仍然想回地球,我们,也可考虑,送你回去。” “什么,可以送我回地球?骗谁哪?”小水不相信,又大声嚷起来。 “不骗你,只要,一切顺利。”小头目冲他点点头。虽然戴着口罩,但小水还是从他眼角舒展开的鱼尾纹看出他笑了。 像打开一个裂缝似的,小水突然之间升起了希望。“原来还能回去,原来还能回去。”他的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所有的不快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你滴,可要好好配合我们,不可使脾气,否则,对你对我们,都不好。”小头目收了笑容,极为严肃地说。 “只要你们能送我回去,我一定好好配合。”小水迫不及待地说。 “很好。”小头目满意地说,然后侧过身子,拍拍他身边的那个小孩的肩。“小兄弟,她叫小玉,你滴这些日子,在我们这里,就由小玉陪你,全程陪,按你们地球人滴,说法,叫做三陪。”大约他自己觉得这个比喻有意思,又哈哈笑了几声。 小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恶心。” “你滴别骂,你滴要听从小玉滴指挥。明白?” 小水再一次惊讶,因为他刚才是在心里骂的,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小头目却说他骂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能看到你心里想的事情,这也太可怕了。 “明白。”他犹豫了一下,答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他懂。 “好了,小玉,你现在带,这位小兄弟,出去,遛达一圈,让他,适应一下,周边滴环境。记住,千万别走出,地面,千万。” “是。”那小孩嗓音清脆地答应一声,伸手托在小水的腋下,想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小水故意躺着不动。 “你是故意欺负我。”小玉生气地说。 第二章 重力问题 小水从床上起来时,感觉到头部一阵晕眩,他赶紧重新躺下不敢动弹。 “你滴,哪里不舒服?”小头目立即问道。现在我们知道了,小头目就是地球研究所所长、天球著名宇宙科学家吉登巴扬。天球习俗,人名一般由四个字组成,前两个字是姓,后两个字是名,相互之间打招呼,或者四个字全称,或者呼其名字,但对于前辈或者自己尊敬的人,则以姓相称。 “我,我感觉头晕。”小水期期艾艾地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你滴有这样的感觉很正常。”吉登巴扬说。 “什么什么,很正常?”小水被吓了一跳。心说我的头都晕成这样了,还说是正常,敢情天球上的人都有头晕毛病? “是滴,正常。”吉登巴扬又强调了一声,回头对着小玉:“小玉,你滴告诉他原因。” “小水,你在地球上也上过初中,应该学过重力是怎么回事。”小玉应声说道,她是吉登巴扬的女儿,天球最年轻的语言学家,地球语言说得很流畅。“在星球上,所有物体都是由于所在星球的重力才产生重量,星球的大小不同,重力也不同,重力不同,物体的重量也不一样。我们天球比你们地球要略大一些,所以重力也大一些,这就是你头晕的原因,不只是头部,等你下到地面站起来,你还会感觉身体发沉。不过你放心,等你适应了我们星球的重力,沉重的感觉就会慢慢消失。”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水恍然大悟。初中时,物理老师是讲过地球引力什么的。于是,他在小玉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又慢慢站好。果然,除了头晕之外,真的觉得自己身体也发沉。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这是一件暗红色的衣服,长及膝盖,一根细长的丝线系在腰前,像极了中国古代男人的衣裳。他抬头看了一眼吉登巴扬,吉登巴扬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哦,你滴衣服不行,这是我们滴的衣服。它滴有很多功能,比如,自动调节温度,自动清除灰尘、污物,免洗等等。” “哦。”小水哦了一声,想要迈腿出去,却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木头被水浸泡了似的,比以前沉重多了,他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吉登巴扬。 “没关系,你滴大胆朝前走。”吉登巴扬鼓励他。 于是,小水就在小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小玉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脸庞。小水好奇地侧脸一瞧,哎哟,这才知道是个女的。他偷偷地打量了她一下,心说:“这小妞长得还行。” 小玉的头也是圆圆的,但头发比房间里的那些人都要多,浅黄色,蓬蓬松松地盘在头顶。她的肌肤很好,像牛奶般细腻,高挺的小鼻子,湖蓝色的眼眸蓝宝石般迷人,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虽然穿着白大褂,但仍然看得出那是一副小巧精致的身材:傲然挺起的胸脯,微翘的臀部。小水又低头瞧了瞧她的抓着他胳膊的小手,那手指像削尖的葱根,纤细白嫩。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孩子,即便是放在地球,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美女。小水不觉中小心脏怦怦怦快速跳动了几下。但是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冷漠的表情。莫非她不愿意做自己的‘三陪’?不乐意就不乐意呗,为什么还要做出乖乖服从的样子?他想。 “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仔细走路。”小玉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 小水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身边的这个天球女子窥破了,赶紧收拢自己的思想。 外面是一道宽宽的走廊,地面是土黄色,光洁得几乎如镜子,但并不反光,脚踩上去还有柔软感。两旁的墙壁是次白色的,又平整又细腻,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幅画,画的内容全部跟地球有关。从蓝色的大海到崇山峻岭,从绿色的乡村到繁华的城市,从各种各样动物到不同皮肤的人类,等等。简直就是地球博物馆。小水像是从重病症里刚出来似的,在小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看见在他们的前前后后,散落着一些机器人,方头方脸,动作笨拙,萌萌的,非常可爱。它们不敢太靠近,始终在他跟小玉七八米的地方遛达着。一个年龄跟他们相仿,穿一身猩红色衣服的男人混在那些机器人中间,小水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那些机器人全都听他指挥。 研究所极大。两人走了二三十米距离,小玉推开一扇门进入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原来是个展厅,摆着的是人类整个进化过程模拟模型。原猴、猿猴、类人猿、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和智人,然后是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铜器时代、现当代等等。模拟的人种形象、劳作生活、生活环境,都惟妙惟肖地塑造出来。小水想不到会在距离地球这么遥远的另一个星球上看见这么形象的人类进化过程模拟图,不觉惊讶得张大了嘴。 第二个房间与第一个房间一样大,也是展厅,里面疏疏密密的是各种各样的地球人的雕塑,跟真的人一模一样。大人,小孩,男的,女的,白人,黑人,工人、农民、教师、医生、工程师、研究人员……,或站或蹲、或休闲或做什么事,都各自有一种姿态。但靠近大门处有一男一女两人显然不是雕塑,他们不着一丝衣履,如模特似的摆着姿势站立着。小水瞧着他们,顿时便呆愣愣地不动了。 “这么看着他们干什么,他们不是你同类吗?”小玉在一旁说。 “难道,他们也被抓捕了……”小水心里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你看仔细了,他们不过是机器人。”小玉说。 “什么,他们是机器人?妈耶,也太逼真了。”小水惊魄甫定,才敢重新瞪眼看过去。那男子的肌肉真叫个棒啊。小水被小玉拉到男机器人的跟前,好奇地摸了摸它的肌肤,只觉得弹性很好,甚至还有温度。 “他们是仿生人,皮肤和人一样都是活体细胞。你跟他说说话,他会跟你对话的。”小玉犹如一个钻进小水肚子里的蛔虫,跟着小水的心思说话。 “啥,有这回事?”小水不懂什么叫仿生人和活体细胞,听说会跟自己对话,就很惊奇。“它们都能说些什么话?” “什么话都能说。”说着,小玉伸手在机器人胸前戳了一下,机器人立即眨巴眨巴眼睛,能动了。“好了,你跟它说话吧。” 小水站在机器人跟前,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没给取名字,只取了序号,我是三号,老三。呵呵。”那男子竟然咧开厚嘴唇对着小水憨厚一笑。 “那,你是哪里人?” “地球人。”男子连想都不想,开口答道。 小水颇感吃惊:“这是他们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 “你自己想的,你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啊。他们自称天球人,设了这地球研究所,把我们给造出来,那我们就是地球人了。” “哦……”小水无语了。 说了几句,小玉又将小水带到女机器人跟前,也伸手在女机器人胸前一戳,那女机器人也活动起来。小水只觉得眼睛没处放。那女机器人脸蛋俊俏,身材线条优美,浑身上下的肌肤如冬天山坳深处的冰雪般光滑白皙。小水的小脑袋瓜立即就跑马了,乱得一团糟。 “小帅哥,你想什么呢?”机器人美女竟然冲小水眨巴眨巴眼睛,主动开口问道。 小水一下子脸就红到脖子根,他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而羞愧:“没,没想什么。” “没瞧过女人啊,这么没定力。”美女嘲讽道。 小水心想:“女人怎么没瞧过?就是你长得太漂亮了,且还,还裸着身子。” “喂,你是怎么回事,被抓过来的?”美女问道。 小水回头瞧了小玉一眼,小玉不说话,嘴角掠过一丝讥笑。 “你别管她,我们聊我们的。”美女说。 小水于是点了点头。 “怎么那么不小心?”美女说:“当然,他们看上你了,你是逃不了的。” “你在这里开心吗?”小水见美女站在那儿左顾右盼,反问道。 “想那些不靠谱的做什么,开心不开心,不都得过日子?不想。”美女摇摇头,一幅很豁达的派头。 “你们不是真的人,为什么也会说话,会思考呢?”小水问道,这是此刻他最想弄明白的事。 “这还不简单,天球人在我们的大脑里塞进一个芯片就行了。” “芯片?” “不会这么夸张吧,难道你连芯片也不懂?地球人不是有电脑、手机、电视、网络这些小玩意吗,那里面都有芯片呀?只是你们的是低级的,天球人的厉害,他们都能弄出人工智慧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利用再现人类神经元纳米技术制成的电路复合体。” 小水哪懂这个,他困惑地摇摇头。 “也太土老帽了,看你的智商还不如我呢。地球人,你们可要居安思危喔,你们的科技太落后了,制造的飞船连自己的星系都飞不出去,也就是用什么望远镜盯着太空瞄一眼,捕捉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讨论一番。哪像人家,这4亿光年的距离说飞去就飞去。落后就要挨打的哟。”美女不客气地损小水。 小水被美女说得无地自容,但他心里的自尊心被激起来了,他也不能这么怂包啊。 “哼,我再土老帽,也比那些不懂羞耻心的强。”小水说。很明显,他是讽刺美女没穿衣服还坦然自若。 话还没说完,美女大怒,抬腿就踢小水。小水躲闪不及,被踢到**,一下子躺倒在地,手捂着**哎呦哎呦叫起来。站在边上的小玉大吃一惊,赶紧蹲下来要扯下小水的裤子查看。小水一边哎哟哎哟叫着,一边用手紧紧护着自己的**不让看。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害羞。”小玉焦急地说。 这时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吉登巴扬带着两个年青研究员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两年青研究员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小水的手脚就要脱他裤子检查。小水虽然痛得额头冒汗,仍然死死捂住不让看。 “小水,你滴别不好意思,就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势。”吉登巴扬虽然着急,还沉得住气,耐心地动员小水让他们检查。 此时宏达央民也带着几个机器人进来,围着小水,却也不敢乱动。小水躺在地上,抬眼向上一看,见周围站着不少人,以为他们都是围观自己的,肉体的疼痛再加上精神上的刺激,想问题不免极端化。想着在这天球上,连机器人都可以随便欺负他,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点同情心,还都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似的围观他,一时自尊心承受不住,不觉扯开喉咙大喊。“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到底在喊什么,都互相询问着。吉登巴扬挥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议论,然后蹲下来,很和蔼地跟小水对话。 “小水,你滴受伤了,让我们给你,检查伤势,好吗?” “你们都滚开,我不希望见到你们。”小水这时候就像一只被人类的手捉住的小鸟,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语和安慰了,只觉得眼前这些人都不怀好意,都在嘲笑他,都会害他,一味毫无道理地大呼大叫。 “我们滴,没有恶意,只想帮你,查看伤势,你滴不要怕,就让我们检查,好吗?”吉登巴扬伸出双手,就如要救溺水的人似的要扶他。他表面上看着很沉着冷静,其实内心无比着急。机器人老四太浑,一言不合就抬脚踢人,偏偏又踢中小水的那个地方,他能不着急吗?万一踢坏了,他们可就白忙活了。此刻,他只想着小水能冷静下来,让他们检查。 “我不要你们检查,你们不用给我检查。我不需要检查。”小水也是气糊涂了,吃了枪药似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 “我们只有检查了,才能知道你滴,伤势重不重,不重滴没关系,要是重滴话,就赶紧医治。否则,耽误了治疗,可就落下后遗症了。” 吉登巴扬说着,试图接近小水。但是小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嚷道:“不许你过来,不许你过来。”他左右看了看,见宏达央民带着的机器人也站得很近,便腾出一只手指着他:“你们也不许过来,都退后,退后。” “宏达央民,你们往后退。”吉登巴扬也下命令道。 宏达央民却没有执行吉登巴扬的命令。他是国家安全情报局特别派驻地球研究所执行任务的,不像研究所的人对于吉登巴扬的命令具有绝对服从的自觉性,同时经过刻苦训练,手脚功夫在A国数一数二,有些托大,没把小水放在心里。这时趁小水扭过头看另一边的时候,悄悄把手一勾,带着两个机器人扑了上去,想要强行制服小水。小水坐在地上,忽然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一扭头,看见宏达央民正扑过来。“妈的,想偷袭我。”他见退避已经来不及,索性坐那儿不动,只将眼睛盯住。也是宏达央民太大意,完全没有自我保护意识,扑到小水跟前,正待要按住他,却见小水倏忽之间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腰际,顺势往边上一拽,宏达央民的腿就停不住了,沿着小水使力的方向,趔趔趄趄了好几步,“呯”的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两个机器人也随之扑到,趁小水还没回过力气之际,一左一右摁住小水的肩膀。小水愣了一愣,两只手一边一个抓住它们,左边肩膀一晃,右边肩膀一晃,把两个机器人也晃倒在地上。小水一刻也不敢耽误,想一跳跳起来,谁知重力拖住了他,跳不起来,他只得双手着地爬了起来。一看那个宏达央民四肢着地,以狗啃尿的姿势趴在地上,他就朝他走过去,想踩他一脚。那宏达央民眼见情势不对,哪顾得了体面?赶紧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窜爬了几下,逃出了小水的掌控范围。也是小水被重力妨碍了,行动速度不快,否则,早就踩住他了。 吉登巴扬见宏达央民闹了这一出,气得下巴使劲颤动,大喊一声,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宏达央民,你坏我——” 吉登巴扬平时在研究所说话都是温言温语,从来没有高声过,更没有高声到变调的程度,显见得他气成什么样子?可是他喊到一半,一口气喘不上来,底下的话喊不出了,眼前一黑,头一仰,身子就往后倒去。 “父亲——”小玉眼见得吉登巴扬身子往后仰去,情知不对劲,边喊着,边赶紧抢过去扶他,可是哪里来得及。 周围也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所长——” 第三章 吉登巴扬 此时,只见展厅门口刚巧进入一个将近四十岁容貌清秀的女子,一个箭步上前,从吉登巴扬身后抱住了他。众人一看,原来是研究所新近调来的副所长前田石夫,地球1号计划接下来要涉及许多跟女人相关的课题,而前田石夫是A国著名的女性问题专家,同时也是心理学家,她是专门被指派过来协助吉登巴扬实施第二步计划。她刚才已经看见了宏达央民出糗的全过程,此时抱住吉登巴扬,立即急急地吩咐边上的一名年青研究员。“快,打电话叫医生。”一边徐徐放下吉登巴扬,让他平躺在地上。此时,房间里又进入很多人,杂乱的围着吉登巴扬。她抬起头四向看了看,发出指令:“宏达央民,你做好警戒,小玉、还有你们两个——”她以手指着两个年青研究员。“留下。其余人员请立即出去。”一时之间,展厅里已经恢复井然秩序。 小玉已经吓坏,看着躺在地上的父亲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泪水早已盈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颤声叫着:“父亲,父亲——” 前田石夫轻声温软地安慰小玉:“小玉,别紧张,有阿姨呢。所长会没事的。”说着,她利落地解开吉登巴扬上衣,将他的头部往一边侧过,将手指放在他鼻子底上拭了拭,又托起他的下巴,同时以手搭脉。 小玉看着前田石夫一副镇定的神情,惊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又试探性地说:“要不,我们先把父亲抱到他办公室吧。” “不可。”前田石夫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医生的到来。” 说着话,就见五六名医生带着十来名护士匆匆赶到。吉登巴扬是A国国保级科学家,听说吉登巴扬晕倒,医院岂能不重视,当即派出一个医疗组急速赶来。好在医院距离研究所不远,说到就到。带头的医生听取了前田石夫的情况介绍,在助手和护士的配合下,蹲下来给吉登巴扬做检查,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脸上已经露出轻松的神情。 “吉登所长是体力虚弱,刚才一气,急火攻心,是一过性晕厥,等一会儿就会没事的。” 小玉听罢,大大松了一口气,本来是跪蹲在父亲跟前,此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却已经转悲为喜。在场的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在医生的指挥下,几名护士用担架把吉登巴扬抬回他的办公室作进一步的救治。 医生说得一点也不错,自实施地球人1号计划以来,吉登巴扬带领着团队攻克一个又一个难题,期间的种种艰难,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道尽的。作为一名五十出头的科研工作者,他无论在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承受着超负荷的压力。特别是最近一个月,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亲自坐上飞船,穿越浩瀚太空,飞临地球,对原先物色好的抓捕对象作最后的观察,认为符合他们定下的指标后,才下达抓捕指令。从地球回到天球,又分妙必争,对小水的身体作了全面检查,记录了数千个数据,在确认没有异常反应、一切指标全部正常之后,对他注射了免疫针,实施苏醒措施。现在,第一步计划已经圆满结束,而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他太需要休息了。刚才,在交待完毕事情之后,他本来是想在办公室小憩一下的,没想到刚巧在视频上看到了小水被机器人老四踢伤,而伤的位置又是敏感部位,不觉大吃一惊,又匆匆忙忙赶过来。而宏达央民又自以为是地演了那么一出,他心里一气一急,体力支撑不住,竟然当场晕厥过去。此时一进入办公室,他悠悠然吁出一口长气,醒转过来了。见到自己躺在担架上,先是又吃一惊,随后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急切地询问道:“小水呢?小水怎么样了?” 前田石夫的心思都在吉登巴扬的身上,倒是疏忽了小水。此刻见吉登巴扬见问,就说:“他还在展厅,我这就过去看看。” 吉登巴扬一听就生气了,看着前田石夫的脸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连轻重缓急都搞不清楚?小水被踢伤了,又在闹情绪,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他。万一……,就悔之完矣。”说着,从担架上起身,就要再去展厅。 前田石夫被吉登巴扬兜头这么一批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想你这个老头,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一醒来就给人家这么一下子。不过她理解他的心情,赶紧按住他,说:“所长,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过去看他,你需要休息,千万别下来。” 吉登巴扬哪里拦得住,非得下来不可。前田石夫见拦不住,以目光向医生求救,医生却并不拦阻。原来他刚才已经让护士给吉登巴扬注射了一支补充营养兼补体力的针剂,觉得让他下来没什么问题,只说了句:“吉登先生,您透支太厉害了,请注意劳逸结合。”就放他走了。 吉登巴扬重新回到展厅的时候,小水正坐在靠近展厅一面墙壁的地上。周围零零散散站着几个机器人。宏达央民则远远站在机器人的后面,神情有些萎靡。前田石夫是细心人,已经看到机器人老三老四光着身子,此刻跟过来的时候,让人取了两套衣服,让老三老四穿上。老四知道自己闯祸了,乖巧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小水不放。前田石夫见小水双手抱腿坐在地上,脸上虽然有怒气,却没有了痛苦的神情,知道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不免松了一口气。 吉登巴扬试着走近小水,然而小水非常排斥,在吉登巴扬到了距他三四米的距离的时候,就叫道:“不许你过来。”吉登巴扬只得停下了,也蹲下来,跟小水保持平视。 “小水,我对刚才机器人老四对你的侵犯向你致歉,也对宏达央民的粗鲁行为向你致歉。”然后他回过身来,喝道:“老四,宏达央民,你们都过来,当面向小水道歉。” 机器人老四听到吉登巴扬的呼叫,赶紧过来,恭恭敬敬一连给小水鞠了三个躬。宏达央民则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过来了,给小水鞠了一个躬,看其鞠躬的动作,很是勉强。他料不到地球人的力气那么大,刚才出糗出大了,现在还要向他道歉,心里是一千个不情愿,只是吉登巴扬让他道歉,他再不情愿也只得服从。 小水已经知道吉登巴扬是这里最大的“官”,刚才看见他晕厥过去,闹得那个场面如此之大,谁知没隔多久又回来了,不免有些意外;又见他和和气气跟自己说话,让老四和宏达央民向自己道歉,又是一个意外,心里的气稍稍的消了一些。但是他仍然不愿轻信他们,保持着一副戒备状态。 吉登巴扬让老四和宏达央民退下去,又和和气气地说道:“小水,虽说我们,没有得到你滴同意,就把你掳到,我们天球上来,是对你滴很大,侵犯,而且刚才老四和,宏达央民,又冒犯了你,但是请你滴相信,我们滴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们滴已经,为你准备了房间,你滴现在,可以去你滴房间休息,顺便,我们也检查一下你滴伤势,你说好吗?” 小水眼睛盯着吉登巴扬看着,却不答话。 吉登巴扬见小水不吭声,又说道:“小水,你滴对我们,还有什么意见,也请说出来。” 小水听吉登巴扬说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胆子大起来,说道:“我的意见,就是请你们立刻、迅速、马上送我回地球。” 小水这话一出,吉登巴扬就有些尴尬了,他咳嗽了一下,说:“小水,你滴知道,你滴这个要求,是无法立刻、迅速、马上实现的。但是我滴说过,待实验结束,我们会送你回地球滴。” “不是你让我提意见吗?我遵照你的吩咐提了,你又说无法实现,你这样不是很虚伪吗?” 小水跟吉登巴扬的对话只有小玉听得懂,这时见他顶撞父亲,不由得生气了,在一旁气呼呼地说道:“小水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父亲可是长辈,别这么放肆好不好?” “是我放肆吗?你要觉得我放肆,大可不理我啊,我又没求你们跟我说话。”小水见小玉小脸气得通红,心里有一种解气的感觉,不免油腔滑调起来。小玉被气得就要掉眼泪,好不容易才忍住。 前田石夫虽然听不懂吉登巴扬和小玉跟小水之间的对话,但看双方神情,知道是说不通,于是低声跟吉登巴扬说道:“所长,看来小水的伤势不要紧,我们且不着急,让他在这里呆上一阵子,呆一天两天也不要紧,让他一个人慢慢想,总有气顺的时候。” 吉登巴扬也是无计可施,听了前田石夫的话,觉得有道理,就又对小水说道:“你听不进我们说滴话,也不肯回我们,给你准备滴房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勉强你,你且先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自己想一想,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对话。”说完,站起身,向周围的人交待几句,就走了。 小玉见把小水独自留在展厅,有些不忍,对吉登巴扬说:“父亲,就让我留下来陪小水吧。” 吉登巴扬看了小玉一眼,又看了坐在地上的小水一眼,一时间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明白女儿的想法,她是想即刻负起做地球人女伴的责任。他将眼神重新转回到女儿脸上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关爱。 地球人1号计划第二步中小水的女伴,吉登巴扬心里清楚由小玉承担是再合适不过了,但他还是有些私心,舍不得,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感觉小玉不懂儿女情长,说不定会节外生枝。更令他担心的,是他跟妻子赤坂里奈关系不和,如果听说小玉被选作地球人的女伴,万一闹起来,他可就被动了。在一再的犹豫之下,最终决定向外界物色。谁知小玉还是提出了申请。小玉的自告奋勇让全所的人都感觉惊讶。倒不是因为她是所长的千金,而是,小玉在男女情感方面太另类了。在天球,人们的性观念是很开放的,一般男女在婚前都有好几个公开的情人,女人因此怀孕,更是人人羡慕的天大好事,单身母亲、带着拖油瓶结婚的女人被视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甚至,那些生育过孩子,带有孩子的女人反而更受男子青睐。天球的年青人只有结婚之后,才会中断跟情人的来往,专属于自己的伴侣。即便如此,婚外恋、婚外情仍然是高发事件,人们见怪不怪。然而小玉却是个例外,已经二十岁的姑娘了,在别人都已经换过好几茬男朋友了,可她至今守身如玉,不肯跟任何一个男人亲密接触。这让很多人不好理解。小玉不是那种条件不好的女子,而是太好了,追求她的青年男性至少有一个班,这在天球是个很大的数字。其中,在研究所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宏达央民更是发了疯似地追她,多次碰壁之后仍然贼心不死,至今还围着她狂轰烂炸,大有不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式。 还有,担任做地球人的女伴,她和小水的生活,除了上卫生间之外,是全程监控的,也就是说,她和小水的一举一动都被录像,包括**。虽然规定她跟小水**时,研究所里所有的监控都必须关闭,只留下前田石夫那一个,但就是如此,也够让人难堪的了。就算天球风气再开放,也没有哪一位姑娘会乐意让自己跟男人滚床单的画面被人窥视,并记录在案。 由此我们知道,这个极端保守的小玉,主动站出来做小水的女伴,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是未等吉登巴扬点头答应,前田石夫却说道:“所长,让小玉也回来吧。小水一时难以冷静下来,谁跟他说都没有用,不如彻底把他凉在那里,凉一段时间,再跟他讲道理。” 吉登巴扬认同前田石夫的看法,就让小玉跟他一同出去了。 转瞬之间,诺大的展厅,除了几个机器人之外,就只有小水了。他坐在地上,突然之间的寂静,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他想起远在四亿光年之外的自己的星球,想起生活了十八年的狥窝窝村。思念犹如涨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涌进来,把他整个身子给淹没了。我的村子在哪里,我的众多的大婶大嫂在哪里,静文妹妹在哪里?他的心一酸,眼泪溢出了眼眶,一滴一滴滴下来。 他就这样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想啊想啊,眼泪流了一地。到最后,想累了,头一歪,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清晨了。但他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以为自己只眯了一小会儿。可是他的屁股坐得有些生疼,他只得变换了一下姿势,就这么一动,发觉自己肚子饿得慌。恰在这时,老四走到他身边,问他:“你肚子饿吗?是回房间吃,还是就在这里吃?” 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上。你已经睡了十多个时辰。” 他不由得略略吃了一惊,刚要说“就在这里吃吧。”眼睛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展厅,一种辛酸又袭上心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一横,一个念头上来了。“我要跟他们斗争,我要绝食,直到他们答应为止。”他想起在地球上时,看电视节目,总会看到谁谁为了真理或者自己的权利开展绝食斗争,那时候他对他们总是有一份敬佩。此刻自己仿照他们做出绝食斗争的决定时,内心不免也有一些悲凉和激动,甚至有小小的亢奋。于是就不回答老四的问话。 老四见他不理自己,自作主张要来一份早餐,放到小水跟前。她跟老三已被指派照顾躺在展厅的小水,做的格外认真。诱人的香味直冲小水的鼻子,引得口水一阵一阵地上来。他强忍着诱惑,坚持不看摆在跟前的食物。时间很快过去,中餐,晚餐,老四打过来的饭菜都原封不动撤走。再过去一天,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饥饿,而是身体的虚弱了。他不得不躺在地上了。让他惊讶的是,他绝食有两天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询问一下,跟他谈判,讲条件——那也是电视里常看到的——可是没有,跟他说话的就俩机器人。他又有了失望和怨恨,然后是更深的孤独。他们就这样直接无视我?他们要抛弃我?这并非没有可能,他想。最多,人家再去地球抓一个嘛,干嘛非得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想到这一层,他就有了恐惧,深深的恐惧。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两种结局,一是在饥饿中死去,被像一只死狗似的被扔掉;一是向他们缴械投降,像一条谦卑而可怜的狗一样活着。他开始后悔了,自己不该不知好歹,盲目逞强,这里是天球,不是地球,他们既然有能力把你从地球上弄过来,岂能受你摆布?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展厅里的一举一动,吉登巴扬、前田石夫、以及小玉在他们自己办公室看得一清二楚。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小玉已经心生不忍,跟前田石夫提出过去陪他。 “我本来就是他的女伴嘛,他受难的时候不陪他,他以后会怎么看待我?”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前田石夫一听有道理。怎么说,她得跟他增进感情的,否则的话,即便他认输了,可是他因此讨厌她,实验也没法进行下去。于是答应了。但是告诫她,在他面前不可过于软弱,不得流露太多的同情心。小玉答应着过去了。 “喂,绝食英雄,这几天的味道怎么样?”小玉在小水对面坐下,双腿盘在跟前,开口说话。事先,她已经在心里蕴酿了半天,就像做学问似的,把自己要说的话,该怎么说,已经在心里演练了一遍。 小水本来见小玉过来,心里有了一阵窃喜,想今天到底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小玉这丫头,想见绝食还是有用的。谁想小玉一开口就嘲笑他,不觉整个心又冷了下去。他白她一眼,不搭话。 “行啦,闹也闹了,打也打了,绝食也绝食了,真正有智慧的人,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就此打住吧。”小玉说着,将盘着的双腿向前移了两下,移到小水跟前,笑了一笑,俯下身子,脸凑到小水的脸跟前,说道:“肚子饿得难受吧,要不要我喂你吃饭?” “不用。”小水恨恨地说了声,却没赶她走开。 “哟,这脾气还没消去啊。你还想绝食到什么时候?” “或者我死,或者你们满足我的要求。” 小玉直起身子,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小水,你其实比我还清楚,你提的要求是不现实的,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得坚持下去,按照你们的说法,一条道走到黑?你要知道,这是在天球,我们不会受你要挟的。” “你们天球人,科技发达,文明程度高,为什么像野蛮人一样不讲理呢?” “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理?是你们地球上的理,还是天球上的理?”小玉问道。 “这难道不一样吗?” “一样。没有两样。”小玉答道:“不管是地球上的理,还是天球上的理,都是人定出来的。既然是人定出来的,就必须服从一个大前提。” “什么大前提?” “实力。”小玉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然后继续说下去。“难道你们地球上不是这样吗?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所谓的讲理,都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吗?所谓物竞天择,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谓成王败寇,不都是这个理吗?你可以把它说成是强盗逻辑,但这就是现实,非常残酷,却非常现实。你说说,一个大国跟一个小国之间,有哪回是大国听从小国的理?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说不过的时候,不就是一个巴掌煽过去的理?否则的话,你们怎么会说出落后就要挨打的理,说出发展是硬道理的理?而你现在要跟我们讲理,你要什么理?是我们听你的话的理,还是你听我们话的理?” 小水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不到会从小玉、这么一个小女子的嘴里听到这么强硬的“理”,他犹如醍醐灌顶,有恍然大悟之感。他怔怔地看着小玉,看了许久许久。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小女子,打架打不过你的。不过也请你放心,你在我们这里生活,该讲的理我们还会讲的,或者说比你们地球人讲得还好。”小玉心里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收到效果了。 吉登巴扬跟前田石夫在视频里看着小玉跟小水讲道理,也都看得目瞪口呆,敢情,他们也是没想到小玉会讲出这么一个“理”来,讲的还蛮有意思。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当天小水就被小玉牵着手接进地球研究所为他准备的房间。也在地下城,也在研究所内,房间的格局是可以随意变动的,现在分为里外两间,小水住里间,小玉住外间。 第四章 下贱女人 歇息了好多天,小水对天球的重力虽然还没有完全适应,毕竟好多了,头晕身子发沉的毛病也在慢慢好转。研究所还让机器人老三老四过来服伺他们。这两机器人不仅外观酷似人类,脑袋里还装了好多东西。小水从老四的嘴里得知了天球人能够知道他脑子里想法的秘密。原来他们都戴有一个读心器。它能够捕捉到人脑在思想时发出的电波,通过分析解释,就把所想的内容解读出来了。但是如今天球人又研制出一款防止偷窥的东西,所以现在天球人戴着的是二合一产品,即可偷窥又能防止他人对自己的偷窃。小水在得知这一情报之后,通过硬磨软泡,也得到了一枚。同时,小玉又送他一枚可通电话、又可上网的戒指。 这天,小玉带着小水走出研究所,参观他们所居住的地下城市。一行人乘坐两部由等离子束驱动的桔黄色的敞蓬车。前面一辆坐着小水小玉及机器人老三老四,后面一辆是宏达央民及其带领的六七个机器人。两个车子的前前后后,还三三两两跟着一些脚蹬代步车的机器人。这是雱青大陆最大的地下城市,也是全天球最大的地下城市,A国总统府所在地。有如玻璃镜子般平滑四通八达的马路、色彩斑澜的楼房、空旷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广场以及种种提供游玩健身吃喝的场所,当然还有各种职能的公共服务场所、文化机构和管理机构。秩序很好,但由于人少,却不甚热闹。小水在地球上也就小时候去过一趟大城市,后来是每天下山去那个小小的乡镇的学校念书,其余时间就都呆在山圪沓里的村子了。如今在天球上看见这个地下城市的规模如此之大,设施如此完善、环境又如此漂亮,真是大开眼界,不免也是一个惊讶接着一个惊讶。由于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车子上,路不是走得很多,小水感觉不甚吃力。他一路上问了不少问题,小玉都耐心回答了。这时的他们,在外人眼里,真像一对小情人似的,亲密得很。 就在小水、小玉他们在地下城四处闲逛的时候,在一条大街尽头临近广场的一幢三楼住宅里,一男一女两个人斜倚在沙发上盯着墙壁的屏幕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是小水小玉一帮人的行踪。这两个人,便是B国情报局潜入A国的特工人员。那女的很年轻,容貌、体型、举止酷似小玉。她是B国总统浪松能劲之女浪松小碧,此次情报局组成的执行夺人计划的六人特别小组负责人。那男的年纪约莫比她大四五岁,叫京成友胜,是她的副手,也是她的情人。另外四人此刻散落在广场上,远远地在小水小玉一帮人的前后遛跶。 “这个地球人长得真是壮实,脸蛋也不错,做情人一定很过瘾。”小碧笑着、带着一点醋意说。“怪不得小玉小蹄子那样矜持,也会把持不住,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做他的情人。看她那样,恨不得即刻被这个地球人收了。” “小姐,您跟那个小玉可是双胞姐妹。您要是在那个地球人身边,一定会比她有吸引力吧。”京成友胜苦涩中带一点点谄媚。 “我们是双胞胎不假,可是我们俩走的路完全不一样,她是书呆子,做这些事情做的不自然,但她会地球语言,这是她最大优势。”小碧盯着屏幕说。 “可是听说那个地球人晚上并不喜欢跟她睡在一起,还把房间隔开了,两人各睡一个房间呢。” “地球人现在不喜欢她,并不等于永远不喜欢她。再说了,就你们男人的德性,在女人跟前装傻充愣几天可以,时间一长,谁忍得住,还不一个个都变成犲狼?这样漂亮的小妞整天在他跟前晃来晃去,上床是迟早的事。”小碧说着,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腿搁在了京成友胜的大腿上。 “小姐您这分析绝对正确。”京成友胜像捧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碧的腿。 “地球人的身材,恐怕天球的男子没人及他了。他的力气应该也是挺大的吧。”小碧回头瞧了京成友胜一眼说。 “那可难说。”京成友胜不服气地说。 “我们要从A国特工手里夺了他,不仅仅要跟A国的特工斗脑力,还得跟地球人斗体力,恐怕得费些周折了。”小碧不看京成友胜,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我们B国情报局特工去A国执行任务,一般都是一个人或两个人,最多也就三个,这次一下子出来六个,还,还让您这个B国第一小姐亲自出马,这在我们B国特工史上是特例了,难道会完不成任务?”京成友胜有些不服气。 “什么亲自?我是自己提出要求,反复游说,才给放进来的。”小碧说着话,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她说的是实情。这次的夺人任务难度极大,A国肯定会倾尽全力保护的,搞不好演成个鸡飞蛋打的局面,把自己的人折进去都有可能。她虽然是B国最年轻的高级特工,以点子多,武功高强,且机智灵敏著称,可她也是总统的千金呀,怎么能轻率出马呢?所以,情报局最初的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她是一层一层去做说服工作,一再强调她特出的优势:她跟A国陪伴地球人的小玉是孪生姐妹,相貌相似,运用得好,极有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情报局长安达秋元不敢拍板,把球踢给总统浪松能劲。浪松能劲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在女儿反复纠缠之下,最终点了头。 “你瞧,”小碧用手指着屏幕上正在广场上悠闲散步的小水小玉又说。“他们的安保措施非常细致。最外一层,看似零散实际很有章法地组成一个由特工人员和机器人混搭组成的警戒圈。我们要冲过这个警戒圈而不被发现的概率几乎为零。中间位置,是他们的特工人员宏达央民带领一干机器人组成的护卫圈,这个宏达央民嗅觉灵敏、反应快,是A国特工中百里挑一的顶尖级特工。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宏达央民就会指挥机器人围成一个铁桶似的圈子,将小玉和地球人牢牢地护卫在中央。最里面一层,是两个具有高级智慧的机器人实行贴身护卫,这两个机器人各有特点,女性机器人伶俐机警,能嗅得出细微的变化并作出反应,男性机器人犹如牛一样健壮,要从它们手里抢人简直就是从老虎嘴里掏肉。” “还有,地下城通向地面的所有出口都有监控设施,都有机器人把守,即使我们在地下城得手,怎么样把地球人送出地面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京成友胜说。 “所以,我们这次制订的引诱地球人走出地下城再动手的计划是正确的。只有在地面上得手,才有机会把他送到我们B国。”小碧把自己的两条腿从京成友胜的身上放下来,坐正身子,说。“我们这几天的观察可以结束了,告诉大家撤出地下城。” “是。”京成友胜回答道。 小碧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注视着仍然在广场上蹓跶的小水小玉。鼻子里哼了一声,回头对京成友胜说:“咱们下去跟他们玩一玩,怎么样?” 京成友胜笑着,小心地说:“怎么又起玩心啦,这里可是敌国地下城。” 小碧不屑地说:“就因为是敌国地下城,才有玩头呀。”见京成友胜还在犹豫着,又说:“我知道局长安排让你跟来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监督着别让我胡来吗?放心,我就是想试试他们的反应到底怎么样,我会注意分寸的。” 小碧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面膜,往脸上一粘,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一个斜眼歪嘴的丑女人。回头一看,见京成友胜迟疑了一小会儿,也掏出一个面膜粘在脸上,已然是一个瘌痢头、酒糟鼻子的小老头。两人相互一笑,从边上的一扇窗户探出头,左右一看,见四下没人,纵身一跃,双脚已经牢牢地站在了地面上。 “哎呀,你这臭老头子,这么粘着我跟着我干什么,讨厌死啦。”小碧扯开喉咙喊,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广场传出很远,一边撒腿往广场中央跑去。 “你这个臭老婆子,跑什么跑?还想跟我捉迷藏吗?”京成友胜的粗嗓子也响起来。 两人一先一后叭哒叭哒往小水小玉所在的方向跑去。转眼就冲过了最外围的那个圈子,那些特工和机器人似乎没怎么受干扰,仍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蹓跶着,但小碧也看出来了,他们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往中间位置收缩。当小碧跑到中间那个圈子的位置时,有两个机器人不动声色地堵在了她的面前,另有几个机器人则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令她不得不改变方向,在距离小水小玉七八米的地方划了一个弧线,跑了过去。但看小水小玉,除了好奇地注视着这两个丑八怪跑过去之外,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一个插曲就如谁在静寂的小河里投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点小涟漪之后,很快过去了。 但是远在地球研究所办公室的前田石夫在看到这一段视频时,拧着眉毛反反复复看了大半天。 地下城市虽然大,却是耐不住连续的看,没有几天,小水便看烦了,不愿再出去。白天闲着没事干,也是无聊透顶,脑袋瓜里总是回想着自己在村子里的快活情形,思念静文。后来小玉从研究所资料库里淘出几个片子,是他们研究小水在村子里生活情形时陆陆续续拍的,播放给小水看,给他解闷。小水便一遍遍地看这些片子,无端地,还会流下眼泪。 为了排遣无聊,小水还会去看研究所布置的那个地球人进化过程模拟图景和地球人塑像,常常一个人蹲在那里半天不起身。 眼见得小水一天到晚闷闷不乐,小玉也是束手无策。她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跟异性聊天的女孩,再加上是两个星球的人,话头就更少了。 “小玉,你要学会没话找话啊?”有一次,前田石夫把小玉叫过来,这样对她说。自从广场上出现丑女人冲进警戒圈的事情之后,前田石夫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担忧。当然,她并没有查到一丝一毫B国特工进入A国的信息。 “没话找话?”小玉张着一对好看的大眼睛,疑惑地说。“既然没话,又怎么找得出话?”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就抢下这个任务了。你可知道,你现在承担的,就是一个引诱人家男孩子的任务啊。”前田石夫看着眼前这个单纯透明又书生气十足的女孩子,不得不狠心点破话题。她同时也很疑惑,那天小水闹绝食,她过去,不是说得挺好吗?怎么现在又没话了。只是她不清楚,小玉并非不会说话,她只是不善长男女之间那种你恩我爱、打情骂俏之类说辞。再说,她那天是逼出来的,是超水平发挥。 “引诱?原来不是说让它自然发生吗?”小玉被前田石夫的话吓了一跳,似乎她已经成了一个爱卖弄风骚的女人了,羞的满脸通红。 “本来,如果对方是个摆弄风花雪月的高手,不说你一个小玉,便是十个小玉也不够人家摆弄。可是偏偏我们搞错了,人家不是,这就要看你的了。如果我们都不在乎时间,由你跟小水慢慢增进感情,最后水到渠成,也行,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早完成任务早好。你不主动一点,不没话找话,没事找事,不知道会拖到哪一天?” 小玉明白了。她低着头、难为情地说:“可我做不出来啊。” “话是由嘴里说出来的,嘴不说,就没话,嘴一说,话就有了。你不必害怕,没人会说你轻浮的。” “我不是害怕别人的议论,我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我,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前田石夫一想也对。这个女孩子可不就是过于古板吗,否则怎么会至今还没有跟男人上过床呢?她说:“那么,换人怎么样?” 小玉马上急了。她还从来没有过接受任务完成不了,最后让别人替她完成的时候。 “那不行。”她语气急促地说,似乎前田石夫要抢走她珍爱的宝贝。“这个地球人,在男女问题上跟我一样固执,轻易不会跟异性发生那种事情的。我虽然还没有嬴得地球人信任,但起码他不反感我,我们还说得上话。现在换人,不仅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还会让地球人陡然生出戒备心理,再加上别人不懂地球语言,无法跟他交流,事情会更加糟糕的。” 只要不涉及情感,小玉的话总是透着跟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前田石夫信她的话,也就不再提换人的事了。 但小玉从此有了紧迫感,她知道得逼着自己出手了。第一步,她要在小水面前保持微笑。这好办,她笑着就是了。就是不那么搞笑的事情,她也要笑。可是她不知道,她的那种不是发自心底的笑是不自然的,生硬的,就如漂浮在水面的油,并没有融合于水中。有一次,她看见小水又蹲在那些雕塑跟前凝神深思,就靠过来。 “小水,你看过你们地球人达尔文写的书吗?” “没看过。”小水老老实实地回答。 小玉不觉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进化论吗?” “呃,在学校时老师教过,知道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哟。” “一点点就一点点呗。”小水有些不耐烦了。 “你相信进化论吗?”小玉不计较他的态度。 “相信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小水反问道。 “哈哈哈,小水,你太狡猾了,你什么也没说啊。”小玉大笑着说,夸张地抖动着肩膀。 “我这话有这么好笑吗?看把你乐的。”小水满脸疑惑地说。 “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原来是有幽默细胞的。”小玉仍然笑着,说。 “嘿,我也没看出来,你原来也是有搞笑细胞的。”小水讥刺了小玉一下,站起来,抬腿走人。 小玉尴尬地收了笑容,看着小水从她的身边走开。这个场面让她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里很是别扭。“说起来,这个地球人对自己星球的了解,还不如我多呢?可是他却骄傲成那样。而我呢,却像个白痴,多丢脸哪?”当然,她最终说服了自己,小事,小事而已。 “小水,你知道你们地球上那个坐怀不乱的故事吗?”第二件事情,没话找话,所以一次两人那么枯坐着的时候,小玉就硬生生地扯话题,还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 小水不回答。 “干嘛小水,不肯回答我吗?”小玉用手肘轻轻捣了捣小水的腰,有撒娇的味道。 “这个嘛。”小水用手抓了抓头皮,这次态度有些认真了。“听是听过,就是不太明白。” “说给我听听,怎么就不明白?” “就是,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的?我怀疑。” “你们的史书不是有记载吗?” “史书有记载不假,可是记得含含糊糊,看不明白。” “那,你们地球上有没有像他这样在女人面前有定力的男人。”小玉追着问。 “他是个好人一定的,但说他定力好,我认为不一定。”小水没有直接回答小玉的问题,而是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怎么讲?” “你想啊,一个大冷的天,一个男人要救一个快要冻死的女人,又是在屋子外面,他怎么还会想着那样的事呢?即使想也不成啊。再说了,他们的身份相差太大,一个是士大夫,有身份的人,一个是流*女,地位最卑下的人,除非是想女人想疯了,否则换作别人,也是不会干那种事的。”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小玉听了,若有所思地说。她似乎有些看不懂他。这个地球人吧,在很多事情上了解都很肤浅,让她看不起他,可是有时候又显得很深沉,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后来她想,我最终的任务不就是跟他睡觉吗?好吧,豁出去了,干脆直奔主题,做一回不知羞耻的坏女人,我不相信这个地球人会是一个坐怀不乱的人。 这天,小玉陪小水吃过晚饭,回到房间,把墙壁拉起来了,笑意盈盈地坐到小水房间的沙发上,把两条腿盘起来,两条细长白嫩的腿就露出大半截子,一边打开对面墙壁上的屏幕,一边招呼小水也坐到她身边。屏幕上的节目换来换去,最后定在一档真人秀上。画面是三维的,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就如真的似的坐在他们对面耍着嘴皮子。小玉伸着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咂巴着嘴,或者伸一伸粉嫩的舌头,做一个怪脸,或者被逗得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又把小水使劲往身边拉,挨着自己坐着,很自然地把一条胳膊搭在小水的肩上。小水就奇怪了,这小妞今晚干嘛又对自己献媚?难道是发*了?他毕竟是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边上坐一个美女,怎么会无动于衷?他弄得耳热心跳,再看她的小模样,别说,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哪像是另一星球的人,就像自己邻居家的一个小妹妹。再低头瞥见她的又白又圆润的两条细腿,鼻子里闻到她的体香。身体就出现自被掳到天球之后第一次冲动,就如坐在火堆旁,浑身上下燥热得很,嘴巴也干了。偏偏这时,小玉笑着往他怀里靠,抖抖的身体软软的,犹如在挠他的痒,挠得他方寸大乱。他不觉暗暗伸出一只手,想抱住她。但他的手尚未触到她的身体,却另有一股力生出,阻止他做出不知好歹的举动。“你有静文呢,她会看着你的。”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叫着。这样的两股力在他的身体里打架,让他累得慌。直到节目结束,小水到底没有做出放肆的动作。小玉失望至极,可是起身后看见小水脸色驼红,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会儿再大胆一些,或者就可以把他拉下水了,但她终究做不出来。她装着关怀状,问道:“小水你怎么了?” 小水僵着身子,躲避着她的眼睛,摇着头:“没,没事。” 小玉抵近他看了半天,说:“真的没事?” 小水说:“真的没事。” 小玉去卫生间洗过澡,出来,见小水仍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终究不死心。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再下贱一回吧。她于是连拉带扯,把小水拉进卫生间,不让机器人服侍,亲自把一应东西给他准备好,才出去。她听着卫生间里哗哗哗的水声,呆立了半晌,然后躺在了小水的床上。不一会儿,小水洗好出来了。看见小玉在自己的床上,姿势一点也不淑女,四仰八叉地躺着,把一张床占了大半。正待开口,小玉睁开眼睛,斜了一眼小水说:“小水,我那张床睡不舒服,我就睡你这里了。” 小水答应的很爽快:“好,我去外面睡。” 小玉失望至极,起身拉住他说:“这张床这么大,还睡不下我们俩吗?” 小水像被黄蜂蜇了一下似的,后退了一步,盯着她看的眼睛瞪得溜圆? 小玉白了小水一眼:“干嘛这么看我,我早跟你说过了,这里是天球,不是你们地球,我们单身男女,睡一张床很正常的?” “可是我我——”小水语无伦次。 “没事的,快来吧。”小玉又拉了拉他。 小水喘着粗气,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看就要成为小玉的俘虏,可是突然他的身子笔挺地挺起来。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静文。“我不能背叛她。”他慌慌地说了一句。一把扯开小玉的手。 “不就是一男一女睡一张床吗?还上纲上线,说什么背叛不背叛?没那么严重。”小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拼命骂着自己。贱,太贱了,主动送到人家嘴里,人家还把你给吐出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就一男一女,就睡一夜,亏你说得出来。”小水却认真起来。 “怎么就说不出来?是违规,还是犯法?”小玉终于恼火了。“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傻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呢?就敢这么瞧不起人。” “不违规也不犯法,就是——”小水斟酌着,要不要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就是什么,你说,你说——”小玉气起来了,挑衅着小水。 “下贱。”小水大声说道,眼睛里射出鄙视的光。 “啊,你说我下贱,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那样的人吗?”小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一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她自己也不时地在心里说自己下贱。但此刻从小水的嘴里说出来,她仍然承受不了。想来也是,她在天球上也算是个另类了,对于男女之事拘谨到舆论不认可的地步,谁知到了小水这里仍然被扣上了这顶她最不认同的帽子,她能不委屈吗? “地球人,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小玉下贱?”宏达央民怒气冲冲闯进来。房间的门没有关上,他正好站在门口,把里面的对话听个明明白白,他怎么能容忍地球人如此侮辱他心爱的女人。 “你算怎么回事,也进来搅和?要跟我打架是吧,那来啊。”小水上憋着一口气呢,刚好有了发泄对象。 宏达央民无奈地停在原地。他明白,论打架,他这个雱青大陆数一数二的拳击高手不是眼前这个傻小子的对手,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出洋相。他转身把小玉拉到自己身边,温柔体贴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小玉,不陪这个混蛋玩了,你退出。” “宏达央民,你瞎掺和什么?你的职责在门外而不是房间里,快给我退出去。”是前田石夫在斥责他,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看见宏达央民无端进来,不觉大为恼怒。 宏达央民不理睬前田石夫的指令,几乎是抱着把小玉带到门口,但是这时候小玉清醒过来了。 “不,央民哥,你快出去,我的岗位就在这里。”她奋力推开宏达央民。 “宏达央民,你昏了头了是不是?我命令你马上、立刻离开房间,否则的话,你给我滚出研究所大门。”前田石夫见宏达央民不理睬自己的话,气坏了,以最严厉的语气再一次下达命令。 宏达央民无奈,恶狠狠地瞪了小水一眼,才懊恼地出去了。 第五章 一张纸条 天球人的大多数家庭都在地下城。居住在地面的少之又少。而吉登巴扬的家,由于他的坚持,也属于这少之又少的住在地面的家庭之一。 这天的傍晚,屋外面的阳光已经从猩红色慢慢转为灰色,屋内也已由自然光线转变为人工照明,那是墙壁上涂有的发光粒子,在光线转为暗淡时,发光粒子自动发光。吉登巴扬跟女儿小玉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吉登巴扬的妻子赤坂里奈独自在家。这位雱青大陆上极有名气的前美人如今虽然人老色衰,但举手投足之间仍然不失优雅风采。她刚刚吃完晚饭,听到她的那只电子狗汪汪叫了两声,她来到前厅,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房门大开着,五六个她不认识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她的那只电子狗的中间部位开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口子,边沿一圈黑颜色,被扔在门口。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发出报警信息。但是来不及了,她很快被控制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何事?”她哆哆嗦嗦地问。天球上地面住宅大多建在地下城附近,且形成一个社区,周围有一圈圈的防护林。地面野兽很多,防护圈的防范设施即能有效地防范野兽进入,也能防范万一出现的歹人进入。可是这几个人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的家中,显示他们不会是一般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一家子人都是干什么的。”一个个子不大的小伙子操着细细的嗓子说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她的家里四处走了一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她跟前。 “里奈阿姨,你还是这么漂亮。”他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无羡慕地说。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再一次问道。她发现这个小伙子湖蓝色的瞳仁闪闪发亮,如钻石般漂亮。“怎么这么眼熟呢?”她想。 “你的丈夫和女儿这段时间很少回家看你吧。”他说:“瞧你这孤单的,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怎么样?就替我们去见见你的女儿,行不?” “为什么是替你们去看我女儿?” “严格说,不是看你女儿,而是去看你女儿的情人——一个另外星球上的人。” “你说什么?我女儿的情人是那个地球人?这不可能,你们骗人。”她惊恐万分地叫了起来。她只依稀地知道自己的丈夫研究的课题跟什么地球有关,但也就知道这么一点点,丈夫从来不跟她透露研究当中的任何事情,女儿也不跟她多说什么。女儿是个另类,天生丽姿,却不喜欢跟男孩子厮混,一门心思做学问。她怎么做地球人的情人了?这也太震撼了。 “我们骗你干什么,你去看看就清楚了。”小伙子说着,态度严肃起来:“你明天就去,除了去看你的女儿,你再去看看那个地球人,顺便把这张纸条塞到他的手里。” 她明白了,这些人是让她给他们传递信息。“这纸条上写着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送去?” “我们要是能送进去,还来麻烦你干什么?你以为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的家里是好进的吗?我们为进入你的家就费了好大的劲。” “我不送,要送你们自己送。”她说。她明白了,这些人肯定是要做对她丈夫和女儿的科研课题不利的事,她怎么能为他们做事呢? “这可由不得你了。”小伙子突然之间黑了脸,咬牙切齿地说。“来,把那段视频放给她看看。” 她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段让她几乎晕眩过去的视频。她的女儿正被两个男人抓住双臂,还一个男人抓住她的头发,让她仰着脸看着前方,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赤坂里奈的心顿时犹如掉到冰窖般,女儿惊恐的眼睛令她心疼至极。“混蛋,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们没把你女儿怎么样?只要你答应送纸条,我们可以马上放了她。” 她终于屈服了。 “还有,见到你女儿,必须绝口不提她被抓的事,否则,对你对她都没有好处。我们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小伙子警告她道。 第二天一大早,赤坂里奈就来到研究所。小玉去她自己的办公室接待母亲。赤坂里奈抓住女儿的手反反复复地看,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是惊喜,一会儿是忧虑,把小玉看得都起了疑心。 “母亲,您干嘛呢,不认识我啦。”小玉嗔怪道。母亲虽然盯父亲盯得紧,但来研究所次数并不多。自己这些天陪地球人,都没有回家,她可能是想自己吧。 “怎么,这么多天不见,我多看你一眼还不行吗?”赤坂里奈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笑着说。 “您哪是多看一眼,就像是要把我吃进肚子似的。” “我要真能把你吃进肚子,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您担心什么呢,还怕我丢了不成?” “就是。”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赤坂里奈提出要看一看地球人。小玉不敢擅自同意,因为A国对地球人小水执行最高级别的保护措施,研究所有纪律,外面任何人,没有得到前田石夫的同意,都不允许见他。之前小水参观地下城,对他的安保措施由国家安保局直接负责,外松内紧,表面上跟着的人不多,暗地里却围的铁桶似的,不知道出动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监控设施盯着。小玉于是劝说母亲不要看,说没什么看头,不就跟咱们天球人一样两腿两手一个身子再加一个脑袋,也就说话不一样而已。但是赤坂里奈却不高兴了。说你这丫头片子,我难道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吗?不是。我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因为我的女儿要跟地球人那个——,我揪心哪,这些日子夜夜都睡不好觉。我非得亲自看看那个地球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也好让自己安心一点。 “妈,您是从哪里知道我要跟那个地球人那个的,我记得没跟您说过啊。难道是父亲透露给您的?”小玉红着脸问道。 “你父亲,他会跟我说吗?除非江水倒流,星球倒转。”小玉提到父亲,赤坂里奈的脸就变了。“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知道了,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吧。” 小玉吱吱哎哎不肯答应,母亲终于生气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外人吗?我的丈夫是项目负责人,我的女儿被选为地球人女伴,你说,我怎么会跟项目无关?再说,这个项目是你父亲负责,我是你父亲的妻子,我会做出对你父亲不利的事吗?” 小玉见母亲生气,无奈之下,说要请示研究所分管安保工作的前田石夫副所长。赤坂里奈听小玉说要请示前田石夫,又不高兴了,“哼”一声说:“你跟这个不正经的女人请示什么?拿着鸡毛当令箭。” 小玉知道母亲为什么不高兴,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就隔着办公室把事情跟前田石夫说了。前田石夫沉吟了一会儿,表态同意了,但说只能给十分钟时间。 “十分钟就十分钟吧。”赤坂里奈嘟喃着说。随着小玉走进小水居住的房间。她看见一个百无聊赖坐沙发上看视频的壮壮实实的男孩子。 “这位就是地球人?”赤坂里奈问道,得到小玉肯定的回答,就惊讶地说道:“好怪哟,这地球人咋长得跟我们天球人一个模样呢?”。 “这不奇怪,同在一个宇宙,都由碳水化合物构成,都遵从同样的物理和化学定律,想不一样都不成。”小玉说。 “可他的星球跟我们的相隔4亿光年哪?” “4亿光年就算远拉,真没见识。”小玉不屑地说。 “怎么,多学了一点知识,就嫌弃母亲了?你这丫头。”赤坂里奈不高兴地说。 母女俩斗着嘴走到小水跟前,小玉向小水介绍自己的母亲。“小水,这是我母亲,她特意来见你。” 小水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语气淡淡地说:“见就见呗。” 小水正无聊着,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这可把小玉气坏了。什么态度?我母亲好歹也是长辈,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呢。可是碍着母亲的面不好发作,只好骗母亲说:“他说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赤坂里奈就说:“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要问。你让他站起来我看看。” 小玉于是把母亲的话翻译给小水,末了加了一句话:“小水,她是我母亲,你可别太嚣张了。” 小水心说,你这小妞真逗,我什么时候嚣张了?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 赤坂里奈仰着脸看他说:“哟,这地球人长得真不懒。个子高还壮实。你们特意挑选的?” 小玉就说:“他这个样子在地球人中很普通,比他长得壮实,个子更高的有的是,我们只选了个中等的。” “中等的都这么样了,那,这地球人也太牛了。”赤坂里奈咂着嘴说。于是跨前一步,站到小水跟前,伸手捉住小水的两只手,亲亲热热地说:“地球人,你既然做了我女儿的情人,你可要对他好哟,不许你欺负她。” 小玉没有翻译母亲的话,却把脸转向墙壁,仿佛在墙壁上看见了一朵好看的花儿。而这时,小水感觉赤坂里奈修饰得很好的长指甲戳得他的手掌心痒痒的,刚想抽回来,觉着自己左手的手掌心触到一个什么东西,他奇怪地看着赤坂里奈,正要开口,却见眼前这个女人笑咪咪地盯着自己,把脸很轻很轻地摇了一摇,他把话咽了回去,于是也回报给她一个微笑。 赤坂里奈把纸条塞到小水手里,就松了手。她很守时,十分钟时间一到,就抬腿走出房间。小玉送母亲出去,机器人老三老四也相跟着送到门口。小水假装要方便,走进卫生间,打开手掌心,一看是一张小纸条。那纸张很是细腻柔软。张开来,上面是一行比地球上幼儿园的孩子还写得稚嫩难看的字。 “有陷井,别轻信,三天内逃出地面,有人接你回地球。” 底下署名是:有正义感的天球人。 小水反反复复看着纸条上的字。最初一刻,他的心里一阵狂喜。想,这么说,我真的有希望回到地球上去,回到村里,看到静秀静文她们?他一蹦老高,使劲挥了挥拳头,好像他前面正挂着一个沙袋,由着他出拳揍它。虽然吉登巴扬说过如果实验顺利,他可以回地球,但他不大相信。 可是不一会儿,他冷静下来了,像潮水退去后露出坚硬的礁石,种种的疑问由心里爬出来。给我写纸条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应该是一群人吧,一个人是干不了这么大的事情的。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救我,真的是什么正义之士?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能把我救出又送我回地球吗?他们靠什么救我,也有宇宙飞船吗?他们为什么选择让小玉母亲送纸条,小玉母亲跟他们是一伙的?我能相信他们吗?还有,他们说有陷井,别轻信,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天球上的地球研究所把我掳到天球上,其中有什么阴谋鬼计?这个阴谋鬼计是针对我的,还是针对天球上什么人的?还还有,他们让我走出地面,出了地面,他们就能救我?可是我又怎么才能走出地面呢? 种种的疑问乱糟糟地盘旋在他的脑袋里,蚯蚓似的缠绕在一起,得不到答案。他突然想起,应该送送小玉母亲,如果有可能,再跟她问一些问题。于是他把纸条撕成一条条碎片,放进马桶里让水给冲走了。他急冲冲出来,赶到门口时,正逢小玉送走母亲回来,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瞧你慌里慌张的,要干什么?”小玉从小水的怀里挣脱出来,责怪道。 “没什么,想送送你母亲啊。”小水说。 “送我母亲?”小玉盯着小水看了半晌。“你没搞错吧,我母亲早就走远了,你才想起要送她,你早干嘛去了。” “刚才不是内急嘛,去卫生间了。”小水随口撒谎。 “哼,鬼才信呢。”小玉抬腿走进房间。 小水随后也跟进来,人像丢了魂似的在房间里东站一下,西坐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反复唠叨着那张纸条里的字。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机器人也看出来了。 “小水,你丢东西了吗?”老四问。 “啊没有,没有。小水答道。” “你肯定丢东西了。让我想想,你丢了什么呢?哦对了,你把自己的魂丢掉了,是不是?”老四咯咯咯笑着。 “滚。”小水怒气冲冲地冲她吼了一声。这娘们,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他反身走到床边,把脚上的鞋一甩,就躺到床上。两条胳膊弯曲着,放在脑后,眼睛望着天花板沉思着。 “小水,你这头懒猪,又不洗澡就躺床上。”小玉看见了,气得大叫起来,上前拖小水。她最看不惯小水不洗澡甚至连手脚都不洗就躺在床上,太不讲卫生了。 “干什么,你还想跟我睡一起?” 小玉刚要再说他几句,转眼一想,语气软了下来。“你想跟我一起睡吗?” “不,想。”小水盯着小玉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小玉气坏了,举着小拳头拼命锤打着小水。“你又羞辱我,你又羞辱我。” 小水用两条胳膊挡着小玉的小拳头,一边说:“哎,你搞清楚,是你自己说要跟我睡,又不是我说的,我怎么就羞辱你了。” 这一夜小水没有睡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事情。第二天起床,他已经作出了决定。怎么说,这都是个机会,成功了当然好,失败了也没什么,最多就是把他看管得更紧一些罢了,他为什么不试试呢? 第六章 初上地面 “小玉,你母亲年轻时候一定很漂亮哦?”吃早饭的时候,小水主动跟小玉搭讪。 “那可不,她是雱青大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玉还未及回答,站一旁伺候他们的机器人老四却接上话。 “老四,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小玉说。 “你父母亲年轻时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小水称赞一句。 “什么郎才女貌,都是老黄历啦。”小玉说,语气中大有跟她年纪不相称的苍桑感。 “哎,你母亲是干什么的?”小水又问。 “她嘛,年轻时是节目主持人,噢,在你们地球上,就叫电视节目主持人。现在退休在家。” “退休在家?多久了?” “有五六年了吧,她身体不好,神经衰弱症。” “哎呦,可惜了。那她平时都在家里?” “是啊。她跟谁也合不来。她说话没人听,别人说话她不爱听,可不就都呆在家里了。”小玉说。“偏偏我父亲跟我又忙,回家陪她时间少,她就显得寂寞了。” “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她怎么呆得住?” “呆不住也得呆啊,谁叫她跟别人合不来。”小玉说着,又补了一句:“她还是有事可干的。这不,天天监视着我父亲。 “监视你父亲干嘛?” “怕他跟别的女人有染呗。”小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也是,你父亲是大科学家,大名人,肯定有不少女粉丝,而她孤独一人空守闺房,怎么放心得下呢?” “你别想歪了啊,我父亲可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 “我没想歪啊,是你自己多心了。” 小水心里就犯嘀咕了。小玉说她母亲跟人不合群,都呆在家里,可她怎么就承担起送纸条,传递信息的任务呢?小水再不懂,也知道要送他回地球不是一般的难,而是绝顶的难。光光一个能够穿越宇宙的飞船,就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拥有的。没有一个庞大的、有着无数顶尖科学家再加雄厚财力的组织,绝难实现。就算天球科技发达,造出飞船要比地球上容易些,却也绝非轻而易举。难道她跟这样的什么组织有联系?最根本的是,这是跟她丈夫和女儿所做工作背道而驰的,说白了,是搞破坏活动。她是不赞同丈夫跟女儿从事的工作,还是仅仅寻求刺激? 吃过早饭回到房间,小水又打开屏幕看那几个片子。都是熟悉的情景。看着看着,放一边了,又开口问小玉。 “小玉,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今天怎么啦,问题这么多?”小玉跟他分坐在分成两半的单人沙发上,手指上的戒指变成一个极薄极薄几近于透明的小屏幕,小屏幕上满满的文字,她是在看书。听到小水发问,她没抬头,随口说了句。 “这不是无聊吗?说说话日子好过一些。你要是不想回答,那就算了。”小水装着不高兴,把头别过去了。 “哦不,没有没有。”果然,小玉赶紧关闭手里的屏幕,抬头看向小水说。“什么事,你问吧?” “当时,你们的飞碟飞临到我们村子上空时,并没有降到地面,而是发出一道电流什么的,就把我裹卷上去了,那裹卷我上去的是什么东西?”小水这才回过脸,说。 小玉噗吃一声笑了。“哪是电流,如果是电流的话,你还会有命吗?那是气流。” “气流?有那么大力气的气流,把个人都能裹卷而去?”小水大瞪着眼睛,有些被震撼到了。 “是啊,气流强大到一定程度,别说一个人,就是盘根错节的大树,一幢楼房,都能裹卷而走。比如你们地球上的龙卷风、台风中心的气旋,都有这种能量。我们那叫风枪,就是看到你们地球上的龙卷风和台风,产生灵感,发明制造出来的,它从地面上裹卷一个人,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小玉还有一句话没说,当时发明这个风枪,就是为了裹卷他用的。 小水木呆呆地看了小玉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还有,”他又问道。“我听说你们天球跟我们地球隔着4亿光年的距离,那么从地球到天球就是以光的速度,不是也要飞4亿年吗?那么长久的时间,我们早不在人世了,为什么我不仅活着,而且,还跟之前一样年轻?” 小玉笑了,露出一排细密洁白的牙齿。“这是因为我们掌握了空间折叠技术。” 小水傻啦巴叽地问:“什么叫空间折叠技术?” “噢,这是我父亲带领的团队研究出的一项穿越宇宙的飞行技术。”小玉多少带有自豪地说道。“我们宇宙的空间并非如我们平常所说的是真空世界,或者说是虚无的,而是可以理解为实体的一个丝状结构,你可以拉扯它,扭曲它。所谓空间扭曲技术学名叫曲速引擎,在飞行时,能够收缩前面的空间,舒展后面的空间,从而获得比光速还要快得更多的速度。” “哦,比如我们要迈过一条地毯。”小玉见小水只是一个劲地看她,知道他还听没明白,就又打比方:“本来需要走十多步才能过去,现在我们把它收拢来,距离不就短了?不是只需一两步就迈过去了?待我们过去之后,再把刚才收拢的部分重新展开。曲速引擎就有这样的能力,把前面的空间收缩拢,待飞过之后,再把它打开,懂了吧。” “这么说,有了曲速引擎技术,我们可以去宇宙随便哪个地方了?”小水听得半懂不懂,但不要紧,他只要知道有这么一项技术就行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们的很多配套技术还没跟上,暂时只能飞近一些的地方。” “都能飞4亿光年的距离了,还是近距离?” “在我们庞大的宇宙里,4亿光年可不就是一瞬间的事?” “神奇,神奇,太神奇了。”小水显出无限崇拜的样子。他这样的表情倒也不是装的,的确感觉到震撼。 “你们天球,到现在为止,还有没有别的国家也掌握你们的这种技术?”他按着沙发上的按钮,让沙发徐徐转动,慢慢靠拢,并成为一张大沙发,使得两人并排坐在了一起。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从这项技术问世之后,在天球上引发了地震似的震动,不少国家都组织科学家开展研究。比如像B国,组织了近百名科学家的庞大队伍进行研究和开发工作。”小玉说,并反问道:“你今天好奇怪,干嘛老问这些问题?” “奇怪吗?我就好奇罢了。”小水故作轻松状。但他的内心有些纠结了,想,如果能飞到地球的飞船只有A国掌握,那么给他递纸条,声称救他的会是谁?用什么办法送他回地球?该不会是劫了地球研究所的飞船吧。 小水只要在研究所的地盘上,活动是不受限制的,除了一些办公室和实验室之外,可以随便怎么走,随便玩。下午的时候,他就出去蹓跶了,身边只有机器人老四跟着。当然,宏达央民手底下的那帮机器人是不会缺席的,也都走在他的前前后后,不过距离要稍稍分开一些。小水闭着嘴不说话,在各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把出口处给找出来。原来这个研究所的出口共有两个,都是在同一个方向上。其中一个离他所住的房间很近,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拐个弯就是了。出口通道总长度五十来米,是一个往上的斜坡,中间位置安装有自动电梯。他看见外面透进来一块略略偏红的光,把出口处渲染得红灿灿的。顿时,他的思绪纷扰,情绪落寞。他又想到了他的地球,他的狗窝窝村,他的静文。 他恍惚了一小会儿,及时调整了心情。他看见几个进出的人,很随便,很自由,在出口处没有受到任何检查。他也就抬腿往前走,佯装要去出入口,但才往前走了几步,老四就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过头来,看见老四对他摇着头,再一看宏达央民带着的几个机器人也围上来了。于是他知趣地后退几步,站着,远远地瞧着。 老四自我感觉好,瞧着小水这样子,知道他又是想起家乡了,觉得有责任开导他,就凑上前跟他说话。 “主人,”她以少有的恭敬口吻叫道。“您今天有些反常哎,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老四,你给我说说。这研究所把我掳到天球,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跟小玉谈情说爱?或者,是把我当活标本,供他们研究用?可是他们花这么大的功夫研究地球人又为的是什么?就像我们地球人说的,吃饱了撑的?” 小水的这番话却把老四给难住了。她有高级智慧,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可是她的身份,不能跟他说这些。她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几圈,靠上小水,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话。 “主人,依我说,您就依了小玉那小蹄子,跟她上床睡觉,其他的啥也不去想,只管过神仙般快活日子。小玉那小蹄子跟她的娘一样,可是A国有名的大美人,多少男人垂涎她而不可得。您看后头跟着的那个宏达央民,想她都快想疯了。这么好的女孩子,这样好的日子,您为什么不要?” 小水的眼睛从出口处收回来,慢慢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四看,看得老四心虚了,脚步不由得往后退。而小水这时却笑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再问你,咱们这个地下城的上面是什么?” “上面,上面就是地面啊。” “是地面。那么地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我跟老四被他们制造出来时间还不长,还没有去过地面,不知道哎,就听说,好像有广场,有房子,还有树林子。” “还有呢?” “还有?没了。” “没了?” “哦对了,还有,就是那些树林子里有好多好多的动物野兽。” “动物野兽?” “就是啊。它们就在树林里生活,白天一般不出来,就是到了夜晚的时候出来一下。” “会咬人吗?” “小的不会,大的会。主人,您问这些干什么,难道您想去地面?” “这关你什么事啊。”小水突然怒气冲冲地嚷了一声,老四着实被吓了一跳。 “主人,您怎么啦,吃枪药啦。” “叫你别胡说就别胡说,否则你会死得很惨的,记住了吗?”小水怒视着老四,威胁道。 “哼。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跟你说了。”老四很不高兴地转过身子,屁股一扭一扭走开了。 小水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不该无缘无故冲老四发脾气,它虽然是机器人,可是会思考问题,有情感。于是追上去说:“噢对不起啊,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这天晚上,小水不再看小玉提供的片子了,早早上了床,望着天花板出神。白天跟小玉的谈话,让他感觉那张纸条里传达的信息有一些不靠谱。可是它的诱惑力太大了,他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万一是真的呢?错过了该是多么的可惜。试一下又如何,不成功,抓回来,不过是继续呆在天球,继续过着受管制的生活,还能拿他怎么样?他相信,天球人千辛万苦的把他从地球上捞到他们自己的星球,绝不可能因为他不听话就要了他的命,绝不会的。他下了最后决心。 “小玉,跟你父亲说说,让我上地面看看吧,天天呆在地下室,人被闷得都要发霉了。”他的眼睛的余光瞥见小玉正往他这里走来,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说道。 “不行啊,地面环境跟你们的地球不太一样,万一接触到你不曾接触过的病毒或者其他东西,那就麻烦了。”小玉坐到床跟前一张咖啡色的造型夸张的软面凳子上,说道。她说的是实情。这些日子,她的父亲带领手下人每天都在分析由小水衣服面料里的监测功能监测到的每一个数据,捕捉小水身体里面发生的哪怕很小的变化,以便尽快掌控小水的身体状况。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然而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让小水去地面,进一步适应天球环境,是迟早的事,但必须是在小水完全适应地下生活的环境之后。他们可不敢让他过早的接触地面的复杂环境。虽然从数据上看,地球人跟天球人相差不大,但毕竟是在两个相隔4亿光年各自封闭的环境系统里的生命,实在具有太多不可知的变数。 “有什么麻烦呢,我已经在地下城生活这么些日子了,没有出现意外情况嘛,这不说明我已经适应天球的环境了?再说,你们事先也给我注射过免疫针了嘛。”小水表情诚恳地坚持着。 “你的头不晕了,身体不感觉沉了?” “这,小意思嘛,慢慢走总归可以的。”小水说到这里,翻过身来,往外移动着,头凑到小玉跟前。“我上地面这事是谁说了算?是前田石夫还是你父亲?”小水现在都知道研究所很多事情了。 “你问这个干嘛?”小玉警惕地说。 “瞧把你吓的,回答这个很难吗?我是想,谁有批准的权力,我就找谁去。跟他磨,非让他答应不可。” “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不告诉就不告诉,还会难倒我?明天我两个人都找。”小水说着转过身去,不理小玉了。可是还没过一分钟,他又转过身来,冲着小玉哼了一声说:“哼,还想当我女朋友呢?没门。” 小水第二天果然让机器人老四当翻译,去找前田石夫,牛皮糖似的跟她磨着,非让她答应不可,搅扰得前田石夫没法做事。前田石夫没办法,于是请示吉登巴扬,吉登巴扬考虑了半晌,最后点头答应了,但只允许他站在地下室出口处看看地面的情况,不能走出去。就这,小水也是蛮乐意的,一出前田石夫的办公室就往出口处跑。这边小玉、老三老四俩机器人,以及宏达央民都如临大敌似的赶紧跟上。宏达央民手下的机器人如小精灵似的,个个跑步上前,很快摆成了一个圆圈阵式,把小水围在了中间。小水踏上传输带,手扶光滑如玉般的栏杆,悄无声息地往前走去,从传送带下来,又徒步行走了十多步,距离出入口很近了,外面的光线看得清晰,一片明亮的猩红色,晃眼的很,小水一时不适应,不得不眯了眼睛。但是就在这时,“的的的”的警笛声大作,小水吓得一哆嗦,睁开眼睛,就见前面一左一右各一扇厚厚的大门,快速往中间推进,“哐”的一声碰在一起,把出口处关闭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门关上。”小水生气了,大声嚷嚷道。他是来看地面情况的,这门关了,他看什么? “别生气,因为你还没有被监测系统确认,它们搜寻不到你的信息,视你为陌生人,所以不放你出去。”小玉已经赶上来了,在他身旁解释说。 “那怎么办?我总不至于在这扇门的后面站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就回去吧。”小水满脸不悦地说。 第七章 天马腾空 “别着急,宏达央民会把门打开的。” 小玉话还没说完,只见宏达央民略略低头,对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说了几句话,两扇厚重的大门就像乖巧的孩子似的,又徐徐地往两旁退去。一行人于是走出大门,站在出入口。小水还想再走出几步,两个机器人挡在他面前。 “他们不让我们继续往前走了,我们就站这里吧。”小玉对小水说。 “哼,看管囚犯是吧。”小水气呼呼地说。 没有人跟他搭腔,小水发作不起来,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没理由发火。原先不是跟他说过只站在出入口看看吗?这时,他才注意到了眼前的景致。只见天空上的一轮红日穿透厚厚的大气层,把一片猩红的色彩洒向大地,目光所及,所有的景物,犹如置身于梦幻之中。这样的景致,岂能是一个美字所能概括?小水不禁骇然,大张着嘴,一时连呼吸都停滞了,好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见到这样的景致,哪能不追究原因,于是放下心中的不快,问小玉道:“天球上的太阳照射过来的光为什么会是猩红色?” “噢,是这样的。”小玉回答道。“因为照亮我们这颗行星的恒星要比你们的太阳小一些,所以亮度不及你们的太阳,再加上我们的大气层比较厚,阳光就呈这样猩红的颜色了。” “如果恒星小一些,那么它到达你们天球的热量也会低一些,是不是你们天球的温度要比我们地球低一些?”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天球跟恒星的距离比你们地球跟太阳要近一些。” “噢,原来如此。”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地面呈浅红色,打着一个一个方格子,平平整整,一直连接到远处茂盛的树林跟前。广场的一角停着成百上千架各种形状的飞行器,大多是模仿各种昆虫的形状,其中模仿蜻蜓的最多。色彩也争奇斗艳,银灰色的、墨绿色的、桔黄色的、咖啡色的、猩红色的等等。 “停在那里的是飞行器吗?”小水伸手向前面一指,又问。 “它们叫飞艇,是我们天球人出行的最主要的工具,每个成年人都有一架。”小玉回答说。 “那你也有一架啰。” “有啊,就停在那里。”小玉用手向远处指了一下。 “以后我要是出去的话,能坐你的飞艇吗?” “那是当然。” 再看过去,左前方还有一个住宅区,大都是二层建筑,每个建筑都漂亮得犹如精致的玩具,红黄蓝白,掩映在绿树之中。除此之外,所见之处都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林子了,近一些的,树木略小一些,也略稀一些,后面的就密密砸砸看不清楚了。 “地面上的建筑为什么这么稀少?”小水又问。 “我们天球人过去也跟你们地球一样,到处是城市,到处是高楼大厦,温室效应严重破坏了天球上的空气和大气层。后来,我们就提倡住到地下去,把地面还给大自然,几千年时间过去了,就成了现在的格局,人们习惯了地下城的生活,反而不习惯住地面了。现在住在地面的人越来越少。” 小水已经心不在焉了,边装着听小玉说话,边张大眼睛四处搜索着,嘴里还喃喃自语。“他们让我上到地面,他们又会在哪里呢,怎么就什么也发现不了?” “小水,你嘀咕什么呢?”站在他身后的老四耳朵尖,听见了他像呓语似的说话声,问道。 “没有啊,我是说这个广场好大啊。”小水听到老四的声音,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随口乱说,这要让他们知道了,事情不就黄了吗?他赶紧掩饰道,并随口问了个问题。 “那些个飞艇一次能在空中飞行多少时间?” “只要你身体吃得消,飞多久都可以。” “吹牛吧。”小水转身看着小玉,不相信。 “不吹牛。”小玉笑着说:“我们这飞艇是核动力,采用氦-3聚变发电,设计时效二十年,时间一到,就换新飞艇。” “用的核动力?那不危险吗?万一核泄露什么的,人不就完了吗?”小水一听到核字,不免担心了。地球上核电站出问题的事,他是听过好几回了,哪一次受灾的人群不是几十万上百万的。 “我们天球上所有需要动力的地方都是使用核能源,核能小型化的技术很成熟的,几乎是万无一失,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哪里出现过问题。” “噢,那我是多虑了。” 就在小水站在地下城出口处,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小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远处的广场上停着的众多的飞艇当中,有两架是B国飞艇,其中一架银灰色飞艇里面,小碧仍然是英俊小鲜肉的打扮,跟京成友胜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两人都戴着具有防护透视双重功能的眼镜,盯着站在出入口的小水小玉等人。京成友胜的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黑亮白光的短枪,那是准备发射烟雾*用的。他们的计划,只要小水走出地下室,来到广场上,他们就发射具有辛辣刺激的烟雾,让现场的人不仅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他们的眼睛还会在辛辣刺激下无法睁开。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烟雾的掩护下将小水带走。只要上了飞艇,就有把握将他送到B国。现在,他们盼望着小水再往前走上几步,只要他再往前走上几步,他们就大功告成。 “这个地球人也真是归心如箭哪,我们的纸条一到,他就吵着要上地面了。”小碧一边望着出入口,一边跟京成友胜聊着话。 “您的那个视频效果还是非常好的,那个娘们一点儿也没疑心,以为被绑架的就是她女儿。”京成友胜说。 “可不,我们是双胞胎,长得那么像,她怎么能不信呢。”小碧得意地说。 两人坐在那里,一边闲聊着,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出入口的那帮人,可是时间一分分过去,那帮人站在出入口,就是不肯再往前迈步,他们等着等着,心情渐渐焦虑起来。 “为什么不再往前走,难道发现有危险?”京成友胜蹙眉说。 “不可能会发现我们,只是小心罢了。”小碧说。 “他们不走出来,我们无计可施啊。” “告诉你啊。”小碧严肃地说:“我们至少要等地球人走出十多步远的距离,才能行动,否则,宁可错过机会,也不轻举妄动。万一暴露了,被抓事小,打草惊蛇,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知道。”京成友胜回答道,接着又笑起来。“你在那张纸条上写上有陷井、别轻信六个字太妙了,真是神来之笔,那个地球人肯定心里会犯嘀咕,再也不敢跟你妹妹亲近、上床了。这等于给我们的抓捕行动争取了很多的时间。”京成友胜笑着说。 “嘿嘿,就是要搅和一下,让他们的计划添上一些未知数。”小碧听京成友胜说到纸条的事,不由得笑了。但她马上收了笑脸。“不过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好象不让那个地球人迈出出入口。” “他们还是很谨慎。” “能否用什么办法吸引他们出来呢?”小碧说。 “我们昨晚抓住的那一对宝贝醒过来了,要不,放出来,让它们表演一番怎么样?”京成友胜看着小碧,小心地说道。 小玉的两只眼眸看了一眼京成友胜,然后重新瞧向出入口,很不乐意地说道:“我跟你说了,我要带回去养着的。” 京成友胜泄了气:“你要是舍不得,那就算了。” “是不乐意,但最重要的是,恐怕没用,他们不会上当。”小玉轻轻说。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马上改变主意。“试试就试试吧,就当没有抓到过。三号四号还守在那里是吧,你通知他们,把那一对宝贝送到离出入口最近地方放出来。” 他们说得那一对宝贝,即是天球上的珍稀动物天马,它们最神奇的地方是**时,双双会窜到空中。这是最吸引天球人眼睛的时刻。然而由于天马数量稀少,一般人很少看到这样的奇观。所以,观看天马**便成为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遇上了,没有人会放弃不看的。这对宝贝是他们昨晚在广场四周踏看地形时遇上的,当即用麻药枪将它们放倒,现在就拴在树林子里。 “等等。”京成友胜刚要低头说话,小碧又叫道。“问问三号四号,带那个那个,药了没有。” “什么,什么,你说带什么药?”京成友胜听小碧一说药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但他故意装着没听明白,脸凑过来,几乎要够着小碧的脸了。 小碧一下子红了脸:“你怎么这么笨,若带了那东西,就分别给那一对宝贝喂两颗。” 京成友胜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明白了,你说的是*药吧,嘿嘿。”然后冲小碧竖起大拇指。 小碧抬手就给了京成友胜一个巴掌:“滚。” 虽然天球人对床上之事比地球人要开放得多,但是他们的身体条件远不如地球人,能够尽兴的总是不多。于是各种他们称之为*药的玩意儿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普通男女出门,身边总要带上一些。京成友胜明白小碧的意思,天马**固然是奇观,但天马也不是随时随地**,不**,就吸引不了人,甚至人们都不知道有天马的存在。给天马喂*药,让它们兴奋起来,才会提高窜到天空上去的概率。 不一会儿,京成友胜跟三号四号联系完毕,转身对小碧说:“都布置好了,他们都带着那个药呢,说好马上喂。” “好,碰运气吧,但愿能把那几个人吸引出来。” 出入口的小水已经站了好一会儿,见并没有谁过来救他,心里不免失望了,难道那张纸条是骗人的?正疑惑时,一旁的小玉催他回去了。他没有理由再这么站下去,最后一次扫视了树林子、广场以及停在广场上的飞艇,懒懒地抬起脚,准备回去。就在此时,树林子的上空出现了一对白颜色、很像地球上的马的动物,只是多了一双翅膀。它们面对面竖立着,头部朝着天空,肚子对着肚子,尾巴处好像还相互勾着,翅膀扑腾扑腾扇了一会儿,才掉入树林里。哎呀太有意思了,小水立即被吸引住了。 “天马,天马。”他们的身旁有人进出出入口,正巧看到了,惊喜地叫起来。 然后,像是回应人们的惊喜似的,那对天马再一次窜到半空,又如刚才那样表演一番。 “他们是天马?他们这是干什么?”小水待它们再一次掉入树林子里以后,回头问小玉。 谁知小玉早已红了脸,半天不语,最后才轻轻说道:“他们是天马,这是**呢。” “是吗?我们过去看看吧。”小水一下子兴奋了,他看见宏达央民的脸上也流露着兴奋,知道他们也是想看的,趁机怂恿道。他的心里存着一丝幻想,如果纸条上的话是真的,救他的人或许是不方便露面,藏身在树林子里吧,那么,他们如果去到树林子跟前,他们就应该露脸了。 小玉毕竟还是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遇上好玩的事情,能不想着凑热闹吗?何况,看到天马**实属不易,这对她的诱惑也很大。可是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现在有任务在身,怎么可以随便行事呢?正犹豫着,一瞥眼,见宏达央民已经走出出入口好几步了,正探着脖子忘情地往前面看。再看广场上,远远近近散布着很多尽职尽责履行职能的机器人。她的胆气壮了,挽住小水的胳膊说:“那,我们过去看一眼就回。” 坐在远处飞艇上的小碧看见小玉的脚步在往前挪动,不觉大喜,嘴里呢喃着:“一步,两步,三步……”旁边的京成友胜身子前倾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玉小水,把枪口慢慢地伸出半落玻璃的仓门,只等小碧一发令,就扣动板机。 也就在这一时刻,小玉和宏达央民手指上的戒指双双旋转打开,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小玉,央民,你们要干什么?想违反纪律吗?赶快撤回来。” 这是前田石夫的声音,她此刻正在办公室里盯着他们。 一听到前田石夫的声音,小玉和宏达央民都打了个激灵,脑子清醒过来,立即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哎哎,怎么往回走了?”小水却不肯往回走。 “我们擅自出去,是违反纪律的。”小玉说。 “嗐,这有什么呀,不还在广场上吗?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逃走?”小水装着被冤枉了,说。 “你又能逃到什么地方,还能穿越宇宙,逃回地球?是怕你还不适应天球地面上的环境,被什么病毒感染,那就麻烦了。”小玉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擅自去看天马的荒唐了,看看,还把这个地球人给鼓动起来了。 “哪能呢?你看我身体多棒,我又不接触任何东西,怎么就会被病毒感染呢?除非,除非你们天球上的空气里也有病毒?”小水把胸脯拍得嘭嘭想,还顺势拉着小玉往前拽。 小玉哪是小水的对手呢,不仅拉不回来小水,反而又被他拽着往前走了两步。 小玉和小水两人拉拉扯扯欲进还退的样子早被宏达央民看在眼睛,他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也醒悟过来了。这时他的戒指上又传来前田石夫的声音。 “协助小玉把地球人拉回来。” “好咧。”他答应着,一边招呼机器人缩小包围圈,一边跑到小水跟前,一拔拔出腰间的麻药枪,对着小水的胸膛,掉头对小玉说:“小玉,告诉他,他若是胆敢再往前踏出一步,我就把他放倒抬着回去。” 小玉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对宏达央民拔枪口的行为视若无睹,反而把他的话一字不差的翻译给小水听。 小水止住了脚步,看宏达央民果然已经把手里的枪指着他,而挡在他跟前的机器人已有不少,其中还有两个大块头机器人——自从他第一天在研究所走廊里发飙之后,这两个大块头机器人就一直守在他房间外面。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跟他们拗下去了。 “喝,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让去就不让去呗,干嘛搞得如临大敌似的,还拔出枪指着我,难道我就怕你们吗?”小水很不高兴地说着,一甩手,转身往回走了。 远处的小碧和京成友胜都看见了小水被小玉和宏达央民阻止的情景,顿时气得脸色发绿。 “小碧,发射烟雾*吧,要不就来不及啦。” “发什么发,你以为A国的特工都是吃素的,在他们的出入口就能让人给我们抢走?”小碧不高兴地说。 京都友胜悻悻地把枪抽回来。小玉眼看着小水在小玉和宏达央民一左一右护卫下走进出入口,气得狠狠地一拳击在飞艇操作台上。“浑蛋,浑蛋,浑蛋——”她一气骂了十来个浑蛋。 “哎哟喂,小姑奶奶,快别这样,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呀。”京成友胜看见小碧气成这样,赶紧倾过身子,一把把她从她的坐位上抱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忙不迭地用手捋她的胸口。 “干什么?趁火打劫呀。”小碧双眼一瞪,一把抓住京成成友胜的手,把它摔在一边,。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想着让你消消气吗?再说了,咱俩可都那样了,还有什么打劫不打劫的?” “就算是那样了,也不能不分场合乱摸乱蹭呀。” “好好,不乱摸乱蹭,行了吧。”京成友胜说着,用手拍了拍小碧白里透红的小脸。 小碧噗吃一下笑出声来。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是撤还是留?”见小碧缓过气来了,京成友胜请示道。 “不是三天时间吗?既然那个地球人露脸了,那就说明他相信纸条上的话,他一定还会想办法出来的。告诉那两个组,都在各自的点上继续呆着,没有我的许可,不许撤走。只是可惜了那一对天马。” 第八章 如囚鸟笼 小水在小玉和宏达央民一左一右陪护下进入出入口,顺着通道往回走,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来到房间门口,照例宏达央民不进去,停住脚步。可就在这时,小水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宏达央民拽进了房间,门一关,宏达央民已被顶在了墙壁上。 “你牛啊,动不动就掏枪对着我,你再来一次啊,再来一次试试。”小水恶狠狠地叫道。他对宏达央民的印象糟糕透了,他要教训他。 宏达央民没防备,一下子慌了神,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掏麻药枪。可是他刚刚掏出,小水眼疾手快,已经把它抢在自己手里,狠狠往地下一摔,麻药枪被摔成了两瓣,跳了几下,恰恰掉在宏达央民的脚边。 “小水,你要干什么,疯啦。”小玉一见小水把宏达央民顶在墙壁上,上去掰小水的手。可她哪掰得动呢,一阵徒劳的努力。 宏达央民惊恐地大张着眼睛,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小水不理睬小玉,只是看着宏达央民,得意地揪着他,说:“我就是要告诉他,别动不动就耍威风,他耍不了。” “小水,你千万别冲动,他是负责保护你的,不是你的敌人。”小玉掰不动小水的手,只得恳求他。 “哼,保护我,是监视我吧。否则,干嘛老掏枪对着我。”小水说着,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宏达央民的身上,一使劲,已经把宏达央民举到了头顶上,抬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宏达央民吓得哇哇叫着,手脚乱蹬乱摇。机器人老三和老四贴着墙壁站着,不敢惹小水。不过,小水还是很快停住了脚步。几天时间过去,他对重力的适应程度有了不少进步。但每在用力气的时候,仍然感觉头晕,身体乏力。 他勉强撑着,嘲笑说:“瞧你这熊样,还想保护我?” “小水,你滴想干什么?这里是天球,不是你滴村子,不准你胡来。”吉登巴扬在自己的办公室的视频里看见了这一幕,也惊住了,用最严厉声音说道。 小水听出这是吉登巴扬的声音,他还是有些怵吉登巴扬的,再加上他的力气快要用完了,于是放下了宏达央民。宏达央民的脚一沾到地面上,一溜烟就消失在门外。 “你滴今天,表现过头了,先是,在出入口鼓动小玉出去,现在又袭击,宏达央民。我告诉你,如果,你滴还想回到地球,就请好好配合我们,否则,我们滴,不保证你,回去回不去了。”吉登巴扬不放过小水,继续敲打他。 小水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吉登巴扬心存敬畏。其实,要说恨的话,第一个要恨的人就是吉登巴扬。他是掳获自己到天球的最高负责人,所有的行动,都是由他指挥实施的。可是对他,小水就是恨不起来。他垂着双手,任由吉登巴扬训斥。 吉登巴扬见宏达央民跑出房间,就让前田石夫通知小玉和宏达央民去他那儿。不一会儿,前田石夫、小玉、宏达央民等人都坐在了吉登巴扬的办公室。 “所长,这是什么安保工作啊,太窝囊了,我不干了。”宏达央民未等吉登扬开口,就鸣冤似的叫道。 “你嚷什么嚷,还是个男子汉吗?亏你还天天想着追小玉,你比小玉差远啦。”前田石夫马上凶他。“你要是真不想干,就请自己离去,我们不稀罕你。” 宏达央民被前田石夫一凶,乖乖地闭了嘴,再也不敢吐一个字。小玉在一旁不由得抿嘴偷乐。 “今天的事情,小玉和宏达央民都有错,都必须检讨。你们怎么能够公然违反纪律,擅自走出出入口?”吉登巴扬板着脸说。“特别是宏达央民,作为负责安保工作的高级特工,已经是第二次犯低级错误了。我之前已经反复跟你说过,我们这次掳获来的地球人,是一个跟我们一样具有高智慧的生命,有知识,会思考,有情感,我们怎么能像对待普通动物那样对待他?动不动就拔枪对着他,会严重伤害他的感情,会加重他的叛逆性格。这些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本来这些日子,在小玉的努力下,他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也能配合我们了。由于你的轻率行为,恐怕我们先前的努力又要付诸东流了。所以,你必须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否则的话,就请你自便,回去吧。” 吉登巴扬是什么人,天球上几乎无人不晓的明星级人物,对于他的话,宏达央民当然只有唯唯,且敢说半个不字。他觉得有小玉在场的情况下,受到吉登巴扬如此严厉的训斥,颜面尽失,恨不得钻进地下不见了。 “宏达央民,吉登所长的话很对,做安保工作,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添乱,希望你结合吉登所长的话,好好反省自己,这对今后的工作会有帮助的。”前田石夫说。 “好了,接下来我们分析一下小水近日来的表现。”吉登巴扬进入正题。“小玉,你先说。” “小水的表现的确有些反常。从昨天开始,他的话突然多起来,一直不断地询问天球上的事情。还对天球地面上的情况表现出很大的兴趣。这都是以前没有的。”小玉说。 “我们在监视器上也发现,他上午去出入口,也是很想再往外走。虽然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天马景观,但这是天球上的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非见不可,他却一味地怂恿小玉前去看看,这到底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出去看看?”前田石夫说。 “我们在监控中发现小水身体数据显示出一些异常。”监控室负责数人也汇报说:“比如心电图出现特殊的波形,G波起点前移、波形增宽;交感神经系统分泌压力激素、贤上腺素和皮质类胆固醇等较前些日增多……,这些异常数据表明他的情绪处于激动和焦虑状态。” “要说激动和焦虑,本应该是他被掳到天球的最初几天最强烈的,这些日子慢慢平息下来才对,怎么反而倒过来呢?”小玉说。 “小玉,你母亲过来,事先告诉过你吗?”吉登巴扬又问小玉。 “没有。”小玉摇摇头。 “这娘们,干嘛不声不响地来研究所,来了又不看我,只看小玉和小水,就匆匆走了。”吉登巴扬一脸疑惑地说。 “这应该是正常的吧。师母是小玉母亲,过来看看女儿,顺便见识一下小水,也是很正常的。至于您嘛,她不是有监控了吗?她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当然不一定非得到您跟前看您了。”前田石夫笑着说。 这时小玉戒指上响起声音,小玉听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父亲说:“父亲,母亲问我您干嘛把监控录像关了。” “这娘们,真烦人。我这不是开会吗?监控关一会儿,她就闹起来了。不理她。”吉登巴扬烦燥地说。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小玉就说:“好的。” “哎,等等。”前田石夫说:“小玉,你有一点同情心好不好,怎么也跟你父亲一个样,不理解你母亲的苦衷呢?等以后你嫁个男人也像你父亲那样是个工作狂,冷落你,看不气死你。” “那我就不嫁人。”小玉梗着脖子说。 “哼,不嫁人,就怕由不得你。诺,你身旁就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你呢?”前田石夫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宏达央民。后者赶紧掉脸回避了。 “谁要盯,就让他盯呗,关我什么事。”小玉轻轻松松地说。 “就嘴硬。”前田石夫说:“好了,你出去跟你母亲说几句,就说你父亲正在跟所里的人分析情况呢?” 小玉这才答应着,走出房间,在走廊上跟母亲说了几句话又走进来。 “我看了录像,小水的反常表现是从小玉母亲见了他之后开始的。”吉登巴扬又说。 “可是他们俩说话都很正常啊。”前田石夫说。 “录像里面看不清你母亲的脸部表情,她对着小水的时候,会不会暗示过什么?”吉登巴扬问小玉。 “当时我就站在两人跟前,他们之间对话还是我翻译的呢,没看见母亲有异样啊。”小玉回答说。 “所长,怀疑谁也不该怀疑师母,她既是您的妻子,又是小玉母亲,她怎么会做不利于您跟小玉的事情呢?这不合常理啊。动机呢,动机何在?”宏达央民接话说。 “我也没有非说小玉母亲做了什么事,只是这些日子小水只是接触了小玉母亲这么一个外人,心里有些疑惑罢了。” “或者是小水又想念地球上的生活了,情绪出现波动吧?”宏达央民说。 “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从时间顺序来看,小水的情绪虽然时时有小波动,但是在总体上却是逐步平稳,而这两天的波动太大了,超出正常范围,所以我怀疑有外力的干扰。”吉登巴扬疑惑地说。 “只是这个外力到底出在哪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外力?”前田石夫说。 “就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吉登巴扬说。“前田还有宏达央民,你们除了继续做好小水的保护工作,还要查查有没有人在觊觎我们的研究项目。” “好的。”前田石夫和宏达央民答应着。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做出以下决定。 1、鉴于地球人小水近几日行为反常,并对宏达央民使用武力戏弄和威胁,需要薄惩一下小水,禁止他两天之内不得出门;2、为小玉的安全起见,同时也是故意冷落小水,促使其冷静,小玉暂时不回到小水身边,小水房间里的一切服侍事情由机器人老三老四承担;3、建议国家安全局派人排查研究所出入口方圆两公里范围所有可能藏身之处,以消除一切可能隐患。 小水郁闷了。不让他踏出房间一步,这不跟囚禁差不多吗?只有对犯人、对动物才可以这样,可他是犯人吗?是动物吗?更要命的是,连小玉也离开了,就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呆着。他们没有告诉他小玉离开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所以他不知道小玉到底还会不会回来。都说失去的才是珍贵的,小水现在也体会到这一点了。小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把她当回事,对她说话粗声粗气,好不耐烦。可如今她离开了,他才感觉到,有小玉在,好歹有一个可与之说话的对象,何况还是一个漂亮妞,瞧着能养眼。现在猛一下子离开了,他才感觉到,他的日子更加孤独了。 他在无聊的时候,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小玉母亲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写的字。时间倒是还有一天,只是自己怎么办呢?这时候,他有些后悔不该在宏达央民身上发泄情绪。如今像鸟儿关在笼子里,给上地面又增添了许多阻力。 他烦躁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这么憋着,会憋出病来的,我陪你说说话吧。”老四扭着屁股来到他的床跟前,坐下了。 “你是机器人,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地球人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叫聊胜于无。这不小玉不在了,你没人说话了,就拿我当出气筒也行,好歹也能给房间添一点生气。” 这机器人比骚娘还要骚。小水想。翻了一个身,不理它,可转眼一想,这骚娘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于是又翻过身来。 “喂,我先问你,你走路把屁股扭来扭去的,是谁教你的?” “这还用教啊,女人的本性呗。” “女人本性?那人家小玉就不会。” “小玉,哼,装的。” “这话怎么说?”话题聊到小玉身上,小水感兴趣了。 “哎,我问你,你们男人是喜欢走路扭屁股的女人,还是喜欢呆板得像木棍似的女人?”老四却反问道。 这话问得有意思,却让他不好回答。刚一犹豫,老四又追了一句:“说实话啊。” “可小玉并非呆板成你说得那样。” “抓主题,抓主题。”老四用手敲敲床沿。 “那也得有前提条件啊,比如这女人品德如何、智商如何、像貌如何,是吧。” “你这人,真没劲,不跟你说了。”老四起身要走。 “我说还不行吗?从本性上说,喜欢扭屁股的女人,但从理性上,却不一定认同。”小水提高嗓音说道。 “看看,等于没说。” “不是没说,是,本来就是这样。”小水说。“不是说人有动物属性和社会属性吗?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人都是矛盾的。” “看不出啊,还有一点点水平的噢。”老四表情夸张地说。顿了顿,俯过身子,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我问你,你为什么对小玉那小蹄子的进攻不领情呢?莫非地球人真的那样较真?” “什么较真?” “就是只认一个呗,听说你们地球上不少男人都是这样的,有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就不再接受另外的女人了。你是不是因为地球上已经有一个女人了,才不肯跟小玉上床,是不是?” “不给你说。”小水白了老四一眼。他才不会随随便便跟一个机器人说静文的事呢。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嘛。要我说,你跟小玉都是另类,一个字,傻,两个字,傻傻。” 小水瞧着老四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他改变主意了。 “老四,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地球上的女朋友的事情,你就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干不干?” “干啊。”老四高高兴兴地回答道,她可不会想得那么深。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于是,小水就把他跟静文的事说给老四听了。在说到他准备跟静文一起去省城,而第二天却给天球人劫到天球后,老四沉默了,好半天才说:“这样说,是天球人活生生拆散了你们俩,怪不得你的情绪这么大。” 小水说:“我把我跟女朋友的事情给你说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老四说:“是的,你就问吧。” 小水向老四招招手,示意它再过来一点,老四就把脑袋凑过去,小水在它耳边悄悄说道:“我看天球上的电源都采用核能,你们机器人也应该是吧,告诉我,你们的电源按钮在哪里?” 老四吓了一跳,赶紧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唉哟,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小水说:“好奇呗。” 老四说:“这个问题我,我不能回答。” 小水拉下脸:“你言而无信是不是?” 老四苦着脸说:“不是,这个是秘密,确实不能回答。要不,你再问个别的吧。” “不行,就问这个。”小水眼见着老四还不肯开口,就威胁它。“你要是不回答,我马上就要求吉登巴扬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我永远不再见你,我说到做到。” 老四一听小水说不要它,害怕了。它以前呆在展室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寂寞,真的让它度日如年。它怎么愿意再回去呢?机器人想事情到底要简单一点,它想了想,想通了。“地球人不是外人啊,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又把身子凑到小水跟前,在他耳朵边说:“这个,本来是我们的秘密,不能说的,但谁让我答应你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另外的人。” 小水笑了笑,心想,我在天球上连鬼都不认识一个,又能告诉谁呢。他严肃地说:“你放心,我嘴紧得很,会替你保密的。” “你说得对,我们的动力也是核能。至于按钮嘛,”老四突然咯咯咯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然后才说:“就,就是我们的胸部位置上。” “再具体点。” “乳,乳*。” “左边还是右边?”小水可没觉得好笑的,仍然绷着脸。 “右边。” “男女都一样?” “男左女右。” “包括门外的那些机器人?” “嗯,都是。” 第九章 逃出地面 这天晚上,前田石夫经历了一场小小尴尬。原来,自从地球人1号计划进入第二阶段之后,她就很少回家,基本上吃住在研究所了。当然,作为单身女人,回家跟在单位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吃过晚饭后,她照例去研究所后面的花园里散步。那儿是吉登巴扬让施工人员模仿地球上的园林艺术风格建造的。亭台楼阁、假山小径、池水花木,很像一回事。不仅吉登巴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这里,有事没事,都爱过来闲逛一番,换换心情。 她过来不久,吉登巴扬也来了,两人在一起走了一段路,边走边聊地球人小水的事情。他们并肩散步的画面恰恰被赤坂里奈看到并录制下来。前田石夫刚刚走回办公室,赤坂里奈就给她打来视频电话,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为什么老是缠着她老公。什么厚颜无耻、下贱、狐狸精等等难听的话都说出来。前田石夫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如今被赤坂里奈冤枉,心里着实难受,她看在吉登巴扬的面子上,极力忍着,不跟她争执。谁知前田石夫的克制被赤坂里奈看作是默认确有其事,反而更加生气,说话更加肆无忌惮。前田石夫毫无办法,强忍着性子,息事宁人说:“嫂子,我们都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谁还会像孩子似的在外面胡闹呢?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老公啊。” “我老公当然是好的,可他再好,也经不起你的勾引。就因为你,我老公才不肯回家。”赤坂里奈气呼呼地说。 这话说得,好象她前田石夫是个专干勾引人家老公的女人,她心里那个气啊,连抓住赤坂里奈痛殴一顿的心都有了。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吉登巴扬的妻子,她没办法跟她计较,还得压着性子说话:“嫂子,所长没有回家,是因为工作忙,事情多,不是因为我。我有多大能耐啊,怎么会引诱你老公不回家?” “我没有冤枉你,你看看,你刚刚还缠着我老公。”赤坂里奈说着,把她刚刚录下的视频发给前田石夫。 前田石夫看着视频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就像鱼儿被水草缠住了似的,怎么挣扎都脱不了身。她后来干脆说:“嫂子,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老公,可你应该相信你自己啊。你是谁?你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哪。想当年,多少人想见你一面,想跟你合影留念,想得到你的亲笔签名,都得不到。所长有幸获得你的芳心,跟你结成夫妻,他珍惜都珍惜不过来呢?怎么会跟我这样容貌一般,名气不大的人胡来呢?这不是弃了珠玉,去摘那不值钱的路旁小草吗?” “你也不必谦虚,谁不知道你名声在外,风头正健呢。我如今年老色衰,哪竞争得过你,你勾引我老公,不是刚刚好吗?” 前田石夫几乎要笑喷出来,她脸色一收,辞锋一变,以严厉的口气说道:“嫂子,你也太小瞧我了,难道我前田石夫的名声是为勾引你老公用的?告诉你,我还真不是一个下贱女人,不会用自己拼搏得来的名声去讨好一个有妇之夫。” 说完关掉视频,不再跟赤坂里奈多嘴。但她到底是软心肠,完了之后,把小玉叫过来,让她动员父亲回家一趟,顺便也给她一个晚上的假。小玉就动员父亲回家。吉登巴扬想想自己的确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而如今对地球人的观察测试也已进入常规阶段,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紧张繁忙。于是就听小玉劝,父女俩双双回家去了。 他们想不到,就在这个晚上,小水出事了。 小水自得到机器人按钮秘密之后,脑袋瓜一刻也不曾安静过,一直在想着如何逃出地面的事。他认为,纸条上有三天时间的约定,在三天时间里,一定会有人守候在出入口的什么地方,他只要逃出地面,就会有人接应,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小玉今晚不在,对他的逃跑有利。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关闭机器人的按钮位置所在,机器人是无法阻挡住他了。至于出入口的那两扇会自动关闭的门,他也知道了其中的秘密,是只有在他接近到一定距离时才会启动关闭程序,关闭时的速度不是很快,只要他加把劲跑,他会在大门关闭之前跑出出入口。 然而他的激动情绪只维持了两三个时辰,就又泄气了。他想到了无处不在的监控网。 本来,他的逃跑计划是建立在出其不意的基础上,也即是说,他要在那些机器人以及特工还不知情的情况下逃出他们的围追堵截。可是现在,只要他一有逃跑的行动,从房间开始,他的企图就会被发现。俗话说,寡不敌众,从房间到出入口通道拐角处有七八十米距离、通道拐角处到出入口约五十余米距离,这么长的一段路,众多机器人以及特工人员都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作好拦截他的准备,不管他如何英勇,不管他关闭掉多少机器人,但在在一道道关闸面前,在源源而来的援军面前,他最终会有被制服的那一刻。况且,他的由于重力产生的不适还没有完全消失。 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老四,去卫生间放水,我要洗澡。”他大声喊着。这是他自从居住在这个房间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洗澡。以往,都是小玉拉着拽着才进入卫生间的。其实,他虽然没有养成天天洗澡的习惯,也不致于疲懒到都不洗澡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他是故意让小玉拉着拽着去卫生间。 “有意思,小玉在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主动去洗澡,今天小玉请假回家了,你倒是主动起来了。你是故意跟小玉对着干是吧。”老四笑嘻嘻地走过他跟前,说。 “多嘴,小心我削你啊。”小水怒气冲冲地说。他想在热水里面好好地泡一泡,让自己放松一下。 老四嘟喃着嘴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也进去了。浴缸里的热水还没有放满,他盯着热气腾腾的水和袅袅上升的水气,再看着站在衣橱跟前给他拿衣服的老四,有些走神。或者,做一个像老四这样的机器人也挺好,有一定意识,却不用在意自己的出处,就像《红楼梦》里说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没有了牵挂,也就没有了那种挥之不去、萦绕在心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和忧郁。 他才十八岁哪,本来,伤感和忧郁对于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但他从小失去父母,如今又被掳到另一个星球上,跟自己心爱的人天隔一方,早已饱尝离别、牵挂和孤独的滋味,这样的情绪过早爬上他的心头也就不足为怪了。 “你干嘛呢?”老四看见小水呆愣愣地站着,久久不吱声,也不动一动,以为他被气傻了,就用手在他眼跟前晃悠着。 “哦,没什么,我走神了。”他醒悟过来,老老实实回答,就像眼前站着的是个真人似的。 “你可别忧郁过度,把自己弄傻了,不值。”老四说道,把几件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 “你知道什么啊,倒来安慰我了。”小水用手拍拍老四的肩膀,就像它是他好朋友似的。“我哪会那么容易就傻掉。” “是啊,我们小水什么人,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四焉然一笑,不失时机地拍了一下他的马屁。 不过老四说得也是实情,当初,挑选地球人时,吉登巴扬提出七个条件,他们经过无数次筛选,才选定了小水。那七个条件是:1、年龄合适,刚满十八周岁; 2、身体健康,虽然之前一度时间显得潺弱,但后来越来越强壮;3、心理单纯,生活在山村,几乎是与世隔绝,没有城市孩子那种骄贵和心计;4、爱好学习,虽然学历只有初中,但在静文的支持下看了大量的书籍;5、一直在女人堆里混,对于跟女人上床的事应该会轻儿易举入港;6、居住在山村,干扰少,抓捕方便。 7、最后一个理由,小水是孤儿,这样便没有了血缘上的牵绊。而这一点对于他快速斩断对地球的思念是有好处的。 当然,小水是不知道这些的。 这时,小水的眼睛往衣橱里瞟了一眼。衣橱里挂着好几件样式跟他身上穿着的一样的外衣,只是颜色有所不同。这些衣服都是能够自净的,沾上一点脏物不必换洗,悄抖一抖就干净了,本来没必要天天换。可是小玉太讲究,每天都让他换穿颜色不一样的衣服。所以衣橱里的衣服他都穿过。不过,他这时看见最里边挂有一件黑色带帽的衣服,式样跟其它的稍有不同,却是他从没穿过的。他有些好奇,伸手去拿那件衣服。 “别动,这件衣服你不能穿。”老四以为他要穿这件黑色衣服,就制止道。 “为什么?”小水本来只想拿出来看一看,没打算非得穿这件衣服,被老四一挡,却是心生奇怪。 “没有为什么。哎,我出去了,你赶紧洗澡吧。”老四绕过这个话题,紧着催小水洗澡。 “你快说,为什么不能穿?”小水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哪能放老四出去,伸出手抓住老四的胳膊。 “你这个人真烦,什么事情都要弄清楚。”老四去掰小水的手,可是掰不动。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这么抓着你,到你说出为止。” “好好,你放开我的手,我告诉你就是了。”老四到底拗不过小水,屈服了。 于是小水放开老四的胳膊。 “这件衣服嘛,它有一个功能是其它衣服没有的。”老四慢吞吞说道。 “什么功能?”小水问。 “隐身。” “隐身,什么意思?是我穿上它你们都看不到我?” “不是这样理解的。”老四笑着说。“我们用肉眼当然还能看见你,是那些监控设备侦测不到你。这件衣服是准备给你走出地下城、上到地面的时候穿的,以防备敌国不怀好意的人发现你,对你不利。” “这是真的?” “真的啊。”老四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它瞒住了这件衣服的另一个功能,就是还安装有一个信号源——防备小水万一在地面活动失踪,可根据它发射的信号追踪小水所处位置。 “哎呀老四,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哪,我爱死你了。”小水心头一阵狂喜。上前一把抱起老四,在卫生间转圈子。 “干嘛干嘛,快放下我,都被你转得要散架了。”老四用拳头擂着小水的胸脯,尖声叫着。它不明白小水听说这件衣服的隐身功能之后为什么如此欣喜异常。 浴缸装有自动按摩功能。他第一次任凭自己长时间泡在热水里。温热的水流在身体四周忽快忽慢地涌动着,像有无数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抚摸、揉搓着他的皮肤,在这样的抚摸和揉搓中,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松驰下来,很是舒服。他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洗澡也是一种享受呢。 从卫生间出来,他就乖乖地躺在了床上。机器人老三老四见他今晚如此老实,以为他白天吵吵嚷嚷了一天,大概吵累了,所以早些上床休息,于是把房间的光线调成为微光状态,它们自己则退到门口呆着。 房间里寂静无声,在微弱的光里,小水闭上眼睛,装着睡着了的样子。其实他在心里一直不断地提醒自己,别睡着,别睡着。他这样的在床上躺了四五个时辰,觉得应该是到半夜了,悄悄睁开眼睛,往房间里看了看,隐约看见机器人老三老四并排站在门边的位置,耷拉着脑袋,作半休眠状态。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作出小解的样子,进入卫生间。他打开衣橱,把那件带帽子的黑色隐身服取出来,看了几眼,脱去身上衣服,把它穿好,戴上帽子,扣好面罩的扣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再从卫生间出来,蹑手蹑脚朝门口走去。 “小水,你穿这身衣服干什么?” 老四看见小水不知什么时候穿上隐身服,还朝门口走来,感觉有些不大对头,只惊讶地问了这么一声,小水两根手指同时伸出,一左一右点在两个机器人的乳*上。只听见“吱吱”两声,老三老四犹如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似的,立即垂下双臂,一动不动了。小水毫不犹豫打开房门。走廊上也是微弱的光线,门口的两个膘肥体壮的大块头机器人见小水出来,刚刚举起胳膊要阻拦他,就又被小水点中,当即垂下手臂。第一步的成功,让小水信心大增,他靠着墙壁,沿着空寂的走廊轻手轻脚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转弯处,探出半个头往前一看,见通向出入口的通道里有两个机器人正迎面而来。他缩回头,耐心等着它们渐渐走近,突然闪身而出,一手一个,像抓两个玩具似的,很轻松地把它们抓过来,不待它们喊出声,手指已经点在它们的乳*上。他放下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个机器人,转身来到通道口,紧走几步,踏进悄无声息地往前流动的传送带,双脚同时在传送带上大步往前迈动。就见他的身影像流星一样飞速冲向出入口,只一小会儿,就到了传送带尽头。出了传送带,为了不过早地惊动两扇大门的启动装置,重新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但也只迈出六七步,就听到前面叮的一声响,一左一右两扇大门启动了。他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必须在它们关闭之前冲出出入口。他飞身跃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狂奔。大门口处也站着两个机器人,见小水狂奔而来,知道情况不对,马上双双向小水扑来。小水脚步不停,待两个机器人冲到跟前,伸出双臂一拨拉,就把两个机器人拨拉在地。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再去点它们的按钮了。两扇大门呜呜地响着,迅速向中间合拢,而背后也已是警笛声大作。小水继续奔跑,堪堪在两扇大门就要合拢之际,跑到跟前。他两个手臂往前一伸又一撑,身子已经过去了大半。但是他的小半个身子和一条腿还是被卡在了大门里面。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用背部顶住一扇门,两只手臂搁在另一扇门上,使出全身力气抵住大门,要掰开它。大门无法合拢,原先细小的呜呜声变成刺耳的尖叫声,就这么一小会儿,大量的机器人已经来到跟前,七手八脚地要捉拿他。但是它们还是迟了一步,小水咬牙跟大门较了一会儿劲,终于把另一小半身子和另一条腿也挣扎出来。这时,大门完全关闭了。 此时,地球研究所里面警笛大作,乱成一团,晚上所有在所里的人都被惊醒了。前田石夫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监控器,她冲小水居住的房间扫视了一眼,心就凉了一大截。床上不见了小水,机器人老三老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靠墙站着。房门开着,两个大块头机器人也跟老三老四一样斜倚在门口的墙壁上。她又看见众多机器人在出入口处的紧闭的大门跟前挤成一团。她惊醒过来,一边呼叫值班室打开出入口大门,一边呼叫宏达央民组织机器人追截已逃出地下城的小水。一小会儿,大门徐徐打开,宏达央民带着一干机器人呼啦啦冲了出去。 第十章 惊魂一夜 从总体上来说,天球上国与国之间是疏于防范的,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和平年代太久,自然而然松驰的。即便如雱青大陆分裂成A国B国,相互之间成为敌国,加强了对对方的防范,但要进入对方国家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也就是B国特工小碧他们随便进出A国的原因。 也是这天下午,A国安全局对研究所出入口地面方圆两公里范围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排查。空中是几架飞艇一遍遍来回逡巡侦察,用红外探测器、微波摄像机等等仪器对所经过地面进行反复扫瞄和拍摄;地面上是大批机器人排着密集队形搜索。在这样的折腾之下,恐怕连只苍蝇也藏不住了。树林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动物们无不惊得鸡飞狗跳,逃之夭夭。事起突然,已经连续在出入口埋伏了两天多时间的小碧差点成了A国安全局的俘虏。她是在机器人已经出现的情况下仓促起飞逃走的。幸好那些机器人没有注意到她所乘坐的飞艇是如何慌张,否则只要呼叫天上的飞艇一围堵,她必然是束手就擒。 小碧在逃离现场、平息惊慌情绪之后,即让京成友胜联系手下的四个人,却只联系到两个,另外藏匿在树林子里的两个人怎么也联系不到。京成友胜认为那两人一定是被俘虏了,劝小碧立即撤回到国内,以免被供出后遭逮捕。但小碧判断不会,一定是躲避在哪儿,不方便联系。她说,如果那两个人被俘虏,就会供出他们,A国会即刻组织力量搜捕。即便那两人没有供出他们,A国也会因为俘虏到两个B国人员而提高警惕,至少会扩大搜索范围,甚至封锁边界。但现在没有出现这些情况,说明他们还是安全的。京成友胜最后虽然同意小碧的分析,但仍然极力劝导她撤回国内。京成友胜认为A国一定是查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突然对地球研究所附近的地面开展搜索,继续留下来危险性太大。他在被指定为小碧副手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保证这位B国第一千金的安全。但小碧怎么也不肯无功而返,说既然跟地球人约定以三天为限,他们就必须坚持三天。守信,是一个特工必须具备的素质。她不顾京成友胜的劝阻,在A国的搜索过去,夜幕开始笼罩大地之时,就驾驶飞艇返回地球研究所广场,停歇在稀稀落落的飞艇当中。 夜已深沉,四周一片安宁。掩映在夜色之中的树林子黑黝黝的,广场上,靠近地下城出入口位置,竖着一排十多个如玉石般洁白漂亮的柱子,柱子上方的灯光发射出柔和的晕黄色的光,使得整个广场笼罩在朦朦胧胧、犹如梦幻般的氛围之中。十多个机器人像是闲得没事干似的,在广场上度着方步,来来回回走着。但小碧知道,这些机器人可都是宏达央民派出来的,它们监视着进出出入口所有的人,一旦发现有可疑之处,马上会发信号给宏达央民,并且将对方包围甚至逮捕。 起风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天空滴落下一滴一滴大雨珠子,随之很快,雨珠密集起来,变成瓢泼大雨。雨滴敲打在飞艇外壳,犹如炒豆子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密集的雨线穿透灯光飞坠而下,在平整光滑的地面激起朵朵晶莹透亮的雨花。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难辨。 “糟糕,今晚恐怕要在飞艇上过夜了。”小碧透过飞艇的玻璃,看着广场上飞舞的雨线说。这样的大雨,驾驶飞艇是有些危险的,天球人每逢这样的天气,不到万不得已,都会停飞。 “有什么可担心的,有我陪着你呢?这么个难得一遇的雨夜,我们俩在这个飞艇上做事情,不是更有情调吗?”京成友胜的眼睛在飞艇小小的舱内转了一圈,半笑不笑地说。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小碧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什么叫不着调呀,难道你不想?”京成友胜还是嘻皮笑脸。 “想,就是想着怎么样把你踹出舱外,让你尝尝淋大雨的滋味。” “你舍得?”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小碧说着,伸出一只脚就踹京成友胜。 “唉,别别。” 两人正打闹着,突然,小碧的视线凝滞了。她模模糊糊看见从地球研究所出入口处出现一个全身上下裹在黑衣服里的人影。只见他盯着大雨犹疑片刻,一头扎进雨雾中,径直朝着正前方的树林子里跑去。小碧心头一阵狂喜,把脚缩回来,招呼京成友胜一起看。他们判断出,这就是他们等候已久的地球人。 “他到底出来了。”小碧兴奋得叫了一声,一手推开飞艇仓门,身子一跃而出。在关上飞艇仓门的同时,丢给京成友胜一句话:“我追他去,你接应我。”然后冒雨迎着小水跑过去。京成友胜一把没有抓住她,悔恨得在操作台上连连捶着拳头。没有办法,只得守在飞艇里,对着监视视频看着小碧在雨水里往前飞奔。 小水使尽全身力气往树林子方向奔跑着,他的双脚稳健地向前跳跃着,每踩一步,都会溅起一片水花。他认定,如果写字条的人真的要救他回地球,一定是藏在那里。他从小长在大山里,早已经练就了飞毛腿的本领,在平地上奔跑,更像是玩似的。如果不是还没有摆脱重力的困扰,他本来还可以跑得更快。但就这样,也把不擅长在雨中奔跑的机器人和A国特工人员远远抛在后面。雨可真大啊,间或有雨珠子打在他的脸上,好生疼痛。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流过脖子,进入衣领之中,没有多久,全身上下就都被打湿了。他边跑边拿眼睛四处瞄着,盼望着出现接应他的人。但密集的雨线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看到从右翼方向横切过来的小碧。而且他猜测着,这广场上平平坦坦,哪里藏得住人?他只有跑进树林子里,才有跟他们相遇的可能。于是他心无旁骛,径直往最近位置的树林子跑去。 这时候,原先在广场上蹓跶的机器人早已一改悠闲状态,向他围拢过来,想阻止他冲向树林。但它们一进入小水双手够得着的距离,都会被抓住手脚给扔出去,根本没有办法近身。但是机器人的思想也是单一和专注的,第一个机器人被甩开了,第二个机器人马上扑上来,第二个甩开了,第三个又扑上来……,小水就这样一路跑一路甩,在机器人接二连三的扑倒之中,跌跌撞撞跑进树林子。 这一幕让小碧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想不到,这个地球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本来想直接追上小水,把他引向她的飞艇,那时,京成友胜会冒雨驾驶飞艇适时跟进的,他有很高超的驾驶技术,可以在大雨中冒险飞回自己的国家。可是此刻,她瞧着接二连三被扔在雨地里的机器人,却有些犹豫了。她那几个写在纸条上的地球语言还是搜索网络,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写成的,口头语言根本还在扫盲阶段,在这样烟雾迷蒙的大雨之中,连眼睛都无法睁大的情况之下,在如此之多机器人的连续攻击,已经引发他狂怒的情况之下,她如何靠近他,如何跟他沟通,把他引向她所指定的地方?此刻她才发现,在她制订的计划中,其实遗漏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语言,这是一个致命的漏洞,也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然而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在出入口,已经有更多的机器人蜂拥而出,宏达央民的身影也出现在雨地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靠上去了,否则她将会成为宏达央民的俘虏。可是她又怎么甘心这个大好机会白白失去?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还在地面,她就不能离去。于是她不顾京成友胜声嘶力竭的呼唤,转身也往树林子里跑,就在距离小水五六十米的地方,一路跟着跑进了树林子里。 小水一进入树林子,就发觉自己被脚底下的草丛、藤蔓等等缠住了,再加上他刚才一路跑一路甩着机器人,力气透支太厉害,头晕和身子发沉的感觉重新出现,所以速度很快慢了下来。但他已经把心思放在寻找接应他的人身上。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边注意四周的情况,他真的希望此刻出现接应他的人啊。可是雨夜的树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要发现一个人还真是不容易。而在身后,广场上的脚步声起来越近。他知道是机器人追上来了,如果他停住脚步,在这样无法施展开手脚的环境下,将马上会被机器人团团围住,最终束手就擒。他只得不顾一切,继续往树林深处跑。这时候,他不是在跑路了,而是在一棵棵大大小小的树木之中摸索着、拨拉着藤蔓、草丛及其它七七八八绊脚的东西。树林子里大大小小的动物们,也在惊扰之下四处飞奔。而那些稍微强悍些的,对于惊挠它们好梦的小水大为光火,一个又一个向他扑来,让他防不胜防,躲不胜躲。他被这个抓一把脸,被那个挠一把手臂,又被下一个撕一下衣裳。当他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能够依稀地看见黑影了,他就对黑影再不客气,凡是被他抓住,都伸手或批削、或拳击,把它们打落在地。这样,才大大减少了被袭击成功的次数。但是那些小动物们仿佛是击打不尽的,他越是往前,进入树林子越深,骚扰他的小动物就越多,他累得几乎要吐血。 也不知跑了多少时间,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知道机器人跟他的距离被拉远了,而此刻他的头像裂开了似的疼,两条腿像灌了铅块似的沉重,他真想躺倒在树丛里。但是他知道,自己每多走一步,就能多离开追赶的人一步。他硬撑着,提着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又走了一段路,再也走不动了,不得不坐在草丛里,背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他想起自己已经在野外的树林子里,而接应他的人不知在哪里,突然之间,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如果送纸条的人只是开个玩笑,根本就没有接应的人呢?如果他们找不到他或者被追赶的特工吓跑了呢?这可是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哪?他怎么办?他怎么办? 正当他为自己所处环境担忧时,他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粗大的喘气声,同时听到悉悉蟀蟀摩擦声。他大睁着眼睛望出去,竟然发现在漆黑一片中,有两个绿色的光几乎贴着他的脸在闪动着。自小在山村里长大的他太知道那一对绿光是什么了?不由得毛孔悚然。他来不及多想,一个侧滚翻动作,身子滚到一旁,然后纵身跃起,刚立足脚跟,发现那对绿光又已经扑过来,慌忙之下,伸出双臂一挡,那个沉啊,就像撞在硬物之上,人被撞得连连后退,手臂也袭过一阵钻心的疼痛。此时,一阵厚重的像闷雷似的吼声响起,在树林子里轰然炸开,震得他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他惊骇得几乎站立不住。“妈呀,这到底是什么野兽,竟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看见那畜生第三次朝他扑过来,知道不可能躲避了,壮起胆子,举起双臂,拼尽全身力气横着向前一抡,把那畜生撂开。但是因为用力过猛,他站立不住,摔倒在地。这时候,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知道他现在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他必须尽快从地上爬起来,以避开畜生的再一次袭击。但是由于头晕和身子沉重,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那个畜生就在他面前三四米远的地方,再一次直对着躺在地上的他扑过来。已经无法躲开,也来不及做任何防护准备,他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这下子完蛋了。”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条娇小而矫健的黑影从斜剌里跃出,拦腰扑到那跃在半空中的畜生身上,将那畜生扑倒在地。而那黑影正好掉落在他的身旁。他的手摸到了黑影的身子,柔软的很,还带有体温,分明是一个人。他极为诧异,心想,这是谁?难道是A国的追捕人员吗?可是听听身后的声音,却还是在很远的地方。那么,这个人就是接应他的人?他出现得多么及时啊,如果没有他,自己此刻已经在畜生的撕扯之中了。他对黑影生出了无限的感激和敬佩之情。可是时间不容他多想,那个倒地的畜生已经重新站立起来,再一次朝他扑来。他此时不敢后退,也不敢躲避,因为那个斜刺里扑出来的人就倒在他的身旁,如果他躲开,那么这个人就正好落在畜生的爪牙之下。他已经救了他,难道他会只顾自己躲开,而不管他的死活吗?想到此,他闭上双眼,将双腿弯曲拢来,狠狠往上一蹬,刚好蹬在扑过来的畜生的头部位子,黑影负痛又是大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而他的双腿也好像要折断似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顾不了疼痛,立即打了个滚,用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人却像筛子似的抖动,几次努力都失败了。黑暗中,那个躺在他另一侧的畜生尾巴一甩,刚好甩在他的脸上,所幸只是尾巴尖,即使如此,剧烈的疼痛也是差点让他昏迷过去。他心一横,豁出去了,也学着黑影的样子向前一扑,扑到那畜生的身上,举起双手就在它的身上乱打乱擂乱挠。那畜生负痛一掀身子,把他掀了下来。他就势一滚,滚到一棵树底下,背靠着树站了起来。看那畜生的动作好像慢了,也刚刚站起来,两颗绿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纵身跃起,又朝他扑来。因为胳膊疼得厉害,他不敢正面阻挡,笨笨地一挫身,往边上滚过去,堪堪避开,只见那畜生一头撞在了大树上,“嘭”得一声响,大树连晃了几下,细碎的树叶子噗簌簌落了一头一身。他定睛再看,那畜生却已趴在树跟前拉风箱似地喘着粗气。他明白那畜生一定被树撞晕了头,刚要扑到畜生身上去揍它,却见原先的那条黑影已先他一步扑上去,骑在了畜生的身上乱捶。他心中一喜,也扑上去,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抡着拳头没头没脑地往那畜生的头部击打着,也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他力气使尽了,沉重的脑袋犹如炉膛上的高压锅一样要爆开,他眼睛一黑,倒在畜生身上。 雨停了,晨曦微露,树林子里雾气弥漫,那些高大的树木的末梢,隐约闪动着微红的光斑,清脆的鸟儿鸣叫声此起彼伏。小水醒来了,睁开眼睛,四处迷茫地看了一圈,他看见一动不动软绵绵地躺在身旁的畜生,像极了地球上的老虎,但个头要稍小一些,一身厚厚的黄黑毛发,微微张开的阔嘴唇里,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肥厚的身躯下面,四个蹄子又短又粗。小水一下子吓醒了,想起了夜里跟它搏斗的情景,心里一阵后怕。这时他看到了一起跟野兽搏斗的那个人就躺在离他不远之处,好象还没醒。他想过去看他,但却站不起身子,只得爬过去,撩开披散在他脸上的头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映在他眼帘的是个女孩子,是小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她也是昨晚追踪行列中的一员?但她怎么会跑得这么快,把所有追捕的人远远抛在身后呢?而且她竟然也有那么大的力气,敢于和他一起跟畜生搏斗。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但没有一个答案。他看着她一脸的污血,身上的那件猩红色的衣服撕开好几个豁口,几乎无法裹身了。他想起她在关键时刻跟他一起制服这个畜生,特别是她那不管不顾的一扑,把已经陷入绝境的他给救了出来,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他甚至对自己贸然出逃而给她带来如此凶险而感到愧疚。他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血污。也许是这个动作惊醒了她吧,她也睁开了眼睛。当看见正俯身给她擦拭着脸的他,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意,她抬手握住他的擦拭她的脸的手,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要跟他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闭上了眼睛。 树林里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传自小水过来的路线上,本来已经远远落后的追捕人员跟机器人又赶上来了。小水决定不再逃跑,他忍着全身剧烈的疼,抱起小玉,掉头迎着传来人声的方向,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去。他要自愿回去,他必须救她,不管针对他的是怎样的处置。 在走到距离树影晃动的地方大约五六十米的距离时,他再一次感到筋疲力尽,他抱着小玉,靠在一棵树干上,平静地等着A国追捕人员的到来。就在这时,从左边方向钻出两个人,都在二十多岁年龄,一脸血污,眼睛布满血丝。他以为他们应该就是A国的特工人员,没有躲避。他们来到他跟前,其中一个作了一个手势,另一个人上前,从他的怀里抱走小玉。可是这时候,那个作手势的人从腰际拔出一杆枪对准了他,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要闪避,没想到腿一软,人摔倒在地上。细细的一缕白光从他的头顶划过,他听到了那缕白光摩擦空气发出的极小的破裂声响。他被吓得整个人僵硬了,脑袋里变得空空如也。如果此时那人第二次击发,他已经无力躲闪。可是这时候,他看见被抱着的小玉正好醒了过来,他听得她冲那个向他射击的人大吼一声,声音极其尖厉,他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只见那个人握枪的手垂落下来。他感觉自己又是一阵剧烈的晕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一章 小水病危 地球研究所工作人员和安全局特工,所有参加追捕行动的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在瓢泼大雨中,小水一边跑一边甩,竟然把十多个机器人甩了个遍,其中四个完全瘫痪,六个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安然无恙的只有五个。清晨打扫广场时,只见机器人的残肢断腿散落一地。而在树林子里,随着小水走过的路线,到处是犲、狐、树鼠、陆鲸、三角龙等等动物的尸体。最让大家吃惊的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猫虎,脸部都被揍烂了。而猫虎,是天球上最凶暴的百兽之王,相当于地球上的狮子或者老虎。天球上有谁敢于逆捊它的胡须?而这个地球人竟然只凭一双拳头就制服了它。可想而知,当他跟它搏斗时,该是怎样的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 前田石夫对小水的这次出逃有太多的疑问。这是天球,距离他的家乡何止十万八千里,足足4亿光年哪?他想逃回地球,简直是天方夜谭。难道他会犯傻到以为成功逃上地面,就能弄一只飞船?就是能弄到一只飞船,靠他一个人,能驾驶着穿过茫茫宇宙而到达地球?以小水的智商应该明白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出逃呢?还要拣一个下雨天气出逃。下雨天气,特别是下大雨,若没有特别重大事情,天球人一般是不出门的,太危险,可是他偏偏选择这样的天气出逃,是无意的呢还是有意为之? 还有,这个地球人竟然会从机器人老四的嘴里了解到机器人的关闭按钮,成功从房间里的两个机器人和房门外两个机器人的监视下脱逃,又从老四的嘴里套出隐身服的秘密并穿到身上,躲过了监视器的监视。如果不是隐身服饰上有信号源,那么大的树林子,能不能找到他还真的不好说,最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一夜未曾合眼的前田石夫在小水被找回来,又忙前忙后忙了一个上午,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把一份辞职报告放在吉登巴扬的桌子上,把小水出逃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是负责行政工作包括安保的。但是,被小水出逃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吉登巴扬发火了。 “你不知道我正忙得焦头烂额吗?在这个时候你不帮助我也就算了,还好意思想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前田石夫一时搁不住了,脸腾地涨得通红,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名声在外、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个老家伙,凶她就像凶一小孩子似的。但是她马上谅解了他。人家现在压力比自己大多了,花了十来年时间的研究项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弄来一个地球人,却倔强的像头牛似的不听招呼,如今还要出逃,弄得满身满脸是伤,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还有,她一直以来都很她崇敬他,乐意在他的手下做事。她提出辞职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她是负责小水安全的最高负责人,发生这样严重的事件,责任不归她又归谁?而她也听出来了,他表面上是凶她,其实话里透出的是不愿意她走,只是一时气了,急火攻心,才会说出这样不顾及她面子的话。 “我不是研究宇宙的,也不是医生,接下来的事情,我插不上手。”她平静地说。 “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吉登巴扬知道自己说话过头了,道着歉说。“但是你也不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如论责任,主要还是在我。” “在您?”前田石夫纳闷了。 “是的,在我。”吉登巴扬说。“你想,我们把另外一个星球的人掳掠到天球上来,让他远离家乡,远离自己的亲人,甚至身边看不到自己的一个同类,这对于他而言,难道不是一次灾难性的变化吗?他会多么的感到孤独,多么的思念家乡和亲人,他恨我们,发泄情绪,不配合我们的工作,甚至想到逃跑,都是正常现象。而我却没有顾及他的感受,甚至于因为一件小事情就连续几天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这怎么不会令他更加愤怒,激起他更大的反叛情绪呢?地球上有这么一个故事,说当年地球上洪水泛滥,最高统治者命令手下人去治水,这个人用堵的办法去治水,结果越治越糟糕,接下来他的儿子接手这件事,用疏导的办法治水,结果水患被治住了。我就像故事里的那个父亲,把劲使反了,招致他的逃跑也是必然的。还有,我原来以为,只要把地球人掳掠到天球上,就大功告成了,接下来没有多少可以让我操心的事情了,现在看来,我是幼稚了。如何让地球人淡化家乡情结,如何让他真正心甘情愿配合我们的计划,其实还有很多未知数。如果小水此次能够救回来,接下来,我要重新制订方案,改变我们的策略。” “如果,能够救回?难道小水伤病很严重,会有生命危险?”听吉登巴扬这样说着小水的伤病,前田石夫不由一惊。 “我刚刚从病房里出来,跟负责医治他病情的几位医生交换过意见。他的那些外伤,看似吓人,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都不是个事儿。麻烦的是他在树林子里呆的时间过长,又跟不少野兽有过亲密接触,许多地球上没有的病毒通过伤口侵入他的体内,那些病毒对于他来说话完全是陌生的,虽然我们之前给他注射过免疫针,但仍然阻止不了一些病毒在他体内繁衍,它们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如果不在短时间内找出应对办法,任凭继续繁衍下去,便是丢失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啊,这么严重。”前田石夫不免叫了一声。 “是的。所以,目前这些日子,由于医治小水的伤病,研究所进进出出的人会很多,你千万不要大意,继续做好安保工作,不让那些心存不良的人混进来。你要保证研究所正常的工作秩序。” “是,我知道了。”前田石夫惭愧地低下头。如今吉登巴扬面临着巨大压力,她却跟他提辞职的事,她是太浑了。 “如果小水能够安全扛过病毒的侵袭。”吉登巴扬继续说:“我有可能安排小水去地面上玩,让他尽可能多地了解天球,淡化他的家乡情结,增进他跟小玉的感情。所以,你也要总结一下此次事情暴露出的安保方面的漏洞,重新制订一个安保措施。” “好的,我会的。”前田石夫答应着 此刻,小水正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一间宽畅病房的病床上。一场惊天骇世的大搏斗之后,他该得好好休息了。他的脸上,从额头开始一直到下巴,到处是伤口,如果掀开盖着他躯体的那条淡蓝色被子,可见到他的身体以及四肢,也跟脸上一样,见不到一寸地方的完整皮肤了。幸亏他身上的那件衣服面料质地坚韧,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撕破的,否则的话,凭着猫虎那一口锐利的牙齿和如铁钩似的四爪,即便小水再孔武有力,恐怕也难以活着走出树林子了。天球的医疗技术跟地球相比,那可不是一丁点的先进。小水身上的这些伤口,他们只是在清创之后,敷上一些白色的粉末,让伤口自己痊愈。按照医生的说法,要不了多少时间,伤口就无大碍,尽可以伸胳膊踢腿。接着再过若干天,伤疤也会消失,皮肤会完好如初。 然而,他们对于侵入小水体内的病毒却束手无策。 它们是两种病毒,一种叫K病毒,一种叫Q病毒。这两种病毒的繁殖力特别强大,而小水体内的免疫系统对它们却没有任何抵抗力。更加糟糕的是,由于小水体内的小宇宙跟天球人有一些差异,许多治疗天球人很有效力的药用在小水身上,不是毫无作用,就是会发生排斥现象。由此,这两种病毒在小水体内恣意妄为,使得他的病情迅速恶化。 从小水被送到这个地球研究所专门为小水而安排的病房开始,小玉就过来陪伴了。是她父亲吉登巴扬的意思。希望她在小水身旁照顾他,会燃起他对生命的渴望,有助于他抵抗病毒的吞噬。当然,她自己也愿意过来。但她对于小水的逃跑,心中也是百般不解,甚至有些愤恨。她本来就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心态跟小水作伴的,对他既没有好感,也没有反感。但她出于责任心,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他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逃跑?真是不可理喻。可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孩子气的脸上到处是伤痕,心就软了,不免产生怜悯和同情。而一想到他昨晚在树林子里赤手空拳跟野兽相搏,又有了一些敬佩。在她自己,不说晚上,就是白天也不敢独自进入树林子里。 “他怎么能够在那样复杂的树林子里呆上那么长的时间,还把猫虎也给杀了,太厉害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心情复杂地看一会儿小水,发一会儿愣,发一会儿愣,又看一会儿小水,心里反反复复生发着种种感想。 到了下午的时候,小水原先苍白的脸色渐渐转变为潮红,她以为这是病情好转的兆头,可是一问医生,却说是病情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摸摸他的脸,犹如火炉般,滚烫滚烫,这才相信医生的话不假。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把所有的杂念都抛开,开始为小水的生命担忧。期间,小水也有醒过来的时候,每次醒来,只要有小玉坐在一旁,他就会紧紧地盯着她看,似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可是又说不出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弄得她很着急。这一次,他的眼睛又睁开了,跟前几回一样,又盯着她的脸瞧着。小玉俯下身子,近距离看着他。她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像是由最最纯净的水做成,眼白那么白,如蛋清似的不存一点杂质。她感觉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咬啮她的心,好疼。 “你想说话吗?”她握着他的手,很柔和地说。她看见他点了一下头,又把眼睛闭上了,她以为他会跟前几次一样,又睡过去。可是她想错了,他只是小闭了小会儿,就又睁开。 “谢谢你,小玉。” 他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在哼哼,但小玉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她以为他是感谢她陪伴在他身边。 “谢什么啊,我陪着你,不是应该的吗?”她说,话发自她的肺腑,从来没有的真诚和自然。 “感谢你在树林里救了我。”小水似乎没有听见小玉说话,而是照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什么呀,我可没有进入树林子里,我怕野兽。”小玉赶紧澄清。她不光光怕野兽,也怕树林子里那些无处不在的小虫子。她以为他在说胡话。 “不,是你救了我。你和我一起跟猫虎搏斗,你自己也负伤了,可是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你怎么像没事似的陪着我?”小水说着,脸上流露出极度困惑的表情,他想寻找答案,可是他坚持不住,再一次昏睡过去。 小玉有些心酸,他竟然说胡话了,难道他的病真得很重了吗?她把他的那只放在床边的手抬起来,让它放到自己的脸上,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 小水被病毒折磨得一天不如一天。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人迅速消瘦下去,到了最后,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呼吸微弱到只有进的份,没有出的了。担任医治任务的几名医生使出了十八般武器,轮番使用各种药,却始终不起作用,最后失去了信心,认为继续医治下去已经失去意义,不管吉登巴扬如何恳求,拍桌子瞪眼睛,仍然狠心地停止了治疗。 这一天,所有参加医治的医生以及护理人员在病床跟前排成一行,向奄奄一息的小水鞠了一躬之后,全部撤离了。这等于宣告小水的死期不远了。恼怒的吉登巴扬没有出面送他们。他满脸愤恨,长时间站在办公室,眼睛盯着前面的白色墙壁,许久没有动一动身子。他的背驼得不成样子,脸上新添了几道皱纹,嘴巴久久地闭着,嘴角下拉,头上几缕浅黄色的头发像是被太阳晒枯萎了的野草,胡乱地粘在那里。看着,令人既担忧又痛惜。研究所所有的人都不敢去劝他,因为谁去劝他谁就会遭来一顿臭骂。十年哪,十年的心血,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就鸡飞蛋打,人去楼空。虽说有了第一次经验,再去地球寻找、掳掠一个人比原来的要容易一些,但毕竟是劳师动众和花费时间的事情,其中的甘苦和呕心沥血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无法降落在地球上近距离的细看,只能在空中远远地观望着,要满足全部的条件,需要旷日持久的盯梢才可确定,那是人的耐心备受煎熬的日子。中途否定是不可避免的,而否定一个,就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开始。但是,更重要的是心灵的煎熬。不错,他们做的工作是在为天球人的子孙后代谋福祉。可是,地球人也是人,是跟他们天球人一样具有高级智慧的人。而他们却要狠心掳掠他到远隔几亿光年的另一个星球,残酷地剥夺了他跟亲人、朋友共同生活、相聚的权力,不管待他如何的好,都难以掩饰这一残酷的事实。现在,连他的生命也灰飞烟灭。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让人受不了,谁还忍心再来第二次? 在小水的病床前,小玉边抹着眼泪边守着他。多少人劝她离去,可是她也跟她父亲一样,执拗得像头牛,说她要陪他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此刻,她的小脑袋瓜里映放的是一幅幅他们在一起的画面,虽然时光短暂,虽然有不痛快的时候,但也有许许多多值得留恋的片断。这些值得留恋的片断全被她放大了。 第十二章 总统之女 B国最大、也是设施最好、医生实力最强的天猫医院,外科病区506房间的病床上,半躺着正在疗伤的小碧。在她对面的墙壁上,正播放着视频。是小水在地下城参观的画面,每逢小水说话,画面下边就会打出一行天球语言字幕。小碧的嘴巴很搞怪地随着小水的嘴巴一张一合丫丫学语。而她的母亲、B国第一夫人小山千叶则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一遍一遍跟着小水说话。 “好啦好啦,学得时间够长啦,也该休息一下了。”小山千叶疼爱地看着女儿说。她自从嫁给浪松能劲之后,就成为家庭妇女,承担着相夫教子的责任。也许是长期围着丈夫和女儿转的原因吧,她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每天都看着丈夫的眼色行事,领受着丈夫的喝斥和不耐烦。对于这样的局面,连女儿小碧都为她鸣不平,可是她自己却甘之如饴。当然,这个女儿也没让她省心。一天到晚像男孩子似的东奔西跑、打打杀杀,也就是身体出现状况,比如现在,住院了,才会安静几天。 “才学了一小会儿,怎么就休息啦。”小碧的眼睛仍然盯着视频,不愿意停下来。 “你现在是在医院里治疗伤病,应该以休息为主,这学习嘛,以后有的是时间。”小山千叶说。 “母亲,您说错了,学习哪有放在以后的?要抓住当前的时间。”小碧说。 “好好,是母亲说错了。”小山千叶作着退让。“可是身体也是要紧的呀,没有一个好身体,你就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母亲,您年龄不大,怎么就说起老人话了?”小碧嘻嘻笑着打趣母亲。“我这样边治疗边学习,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呢?” 小山千叶哭笑不得。 所谓的生于忧患、死于安逸。优渥舒适的环境,早已将天球上的男孩女孩,培养成了只愿意享受、不愿意付出的一代,吃不得一点苦,身体状况当然也都不理想。但是,小碧却有着少有的吃苦精神。她是总统之女,本来完全可以享受灯红酒绿、花前月下的美好的、轻松的生活,可是她放弃了这一切,不顾父母亲的反对加入到特工队伍之中,经受住了连一些男孩子也无法承受的严苛训练,成为B国一名优秀的特工。唯是如此,对于那个惊魂一夜,她仍然感到后怕。当时她在大雨之中的密林里紧跟着小水的时候,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跟住他。至于危险什么的,实在没有时间去想。幸运的是,走在前面的小水一路走一路跟大大小小的动物搏斗,等于是为她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她走得可比小水省力多了,即便是这样,她也被累得快要虚脱了。而在小水跟猫虎搏斗时,最初几分钟,她也被吓得小心脏蹼通蹼通跳个不停。她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近在咫尺的现实版人兽大战,看得是那样的刺激、那样的惊心动魄,那样的揪心,她被小水的神勇和顽强所折服。她的胆气渐渐回到她的胸腔里。令她欣慰的是,当猫虎再一次扑向小水,小水眼看躲避不及时,她勇敢地扑向猫虎……后来,她又跟小水一起按住猫虎痛打,直到那个畜生断气。想起那一刻,她非常的自豪,心里的感觉只有一个爽字。当一切结束,小水从地上抱起她时,她看到他满身伤痕,几乎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困难,可是他仍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缓慢却顽强地向前走,那个意图非常明显,他要救她。她无法想像他有那样坚定的意志和那样的一份柔情侠义。在那一刻,他那种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形象深深地雕刻在了她的心里。 小碧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按照她自己脾气,早就想出院了。可是她父亲、B国总统浪松能劲亲自打电话给医院,一定要好结实了才放她出院。其实,对于总统的女儿,谁敢掉以轻心啊,就是屁点大的小伤,也能让她住个十天八日的,何况这么大面积的伤情。于是乎如临大敌般,不仅动用了医院顶尖级的专家主持治疗工作,还安排四名护士昼夜轮班守在她的病床跟前,把她看得死死的。小碧无奈,于是才将这病房当成课堂,差人暗中收集到不少有关小水在A国地下城参观的视频资料,反反复复放着,学习起了地球语言。那些医生护士不知道画面上的那个特别特别帅的小伙就是地球人,见小碧只看这个小伙出现的画面并嘴里念念有词,还以为这个不安分的B国一号公主又在哪里结识了个新的情人,待探头探脑的偷看视频,才发现她是在学习另外一个星球上人类的语言,惊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当然小碧也有懊恼之处,这次行动其实离成功仅仅只差一步。要是没有突然而至的大雨,要是她能说地球语言,要是埋伏在树林子里的两名特工没有失踪,只要这三种情况有一种没有出现,他们就有可能成功。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地捉弄了他们。当然,三种情况的第二种,语言不通,是他们谋划当中的过失,事先没有考虑到,需要引以为戒。而第一种情况的出现简直不可思议,天球上的雨本来就不多,像这样的大雨就更少了。可它偏偏在小水刚刚从地下城冲出来时噼噼啪啪下起来了。这完全是老天爷存心跟他们开玩笑。至于埋伏在树林子里的人失踪,也是令人啼笑皆非。据那两个埋伏在树林子里的特工事后汇报。他们两人在得悉A国要搜索的消息之后,就把戒指关闭掉,同时起身要躲进事先挖好的一个坑道里,谁知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扑过来一只猫虎,两人仓促之间徒手跟猫虎搏斗,只几个回合,已经有一人被猫虎的爪子拍到,倒在草丛里,另一人想拔出激光枪,可是在他拔出,还来不及击发,也被猫虎一掌击倒在地。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时候,A国的搜索人员已经临近,猫虎来不及撕咬他们,落荒而逃,他们才没有成为猫虎的美食。也幸亏已经关闭戒指,又有茂密的草丛遮掩,他们才躲过了搜索人员的目光。等他们苏醒过来,树林子里已经一片漆黑。之后,他们就遇上了浑身是伤的小碧和小水。 “这么说来,后来我跟地球人遇上的那只猫虎也就是袭击你们的那只?”小碧说。 “极有可能。”那两名特工说。 对于小碧不让特工击毙小水,小碧父亲、B国总统浪松能劲有些不悦。要不是小碧是他的女儿,他非得狠狠地惩治。那天小碧伤势已经好转,浪松能劲过来探视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情,父女俩唇枪舌剑,几乎要动气。 “女儿,你干嘛要阻止击杀地球人,你不知道我的命令是两条吗?一是劫持,二是劫持不了就击杀。”浪松能劲说。他有着远胜天球其他男人的好身材,站在病房中间,真是有玉树临风之态。正因为此,他在年轻的时候,身边断不了美女的包围。 “父亲,我们这只是第一次接触地球人,谁说这次失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何必匆匆忙忙就把他击毙掉呢?”小碧说。 “此次行动失败,A国肯定已经发觉我们的企图,他们会更加严密保护地球人的,以后我们还能接近地球人吗?” “不会。”小碧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的手脚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A国,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企图,相反,如果击毙地球人话,我们倒是会暴露,能不能逃出A国就难说了。父亲难道乐意见到您的女儿成为A国的俘虏?” 小碧的话把浪松能劲噎得直翻白眼。这个在B国说一不二的强势总统,每每在跟女儿的口角中败下阵来。 “你也太自信了。”半天,浪松能劲才带着几分无奈加恼怒说道。 “父亲,说起自信,B国谁还比得过您呢?”小碧得瑟起来,看着父亲气恼的样子很开心。“不过您的自信只表现在B国国内的民众和您的下属面前,一旦面对A国,您的自信就消失了。不是吗?” “你瞎扯什么,我什么时候在A国面前失去自信?”浪松能劲真生气了,喝斥女儿道。 “您还不承认。”小碧笑着说。“就拿对待A国的地球人1号计划来说。您的决策是去抢夺他们千辛万苦掳掠来的地球人,甚至不惜杀掉他。为什么呢?为什么您不命令科学家也进行研究,来个正大光明的竞争呢?” “你懂什么,我们B国科技落后于A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还光明正大竞争,我们竞争得过吗?” “瞧瞧,您又不自信了?落后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落后又不思发愤,却把精力放在偷偷摸摸上面。” “好了,女儿,如果你不想干,可以选择退出。反正你母亲一天到晚在我的耳朵边唠唠叨叨,说我怎么就狠心让你去A国执行危险任务。其实你心里清楚,这个任务是你自己抢去的。” “我知道呀,是我自己要来的,可我也没说不干呀,干嘛说几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就不高兴呢?说真的,现在也就您女儿还敢在您老耳朵边唠叨几句真话,哪一天连女儿这张嘴也闭上了,您就成天活在假话当中了。父亲,这是B国之大不幸哪。”小碧边撒娇边不忘揶揄父亲。 “你吃过几碗饭了,就敢这么教训你老子?好好养伤,不要拉下什么毛病,否则的话,就没有哪个男人要你了。”浪松能劲气哼哼地说着,走出了病房。 “父亲,您担着什么心呢,您女儿这么优秀,还怕没男人要?”浪松能劲已经走出病房了,小碧还冲着门口嚷了一嗓子。 “我这个女儿,简直无法无天了。”在走廊上,面对一干侍从,浪松能劲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天,京成友胜到医院探视她,并带给她一个消息。 “小碧,据A国传出的消息,那个地球人恐怕不行了。” 小山千叶刚好出去了,小碧盯着墙壁视频的眼睛攸然收回,很吓人地盯住京成友胜:“怎么会?不就是外伤吗?凭着A国强大的医疗技术,会对付不了这样的小伤小痛?” 京成友胜说:“不是外伤问题,是,受到病毒侵袭,他的免疫系统不行。” “他的免疫系统不行,还有医生,还有药物呢?就对付不了?” “是没有药物可救,现有的药物不适合他。”京成友胜说。小碧对这个消息的过激反应,让他很不理解。不就一个地球人吗?死就死呗,死了反而去了一个心头病,不必再冒险去A国执行任务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小碧也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缓和了一下口气,再问道。 “已经奄奄一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医生已经放弃治疗,由其自生自灭了。” “不会马上就死吧。” “照常理推断,应该死了,可他至今还没有断气。” “是不是医生看走眼了?他的身体很强壮的呀。” “听说负责医治地球人的有好几个医生,都是A国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不可能看走眼吧。” 小碧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花版,突然说:“我过去看看。”说着把盖在身上的薄被一掀,就要下床。 “哎哎,你干什么,他是在A国,不是在你的家里,能说去就去?”京成友胜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 “哦,倒也是,我忘了这一茬了。可是我一定要去的。”小碧把被子盖回到身上,冲京成友胜不好意思笑笑,又说道。 “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的伤早好了,不碍事。” “那也不行,你单独闯A国,该有多危险。” “都去过一趟了,哪有什么危险,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跟你一起去?”京成友胜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地说。他们现在要去A国,安达秋元那里是通不过的,可是擅自过去,要担着天大的责任。这次去A国执行任务,小碧先斩后奏,下飞艇去追小水,结果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如果没有碰上那两名特工人员,很可能成为A国俘虏了。为此事,他被安达秋元骂了个狗血喷头。如今再要跟小碧去A国去见那个频临死亡的地球人,回来的话,小碧估计没什么,大不了挨顿骂,可他就惨了,最起码也得被开除出情报局吧。 “算了,你把飞艇的钥匙给我,你就别跟着我了,你装作不知道。”小碧明白京成友胜的难处,体谅他。 “小碧,你觉得这样做,值吗?”京成友胜没有掏钥匙,而是这样问道。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小碧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晚小水跟猫虎搏斗的画面,出现了浑身是伤的小水抱着她挣扎向前的画面。“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必须在他死之前看他一眼。” “你既然非去不可,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好歹也有个照应。”京成友胜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就别去吧,你跟我不一样,回来挨骂被处分,多不值。” “值,为了你,被处分也值。”京成友胜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小碧。 “你想好了?” “想好了,谁让我是你的情人呢。”京成友胜凑近小碧,就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都好几天没碰你了,要不,去A国之前咱俩先激情一下?” 小碧红着脸给了他一个耳光,两人相互注视了一下,都笑起来。 第十三章 女孩心事 由于吉登巴扬的再三要求,惊动总统申花文章出面干涉,原先负责救治的医院总算派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监视小水的状况。这些日子,除了吉登巴扬会定时过来探视之外,小玉始终陪伴在小水的病床跟前。小水在一点一点虚弱下去,但是那股微弱的气息犹如游丝般,始终不曾断掉,其生命力之顽强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吉登巴扬其实也萌生了放弃的想法。只是小水是由他负责从地球上劫持而来的,他虽然万分小心,却最终让他断送性命,一想起来,就有深深的愧疚之心。一个多少可爱、多少纯洁的孩子,就这样魂魄消陨,他多少心有不甘。他不能跟那些见怪了死亡的医生一样,在他还有生命迹象的时候,就置他于不顾。 他甚至想彻底退出这项科研工作,他真的不想再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这样一项他原本就不大乐意接受的、有损天球人形象的研究上面。他明白,这十年来,对于他的诽谤和指责一直没有消失过,如果小水死亡的消息一付出,肯定又会掀起一股更大的诽谤和指责浪潮。但是他也明白,小水的死亡确实令人遗憾,而他这十年的时间和精力也并非白白付出,他研究成功的众多含金量极高的产品,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成就。比如解决了星际长途旅行的动力及反引力等一系列技术问题,特别是曲速引擎技术的突破,促成太空飞行器自由往返外星系和本星系之间;又比如彻底解开了以地球人为重点的外星系高智慧生命之迷和他们的语言。这些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成果,足以载入科技特别是空间探索领域发展史册,它们岂是那些诽谤和指责所能抹杀的?何况,一个人到了他这样的年龄,对名誉地位看得淡了,即使被人诽谤、指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申花文章却是一个执着之人。他有一天独自一人来到地球研究所,坐在老朋友吉登巴扬的办公室,以手捊着下巴的几缕枯黄的胡须,侃侃而谈自己的意见。他说,这项研究已经坚持了十年,到现在等于只差临门一脚了,第一脚踢不进去,还有第二脚第三脚呢?怎么就轻言放弃?那地球上足足有60多亿人,掳获其中的一个人,是六十亿分之一,连苍海一粟都算不上,于地球人又有何损?他们地球人虽然一天到晚高喊着人权、自由什么的,其实个个都跟乌鸡眼似的,为了利益斗的死去活来,国跟国斗,人跟人斗,血流成河的事屡有发生,哪里在乎一个人的存亡呢。我们将小水掳掠来,没有虐待他,还承诺事情完成之后送他回去,做得足够好了,他的死亡存属意外,真的不必过份在意,只要接下来小心一些,就不会再发生了。 政治人物的心胸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申花文章也算是一个具有悲悯情怀的政治家,但是说起小水的死也是如此轻描淡写,牵动不了他一丝一毫情感神经。吉登巴扬念他是自己的老朋友,也知道他是为天球人的未来着想,不敢太拂逆他的意思,同时,也感觉自己就这么放弃了,的确有些可惜,终于答应继续这项工作。 在申花文章走后,他招集拢来手下,安排再一次去地球掳掠人的事宜。没想到他的话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把意思全部说出来,就遭到女儿小玉的激烈反对。 “父亲,您难道没看见吗?小水还没有断气,他还躺在病床上。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怎么好意思研究起再一次掳掠地球人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连对他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小玉情绪激动地嚷道。 吉登巴扬不由得惊讶了。在公开场合,小玉说话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平心静气的,今天是怎么啦,吃了枪药似的? “小玉,我知道你对小水有感情,毕竟你们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是你也看到了,小水的死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总不能因此坐等他死去而不做任何事情吧。”吉登巴扬说。 “是的,小水是快要死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他的生命,但是他起码到今天为止不是还没死吗?一条生命啊,我们就看得那么淡?为什么就不等再等等,在他最终离开我们之后再开始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我们就差这么几天时间吗?”小玉因为情绪激动,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秀美的大眼睛已经溢满泪珠。 吉登巴扬猛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小玉的话有些孩子气,但他的心里何尝不纠结呢。他不也萌生过退出这项实验工作吗?可是,毕竟申花文章说出他的意思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国之总统,他过来跟你慢慢谈,那是他尊重你,可是你却不能因此使性,不把他的话当话呀。可是这些话,他又怎么跟女儿说呢? “小玉,小水死后,我们会为他举行一个葬礼的,我们会让他体体面面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开这个会,也只是启动先期的准备工作,进入实质性的任务,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我们不会冷落小水的。你看,至少我现在还是每天都看几趟小水。”吉登巴扬耐着心跟小玉说话。 小碧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进入小水的病房的。她没让京成友胜跟她一起进入,而是让他呆在飞艇上接应,她独自一人潜入A国地下城。她身上穿的那身漂亮的隐身服跟小玉今天穿的衣服饰样颜色一模一样,靠着这身隐身服,她躲过了A国地下城的监测器,而她的酷似小玉的脸蛋又让她避免了走在地球研究所的走廊上因为生面孔而引起的怀疑。即便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在快要进入小水病房时戴上口罩,以避免万一撞见小玉而发生的麻烦。 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看地球人。说起来,自从主动请缨接受任务潜入A国,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远远地瞧着地球人,或者在网络的视频上看着他活动。那些时间里,他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目标、一个对象,她的思虑、她的活动,都围着这个目标和对象转动,冷静而专注,却拨动不了她的情绪的琴弦。说起来,她真正跟他近距离接触也就是在那个清晨的树林子里短暂的一小会儿。在此之前她和他联手跟猫虎搏斗,黑暗中,紧张的气氛下,相互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不暇多想,却配合得很默契。之后,是虚脱之后的短暂休息,累得只想美美睡上一觉,不再起来,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装不进任何东西。然而此后,他抱起她,她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到了他身上的伴着血腥味的男儿气息。他虽然疲惫、已经虚弱到不堪一击,但是她依然感觉到他强壮的体魄和坚毅的意志,那是天球所有男子都没有的,她觉得自己的体内涌起了一种异样的冲动,一种渴望,很湿润,很温暖,多么希望永远被他抱着啊。她知道自己就是在那一刻喜欢上他的,速度快得犹如闪电,一击而中,永远铭刻在了心的最深处。所以,她才会在手下举枪要击毙他的时候,果断予以制止。她便是带着这样的心绪回到国内,躺到病床上的。如今,他就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人世间了,她必须见他一面,必须告诉他,她喜欢他。 病房很大,两张病床其实只占据很小的地方。看着另一张浅黄色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白色床单抻得不现一丝皱痕的床,她下意识地呶了一下嘴,心里说,小玉小蹄子,看不出啊,倒是有情有义的。同时心里也隐隐袭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酸不拉几的滋味。病床上的小水躺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渺小、孤单而无助。虽然她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当她第一眼看见那张露在薄薄的条纹被单外面的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心里头仍然袭过一阵强烈的震撼。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张脸竟然跟几天之前她在树林子里见到的同一张脸大相径庭。那时候,他的脸上虽然血迹斑斑,却依然显得生气和生动,而如今已然如枯井般苍白无力。就是如小碧这般乐观、豪迈的女孩子,见到这番情景,也有一股苍凉的悲情袭上心头,几乎要掉下泪来。她暗自叹息一声,在病床跟前坐了下来,久久凝眸注视着小水。他不仅是脸瘦了,连身体也瘦得只剩薄薄一片儿,单薄的被单下几乎看不出来还有个躯体。她默默看了他一小会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冰凉的皮肤再一次让她吃惊,下意识地收了回来,在一阵犹豫之后,才再一次伸出,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抚摸了一周。手指所及,哪里还有皮肤弹性的感觉,只有硬硬的骨胳。之后,她又将两根手指头放在他的鼻子下面,仔细感觉了一下,发现仍有几缕微弱的鼻息在进出。 小碧知道隔壁间的墙壁上正映放着这间病房的一切,她在病床跟前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那里的护士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小碧,时间到了,该出来了。”京成友胜的声音在她的手指上响起。 “知道。”她抬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放在嘴唇边,轻轻说道。然后站起来,准备要离开。可是她突然之间俯下身子,摘了口罩,先是在小水的脸腮上吻了一下,然后双手抱住他的头,发疯般吻住他的失去血色的冰凉的嘴唇。一滴泪珠滴在了他的脸上。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这一个吻,小碧足足吻了两分钟,才直起身子。就在这时候,她蓦然感觉到身后有鼻息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她的右肩上,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本来,以她的身手,不会大意到让人走近身边才有警觉,只是她刚才吻小水吻得太过专注,太过动情,才有这样的疏忽。她马上双手握拳,手肘曲拢来,就要给身后的人一击。 “小玉,你这是干嘛呢?不就是一个地球人嘛,何至于伤心成这样?”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碧暗暗放下手臂,扒掉肩膀上的那只手,转过身来。她看见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一身银灰色制服,以天球人的标准衡量,身体属于健壮的那一类。小碧迅速在脑子里搜索她看过的资料,判断出这个人应该是负责地球人安全保卫、同时也是跟小玉走的最近的A国特工宏达央民。 “央民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就是一个地球人,别说他的死会让我们的实验新增很多麻烦,单单他作为一个跟我们同样具有高智慧的生命来说,也值得我们同情和惋惜,你太冷漠了,让人寒心。”小碧以不悦的口吻说道。在她看到的资料里,小玉跟宏达央民这一对冤家凑在一起,十之八九要打口水仗。 “那也不能太投入嘛,徒然悲伤,会伤害到自己。”宏达央民说。 “你是冷血动物,你当然不伤心,但我做不到。”小碧继续冷着脸说话。但她在心里暗暗高兴,看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认可了她的小玉的身份。 “小玉,如果你能把对地球人的情分分一半给我,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你为什么总是拂逆我的心呢?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有多么认真吗?” “我们俩在垂死之人跟前谈论情感,你不觉得荒唐可笑吗?”小碧说着,狠狠剜了他一眼,脚步就往门口移去。她必须要尽速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否则夜长梦多,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是是,在这个病房里谈论我们俩的事确实不好,我们换个环境说话吧,是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宏达央民跟住小碧,说着。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纠缠着我,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小碧一转身,伸出的手指几乎戳着宏达央民的鼻子。 “小玉,我到底怎么着你了,你看我那个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这个地球人在你的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可是不管怎么说,就算这会儿不死,就算他配合我们完成了任务,他终究是要离开我们这个星球的。他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梦。你瞧,你前段日子待他那么好,他不是照样巴不得早日回到地球上吗?看他逃出地面时的那份决然,已经说明一切了,谁也别想他会安心留在天球一辈子。”宏达央民到底生气了。 “你错了,我对小水没期盼着什么,我就是履行我的责任。我还要告诉你,我对你也没有苦大仇深,不过,你要记取的是,起码在这段时间,我不会有两份心思,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待以后再说。”小碧到底还是给宏达央民留着尾巴。“让他想着吧,继续纠缠小玉那个小蹄子吧。别说,这个宏达央民也够痴心的,不知小玉小蹄子哪里看不上他,竟把他给晾成这个样子。哎哟不行,我得赶快走,否则非得露馅不可。 “好好,我知道你的心思了,知道了。”宏达央民站在房子中央,如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乘这个机会,小碧夺门而去。在门口,跟正要进来的吉登巴扬撞了个满怀,她一抬头,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小玉父亲,慌慌地叫了声:“父亲。”就落荒而逃。 吉登巴扬在门口看着小碧的背影在走廊的拐角处消失,才收回目光。 “央民,你又跟小玉吵架了?”吉登巴扬疑惑地瞧着木头人似的站在病房里的宏达央民,问道。 “没有,我们就是聊了几句话。”宏达央民说,也准备出去。 “咦,小水脸上怎么有泪痕,是小玉这丫头哭了?”吉登巴扬俯身看小水,发现他脸腮上有两滴泪痕,疑惑地说。 “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宏达央民停住脚步说。 “好像还吻了他,看这嘴唇,留下痕迹很明显嘛。”吉登巴扬直起身子,脸带忧郁地说:“小玉这孩子,用情太深了。” 他转身看着仍然站在房间里的宏达央民,想了想,又说:“哦,央民,我知道你常受小玉的气,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太懂,你年经比她大,又是男人,希望不跟她计较,多包容,多给她一些温暖,或许她的心思会转过来的。” 宏达央民连忙点头。 第十四章 一吻成瘾 静静的病房,一缕晨光从房子前面的具有折射功能的窗玻璃上照射进来,抬头,可看得见地面绿色的景致。小玉醒过来,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到小水的病床跟前看他。她俯身细细观察着,不仅惊讶了。小水的呼吸虽然还是很弱,但似乎比昨日要略好一些,盖在身子上的薄被单隐隐约约有缓慢的起伏。她一阵大喜,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妆容,衣裳未整,发际零乱就冲出房间,在走廊上啪啪啪跑着,边跑边喊。 “快来看,快来看,小水的呼吸变好了。” 没有多久,病房跟前聚集了一大群人,都踮起脚尖往里面看。门口,是宏达央民亲自把守,房间里,有吉登巴扬、前田石夫、小玉以及留守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已经给小水检查完毕,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真的在好转。可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的生命力顽强,最终抵抗住了病毒的侵袭?还是……” 不久,更多的医生来到,七手八脚给小水作了全面检查,在把今天的数据跟昨天甚至前天的数据进行比对之后,作出了小水确实在好转的判断。但是他们同样一脸疑惑,找不出好转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只是说着:“奇迹,奇迹,真的是奇迹。” 由于找不到好转的原因,医生们对于接下来采取什么样的医治措施,促使小水加快好转,却拿不出办法。不管怎么说,要对症下药的呀,胡乱医治,起反作用怎么办? 吉登巴扬一直压着眉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这时插嘴说道:“医生,昨天我的小女吻了地球人,难道是唾液里有成份可帮助抵抗病毒?” “我昨天没有吻小水。”小玉在一旁说。 “你是吻了呀,这事还是宏达央民告诉我的。” “他胡说,根本没这事。”小玉生气地说,脸一下子红了。 “小玉,你昨天是吻了呀。”宏达央民一边把着门,一边回头说道。 “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听谁瞎嚷嚷?”小玉狠狠地看着宏达央民说。她想不明白,这个宏达央民怎么就红口白牙胡乱说话,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我,我……”宏达央民说不上了。他昨天的确看见小玉俯身趴在小水身上的,可是此刻看她的样子,她是不想承认。那么,他逼着她承认就不理智了。 “算了算了,你们不必争论了,小水有没有被人吻过,检验一下小水的唇部便知。”一个医生说道。 一个护士已经从小水的唇部提取样本,又从小水口腔的唾液里提取样本,都装好,说要带回去测验。于是所有的人都出去,只留小玉陪着小水。 下午,答案出来了,医生告诉吉登巴扬说,从唇部提取的唾液里确实发现了不属于小水的成分;而从小水口腔里的唾液中更是发现极其令人惊喜的消息,那便是,小水的体内已经产生了抵抗K病毒和Q病毒的抗原物质,而这些抗原物质的出处便是沾在唇部的唾液之中。消息传开,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既兴奋又惊奇,原先因为地球人即将死去而形成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事情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天球人的唾液中有抵御K病毒和Q病毒的抗原物质,当天球人吻地球人时,口腔里面的抗原物质随着唾液进入小水口腔,随即在体内繁殖。他们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抗原物质随着唾液进入小水体内不会产生排斥现象的机理,但既然接吻有效果,那么还等什么?就每天安排人跟小水接吻呗。 由谁承担接吻任务,不用讨论,所有的人都认为,不管之前小玉有没有吻过小水,但目前也只有小玉最合适。 “前田阿姨,我接受就是了,但是,你们对外面不要说这件事情。”小玉很羞赧地对前来跟她征询意见的前田石夫说。 “当然,我们会尊重你的隐私权的。可是你也不必羞羞答答,男女接吻再平常不过了。何况这是挽救地球人生命的好事呢,没有人会嘲笑你。”前田石夫说。对于接吻都感到害羞的女孩子,在天球也唯有小玉了。 “我知道。只是我,还从来没跟男人接过吻呢?”小玉轻声说,还抬头左右瞧了瞧,生怕有人偷听她俩谈话似的。 “不难,你就把嘴唇凑上去,贴着他的嘴唇就行了。”前田石夫忍着笑、表情严肃地说。她相信,男女接吻、甚至在床上滚床单,就跟婴儿饿了要找母亲吃奶一样,是天生俱来的,只要她的嘴唇贴住小水的嘴唇,接下来怎么做,自然就无师自通了。 “哦,就这样简单啊。”小玉傻傻地点着头,站起来走了。 当天傍晚,小玉把病房的门关好,又上了锁,然后坐到小水床边。这些日子,她天天坐在小水跟前,近距离观察他,已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了。可是这会儿,一想到要跟他接吻,她的心态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看到那一对毫无血色的嘴唇时,一股害羞之情在眉眼之间不由自主地弥漫生发出来,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无端地狂跳着,跳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而双颊也袭上一阵燥热。 现在研究所的人都认为是她吻了小水,她百口难辩。她这些日子都陪在小水身边,连睡觉也在同一个房间,献给他一个吻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并没有跟小水接过吻。 她心里也感觉怪怪的,想不通到底是谁吻了小水?研究所被围得铁桶似的,能够自由进出的,除了研究所工作人员,就是负责救治小水的医生和护士,外人进来是难上加难。况且谁愿意冒着天大的危险进来,就是为了跟小水接一个吻?想来想去,她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两个护士。她们都很年轻,进出病房也方便。小水如今虽然瘦得不成形,但仍然是很有型的男子,至少比天球上的男子要胜出一筹,况且还是外星人呢,借着工作之便偷吻一下他又有什么奇怪呢? 当然,到底谁吻的小水,这是小事一桩,不值得花力气去查。 此时,小水气息虽然有所好转,但那只是跟昨天相比,其实仍然很微弱,乍一看就跟断气差不多。她想起他刚到天球那一阵子,虽说因为重力的关系,行走缓慢,但仍然是虎虎生威,扔一个机器人就跟扔小孩玩具似的。特别是想起那个大雨的夜晚,他竟然赤手空拳就把猫虎给打死了,简直令人不可想象,那得需要多少大的力气啊。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模样。她叹了口气,心中的羞赧消失了,心情恢复至平静状态。她先用护士送来的热毛巾揩拭了他的脸,特别是双唇部位,揩拭得特别仔细——她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双唇沾上不知道是谁的陈旧唾液呢。她俯下身子,双唇慢慢压下来,犹如蜻蜓点水般,跟小水的双唇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才重重压了上去。他的嘴唇好冰冷啊,就如冰块似的,寒意直沁心肺,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但她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地压了下去。 她真的不懂该如何接吻,她只是想着前田石夫的话,一味地压着他,她以为压着就好。但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接吻的目的,不是要给他一些唾液吗?这样压着,两人的嘴唇都干的,又怎么给他唾液?想到此,她伸出舌头去*他的嘴唇,后来一想,还是不对,唾液应该是进入他嘴里才起作用呀。于是又用舌头舔开他的嘴唇,让舌头伸进去,左一圈,右一圈,右一圈,左一圈,围绕着小水的舌头搅动起来,也不知搅了多久,还舍不得出来。转着转着,产生了错觉,似乎自己的舌头跟小水的舌头粘在一起了,二合二为一了,又感觉自己的体内有某种奇异的东西涌出来,暖暖的,痒痒的,连身子都变轻了,要飘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玉每天一早一晚两次准时跟小水接吻。医生也来来回回,用各种各样的仪器测量着小水身体的各种数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到了第五天的上午,小玉跟小水接吻完毕,用热毛巾仔细擦拭干净小水的双唇之后,刚要起身离去,她发现小水的眼睛睁开了。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呆呆地看着她,眼珠子好久不转一下。她一喜,扑上去,双膝跪在了他的病床跟前,凑近他的脸看着。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的嘴唇哆嗦着,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他伸出手,想握她的手,可是他的力气不够,只伸到一半,就又垂落下来。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双手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腮上。她哭了。 小水能够吃东西了,小水的脸颊上出现红晕了,小水能够开口说话了,小水能够坐起来了。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研究所里像过节似的,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吉登巴扬、前田石夫每天都会来看望小水。而小玉的吻仍然每天不停地献给他。她本来就是绝顶聪慧之人,这些天下来,早已无师自通,一旦开窍,把男女接吻之事悟到最细微之处,不断变着花样,给小水一个又一个惊喜到后来,小水已经脱离危险,即使她不再跟他接吻,也没有大碍了,可是她依然每天履行着接吻的任务。是的,是任务。她在心里这样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她就像走入迷宫,无法分辨正确的出入口了,她愿意被欺骗着,永远不再走出来。有时候,她出去,接触到研究所同仁投向她的善意微笑的目光,她会脸红,仿佛做了亏心事那样产生心虚的感觉。于是在心里对自己说,停止接吻吧,明天就停掉吧。可是第二天,她依然会走向小水。也有时候,她想矜持,可是这时候小水向她走过来了,于是她的小心肝马上就会在体内伸胳膊踢腿地闹将起来,她心里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意志被冲得稀里哗啦。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就控制不了自己呢?有时候,她也会这样责备自己,可是又有什么用?那一份的缠绵,那一刻的幸福,已经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了,她再也无法抗拒。她甚至很是奇怪,她以前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男人的亲密呢?真傻。 “小玉,谢谢你!”一次,两人接吻完毕,小水捧着小玉的小脸蛋说。 “谢什么呀,咱俩就接个吻呗。”小玉满脸通红地说。 “不是,我不仅是指接吻,我是说,还有在树林里,也是你救了我。”小水很真诚地说。 “什么我在树林子里救你,我前次跟你说过了,我根本没有去过树林子。”小玉从小水的手里挣扎出来,说。 “你去过。我在跟那个只猫虎搏斗的时候,是你扑过来,帮助了我。后来我们俩一起制服了那只猫虎,你也受伤了,本来我想抱着你回去,后来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把你接走了。”小水急急地说着,他不明白小玉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 “小水,这一定是你的幻觉。你伤得太厉害了,又有病毒侵入。它们把你的脑子搞糊涂了,才产生这些幻觉。”小玉根本不相信小水说得这些话。 “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小水见小玉坚决不承认,也怀疑起自己来了。 又过了十来天,小水跟着小玉回到了原先的房间里。这次治疗伤病的过程太有意思了,竟然是跟小玉接吻。太好玩了。当然,他的心里还是很感激小玉的,是她的吻,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似乎是惯性使然吧,两人从病房回来,虽然仍然分开睡觉,可是早晚的接吻却延续下去。跟小玉的接吻也让小水感觉到做人的美妙,他不再愁眉苦脸了,也不再怨天尤人,他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他无缘无故地逃出去,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本来以为吉登巴扬或者前田石夫会狠狠斥责他的,见了他们俩总是惴惴不安。可是没有。吉登巴扬跟前田石夫根本不提那件事,就如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似的,还跟以前一样待他,不,甚至比以前更加关心他。于是他的小小的惴惴不安也消失了。 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唯有机器人老四不见了。小水用脚趾头想想就能明白,老四一定是代他受过了。想起自己利用老四获得一些关键信息并得知那件黑色衣服的秘密,他就有些歉意了。虽然老四是机器人,可她跟别的机器人不一样,她也具有高级智慧,有情感。 “这些天都没看见老四,它去哪儿了?”有一天,小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小玉。 “它受处分,回原来的地方去了。”小水答道。 “为什么?” “你不知道?”小玉的眼眸里透出嘲讽的光。 “都是我的错,是我让老四惹上麻烦的,让它回来吧。”小水心虚了,不再跟小玉打哑迷,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权力,得前田阿姨说了算。”小玉说。 “那你就跟前田石夫说说。它不回来,我心里不好受。”小水说。 “哟,原来你也有同情心啊。”说起小水的出逃,小玉还是有些怨愤的,忍不住剜了小水一眼,说。 在小水的再三要求下,老四到底回来了。但老实得像换了个似的,一天到晚低头站在房门口,不说一语。 “老四,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你。”有一天,小水乘着房间没人,走到老四跟前,说。 “我可是什么都坦白了,你不会恨我吧。”老四说。 小水不由得笑了,这机器人,心眼倒是直,不懂得隐藏,如果换作地球人,谁会主动说这些呢? “没事,坦白就坦白吧,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小水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倒是有恃无恐。”老四不高兴地说了句。 老四这句话倒让小水愣了一愣。“有恃无恐?我是有恃无恐吗?” “你也被人骗了是吧。”老四又说了句。 小水的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卡在了什么地方似的,上不上,下不下。的确,那个雨夜,他奋力冲了出去,那么的闹腾,却连个鬼也没见着,可不像是被骗吗?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纸条不是哪个人,而是小玉母亲送进来的,她为什么要骗他呢?没有道理啊。那么,是不是因为那天雨太大,接应他的人没有办法现身?他想不明白,他非常想见到小玉母亲,把一切问个明白。 第十五章 西丁哨所 小碧和京成友胜的飞艇刚刚在S国都城出入口前面的广场上停下来,就看见外面如临大敌似的站着一圈机器人。有的手里拿着电击棍,有的拿着麻药枪,将他们包围起来。猩红色的阳光照射下来,广场上停着的密密麻麻的飞艇机身上闪着耀眼的光斑。小碧看见站在远处的安达秋元,回头悄悄地对京成友胜说:“安达秋元亲自来了,看来此次我父亲真的动怒了,不好意思,恐怕又要连累到你了。” 京成友胜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免有些发慌,脚步也迟疑了,听小碧这么说,豪气又上来了,一拍自己的胸脯说:“说什么呢?没事,随便他们怎么对我。” 小碧说:“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说罢,她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边走边大声说:“喝,这么大的阵势迎接我,受宠若惊哪。怎么,麻药枪、电击棍都拿出来了,激光枪呢,那玩意儿更有效,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为什么不拿出来?” 她慢慢走近两个机器人,突然一个马步,左右开弓,嘭嘭两拳,两个机器人应声倒地。她站直身子,轻蔑地瞧了瞧躺在地上的两个机器人,又像拍打灰尘似的,将两只手在衣服的前襟上轻拍了拍,目光指向安达秋元。“我们的这些机器人这么不经打,别说抓地球人了,就连我也抓不住。安达秋元局长,对此你有何感想?” 安达秋元气定神闲地走近来,一笑,说:“要说抓地球人,这些机器人哪靠得住啊,不是还有大小姐你吗?” “我?笑话。你今天气势汹汹带人过来,还容我再去抓地球人吗?估计又要把我软禁在哪里吧,这可是你秋元大局长拿手好戏哦。” “你说得很对。小碧,你是情报局特工,心里明镜似的,没有得到总统批准,私自去敌国,是要以叛国罪论处的。这是高压线,谁也触碰不得。”安达秋元收了笑脸说。 “我今天不反抗,也不辩解,一切待见到父亲时再说。我只想告诉你们的是,此次去A国,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而京成友胜,则是被我劫持去A国的,并非他自愿。你们不可恣意妄为,残害忠良。” “大小姐,这就是孩子话了,你劫持他?凭他的身手,你劫持得了吗?”安达秋元哈哈大笑。 “你小瞧我?”小碧话刚一出口,脚步一移,转眼间已经转至安达秋元身后,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拔出激光枪顶在他的腰部。 “哎别别,小碧,你这是干嘛。”安达秋元吓得手脚发软,身体直哆嗦,这个大小姐,可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这熊样,还情报局长呢?快瞧瞧裤裆,是否尿尿了。”小碧粗鲁地嘲笑安达秋元,手一松,把枪收了回来。安达秋元狼狈不堪,却又不敢发火。 “我说过我不会反抗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在B国,没有谁我劫持不了的,只要我愿意。” “好好,你说的,我相信,相信。”安达秋元被吓得不轻,此刻说话还在哆嗦。 “既然相信,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他走。”小碧大声喝斥他。 “这不,怎么也得过一个程序吧,你放心,过一个程序之后,马上放他。” “好,我相信你一次,走吧。”小碧说着,带头往出入口走去。在她和京成友胜的前后左右,走着那些机器人。 她当然是被软禁起来了,在情报局大楼最高层,七层的一个房间,一应家具用品俱全,好吃好喝供着,门口呆着两个闷声不响的大块头机器人。这一次,她的父亲好像是下决心让她这么住一段时间了,都过去不少日子了也不过来看她。她对自己的处境倒没什么在意,让安达秋元托人取来那批有关小水的视频资料,专心致志地学习起地球语言——A国已经开发出地球语言芯片,但不会送给B国使用,她只能就着视频学。她惦记着京成友胜,虽然在下飞艇的时候给安达秋元说过,不能抓京成友胜,但不知那个跟父亲亦步亦趋的家伙到底会不会开恩,如果按照父亲的旨意办,那就糟糕了。安达秋元倒是来探望过一次,可是对于她的询问只是打着哈哈搪塞,不肯正面回答,她就知道事情坏了。又住了几天,父亲仍然没有过来,她的忍耐到顶了。哼,你们还想关得住我?别痴心妄想了。 这天中午,一个机器人照例送饭进来,她在机器人打开门时,嘭嘭两下,把两个机器人干掉了。然后冲出房间,迅速下到六楼,闪身进入安达秋元的办公室。此时安达秋元刚刚吃过饭,正歪在沙发上看着视频呢?小碧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像提拎一只鸡似的提拎起来。 “哎哎哎,小碧别开玩笑。”他叫着。 “开玩笑?哦对对,是跟你开玩笑,别生气啊局长大人。” 小碧嘻嘻哈哈笑着,伸手打开办公桌上的一个抽屉,把自己的那枚戒指拿出来,戴到手指上,又看见另外一枚深色戒指,知道是京成友胜的,也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把他往走廊上拖。“说吧,你开玩笑把京成友胜开哪去了?” “京成友胜?我跟他开玩笑,怎么可能。” “哦,你没有跟他开玩笑?那是他自己跑掉了?不过你是情报局长,总该知道自己的手下跑哪儿了?” 小碧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响,好多门口都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看着他们平日趾高气扬的局长被小碧像玩玩具似的玩着,发出嘻嘻的笑声。小碧更来劲了,又把安达秋元往走廊拖了几步。 “我还天天守着他?他跑哪儿了,你得问他自己啊。”安达秋元被小碧提拎着,感觉自己今天糗大了,可是他又不敢跟小碧叫板,别说她是总统的女儿,就是真跟她一对一干,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局长大人,你把他的戒指都没收了,我怎么找他去?要不,你陪我一起找?”说着,小碧又把安达秋元往前面拖了几步。 “小碧你别任性好不好。这里可是情报局办公大楼,不是你家里。”安达秋元瞥见了一个一个门口的那些看西洋镜似的脸,气得脸绿了,可是他挣不开她的手。 “看你这个怂样,还情报局长呢?也就我父亲瞎了眼,把你当宝贝似的。识相点,就把京成友胜关押的地方告诉我,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关到一个外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说到做到。”小碧也不耐烦起来了,威吓道。 “好好,我告诉你,告诉你。我没有关押他,是把他派驻在西丁了。”安达秋元无奈,只得告诉实情。 “啊,你可真行啊,竟然把情报局数一数二的特工塞到那个荒凉之处做哨兵,亏你干得出来。”小碧手一松,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子。“局长大人,问问我父亲,为什么我们一回来,他什么也不问就把我关起来,难道他真不想知道我们去A国干什么吗?再问问,那个地球人最新信息他还要不要?” “你们去A国是为获取地球人的信息?” “你以为呢?” 小碧说完,丢下失神落魄的安达秋元,下楼去了。出了地下城,她一眼看到自己的那架停在广场上的猩红色飞艇在阳光下闪着蜜色的光。她上了飞艇,起飞之后,径直朝着西丁口方向飞去。 雱青大陆地形呈橄榄状,两头小中间大,地势也各从两头由低到高向中间过渡。最高处,也即中央部位,一段狭长的大裂谷横贯南北,将陆地一分两半,只余南端一段的山脉藕断丝连般连接着两边的陆地。但是这段山脉的山脊上却坐落着三个活火山口,火山灰几乎终年不断在山脊上飘荡,由此,这段山脉成为死地、天堑,没有任何生命能从此经过。 大裂谷便是A国和B国陆地分界线,谷西A国,谷东B国。 西丁哨所坐落在最北端临近大裂谷的地方。如果把大裂谷形容为一条硕大无比的鳄鱼的话,那么它就在鳄鱼的尾巴位置。这个地段的大裂谷的深度不及其它地方。B国就在这里设了一个哨位,除有十来个机器人之外,也安排一个管理人员。活倒是不累,生活设施也齐全,就是长年累月一个人,寂寞,所以一般都是隔一段时间就换人。可是,像把京成友胜这样B国极为缺乏的高级特工放到这里,却是绝无仅有。 由于隔着连绵的树林子,它跟地下城的交通都是由飞艇担任。 便是飞艇那样速度极快的飞行器,从都城起飞,也足足飞行了一个多小时。还在空中的时候,小碧通过哨所内部电话,跟京成友胜通过话,所以京成友胜早早地站在哨所前面小广场上等候了。小碧一从飞艇上下来,就被京成友胜一把抱住了,两人站在那里疯狂地亲吻,惹得一干机器人都看傻了,相互偷偷地打趣:哎哟,这人类喜欢相互咬嘴唇,都咬成这样了?这些哨所的机器人可没有轮换的,长年累月的呆在这个冷僻的地方,能见过人类男女几次接吻的? 两人吻累了,才进入哨所。这里除了他们俩,就是机器人了,他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根本不用回避什么。这不,两人嘻嘻哈哈进入哨所,一路走一路宽衣解带,一进入京成友胜的卧房,就滚在一起了。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完事了,京成友胜问。 “很简单啊,揪住局长大人一问,就问出来了。”小碧头枕着京成友胜的大腿,说。 “我们那局长大人也是个怂包,哪天他要是被A国人抓住了,很有可能就是个叛徒。”京成友胜能想像得出安达秋元被小碧欺负的窘况,笑着说。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小碧说。 小碧是第一次来这里,两人趁天色还早,从哨所里面出来,去外面看景致。此时,猩红色的太阳挂在西边地平线不足一丈高的空中,浓烈的红色犹如粘稠的米酒,把天空和大地薰染得一片炫烂。脚底下的大裂谷像一条凶残的鳄鱼,张牙舞爪地从他们的脚下,随着地势往前窜去。他们的眼睛往北,可见浩瀚无际的大海和散落在大海里的大大小小岛屿,海水温柔地起伏,泛着金色的波光。两人相互偎依着坐在一块巨石上。 “哎,对了,我们B国的位置在谷东,他们A国在谷西,大裂谷的对面既是A国,也就是西面喽,那么这边呢?这边是南还是北?”小碧手指着大海问道。 “北面。”京成友胜回答道。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连小学生都能答得出来的问题,却从小碧这样聪明绝顶的女孩的嘴巴里一本正经地问出来,感觉特别可笑。难道女孩子天生就对方向感缺乏辨别能力? “这里的景色好美,好刺激,我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小碧却不理会京成友胜的诧异,用手捂着胸脯,激动地说。她此时已经回归到小女孩的角色。 “要是觉得这里好,就住上几天吧。”京成友胜笑说着。 “好啊,我们俩就在这里享受几天二人世界吧。”小碧响应着。可是她刚说完,就郁闷了。“恐怕不行,我父亲肯定会喊我们回去的。”似乎要印证她的话似的,她的话音刚落,戒指上就响起了声音。“小碧,我是父亲,你在哪里?” “我不是被你关在情报局吗,还能在哪里?”小碧的嘴巴噘起来,不高兴地回答道。 “行啦,我知道你跑出去了,快说,你在哪里?” “不跟你说。”小碧负气嚷了一句。 “小碧,你别耍孩子脾气了好不好。你事先并没有告诉父亲去A国的真正目的呀,父亲处罚你们,也是很正常的,否则的话,你让父亲怎么向一国百姓交待?总不能说你是我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吧。再说,父亲私下里还特意交待安达局长要好好待你呢。” 小碧听了浪松能劲这番话,才把气消了,说出了自己的去处。“我在西丁哨所。”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你们不是把京成友胜贬谪到这里了吗?” “好,你马上回来。” “回去可以,我要京成友胜跟我一起回去。” “京成友胜的事,我管不着,由安达秋元处理。” “京成友胜不回去,我也不回去。还有,安达秋元必须向京成友胜道歉。” “你太任性了,你不可这样老是为难父亲。” “我在哪里为难父亲了?” “你跟京成友胜去A国探取情报不假,可你们毕竟是不打招呼就走,父亲连处罚一下你们都不行吗?” “当时情况紧急,再来回请示,以安达秋元的磨磨蹭蹭性格,我等得及吗?再说,我作为特别特工小组负责人,在紧急情况之下,难道连权宜处置的权力都没有吗?为什么我一回来,你们连问都不问,直接把我们两人一个软禁,一个贬谪到避远之处,状如流放。你是一国总统,不可能管得很细,可安达秋元是情报局长,我跟京成友胜是他下属,他这样做,除了工作粗枝大叶之外,也有不信任属下之嫌,让他道个嫌,已经是很宽容他了,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以后情报局特工谁还肯为国家出力呢?”小碧这一番话,把浪松能劲说得哑口无言,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 小碧到底还是在西丁过了一夜,次日才起飞离开,于中午时分回到都城。 “小碧,现在可以把情报向我们汇报了吧。” 总统府一个小会议室,坐着浪松能劲、安达秋元、小碧及京成友胜。浪松能劲犹如迫不及待似的,刚落坐就说道。小碧向京成友胜看了一眼,打开自己的戒指,声音就出来了。先是一个女孩子的惊喜的叫声:“快来看,快来看,小水的呼吸有变化了。”接下来是许多人的嘈杂的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再接下来,是很多的女孩子呢喃之声,听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中间杂的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的对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小水病情好转之类的话,最后是相互庆贺小水病情彻底好转回他自己房间的话。 不用小碧解释,浪松能劲和安达秋元都听明白了,两人面面相觑。 “这么说,你在地球人的病房里放了一个信息源?”浪松能劲说。 “是的。”小碧说。 “干得不错。”浪松能劲称赞了一句,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去核实地球人死亡消息的真假的?难道你们早就怀疑地球人不可能死去?” “那倒没有,我们就是为履行特工的使命,给国家传递最真实的情报,所以才要去现场核实。”小碧说,其实这不完全是她当初的真实动机,如果说有,也不是最主要的,但是她此刻只能这么说。“还有,我觉得我们这次去的最大收获是在他们的研究所安置信息源,就算不可能得到最核心的机密,也必定会提供有重要价值的情报,从而能让我们掌握地球人的动向。” “好好,你们俩立功了。否则的话,我们都以为地球人已经死亡,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不是要耽误大事吗?”浪松能劲说着,不悦地剜了安达秋元一眼。 “是我工作粗枝大叶,我向总统请罪。”安达秋元说。 “你得向我和京成友胜道歉。”小碧不放过安达秋元。 “是是,我工作有失误,怠慢了大小姐,向你道歉。”安达秋元双手合揖,略略向小碧弯了弯腰。 “还有京成友胜呢?” 安达秋元无奈,又向京成友胜弯了弯腰。“友胜小弟,本局长向你致歉了。” “好了,情报我们已经汇报了,至于下一步怎么行动,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就不操心了。我跟京成友胜还得回西丁去。” “还去那里干什么?”浪松能劲蹙着眉说。 “那里没有人,你们说我们回去干什么?”小碧说着,给京成友胜丢一个眼色,两人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小碧像是刚刚想起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折叠成菱形状的纸条,一扔扔到桌子上。 “这是我跟京成友胜拟定的特别行动小组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如果你们觉得可行,就通知我们。” 小碧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连京成友胜也隐瞒着,那就是,严格说起来,是她再次救了小水。 第十六章 赤坂里奈 小水惊奇地发现,自从病癒之后,头晕和身体发沉的毛病都自行消失了,也就是说,他已经适应了天球的重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跟病情有关,只是从此之后,他在天球,能像在地球上一样轻松行走了。 不过他也明白了,不管那张纸条后面的秘密是什么,他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到地球的。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他倒是心平静气下来,不着急了。闹了个这么大的动静,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不是仍然被逮回来吗?不折腾了,折腾也没用,安心过日子吧。想起过日子,他想到了语言问题。如今他除了小玉和吉登巴扬以及两个机器人之外,可是和谁都无法交流。这让他感觉不方便,他不能只跟这四个人说话啊。趁着这会儿小玉出去了,他又紧着向低眉顺眼靠墙站着的老四请教去了。 “我想学天球语言,好学吗?” “学什么学?让他们给你的大脑里装上一个芯片不就行了?”老四剜了小水一眼,顺嘴说道。她因为把许多秘密透露给他而受到前田石夫好一顿训斥,心里对他还怨恨着呢,可是它仍然管不了自己的嘴,一开口又把秘密给泄露了。 “在大脑里装上芯片?” 老四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怜巴巴地瞅着小水,不说了。 “说啊,说下去啊,干嘛说一半吞一半的,逗我玩是吧。”小水刚说到这里,心里一顿,明白了老四为什么不肯说的原因了,就凑近它温言道。“没事的,我不会说是你说的。我就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老四仍然不肯言语。 小水一急,又吓唬道:“你要不说明白,待会儿小玉过来,我就说你刚才怂恿我让他们给我装语言芯片。” 老四一听小水这样说,又吓着了,马上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真的不会说,说出是我说的?” “我向你发誓,绝不向任何人说。”小水一本正经地起誓道。 于是老四才低低说道:“你看我和老三,既会天球语言,也会地球语言,且是我们学会的?都是他们给装上芯片的缘故。一装上,我们自然听得懂,也能说了。” “你们是机器人,可以安装芯片,难道我们也可以?” “当然,在天球上,给人的大脑安装芯片,那是小事一桩。特别是安装语言芯片,更方便了。天球人各地的语言也是不同的,在以前,想获得另外什么语言的能力,也跟你们一样得苦学,慢慢学会,现在只要装上芯片就行了。” “装上芯片,会不会对大脑有不好的影响?” “不会。如果你不想要了,也可以拿掉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小水向小玉一提出说想装天球语言芯片的事,小玉顿时就乐了。小水希望会天球语言,说明他的心安定下来了,这是大好事啊。她跟前田石夫说了,前田石夫也相当高兴。小玉又跟小水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还得说地球语言。开头小水不解,还以为这样子两人说悄悄话方便,当他把这一层疑惑说出口时,他的胸口挨了小玉一小拳头。 “要死啊,说什么悄悄话,我不就是多找机会说地球语言,希望练得更熟练一些吗?” 小水这时候也知道了,小玉小小年纪,已经是天球上小有名气的语言学家了。她在父亲的指导下搞懂了地球语言,无师自通地说一口流利的地球话,还协助软件专家制作出地球语言芯片。这个芯片安装在机器人老三老四身上,在跟小水的交流中证明了它的价值。小水想到自己虽说也挺爱看书,可是跟小玉一比,那岂仅仅是只落后一点点,简直是天壤之别,心里不免有些惭愧。 安装芯片只用了十来分钟时间就搞定了。小水坐到一张椅子上,操作人员先是在他的后脑勺刮掉一点头发,操作人员在刮头发时啧啧声不绝,连连称赞小水的头发好,说又密又粗,摸去太舒服了,这样好的头发,在天球上可是找不到第二个了。站在旁边的小玉告诉小水说只是露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头皮,然后操作人员拿出一个绿色的、像手枪一样的工具,再把一个米粒大小的黑颜色的小方块递到他跟前给看过,装到那个工具的“枪管”里,在一旁的小玉又跟他说,这就是即将安装到他大脑里的芯片。小水啊了一声,心说,这么小啊。他正想着,医生已经将“枪管”顶住他的后脑勺,只听轻轻的一声响,他感觉头皮小小的麻了一下,操作人员已经收了工具,笑咪咪的说道:“好了。”嘿,小水竟然听懂了,他那个高兴,就如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小水的体质恢复得很快,没有多久,就能从房间走出来,在外面活动了。当然,那是指研究所的外面而不是地面。特别令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高兴的是,如今,小水和小玉这两个孩子亲亲密密地呆在一起,颇有些小情侣的味道了,特别是一早一晚两次的吻,那是真投入啊。他们想,照这样发展下去,实现最终目标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是也有人不舒服,那就是宏达央民。他作为负责小水小玉安保工作的特工,每天都在两人的身边转,看着两人亲密无间,同进同出,心里犹如被猫爪抓了似的难受。有心辞掉这项任务,却又舍不得近距离接触小玉的机会。无奈之下,就那么难受着,忍受着。 这天,宏达央民接到小玉母亲赤坂里奈的电话,说能否去她家一趟,她想当面跟他请教一些事情。这当然可以啦,宏达央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当天午饭后,他就过去了。一幢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却只有赤坂里奈孤独而无聊地居住着。宏达央民在走进房子的时候,不免产生同情之心。他在一张扶手和靠背上都雕着花饰的长榻上坐下,等着赤坂里奈发问。他见这位当年红透雱青大陆的女主持人,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有的只是殷勤而略带谦卑的笑。这一刹那,宏达央民的心里一阵恍惚,他从赤坂里奈的脸上,看到岁月的冷酷和无情。 赤坂里奈把宏达央民当作孩子似的,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了满满的零食,然后才坐了下来。没有说话,先是把一张纸条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赤坂里奈收到的第二张纸条了。跟第一张纸条不同的是,这张纸条是用天球语言写的,她完全看得懂。另外就是,纸条是被人折成一个纸飞机,飞进院子,让她在地面上捡到的。赤坂里奈虽然不清楚第一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但她清楚的是,那个地球人在大雨天气出逃,惹得国家安全局兴师动众,派出百多名机器人搜索树林子,而最后那个地球人几乎丧命,一定是那张纸条惹的祸。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惴惴不安。但是她至今仍然搞不清楚写纸条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对于这第二张纸条,她是格外谨慎了。 宏达央民疑惑地打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你老公被总统和那帮无耻的政客绑架所搞的试验,是有背良知的,会给天球人的子孙后代带来无穷的祸害。他们强行要求你女儿跟那个地球人上床**,会给你女儿的身心造成巨大的、无可挽回的伤害,会断送你女儿一生的幸福。你作为母亲,难道就眼看着你的女儿走进地狱而不管吗? 下面没有署名。 宏达央民看完纸条上的文字,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赤坂里奈。他不明白她给他看这张纸条的用意。 “纸条里写的,是真的吗?”赤坂里奈看着他说。她虽然对于送纸条给她的人没有好感——他们曾经绑架她女儿,对她施虐,她对他们能有好感吗?但是她又对纸条上所写内容不敢轻易怀疑。她对于老公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每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老公是天球上最具知名度、身后粉丝无数的大科学家,心里的自尊和优越感就会爆棚,可是,她又恨他结婚之后对她的冷落,使她的大半辈子生活处于孤单的环境里。更要命的是,她对老公身后那些疯狂的粉丝总是不大放心,生怕会有第三者挤进来。可是要说老公拿女儿一生的幸福作试验品,她又不大相信。怎么说老公也是个态度严谨的科学家,别说是女儿了,便是面对不相关的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做。可是,纸条上又说老公是被人绑架的,就是说是不得已的。真的是这样吗?她被纸条上的话弄糊涂了,她想把事情搞清楚,于是想到了宏达央民。她知道宏达央民恋着女儿,而他又是负责地球人小水和女儿安保的,对这个所谓地球人1号计划会有一定了解,问他,应该会说实话。 “这个,——”宏达央民迟疑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实话,对于这个试验,他能够知道的,也就是当初接受任务时上司的一个大概介绍以及他来到地球研究所之后断断续续听到的一些内容,他怎么知道这个纸条所写的吓人的后果是真还是假?不过,以他的多年特工生涯练就的敏锐感觉,他能够嗅出这张纸条背后所藏的不怀好意。这是有人想借赤坂里奈之手给试验增添一些麻烦,不让试验顺顺当当地进行下去。 “央民,阿姨知道你们有纪律,你对外不能随便透露研究所的信息。可是你也不必顾虑过多,你说的话,阿姨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赤坂里奈见宏达央民迟疑着,以为他一定有压力,就安慰着说。 宏达央民顿时醒悟过来。他不是苦于找不到阻止小玉当那个地球人试验品的办法吗?那么,此时就是个绝好的机会。让赤坂里奈相信纸条上的话,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阻止的,让她出面拉小玉回来,是再好不过了。小玉不当地球人的伴女,吉登巴扬完全可以另外找人,试验仍然可以继续进行。况且,他确实听到过这个试验存在一些不可知因素的说法的。 “阿姨,您为什么不直接问所长或者小玉呢?他们可比我更懂啊。”宏达央民说。 “你以为他们会把真相告诉我吗?问也是白问。”赤坂里奈不悦地说。 “哦,也是。” “可是你跟他们不同,你喜欢小玉,你是不会看着小玉往火坑里跳的,对不对?”赤坂里奈又说。 “阿姨,既然您问到这一层了,我就跟您说心里话吧,我对小玉陷入试验中是有担心的。”宏达央民说:“那个地球人是外星人,跟咱们不在一个星球上的,确实存在很多不可知因素。前些日子那个地球人跑到树林子里过了一夜,沾了病毒,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小玉跟他接吻,把天球人的唾液带进他的体内,为他培养出抗原体,无意中救了他一命。您说,小玉要是跟他那个,让地球人的东西进来,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就是不发生意外,万一小玉真的怀孕,生出两个星球的人混搭的小人儿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也控制不住啊。” “我听明白了。那么据你所知,他们两个那个了没有?”赤坂里奈点着头,凑近宏达央民,低声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们两个现在很亲密,至于那个事情,我听说还没有发生。” “你肯定?” “我肯定。以前是那个地球人因为被掳掠到天球,心中有气,不肯跟小玉同睡一张床。现在,那个地球人虽然性命拣回来了,但是身体还虚弱着,估计还得有一些日子才恢复正常。” “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找老头去。” 次日一大早,赤坂里奈就出现在往地球研究所走的路上。她所居住的小区跟地球研究所的出入口很近,出了小区大门是一条直通广场的羊肠小道,路面平整得很,两旁栽着花木。此刻就有些颜色各异的花儿开着。因为是上班时间,天空中也不时有飞艇飞过,在广场上降落,那是居住远一些的人驾驶飞艇上班。 当赤坂里奈刚刚由羊肠小道踏入广场,才走了四五步路的时候,一个面目俊秀的少年,脚踏代步器,从远处飞快地滑过来,滑到她的跟前,突然一个趔趄,像要摔倒在地。赤坂里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要扶他,却见那个少年一挺身子,又站住了,冲她一笑,滑走了。 赤坂里奈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呆了一呆,摇摇头,又往地下城出入口走去,进入地球研究所,径直来到吉登巴扬的办公室,此时吉登巴扬上班不久,正在跟前田石夫商量着什么,一见妻子这么早一脸严肃地进来,不免有些惊讶。 “那好,我走了。嫂子您坐。”见赤坂里奈进来,前田石夫礼貌地跟她打个招呼,退出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吉登巴扬蹙着眉说。他对妻子不打招呼来他的办公室很是反感,可是来也来了,他只得打招呼。 赤坂里奈一屁股坐在前田石夫坐过的椅子上,说:“我女儿最近还好吧。” “很好啊,她没跟你联系吗?”吉登巴扬说。 “打个电话问声好,比起你这个老头子嘛还算有一点良心,可是这顶什么用,我还不是天天一个人守着空房过日子?”赤坂里奈发泄着心里的怨气。 “那你要不要见她,我把她叫来?”因为是在办公室,吉登巴扬不想跟她发生争吵,就忍着脾气说话。 “不用,我自己会过去。” “噢,那就在我这里坐会儿。”说罢,吉登巴扬低下头看材料。他以为赤坂里奈又是跟以前一样,在家里呆得不耐烦了,来他这儿透透气,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是不要招惹她。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何要来你这里吗?”赤坂里奈问道。 “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你说吧。”吉登巴扬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那份材料。 “你就不能放下手里的东西,耐心听我说话吗?”赤坂里奈见老公眼睛不离材料,完全不把她当回事,不仅恼怒了,一把把那份材料抢了过来。 “你——”吉登巴扬的眉毛拧紧了,低喝一声。“你太放肆了,这里是研究所,是我的办公室。” “是我放肆,还是你没良心?”赤坂里奈把材料扔回到桌子上,瞪着眼睛说。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拿着女儿的一生幸福当试验品?”赤坂里奈恨恨地质问道。 “什么试验品,你胡说什么呢?”吉登巴扬听赤坂里奈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吃惊,知道今天怕是又要麻烦了。 “你让小玉跟地球人好,想着法子让两个星球上的人上床,你怎么做的出?即便小玉不是你我亲生的,可是她毕竟是你我养大的。” “你告诉我,是谁又在你跟前胡乱嚼舌头了。”吉登巴扬忍住气,平心静气地问。 “没人在我跟前嚼舌头,我就是要你回答,你为什么拿小玉的身体作试验?”赤坂里奈不答理吉登巴扬的询问,固执着问道。 哎哟,这还真的把吉登巴扬问住了。让天球人跟地球人上床,的确是试验啊。虽然他有把握不会出问题,而且通过小玉接吻救小水这件事,证明两个星球的人的体液并不排斥,他对两人上床成功的信心更足了,可不管怎么说,试验就是试验,会存在不可知的危险。 “老婆,你听好了。”吉登巴扬想了一下,说道。“不管小玉是不是我们亲生的,她都是我们的女儿。我对小玉的感情绝非是血缘可以左右的,或者这样说吧,我对小玉的感情比对亲生孩子还要亲上百倍。这一点,你这个做母亲的会看不出来?我会对小玉的一生负责的。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我就是要你回答,你是不是拿小玉作试验品,是还是不是?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认为你默认这个事实。”赤坂里奈豁出去了,她逼着吉登巴扬不放。 “母亲,你别逼父亲了,这是我自愿的,跟父亲无关。”办公室的门开了,小玉出现在门口。 “你自愿?小玉,这是拿你的身体作试验哪,你难道不知道?” “你别当心,我们事先做过很多模拟试验,不会有事的。”小玉走到母亲跟前,倚在她身旁,握住她的一只手,说。 “你别替你父亲开脱责任,你才二十岁,能懂什么?模拟就是模拟,怎么能够跟你自己的身体相比,人体是最复杂、最娇贵的东西,能跟模拟的东西一样吗?孩子,你跟母亲回去,不再作这个试验了,好吗?”赤坂里奈反手抓住小玉,把她抓得紧紧的,像是不把她抓紧,她就会从她的身边逃走。 “母亲,我真是自愿的,你不相信父亲,还不相信我吗?”小玉说。 “我不管你自愿不自愿,你是母亲的孩子,你就要听母亲的话,离开那个地球人,离开这个研究所,跟母亲回家。”赤坂里奈一把抱住小玉,眼泪就下来了。 “母亲,你这是何苦呢?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自己回家吧,好吗?”小玉有些气恼了,推开母亲说。 “不好,我就是要你跟我回家,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要怎样?” “否则的话,我就懒在这里不走了。”赤坂里奈说着,伤心起来,不觉嚎啕大哭。 吉登巴扬和小玉对视着,毫无办法。 第十七章 广场乱象 下午的时候,网络上出现了赤坂里奈在吉登巴扬办公室哭闹的一幕,底下贴有不少文章,一幅幅标题让人骇然:看,著名宇宙科学家从事的肮脏研究 拿女儿身体作赌注,这个父亲的心太残忍 昔日著名女主持,你在为谁哭泣 这个家庭的纠缠到底说明了什么 我们能这样随便掳掠外星人吗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蓄意为之。为视频配套的文字把吉登巴扬的研究能抖落的都抖落出来,并极尽歪曲攻击挖苦之能事,什么不人道、什么反伦理,什么最终会毁灭天球人等等词都搬出来了。 由于吉登巴扬一家三口名气太大。视频和文字的点击率直线上升,到了晚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发生在我办公室的事情,怎么会被外界知道呢?是不是我们研究所有内鬼?”吉登巴扬得知消息,几乎气得吐血,把前田石夫召来,说。 “可是所长,您的办公室是不装监控设备的,除非是外人进来,否则怎么被拍得去呢?”前田石夫疑惑地说“是啊,这真是蹊跷啊。”吉登巴扬也醒过神来。为了保密,他的办公室和实验室,不仅没装监控设备,还是全屏蔽的,就是说,外人除非将摄像设备带进来,否则根本不可能获取图像。便是通到他办公室的可视电话,也只是了了无几,比如总统申花文章,比如妻子赤坂里奈。难道是老婆有备而来,早已藏了微型摄像镜头在身上?一想到此,他打了个寒战,马上叫来小玉,两人急急地奔回家去。只见赤坂里奈也正在看这个视频。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赤坂里奈显然已经一脸惶恐,见到丈夫和女儿齐齐出现,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问你哪?你做得好事?”吉登巴扬咬着牙说。他看见妻子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更加认定了此事与她有关。 小玉也不多说话,上前在母亲身上四处捏了一遍,很快找到一个纸一样薄、蚕豆般大小的信号源。那玩意儿贴在赤坂里奈衣服的下摆处,跟衣服同样颜色,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赤坂里奈更加惶恐了,不知如何辩解才好。 “怎么回事,你说是怎么回事?”吉登巴扬压抑着愤怒,沉声说。 “母亲,这是谁给你的?”小玉也在一旁着急地问。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赤坂里奈说不出话来。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上午无缘无故地来我的办公室闹这么一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都在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这不就是你要的效果吗?”赤坂里奈自退休之后,对老公的猜疑心越来越大,经常无缘无故地指责他、跟他吵闹,甚至干扰他的工作,他不堪忍受她在耳朵边的唠叨吵闹,回家次数越来越少,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他越不回家,赤坂里奈的猜疑心越重,唠叨越厉害;赤坂里奈越是唠叨吵闹,他越是不想回家。 “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想害你们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信号源是怎么来的。”赤坂里奈无助地说着。她想起上午去研究所时,在广场附近遇上的那个少年,难道是他给贴上的?于是她把自己的疑惑给说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拿出了那张纸条。 吉登巴扬看了纸条,心里明白是有人利用了妻子。他恨恨地盯了她一会儿,手一挥,就走出了房间。 小玉迟疑了一下,说:“母亲,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会给父亲带来很大的麻烦的,闹不好,会毁掉他这个花了十年心血的项目。”说罢,小玉也走出了房间。 当总统申花文章得知消息,要出手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组织了一批写手拼命写驳斥和解释文章,却是根本抵挡不住如潮水般汹涌扑来的责骂和嘲讽。一些网络大V们获得这个扬名的绝好机会,搜索枯肠,旁征博引,写出一篇篇文章,可着嗓子骂吉登巴扬,越骂越凶,越骂越不着调。在一片的骂声中,吉登巴扬转瞬变成为一个全民公认的顶着科学家头衔、不学无术、专事剽窃、五毒俱全的恶人。说起来也很矛盾,天球上人丁不旺,可是天球上又不缺乏无所事事的闲人。到了第二天,研究所门口出现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以年青人居多,起先,在机器人严格的把守下,他们只在外面游荡,然而到了下午,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扬言要冲进研究所把吉登巴扬揪出来。宏达央民使出吃奶的力气,指挥机器人守住所有的入口,也是无法抵挡得住,被逼得一步步的后退。一声一声的口号越来越齐,传进研究所每个人的耳朵。“吉登巴扬出来,吉登巴扬出来——”吉登巴扬脸色铁青,一下一下喘着粗气,要出来跟他们对话。但前田石夫寸步不离守着他,不让他出来。 “前田,你知道的,万一那些人冲进研究所,在情绪激动之下捣毁昂贵的仪器和珍贵无比的数据资料,那我们十年的心血就毁之一旦了。你让我出去,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让我把他们引走。他们怎么样对待我没关系,只要研究所没事,一切都没事。” “可是您也是国宝啊,您出了事,也是我们国家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啊。”前田石夫仍然不同意。 “我已经灯枯油尽,再榨也榨不出多少东西了,没你说得重要。”吉登巴扬说。这个研究所是他一辈子心血所在,目前是全天球研究宇宙成就最大的研究所,所里的设备、仪器,积累的数据、资料,都是无价之宝,绝不能出差错。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大有不冲进来不罢休的架式。虽然有支援的机器人陆续到来,但是围观的人却也在增多,宏达央民已经退到研究所里面了。吉登巴扬见前田石夫还不放他出去,急得满脸出汗。“你难道还要我下跪求你吗?”他大声说道,真的就要下跪,慌得前田石夫连忙一把扶住他。 “那好,我跟你一起出去。”前田石夫说。 “不,你不能出去。你必须镇守研究所,确保研究所安全,确保地球人安全。”吉登巴扬表示不同意。 前田石夫万般无奈,只得放开吉登巴扬。 “我就是吉登巴扬,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吧。”吉登巴扬来到研究所门口,沉声说道。 门口的正在闹的那些人突然之间住了嘴。毕竟吉登巴扬的名字如雷贯耳,此刻突然之间现身,他们被他的气场镇住了。他们再也不往前面挤了,有的还往后缩。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吉登巴扬,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耍威风。弟兄们,不要被他吓唬住,冲上去,把他抓起来,让他向市民谢罪。”人群的后边,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立即有人响应,喊着:“对,冲上去,把这个老东西抓起来。” 就有几个人冲到吉登巴扬跟前,动手抓他。宏达央民指挥机器人上前保护,阻止他们抓吉登巴扬。这样,一排机器人将吉登巴扬隔离开,不让闹事的人抓扯他。可是闹事的人不甘心,一次次地往前冲,场面更乱了。 “你们今天是非得拿我这个老头子出气不可是吧,行,遂了你们的心愿。”吉登巴扬拨开他前面的机器人,神色自若地站在闹事人群跟前。 静止了片刻,又有人在后头喊:“不必惧他,把他抓起来。” 不等有人扑上来,吉登巴扬马上喊道:“不用你们抓我,我自己到广场上去。”说着,抬脚就往广场中央位置走去。走了一半,有三四个小年青冲到他跟前,有的抓他的胳膊,有的揪他的衣领,有的摁他的头,推推搡搡地推着他往前走。吉登巴扬没有挣扎,顺从着往广场中央位置走去。人群中也有人反对抓拽吉登巴扬的,喊着:“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吉登巴扬,你们这是犯罪。”但是这些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谁也不听广场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升降台,那是供一些文艺团体的表演、或者有什么大的集会使用的。闹事的人把吉登巴扬推到这个升降台上,不知是谁摁动按扭,升降台徐徐上升,吉登巴扬已经被几个小年青拽着站在台上了。四周围满了情绪激奋的人群,不断地呼喊着打倒吉登巴扬之类的口号。不知是谁弄来一个大牌子,挂在吉登巴扬的脖子上,上面用粗大的字体写着吉登巴扬几个字,然后被红笔大大的打了一个叉。看到这个牌子,人群又是沸腾了一阵子。吉登巴扬不肯低头,顽强地挺直身子、昂着头,血红的眼睛直视着升降台下面的人群。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闹事的人都已处于疯狂状态,所有的行为都被情绪化的思想绑架了,理性在这样的场合只能闭嘴无语。指挥机器人的人显然有所忌惮。如果这个时候用强力阻止,万一发生不测事件,那他就是罪人了。于是没人敢下令强力驱赶人群,这些机器人都只能站在人群外围。这时,研究所里面,小玉早已是泪流满面,但她被几个工作人员堵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在几次的冲撞之后,她最终还是脱身了。她冲出研究所,发了疯似的往广场中央跑,边跑边大声喊着“父亲,父亲——”人群中有人出来阻挡,又听到一声喊:“这个小蹄子来得正好,把她也抓起来示众。”随着话音,就有几个人过来抓小玉,把她也送到升降台上,跟她父亲并排站在一起。小玉的名字也几乎是家喻户晓,青年人没有谁不垂涎她的美貌,但她是语言学家,比不得那些艺人或者政治人物,平时难得在公共场所露面。现在见她也被抓起来站在升降台上,台下的人为了一睹她的芳容,都往前挤,于是又是一阵子骚乱。 地球研究所门口沉寂了一会儿,重新被人群围住了。这些人更加凶猛,嚷嚷着要冲进来。机器人招架不住,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见状都出来了,这些平时只顾呆在实验室的人跟机器人一起死命抵挡。前田石夫则在打电话,催促申花文章总统赶快采取措施。 起先,小水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从视频上观看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既已能听懂天球语言,所以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本来应该感谢那些人,他的事跟他们八竿子也打不着,可是他们竟然会为他打抱不平。可是他马上发觉情况不大对头,你们闹就闹呗,为什么要抓走吉登巴扬,让他在公共场合出丑?还公然冲击研究所?这就过分了。最后,连小玉也被抓,跟父亲一起接受羞辱。他就产生反感了。这到底为的什么?真的是出于正义感和同情心?真的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好像不是。想到这里,他的同情心居然转到了吉登巴扬和小玉这边。这让他好生奇怪。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知趣,不知好歹呢? 他又想道,如果排除吉登巴扬是掳掠自己的罪魁祸首,他还真称得上是好人。每次跟自己“滴滴”地说话,态度亲切,口气和蔼,感觉如父亲般温暖,而小玉则更不用说了,天天厮守在一起,连自己的命也是靠了她才活过来。 他这么想着,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外面的那些人已经冲进研究所了,他们占领了监控室,正在噼噼啪啪砸东西。他坐不住了,他本能地认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打砸抢都是错的,都应该被制止。他从视频上还慢慢看出门道来。在闹事的人中,有几个人一直躲在后面鼓噪,研究所这边有,广场那边也有。正是在他们的鼓噪之下,才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冲在前面做傻事。他最终决定,自己不能再当看客了,他要把小玉和吉登巴扬救出来。 “主人,你不能出去。”当他走到房间门口,要迈步出去时,他被老三老四和外面的两个超大机器人挡住了。“我们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你们看,所长还有小玉正被闹事的人折磨着,研究所也被闹事的人冲进来了,你们怎么只知道保护我呢?”小水对它们说。 “其它的事我们不管,我们就是要看住你,不让你离开房间,这是他们给我们的任务。”机器人说。 “你们别犯傻了,等一会儿外面的人冲进来,你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怎么保护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赶走外面那些人,只有把他们赶走了,让闹事的闹不起来,我才安全。” “我们接到的指令就是保护你,其它的我们不听。”机器人仍然认认真真地阻挡在他的跟前。 “那,你们以为能阻挡得住我吗?”小水见无法让它们改变态度,立即蛮横起来,摆开架式硬要往外冲了。几个机器人却排成一排,要强行阻挡他。这时,前田石夫急冲冲跑过来。 “小水,现在情况万分紧急,我希望你看清形势,不要跟外面的人一起闹好吗?”前田石夫喘着气说。她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真的不希望小水再搅和。 “我不是要闹,我是想出去跟你们一起阻挡外面的人闹事,救出所长和小玉。”小水说。 “那也不行,你是我们首要的保护对象。你要是出事,吉登巴扬所长被人羞辱就白白被羞辱了。”前田石夫说。 “你们放心,我的力气大,那些人阻挡不了我的。”小水说着,见前田石夫沉吟不语,又说道。“前田阿姨,你要相信我的诚意啊,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逃跑的。” 小水自到天球,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前田石夫阿姨,这一声称呼比什么都重要,立即打消了前田石夫的顾虑。此刻,吉登巴扬在广场上被人羞辱着,研究所也面临被外人占领的危险,而安全局派来的特工和机器人不起作用。虽然在她直接向申花文章申诉研究所面临的危机之后,已经获得重视,可是再次派出的特工和机器人到达这里需要时间。靠现有的力量,不仅救不出吉登巴扬和小玉,而且研究所也会失守。她看了看身体壮实的小水和他身旁的两个超级机器人以及老三,心想,这是目前研究所最强大的力量了,与其把他们空置,任凭乱局发展着,还不如放他们出来一搏。想到此,她对小水说:“那你等等。”就往回跑,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件浅灰色衣服。她把小水拉回到房间。 “小水,这是一件防弹衣,你穿上它,就可以阻挡有人向你射击麻药枪甚至激光枪了。”前田石夫说。 小水此刻真有些感动了。虽然他知道前田石夫这样做有她的目的,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为了防备自己万一的危险啊。他不多说什么,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防弹衣穿上了。但是他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 “前田阿姨,我要把力量组织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它们三个力气大,跟着我一起往外冲。”小水指着那两个大块头机器人以及老三说。“我们四个组合在一起,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先解决冲进研究所的人,把他们赶出研究所之后,再去广场上解救所长和小玉。” “我也跟你们一起冲,那种感觉一定很酷的。”机器人老四插话说。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酷不酷的。”老三剜了老四一眼。 第十八章 小水中计 “干嘛这么凶,不就是嘴上说说吗?”老四不高兴地说。 “行啦都别吵了,听小水分配任务。”前田石夫蹙眉制止了老三老四吵嘴。小水的安排是有道理的,她虽然不敢肯定凭着他们四个就能挽救局面,但看出小水是真心想救吉登巴扬、小玉以及研究所的,这让她很是欣慰。 “老四,你就守在房间里,哪里也别去。”小水对老四说。 “啊,干嘛不让我出去?”老四嚷起来:“你以为我是女的,没有力气是吧?我告诉你,我的力气也是很大的,不信你试试。” “你不是白呆在房间里的,”小水不理会老四的牢骚,说:“我发现有几个人一直躲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估计今天的局面一定是他们鼓捣起来的。我交待你一个任务,你在房间里盯着视频看,把躲在背后煽风点火的都找出来,我们冲到哪里,你就把他们的位置指出来告诉我们,我们就专揍那个家伙。把煽风点火的人揍了,其他人就好办了。” “好吧。”老四噘着嘴答应了。 “你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前田石夫说:“这次的乱局极有可能有敌国人的影子。小水你不是戴着读心器吗?你留心一下跟你交手的人,如果你的意识能够进入他的大脑,那么十分之八九是敌国人。你想办法抓一个回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化解这起闹事事件了。” “可是,我们戴读心器,对方不也戴着吗?”小水虽然听懂了前田石夫说的话的用意,但还是有不明白之处。 “是这样的。”前田石夫解释说:“天球上各个国家都对本国的读心器编了序号,所有的读心器,在本国安全局都留存档案,不是本国的公民如果戴着读心器进入本国领域,特别是地下城,很快就会被安全局发现并跟踪。如果是一般游客或者其他人没关系,如果是特工,那就逃不脱了。这样,敌国的特工就不再敢戴着读心器进入别国地下城。所以,如果我们在靠近他们时,只要能进入他的大脑,基本就能判明他不是本国公民。” “可是,如果我潜入别国之后,把这个国家某人戴的读心器摘下来给自己戴,不就发现不了吗?”小水仍然有怀疑之处。 “没有用的。”前田石夫嘴角微微一翘,说:“每一个读心器,在给某人戴了之后,就保留了某人的信息,它只认第一次接触到的信息,如果另外有人戴它,就起排斥现象,不起作用了。” 这时,喧嚣之声又近了一些,闹事的人已经进入第二个房间了,乒乒乓乓打砸之声陆续传来。 “好,我知道了。你们跟我走。”小水用手一招,带着三个机器人往前冲去。这是一股恐怖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加入,形势立即大变。闯进走廊里的那些人猛然之间受到小水和三个超级机器人的狙击,没有一个扛得住。特别是小水,两条粗壮的胳膊一抡,就是一片倒地的人,再不识相的,抓住他的胳膊腿转一圈,对方魂都被吓掉了,哪还敢继续嚣张,爬起来就往后躲。只是小水知道把握分寸,手下留情,都是点到为止,否则今天这走廊上一定是腥风血雨了。形势逆转,小水几个在走廊上往前推进,其它的机器人和工作人员腾出手去解决进入两个房间的人,两三个人捉一个,都被捉小鸡似的提拎出来。老四也适时地给小水提供情报了,说他们前面五六米距离的墙角正有一个人跳着蹦着给一帮人打气,鼓动他们继续往前冲。小水的个子比那些天球人高许多,听了之后张大眼睛,视线从天球人的头顶上面扫瞄过去,就搜到了目标。他张开手臂,像拨拉稻草似的将眼前的人往一边拨拉,三步两步冲到那转角处。那个正在鼓噪的人背对小水挥动手臂起劲地说着什么,却见眼前听他说话的人神色有异,掉过脸,看见小水凶猛的身影突然降临,吓得脸都白了,“妈呀”叫了一声,抱头就跑。小水哪会让他跑掉,伸手揪住了那人后脖子,拎到跟前,微眯了眼睛,凝神片刻,果然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嗅出该人此刻的大脑就像秋季的一片狼籍的土地,簌簌地担惊受怕,似乎还闪出一个小碧的名字。小水断定此人不是A国人,就把他丢给正好出现在他身边的两个机器人,吩咐带去见前田石夫。 刚把这个人的事情处理完毕,耳朵里又听到老四在:“主人,研究所门口,还有两个人在咬耳朵,似乎也不大对头。”小水顺着老四所指,果然又发现目标。但显然这两人警惕性够高,发现小水如坦克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直对着他们而来,撒腿便逃。小水追赶不及,也就作罢,回头跟三个机器人一起扫荡进入走廊的人。没有了鼓噪的人,那些闹事的人像是丢了魂似的,气焰转眼就下去了,再加上小水和三个超级机器人太厉害,横冲直撞,没有人是对手,没过多久,全被赶出研究所。小水一刻也没有停留,带着三个机器人又向广场冲去,一路上看见有不少机器人,都在人群外面遛达,不敢往里面冲,乍看上去,倒像是过来维护秩序的。 广场中央的那些人也看见小水和三个超级机器人厉害,有十来个人排成一行等着他了。不少观看升降台上吉登巴扬和小玉的人也转过身子,好奇地打量他,叽哩咕噜地议论着。 “这就是地球人?” “怎么长的跟我们一模一样?” “瞧这身体捧的。” “难怪小玉那小蹄子,看谁都不入眼,却只看上他。” “喂,我原先一直以为天球人文明程度高,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是今天发现我错了,出现在我面前的天球人,怎么看怎么像只会瞎鼓噪的、愚蠢透顶的野蛮人,不会你们天球人都是这个屌样子吧?”小水来到那些人跟前,不忙着进攻,手叉了腰,胸一挺,以嘲笑的口吻说道。 小水是以天球人的语言说的,他的声音洪亮,在人群上方传过,那些天球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个地球人也能说天球语言?”但他们马上回过神来了,那不是,小玉小蹄子是语言学家嘛,给他装一个天球语言芯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啦。 “吉登所长,小玉,你们放心,那些冲进研究所的人全部被赶出来了,没人敢再进来,我们现在解救你们来了。”不待人群有人搭话,小水就用地球语言跟吉登巴扬和小玉说上了。 “小水,你滴赶快回去,他们滴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滴,你滴安全,最重要。”吉登巴扬也用地球语言结结巴巴地说道。 “所长你放心,他们没人敌得过我,我不会有事的。”小水安慰吉登巴扬。 “小水,你来这里太危险了,听父亲的话,赶快回去。”小玉也着急地顿着脚说。她的身后站着两个年青人,一人一边抓着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小玉你听着,我这条命是你给救的,你今天有难,我要是袖手旁观,那成什么人啦。我一定会解救你们的。” 广场上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用眼睛在吉登巴扬、小玉和小水之间来回转动。他们哪里听得懂地球语言啊,只以为他们在说天书呢,觉得新鲜,觉得大开眼界,觉得今天来的值。 “地球人,说起不文明,你就别自讨没趣了,打打杀杀,欺负弱小,不是你们地球人的家常便饭吗?我们是不希望把你们地球人的那些野蛮的种子带到天球上来,才有今天以恶制恶这么一出。你倒是嘲笑我们天球人来了。” 小水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小伙子,面容倒是清秀得很。但是他已经由老四的报告中了解到他也是鼓噪者。 “以恶制恶,就是说让恶人来制服恶人。这么说来,今天聚集到这个广场上的,全都是天球上的恶人喽,这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谁在拍摄今天这个场面的?请把在这里聚一堆的恶人拍个清楚,让天球上的人都看清你们这些恶人的嘴脸,省得你们以后在其他地方继续做恶。”小水在地球上时,天天跟一帮女人开玩笑,插科打诨,那还不是张口就来?不过他说的谁在拍摄,却是不对了,天球上凡是公共场所的拍摄录像,都是自动拍摄、自动上网的。不过对于这些,他哪知道啊。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地球人,竟然污蔑我们是恶人,你活不耐烦啦。”人群里马上响起了三两个愤怒的声音。 “哎哎,你们可得搞清楚啊,不是我说你们是恶人,是你们当中的人自己招认的。喏,说话的那个小伙子就站在那里。”小水手一指,那个小伙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喂,拍摄的人注意啦,赶紧给他一个特写,免得他以后耍懒不承认。” “转移视线、诬蔑好人,原是你们地球人的拿手好戏,今天运用在这里也是熟练得很哪,让我们开眼界了。不过由此一来我们就看得更清楚,地球研究所搞的这个项目有多么肮脏,难道,我们还能够容忍它继续实验下去吗?”小伙子却并不认输,反嘴一咬,又牵扯到地球研究所的项目上去。同时,他的旁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的身高块头都远胜过他,此时站到他跟前,是有保护他的意思。 “哈哈,你诬蔑我们地球人也就罢了,反正你们谁也没去过地球,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你有乱攀乱咬的毛病哈,我跟大家毫无利害关系,按照你们的说法,还是个受害者呢?我用得着转移视线、诬蔑好人吗?地球上有一句话说得好啊,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作为地球来客,一看就看出今天这一出戏是怎么回事?这是有人故意把水搅混,好浑水摸鱼啊。”说着话,小水抬腿向小伙子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小伙子和站他前面的那个人起先不为所动,但是当小水渐渐走近时,到底坚持不住了,开始往后退却。 “你干嘛后退?待我走近一些,我们不是更好交流彼此的看法吗?何必胆怯害怕呢。”小水嘲笑着。他明白,只要自己靠上去,这两个人必定害怕后退,这不是给自己抓住口实了? “地球人,你这一招太恶毒了,谁不知道你有几分蛮力?你这是以实力作后盾,威胁逼迫我住嘴。这些伎俩也就是你们地球人做得出来。”小伙子继续后退着,已经退到人群的边缘了。 “你别跟我装大尾巴狼,你们刚才演的这一出戏,不就是用力气说话吗?否则的话,你们怎么会把享誉你们天球的宇宙学家吉登所长,还有最年青的语言学家小玉姑娘抓到这个台上肆意凌辱呢?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天这个局面就是由你一手挑起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共是六个人,你是领头的,对不对?” 这些情报都是老四的功劳,它已经把广场上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一一报给小水听。至于说那个小个子小伙是领头的,则是他自己的判断。他是有依据的。一是这个小伙说话不看任何人的眼色,而且说得也有水平,要不是他所做的事上不得台面,小水能不能说得过他还难说;二是他那么小的个子,身边却有一个体格比他壮实的多的人跟着,对他谦恭不说,还保持着警惕状态,一副随时随地保护他的模样。有这两条,不是领头人又是谁?他当然首先要打掉他的气势喽。 “什么五个人六个人,你一派胡言。”小伙子本来还想鼓噪一番,可是看见周围好多人看他的眼神不对,知道小水的话起作用了,他们开始怀疑上自己的身份了,就知趣地闭上嘴。 小水本来还想追过去抓他,但是看他那么警觉,心想吉登所长和小玉都还在升降台上呢,得先把他们救出来。于是转身朝着躲在人群里的另一名鼓噪者走去。他此刻的动作跟在研究所里截然不同,温柔得很。对于不服气的、阻拦在他跟前的人,绝不拳脚相向,而只是轻轻地捉住,缓缓拨开,丢给后面的机器人处理。他多了一个心眼,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他必然会上视频,会出现在百姓的眼里。他可不想初次露脸,就给人一个粗暴蛮横的形象。但是虽然如此,也没人阻止得了他前进的步伐。甚至从某种程度而言,他这样慢镜头似的推进显得更可怕。所以,那最后一个鼓噪者不等他靠近,就悄悄地溜走了。 这时,一个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局面出现了。没有了鼓噪者的兴风作浪,广场上的人群成了一盘散沙,对站在升降台上的吉登巴扬父女失去兴趣,将注意力转移到小水的身上。噢,原来地球人就站在我们跟前呢?多么难得的机会。他们重新兴奋起来,你争我挤地往他跟前拥去。“地球人,地球人——”他们欢快地叫着,嚷着,吹着口哨。挤到他的跟前,有的说一声“您好!”有的竖起大拇指,满脸通红地笑着说:“地球人,你太捧了。”“地球人,酷!”几个胆大的女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到他跟前,脸红扑扑的,伸出青葱似的小手,摸一摸他的脸或者嘴唇,在他的腮帮上献上一个吻,甚至来一个熊抱,然后心满意足地跑开。 这虽然迟滞了小水的步伐,但毕竟阻挡不住他。待这阵子的骚动过去之后,他来到升降台跟前。老三比其它两个机器人要聪明,已经去摁按扭,升降台缓缓下降,不久就又跟地面一般平了。抓着吉登巴扬和小玉的人见势头不对,早已逃之夭夭。小水走到吉登巴扬跟前,把挂在他的脖子上的牌牌取下来,摔到地上,一脚踩上去,把那个牌牌踩得稀巴烂。吉登巴扬毕竟年纪大了些,遭此一顿騒扰,体力精力损耗巨大,此刻已经虚弱得走不了了,小水让老三过去搀扶他回研究所。回头看见小玉的脸上挂着几滴泪珠,而看着他的眼睛却笑着。两人面对面凝视了一会儿,似乎在突然之间发现,他们不再是两个星球上的生命,也不是只相识那么几个月的时间,而是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已经心灵相通。他们的心灵已飞越几亿光年的距离,靠得很近很近了。此刻,他们不必再用语言叙说什么,便是眉目轻轻一动,已经领会对方的意思。如果不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广场上,无数的眼睛盯着他们,恐怕他们此刻早就抱在一起了。 由于周围的人太多,一切都是纷扰无序,小水怕再生变故,便让小玉也跟父亲一起先走,说自己留下来驱散人群之后,马上回去。小玉见广场上由安全局派来的机器人很多,又已经看见刚才小水发威那一幕,更加上惦记着父亲,便不再多问,只说了句,“早些回来。”赶上父亲,一起回研究所去了。 其实,小水留下来不是为了驱散人群,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最后的清场活儿自有机器人在干。他是看见刚才跟他打嘴仗的那个小伙子仍然站在远处,眼神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子。那不是单纯的坏了自己好事的仇视怨恨,其中包含了许多他不明白的东西。不知为何,这勾起了他要一探究竟的念头,起了要赶过去会会他的念头。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小伙子不是普通人,那么他是谁?为什么要挑起这场动乱?他想得到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子里闪过,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激发到不能自制的程度。 但是,当小水向前走动的时候,小伙子却后退了,慢慢地退,走几步回头瞧上一瞧,退向一条不是很宽的街道,然后拐过墙角,不见了。那条街道小水曾由小玉带着去过,那是地下城的食品加工区。街道两旁的一个个像长柜子似的大房子,窗户都在高处,门都是小小的一扇,人要换衣服洗手消毒方能进去。地下城所有的晕的素的食物都是从这里加工出来。进去的是原料,出来的就是熟透了的引诱人们舌尖的各种各样食品,这些食品根据不同的订单被派送到千家万户。所以这个街道还形成纵横交错的小巷,犹如迷宫。 小水隐隐感觉小伙子是诱惑他过去,其中含有某种阴谋,但他不管那么多了,他就是想看看他能够闹出什么名堂。在小伙子消失于墙角之后,他马上加快脚步向前追赶,当他跟着进入那条街道的时候,小伙子已经走过街道一半的距离,但是比起刚才,跟小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远,反而又近了一些。 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喧嚣、吵嚷声已经远去,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周围的建筑长长短短,像一个个货柜躺在那里。小水瞧了瞧空寂无人的小街,有些犹豫了,此刻,他是孤身一人来到此地,他到底还是担心被那个小伙子算计,那个家伙摆出诱敌深入的阵式,是不是接下来要来个瓮中捉鳖?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退出了,因为他发现身后也出现了人影,不过这样倒是激发出胆气来。如果那六个人是一伙的,此刻应该还有五个人,要是干架,他相信自己并不一定输给这五个人。他要防范的是对方放麻药枪麻倒他甚至用激光枪干掉他。所幸他身上穿着防弹衣,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小水看着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小伙子,冷笑两声,装着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大模大样甩着手朝前走去。他倒要试试那个小伙子到底要对他干出什么事。可是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情景。 第十九章 小街静寂 此次的动乱是小碧一手策划的。她虽然极为鄙视情报局长安达秋元的人品,也反感父亲浪松能劲的一些做法,但她毕竟是B国人,维护自己国家利益是她必须遵循的原则。而她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第一次行动失败在她心里激起的是不服输的情绪,是更加强烈的求胜欲望。因此,从A国回来之后,她又搞出了第二次行动计划。这个第二次行动计划书递给父亲浪松能劲之后,很快获得批准。 她的第二次行动计划是利用如今天球上年青人普遍存在的空虚无聊、爱凑热闹的特点,暗中推动、操控并演绎一场动乱事件,并最终达到目的。 第一步,利用赤坂里奈疼爱女儿小玉的心理,挑动她去研究所跟吉登巴扬争吵,而后将争吵的视频发到网络上,予以炒作,让事件演变成全民关注的焦点;第二步,抹黑地球人1号计划和吉登巴扬,挑动一些人到研究所闹事;第三步,乘着动乱,捣毁研究所的设备和有关数据,同时让研究所监控室瘫痪,失去监控出入口的功能。然后找到地球人,人不知鬼不觉地用麻药枪将其击倒之后,从研究所的失去监控功能的出入口上到地面,登上停靠在出入口附近的飞艇,在A国情报局还没有理清头绪的情况下迅速撤离A国。 实际上,第一步和第二步都做的很好。昨天她在赤坂里奈跟前故意滑倒的瞬间,很轻松地将一枚信号源贴在了她的衣服上,后来事情的演变完全按照她的预想发展,距最后的成功已经是近在咫尺。谁能想到地球人会带领三个超级机器人反击,一下子逆转局面,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当京成友胜从研究所那边灰头土脸地逃回来,她获知一切之后,在恼怒之下,劈头盖脸就将他斥责一顿。 “你太没用了,已经都要成功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兵败如山倒?” “小姐,你不知道地球人有多厉害?我们几个人都上去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又下了死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随便开枪。”京成友胜不服气地说。 小碧怎么会不知道地球人的厉害呢?那一个雨夜,她可是跟他一起跟猫虎搏斗过,亲眼目睹他的威力的。她训斥京成友胜,其实并没有真的责怪他,也就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罢了。 “当然不能随便开枪,众目睽睽之下开枪,马上就暴露身份了,所有被我们煽动起来的人转眼就是我们的对手,到时恐怕我们一个也别想着回到B国了。” “我这不是在执行你的命令,没有开枪吗?” “不说这个了,我们关注后续行动吧。四号被抓了,他不会说出真实身份吧。”小碧不无担忧地说。 “应该不会,我们不是事先都想好万一被抓后被讯问时的答辞吗?” “我不明白的是,那个地球人怎么会在那么多的人中一下子就准确地认出我们呢?难道说,他也佩带读心器了?” “我想是。” “可是即使佩带读心器,也只能在一米之内的距离才有效,我见他老远就看准目标了。难道地球人的听力胜过我们?”小碧的心思迅速转动着,说。 “我跟三号被他发现时,距离他的位置足有六七米远,当时现场的人那么多,声音又那么杂,他怎么就一下子辨认出了我们?如果胜过我们,也不可能胜老多啊。”京成友胜一脸不解。 “是啊,闹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只怕时间长了就出不去了。”京成友胜劝小碧说。 “这倒不急。如果地球人认定我们是B国情报人员并告诉给A国安全局,他们早已经封锁出入口,我们就是现在出去也是迟了。但我判断他并没有把发现我们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或者他还来不及想这件事情,做这件事情。”小碧有把握地说,声音很镇定。 “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早一些撤出的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不值。”京成友胜再一次劝她。 小碧确实有女中豪杰风范,小小年纪已经很有大将风度。不会因为行动失利而一味沉缅于烦燥抑郁情绪之中,此刻,她便已抛弃那些负面情绪了。她以欣赏的眼光望着不远处的小水被欢呼的人群簇拥着,接受着他们惊喜的欢呼,一边慢慢向升降台移动步伐,最后将吉登巴扬和小玉救出。她看着这一切,想起刚才她跟他的对话,虽然没有占到便宜,心里却起了一种蛮喜欢的、意犹未尽的感觉。看不出啊,这个地球人不仅力气大,还蛮会说话的。 在这样的心思的支配下,小碧起了要会一会地球人的想法,尽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带他出地下城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但她仍然经受不住从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的诱惑。于是她走两步退一步,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直到他向她追来。直到她把自己变回女儿身。 此刻,便是平地刮起十二级大风,也不会令小水如此惊讶,怎么突然之间,那个小伙子变成了女儿身,而且会是小玉,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他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那个穿着浅灰色衣服,长发至肩的女孩子,分明就是小玉。可是她这样的打扮,是他之前没有看见过的。他看见的小玉,喜爱穿鲜艳颜色的衣服,头发总是挽成一个髻盘在后脑勺或者头顶,又或者扎成一束挂在脑后,就如地球上的姑娘爱扎的马尾辫。还有,他是分明看着小玉跟父亲一起回研究所的,她是什么时候折回来到了这个冷寂的小街的?他跟小伙子打口水仗的时候小玉还站在升降台上,此刻怎么会跟小伙子合二为一呢?难道天球人还有什么特异工能他不知道? 他慢慢走近她,不说话。她就那么站着,任由他走近,不后退。 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误入人家院落的小野兽,满是调皮和挑逗。这样的眼神他没有看见过。他知道的小玉,一直是清纯正经的,即便引诱他,即便笑,也透着严肃和认真,哪里有过调皮和挑逗? “你不是陪所长回研究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他才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可是她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张得很大,脸上微微的显出困惑,她分明没有听懂他说得话。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小玉,你是谁?”他顿时起了疑心,改用天球语言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小玉呀。”眼前的女孩头一歪,笑着说。 “你到底是谁,为何长得酷似小玉?”小水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不是小玉。 “不是酷似,而是就是。”她仍然坚持着说。 “你难道实施了易容术,把自己装扮成小玉的样子?”小水猜测着,脚步开始往前移动,想走得更近一些。 “我没有实施易容术,这就是我的本色。”她往后退去,不让他继续靠近。但是她更加喜欢跟他说话了。这个地球人的心智不低,起码跟天球人旗鼓相当。她想。 “你的本色?那么,刚才的少年打扮,不是你的本色了?”他认出来了,她身上的那件灰色衣服,跟那个少年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的智商不错,我喜欢。” “你为什么要挑起这场动乱,最终的目的可就是我?”小水问道。 “为什么不呢?”她说。眼睛始终不离开他的脸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一手策划的这次行动失败了。” “那可不一定。”她笑嘻嘻地说。 “你是说,你把我引诱到这里,是为了抓捕我?可是我已经来了,你为什么不抓我,或者打死我?你有顾忌?” “我想多跟你说说话啊,如果你我之间一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那多没趣。”她仍然嘻嘻笑着。 “我想起来了,那天出现在树林子里的人是你。”小水的脑子里悠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假思索就说出口。 “还不止树林子的事,你被病毒折磨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也去过你的身边。”她有些得意地说。 “你是说,第一次吻我的人是你?”他想起研究所里的议论和小玉不肯承认第一次吻他的就是她。 她微笑着不语。 “那么就是说,你两次救了我?”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可是我不明白,你跟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出手救我?” “喜欢你啊。”她仍然笑着,很潇洒的样子。 “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可不就这么简单吗?” “既然你喜欢我,那又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来地球研究所见我?” “我进得去吗?”她轻轻地反问道。 “你为什么不可以进来?”他说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了。“这么说来,托小玉母亲送纸条的人也是你?” “是啊。” “你费尽心思要抓我,又在关键时刻救我,这到底为了什么,难道真像你说的只是喜欢我,这不很荒唐吗?”他想起自己为了那张纸条上的话,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如今反过来看当初的行为,觉得有些后怕。 “荒唐吗?我没觉得。” “好,就算你说的,你喜欢我,那么现在,你又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反而刻意保持着距离?” “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安全距离,走得太近了,我担心会发生你我都掌控不了的危险事情。”她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在说一件跟他们俩没有关系的事情。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小水笑了一声,把话题转到他最想知道的内容上。“你怎么长得跟小玉一模一样,难道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她是我妹妹。”这一刻,小碧收了笑,认真起来。 “亲妹妹?” “是的。” 小水瞧着她,不知道是该相信她还是不相信,一时无语。 “你能跟我们走吗?”现在是小碧问他了。 “跟你走,去哪儿?” “这,我以后再告诉你。我只是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跟你走呢?难道就凭喜欢两个字?”小水也像刚才她嘲讽他的样子嘲讽她了。 “我的喜欢,没有空口说白话,两次救你就是明证。” “这倒是真的。”他嚅嗫了一句,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想跟你走。” “你留恋什么呢?是不舍得离开小玉那小蹄子?” “理由,我想听到足够的理由。”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足够的理由。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若跟我走,我会超出小玉N倍地珍惜你,让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直到哪一天送你回到地球。”她说着,不往后退了,反而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 “也让我加入到你们的实验里来?” “我,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小碧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游移。 但他已不在乎她怎么说了。他已经走到她的跟前。“你跟小玉是双胞胎,你们被分离在两个敌对国家长大,你是B国人。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开吗?” “你长得真帅。”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举起一双小手抚摸他的脸,他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能抱一下我吗?”她轻轻地说。 “你现在不在意你我之间安全距离被破坏吗?”他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 “不,不在意。”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又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把她揽在怀里。他闻着她的发香,感觉得到她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进入她的大脑。他惊奇地发现,此刻的她全部的心思都萦绕在他的身上,她是那么的快乐,以至于一直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被她的热情感动了。 “谢谢你两次救了我。”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突然之间,空气中起了微微的颤动,像是撕裂绸缎似的声音轻轻地、迅速地由远而近,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碰触到他的后背。他倒下了,倒在了小街静寂而几乎一尘不染的路面上,连带着把她也给摔倒了。 第二十章 管道纵横 “京成友胜,你长本事啦,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开枪呢?”小碧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小水,恼怒地说。 “你跟他缠绵的时间太久啦,所以不得不中断你们的拥抱。我很抱歉。”京成友胜手里拎着一把麻药枪,走近过来。“我看是时候了,我们该结束他的生命了。” “现在是你当组长还是我当组长?”小碧说。“我就不明白了,都说我们女人嫉妒心强,原来你们男人更甚。” “怎么跟嫉妒扯上了呢?我是为了完成任务。” “你别替自己辩解。我看出来了,你作为男人,气度实在小了点。你看不得我跟其他男人好,连地球人也不行。我告诉你,我跟你好这不假,可我也不会把自己拴在你一个人身上。在情感上,我需要自由,自由,你懂吗?”小碧说着,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水。“如果刚才我不是跟他抱在一起,你担心会误伤我,是不是就想用激光枪一枪击毙了他?” “小碧你别忘了,安达秋元局长,还有你父亲,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如果无法俘他到B国,就干掉他。”京成友胜说。 “你这个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安达秋元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你都忘了,却只记得这句话?”小碧真的生气了。 “这跟他们怎样对待我没关系?我们早一些完成任务,就早一些交差,难道这样不好吗?”京成友胜见小碧生气,心里生怯,却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有我的主意,我不会听他们胡咧咧的。”小碧冷冷地说。 京成友胜不说了,他的心里却不服气。他对小碧恋上地球人的确不舒服。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天球上的年青人,一个小伙子同时占有几个女孩子或者一个女孩子同时恋着两个三个男孩子多的是,即便小碧喜欢上地球人,他又能怎么样? 这时,在小巷口放风的一个特工跑过来。“小姐,A国的特工分了很多组,正在地下城四处寻找地球人呢,我们快走吧。” 小碧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水,有些惋惜地说:“本来我还想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服他跟我们一起走,现在是不可能了。他这个样子,我们要是带着他,别说回国,恐怕连这个地下城都出不去。” 说着,离开小水,就在头里朝前走去。 京成友胜也看了小水一眼,小声嘀咕道:“小子,算你走运。”然后跟上小碧走了。 待他们走远之后,躺在地上的小水张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说:“小子哎,想灭了我,不看我穿着防弹衣吗?”然后抬腿啪哒啪哒往前追,一连追了两条小街,远远看见了小碧他们迎头撞上另一拨人,两拨人好像是认识似的,站着交谈了一会儿,然后那拨人走进路旁一间孤单的房子。而小碧他们仍然往前走。他又跟了一会儿,看着他们拐了一个弯,上了一条出入口通道,他站在拐角处,一直看着几个人走出出入口,消失在外面的广场上,还痴痴地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怅然若失地回身了。回来的路上,又经过那间孤单房子跟前,他记起还有一拨人是走进这间房子的,发了好奇心,也踅身进去了。却见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放有两条缓缓滑行的电梯,一条向下,一条向上。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抬腿上了向下滑行的电梯,没有多久,到了底层。从电梯上出来,双眼往四周那么一扫,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原来这里又是一层极大极大的空间,目光所及看不到尽头。但整个空间,全是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管道,纵横交错,迷宫似的。管道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大管道又套着小管道,犹如树枝似的分叉伸出,大都往上拐,连接到上一层。眼见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管道,他的好奇心上来了,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其中一条粗壮的长方形管道往前摸去。走了好些路,拐了几个弯,看见的仍然是管道,没见一个人影。不过他也发现一些房子,不很大,都是孤单地立在管道的空隙间。他这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哪搞得明白这些管道都是派什么用场?但有一点是知道了,那就是,上面的地下城有多大,这里的管道就有多长。他是在地下城逛过的,知道大的不得了,就是坐车子,一时半会的也到不了底。他担心自己这么走下去,万一迷路就糟糕了,于是要往回走。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声音。由于周围很静,声音虽然不响,却听得清楚。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左首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正好有一排房子,声音就是从房间里发出的。他就往那里摸去,走近之后,蹲在墙根处,听得更清楚了,房间里面有不少人,正在你争我抢地说着上午发生的攻击地球研究所以及吉登巴扬的事。他一听就生气了,原来你们也有份啊,站起来就想闯进去。但是腿抬到一半,冷静下来了,心想,里面这么多人,他孤身一人,便是力气再大,也打不过他们的。“妈的,老子先放过你们,等找机会再来收拾。”他心里说着,悄悄地往退,刚刚退到一条长方形的管道边上,就见房门打开,出来两个人来。惊慌之下,一猫腰,藏身到管道后面,探出头偷偷看了一下,看见的竟然是两个女孩子。她们怎么也会混迹于这拨人当中?他大感意外。这对女孩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手挽着手,边说话边朝小水躲藏的方向走来,小水不想找麻烦,赶紧趴下身子,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姑奶奶,快别过来,快别过来。”然而他的祈祷屁事也不顶用,两女孩径直走到他所藏身的那个长方形管道的面前。小水只以为已被她们发现,正准备起身逃跑,没想到两个女孩子转过身子,背朝着他,屁股靠在管道上,说起悄悄话来。把男女之间最隐密的事情,就跟穿衣吃饭般,随随便便说就出口。小水以前在村子里听那些大嫂大姐们开玩笑、相互打趣,也算听得多了,却也没有如此露骨。心想,都说天球的女孩子开放,没想到开放到这样地步。她们可都还是孩子啊?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一方面不敢听,一方面又想听下去。 两个少女坐在管道上说长道短,时间一长,可把小水给害惨了。他长时间趴在地上,哪受得了,况且这个地方恐怕是经年没来一个人,一股霉气直冲鼻子,太难受了。他想起身跑开又不敢。他虽然克服了重力问题,而且自跟小玉接吻之后,力气也增加不少,但是论跑步,却没多少长进。在这空寂无人的地方,万一被抓住,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子对待他呢?他非常后悔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来到这个地方,真是自找罪受啊。 其实,他还是应该庆幸没有被发现的。此刻,他虽然像蛤蟆似的四肢着地,紧紧贴着地面,如果俩女孩稍稍往后面一探头,仍然会看见他。可是她们只管自己说话,一次也没掉头往后看。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光景,屋子里又走出一个男孩,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来到她们跟前,说:“小丽,小娜,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把手里的那包食物放到两个女孩子靠着的管道的中间位置,顺势把自己的脸贴近她们。小声说道:“你们上午为什么不趁乱逃走?” 两女孩当中的一个也悄悄说道:“是想啊,可就是不敢。万一被抓住,还不被打得半死?” 男孩说:“我也是。”说完,一左一右,在她们的脸腮上各给一个吻,回去了。小水听不懂他们说得是什么意思,也不作过多猜想。他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食物香味,午餐时间早过了,他的肚子饿得不行,这股谗人的香味引诱得他的肠胃直抽筋。他侧过脸,张嘴吞咽着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似乎如此一来也可跟着吃到食物了。那食物好像是坚壳类、带壳的,两女孩的嘴巴咯蹦咯嘣响着,把一个个空壳接二连三地往身后抛。哎哟,小水变成了垃圾筒。一个又一个空壳落在他的头上,身上,把他气得都快发疯了。但他又能怎么样呢?再气也只能憋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光景,食物终于吃完了。这时,一个男孩从房间里出来,对着两女孩:“头儿说了,咱们不能在呆过的地方留下痕迹的,你们得把壳子干净。”说完进了房间。两女孩低声埋怨说:“怎么不早说,待咱们吃完了,扔完了才说。”但两人却为谁去房间取除尘器打起嘴仗来,都要对方去取。小水听她们俩刚刚还交头接耳亲密无间,此刻为这么一个屁大点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她们最后还是达成协议,一个负责拿除尘器,一个负责除尘。一个女孩子起身离开了,另一个仍然坐着。小水是多么盼着这个女孩子也离开啊,哪怕离开一小会儿也行。否则的话,除尘器一拿过来,她们一干活,他不得马上露馅?想着在这个空空落落、满布管道的地方,他被一拨人像追逐老鼠似的追逐着,最后被逮住受折磨,那种味道想一想都毛骨悚然。 似乎老天不让他太尴尬,靠在管道上的那个女孩竟然站起来了,还往前面走了几步,举起双手,伸了伸懒腰。此时不逃,还待何时?小水片刻也不敢浪费时间,四肢着地,身子几乎是擦着地面,快速往前爬去,只一小会儿,等那个女孩重新靠在管道上时,他已经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此时的他虽然还不敢直起身子,但到底离俩女孩远了一些,不必那么的憋着气了。继续往前爬,又爬了一阵子,见已经离开女孩的视线范围,才直起身子,快速跑走了。他从原地上来,回到原先的那条小街,低头瞧瞧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身上的那件防弹服的前襟沾满了灰尘,已成了白色。好在天球上的衣服都有自净功能,他见前后没人,就在原地蹦跳了一阵子,那衣服上的灰尘就不见了。 这时,地球研究所已经乱成一团。 吉登巴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前田石夫把所有过来问话或者打算安慰的人都挡住了,她知道此刻的吉登巴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扶着他躺到已经拉开的沙发上,然后带上门出去。吉登巴扬躺了有一个时辰,醒过来了,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坐起来,把前田石夫叫来。两人正待说话的时候,申花文章带着国家安全局长丰木川弓进来了。 “吉登,你怎么样?”一进入吉登巴扬办公室,申花文章就伸出手,扶住了想站起来的吉登巴扬,重新让他坐了下来。 “谢谢总统的关心,我没事。”吉登巴扬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申花文章情绪激动起来。“都说我们天球文明程度高,我看未必,二十年前出现动乱,活生生把一个国家分成两个国家,今天又出了把我们著名的科学家拉出去公开羞辱的事件。这简直是天球人的耻辱,是雱青大陆的耻辱,是A国的耻辱。晚上我要发表讲话,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进行谴责。” “我们已经派出特工人员调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要抓住首要分子,给他们以法律的制裁。”丰木川弓说。 “研究所的情况如何?工作人员情绪如何?”申花文章问道。 “研究所还好,虽然一些人冲进研究所,所幸被我们及时阻挡住了。研究所的设备和数据均安好无损,惟有监控室被砸烂了,估计维修尚需一些时间。”前田石夫回答道。 “你们研究所的设备和数据凝聚着吉登先生一辈子的心血,是天球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啊,没有遭到破坏,这是不幸之中万幸。至于监控室遭遇破坏嘛,那是小意思。”申花文章说。 “是的。”前田石夫点着头说:“因为监控室遭破坏,出入口无法实施监控,我已经吩咐宏达央民指派两名机器人临时在出入口值岗,履行检查责任,防止有人乘机进入研究所图谋不轨。” “好好,这是必须的。”申花文章又点头。 “此次研究所遇袭,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挺身而出,跟机器人一起抵抗冲击,正是由于他们的勇敢行动,才使得研究所安然无恙。但是也有三名工作人员受伤,现在已经得到救治。另外有七个机器人不同程度受损。” “你们的工作人员是好样的。要告诉负责救治的医院和医生,一定要全力以赴,用最好的药救治为保护研究所负伤的工作人员。” “好的,我会把总统的指示转告给医院的。”前田石夫点着头说。 第二十一章 情意缠绵 “噢,我想不通一点,那些人是怎么把吉登先生抓去示众的,研究所这么多的机器人,就保护不了他?”申花文章又问道。 “是吉登先生自己要去的。”前田石夫回答道。 “什么?吉登先生自己要去,是这样吗?”申花文章惊讶万分。 “不错。”前田石夫看了吉登巴扬一眼,眼神里满含着敬佩,把当时研究所如何危急,吉登巴扬如何挺身而出,如何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广场,缓解了研究所的压力,一五一十,都说给申花文章听。 “吉登,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那些人失去理性,或者后面有阴险之徒,将你置于死地,你说我们怎么办?如果你有闪失,不也是A国的重大损失吗?你以后不可动不动就把自己处于危险之地了。”申花文章重新激动起来,责备吉登巴扬。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又担心什么?”吉登巴扬淡淡地说道。 “你是好好的,我们盼你是好好的。”申花文章无奈地说。 前田石夫看了看吉登巴扬,又看了看申花文章,抿着嘴笑。 “你们对这次动乱有什么看法?”停顿了一会儿,申花文章又问道。 前田石夫跟吉登巴扬对看了一眼。 “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吉登所长汇报,我个人的看法,这次动乱恐怕会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甚至跟上次小水出逃也有关系。”前田石夫说。接着,她把这次动乱之前赤坂里奈突然过来吵闹,后来小玉在她的衣服上找到一个信号源以及动乱中有人在暗中煽动的事说了。 “你是说,动乱的背后有黑手插进来,那么你怀疑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丰木川弓问道。 “这个我一下子说不好。”前田石夫说。 “会不会是B国的人暗中插手?”申花文章眉睫一动,说。 “可是那个被我们抓获的B国人一口咬定是来我们A国旅游,是无意中卷进来的。”丰木川弓蹙眉说。 “不管如何,丰木先生,”申花文章说:“你一定要留意B国的动向,浪松能劲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货,他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 “那个地球人怎么样,都还好吧。”申花文章记起了小水,问道。 一听申花文章提到小水,前田石夫立即兴奋起来:“总统,你知道吗?此次成功平息动乱,地球人可是立了大功。”前田石夫于是把小水如何主动要求去平息动乱和在平息动乱中出彩行为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听得申花文章也是眉开眼笑。 “快,快去把地球人叫过来,让我看看。”申花文章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前田石夫听总统说要见小水,马上告诉小玉带小水过来,可是,她跟小玉只说了两句话就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空空如也的墙壁,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吉登巴扬问。 “小玉说,小水到现在还没回研究所。” “啊!”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小水不是戴着戒指的吗?跟他联系过没有?”吉登巴扬说。 “小玉说跟他联系过,可是没有回复。”前田石夫颓丧地说。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似的,让人感觉沉闷。 “都是我不好,我太大意了,应该交待下来,不可让他独自行动。”前田石夫喃喃地说着。 “这不是你的责任,当时情况那么乱,谁考虑得那么周全?”吉登巴扬马上安慰她道。 前田石夫胸口暖了一下,感激地看了看他。地球人失踪,心里最着急的人应该是吉登巴扬,那是他花费了十年的功夫才得到的。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安慰她。 “难道,他又出逃了?”丰木川弓像刚刚醒过来似的,插嘴说。 “应该不会,他没理由出逃。”前田石夫说。她对丰木川弓盲目判断有些反感。 “他不是出逃过一次吗,此次机会这么好,就不会老毛病重犯?我听宏达央民说,他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丰木川弓说。 “别听宏达央民胡说,上次的出逃让他差点丢了性命,是小玉救了他,他对小玉非常感激,怎么还会出逃呢?” “你肯定?”丰木川弓说。 “我肯定。”前田石夫说。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是被人劫走了?”丰木川弓却盯住不放。 “其他话先放一放,我们先派人寻找地球人才是正事。”吉登巴扬说。 “吉登所长说得对,我们必须马上派人出去寻找。丰木先生,你指示各个出入口,立即查看监控画面,看有没有地球人出去的信息,同时加强监控,一旦发现地球人,立即要留住他,并通知地球研究所派人过去认领。即便留他不住,也要派人保护他,并跟地球研究所或者安全局联系。”申花文章说。 丰木川弓点着头,迅速给各个出入口发出指令,把总统的命令落实下来。这边,前田石夫也已经通知宏达央民派出多组机器人分头寻找。 没有多久,丰木川弓收到各个出入口的报告,都说没有看到地球人出现的画面。此时,一组组的特工以及地球研究所工作人员也已出发寻找小水。其中宏达央民带队的一组寻找路线恰好跟小水走的路线相吻合,当他们来到那条幽静的小街时,跟往回走的小水碰面了。 “地球人,到底让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宏达央民得意地说,手里拿着一把麻药枪,冲他晃动着。 “我这不是走在回去的路上吗,你又耀武扬威干什么?”小水一看到宏达央民这个样子就生气。 “你干嘛一个人在外面蹓跶这么长时间,连小玉的电话都不接?” “哎哟,这倒是。”宏达央民这么一说,小水记起来了,小玉的电话是在他装着被京成友胜的麻药枪击中倒地的时候打来的,当时不方便接,本来是想过了那件事情再回小玉的,想不到忘记了。 “我喜欢啊,一个人蹓跶,自由自在,多舒服。”小水看着宏达央民的得意劲就不舒服,故意找话刺激他。 “你舒服个屁?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吗?”宏达央民果然生气了,毫无风度地暴了粗口,同时一挥手,让他手下的机器人把小水包围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要跟我干仗?”小水眯着眼睛看宏达央民。 “今天可没人拦着我了,你乖乖跟我回去,要再敢跟我耍心眼,小心我放倒你。”宏达央民恶狠狠地说。他的心里对眼前这个地球人要有多恨就有多恨。他夺走了小玉的芳心不说,还多次让他难堪。那次在展厅出的丑,他到现在还记在心里。 “你也就会拿着一杆破枪威胁人。”小水说着,故意往宏达央民跟前走去。“你开枪啊,放倒我啊。” “你给我站住,再过来,小心我真的开枪。”宏达央民往后退着,手里的枪指着小水。 “你后退什么?有种的就朝老子的胸膛开枪,不开你就是孙子。”小水毫无顾忌地向宏达央民逼过去,没有停下脚步。他的确没必要顾忌。 空气中响起一声细细的声响,宏达央民冲小水开枪了。现在这个场合,他是老大,他不允许地球人在他跟前放肆。 跟刚才京成友胜开枪时的感觉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腹部震颤了一下,他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药水。“怎么样,这下子过瘾了吧。”小水说着,再一次装着中枪,故意倒在地上。今天真是邪门,穿了防弹衣,却扮演两次中弹昏迷角色,还好,蛮过瘾的。他躺在地上想,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宏达央民垂下枪口,站在原地,对着躺在地上的小水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大家看清楚了,今天是这地球人向我挑衅,我不得不开枪的。”他站在小水身旁,跟众多机器人说。 “看到啦,确实是不得已才开的枪。”机器人齐声说道。 宏达央民指示两个机器人过来抬着小水往回走,小水的身子本来就比天球人重很多,加上他故意不配合,总是用最难抬的姿势作难机器人,使得两个机器人没有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换掉两个,没有多久又不行,又换。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得很慢。当他们走到广场上的时候,远远看到小玉带着两个超级机器人也过来了。原来她等不到小水的消息,坐不住了,也出来寻找。 “宏达央民,你混蛋,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对小水开枪。”小玉一看到被两个机器人抬着的小水,立即生气了,冲着宏达央民嚷道。 “小玉,不是我喜欢对地球人开枪,是他向我挑衅,没办法才开的枪。不信你问问他们。”宏达央民指着他的手下说。小玉一见到他就怒气冲冲,他感觉很没面子。 他周围的机器人稀稀拉拉地说:“是的是的。”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挑衅小水,小水忍受不住,才会——”小玉边说边让她带来的两个超级机器人抬小水。 “他本来是想逃出地下城的,被我发现后恼怒了,才不顾一切地挑衅我。”宏达央民说。 “我不相信你的话。”小玉高声说着。她怎么会相信宏达央民的话呢。自从小水九死一生活过来之后,除了上床的事,其他方面都表现得很好。就是不跟她上床,她也认为很正常,他不是病体初愈吗?怎么着也得等体质恢复正常之后再说。而他今天的表现多好啊。 “小玉你听着,我这条命是你给救的,你今天有难,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一定会解救你们的。” 小水在广场上说的这句话直到现在还在她的耳边回响,多像一个男子汉说的话,她的心里不知有多感动。她把他在广场上的表现概括为六个字,勇敢、睿智、有风度。 “小玉,你别激动好不好。”宏达央民伸出手,想跟小玉亲密互动,小玉拍掉他伸过来的手,转身躲开了。他怏怏地缩回手,又说:“小玉你好好想一想,他不是想逃跑,为什么动乱结束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外面转悠,连你的电话也不接?” 小玉沉默了,这件事情是惟一令她感到困惑的,难道——,但是她马上否定掉了。“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一定有我们不明白的原因才使他没有马上回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斗嘴回到研究所。宏达央民直接去了吉登马扎的办公室汇报找到小水的经过。小玉指挥两个机器人把小水抬进房间,放到床上。她查看了一遍小水的身子,发现腹部位置有一些水渍,嘴里自言自语道:“奇怪,身上怎么有水渍呢?”凑过身子嗅了嗅,鼻孔里钻进去一股药味,她更加疑心了,刚要说什么,只见小水已经睁开眼睛,伸出手把她一拉,她就跌到了他的身上。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把她的嘴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狠狠地吻起来。这一下子很出小玉的意料。最初时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懵懵懂懂地被小水拽过来,又懵懵懂懂地被他封住自己的嘴唇,想要挣扎反抗都不可能。可是马上,她明白过来了。一阵惊喜如田野上的微风般吹拂过她的心田,她战栗着身子,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的脑袋,把嘴唇更紧地贴在他的嘴唇上。在经过几乎是一天时间的惊心动魄之后,这一对妙人儿重新聚到一块儿,他们就像合二为一了般,一对嘴唇紧紧粘住,吻了个昏天黑地。 站在门口的机器人老三老四,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得目瞪口呆。它们已经看惯了两个人每天接吻,但他们给它们的印象更多的好像是例行公事,虽然也有温情脉脉、眉目传情的成份在,但毕竟是多了几分的冷静。哪像此刻激情如火、难舍难分的样子呀。 许久,两人终于吻累了,分开了身子。当他们平静下来之后,才惊奇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情绪。经过今天的这一幕,他们发现彼此的心贴得更近了,他们并排仰躺在床上,侧过脸,两双亮亮的眸子相互注视着,脸颊都现着玫瑰颜色似的潮红,一笑,一笑,再笑。然后,小玉抬起一只手,嫩嫩的手掌在小水的脸上“啪”的响了一下。 “吓死我们了,你都跑哪儿去了?” “哎呀小玉,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饿坏了。”小玉这一巴掌像是换醒了小水的肠胃似的,他突然之间感觉到咕咕叫唤的肚子在向他提出强烈抗议。 “不给你吃,就让你饿着肚子。”小玉说,起身了,把小水也拉起来。两人一起去了餐厅,小玉亲自给小水端来饭菜。然后坐他对面,看着他风卷残云般将桌子上的饭菜吞下肚子,继续跟他说着话。 “你干嘛装昏迷呀,多少讨厌。”她说这话的时候,噘着嘴嗔笑着,那样子极为可爱。 “那个家伙朝我开了一枪,我得让他有成就感呀。”小水把一大口饭咽下去,得意地说。 “不许你欺负他,他也是有责任在身的。”小玉说,还做了一个威胁他的动作。 “我哪敢欺负他呀,你不看他一见我就黑着脸,好像我上辈子欠他钱似的。”小水装委屈。 “你在地球,我们在天球,相隔的远呢,你的上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难说得很,我们地球人都说人有魂魄的,魂魄没有身子拖累,可以在宇宙中随便来回窜。” “那不是跟飞船在折叠空间飞行一样了吗?”小玉说。 “什么折叠空间?我不懂。”小水停止了吞咽,瞪着眼睛看她。 “你当然不懂,那是我父亲发现的一项技术,有了这项技术,我们可以开着飞船去宇宙的任何一个地方。”小玉显得非常骄傲。 “吹牛吧你?”小水不信。 “我吹牛,我什么时候吹过牛?”小玉见小水不相信她的话,有些着急了。 “不是说光速最快吗,这折叠空间技术比光速还快?”小水见小玉着急了,醒悟过来,知道她不是随口开河的女孩子,有一些信了。 “光速不行,要靠光速的话,我们天球飞到你们地球也得4亿年呢,我们怎么去的了你们地球。”小玉说。 “哦,也是。”小水说。可是一想到天球跟地球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想到他跟秀文的不辞而别,他的心情瞬间又变坏了。桌子上的饭菜不多了,可他不想吃了。他推开饭碗,默默起身,回到房间。 小玉跟在小水后面回来。她见小水突然之间变得郁郁寡欢,知道自己提及地球,他又想起家乡了,后悔不及,也不出声了。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房间里好一阵子的静寂,连老三老四站在远处,都不敢随便说话,生怕说错话遭责骂。后来,还是小水恢复了心情,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 “小玉,你给提提,哪天让我回地球看看我的村子好不好?”他看着小玉说。 小玉睁着眼珠子盯着小水看,没有回答。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说,我只是过去再看一眼,就跟你一起回来。我不逃,真的。” 第二十二章 总统接见 小水被小玉盯视着,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似的,心虚起来,话也说得可怜了。 “小水,你知道的,我们去一趟地球也是很不容易的,要有很多人做很多准备工作。不过,我可以跟父亲提提看。”小玉终于开口道,她眼见得小水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心软了。 “行行。如果同意的话,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小水马上露出笑容,伸出双手抓住小玉放在身旁的那只手,摇了好几下。 “你别高兴得太早,父亲同意不同意,我可没有把握。” 这时前田石夫的声音传过来。“小玉,小水休息够了吗?” “前田阿姨,你知道小水一直醒着的?”小玉问。 “你们俩像两只小鸟似的躺在床上嘀嘀咕咕说话,后来又去餐厅吃饭,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前田石夫说。其实,打宏达央民回来汇报情况,说小水有再次潜逃嫌疑,他不得不用麻药枪将其击倒,然后抬回来等等话之时,她就怀疑小水是故意昏迷。很简单,小水穿着防弹衣。那可是一款最新研制成功的产品,面料坚韧无比就不用说了,使用时还会形成一道强大的磁场,将穿着对象整个包裹其中,任何子弹,在遇到这道磁场时,会很快消减飞驰的速度,即使裸露之处,比如头,手,脚,也都能予以有效的保护。宏达央民凭什么会击倒他?同时,她是全过程亲眼目睹小水在动乱之中的表现的,她不相信小水会在这个时候逃跑。直到在自己办公室打开视频,看到了两个孩子在床上缠绵,心里就乐了。 听说总统要见自己,小水一下子慌得手足无措。这可是一个国家最大最大的官哟,是云端上的人物,他只能仰着头远远地观望,哪里想到他要见他呢?他想起在地球上时,惟一见到真身的最大的官是乡长,还只见过一次。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个落雨天,落小雨,听说乡长大人要来看村子里由留守妇女管理的果树园,村子里简直像过节似的热闹,男女老少,都从家里出来了,都要看看乡长大人真面目。他挤在人堆里,远远的看见那个被指为乡长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两条胳膊交叉在身后,昂着头走在前头,后面一人小心翼翼给他撑着伞,还有七八个人,都像得了佝偻病似的,前倾着身子跟在后面。那个乡长并没有走进果树园,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用手指指点点说了一会儿话。小水站的远,没有听见他都说了一些什么,就见他身边的人都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然后,都走了。 “小玉,能不能给前田阿姨说说,我就不去了。”小水畏畏缩缩地说。 “干嘛不去,不就是一个总统吗?看你扭怩作态的样子,就像见到猫虎似的。噢,你还打死过猫虎呢。”小玉说。 “我,我害怕。”小水缩着身子说。 “哈,你说什么,怕?你怕见总统?多新鲜的事,说出来不怕人笑掉大牙?”小玉说着伸手去拉小水。“快起来过去吧。” 小水和小玉还在那里撕扯着,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了两个人,只见前头的是吉登巴扬,后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子比吉登巴扬略高,有气场。原来申花文章晚饭也是在研究所跟吉登巴扬一起吃的。完了,听说地球人回来了,就过来看他。 “申花总统,您好。”小玉赶紧拉着小水起身,礼貌性地跟总统打招呼。 “丫头,有些日子不见,你是越发长得水灵了。”申花总统笑嘻嘻地说。 “总统您打趣我。”小玉也扭怩了,一脸的红晕。 “这位就是地球人了,可比在视频上的形象还要帅。怎么,见了本总统也不说声好?”申花文章的眼睛又瞄向了小水。 “总统先生好。”小水低声低气地说道。 “哎哟,怎么扭怩得像个姑娘家家。你都能独自一人打死猫虎,今天还把那些瞎胡闹的人给打得稀里哗啦,多少的神勇啊,原来见了生人,是这样一副表情?有趣,有趣。”申花总统说着,哈哈大笑,他天生的大嗓门,笑声震得房间里的东西都在晃荡似的。 “总统,他说怕见您?”小玉待申花文章笑声停歇,说道。 “怕见我?为什么?我比猫虎更厉害?”申花文章凑到小水跟前,以手指着鼻子说。“你看,我虽然在天球上算得上大个子,可是跟你一比,还是小人国里的人呢。你没有理由害怕我呀。” “总统您不知道,地球上的人不像我们,他们对当官的心态普遍很矛盾,既恨又怕,还加几分羡慕。”小玉说。 “哦,原来是这样。”申花总统说。“看来小水这会儿对我也是恨,怕,还有羡慕喽?不必不必大可不必。我跟你们所长是好朋友,你也做我的好朋友,好不好?” 小水这时已经摆脱了害怕心理,但仍然拘束着,抬起头,冲着申花文章笑了一笑。 “哟,笑了笑了,这么说,你同意做我的朋友了?”申花文章兴高采烈。 “总统先生,您要做指示,现在就做吧。”小水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他想起在地球上时,常看见电视的新闻报道播出什么官员到什么地方视察,都要做一番指示的,那么这个总统来这里,应该也是要做指示的喽。 “什么,做指示,我做什么指示?”申花文章听不明白,反问道。 “您不做指示,那来我这里干什么?”小水见申花文章是真不明白,不是装的,也搞不懂了。 “我是你的粉丝,过来看你啊。”申花文章乐呵呵地说。 小玉在一旁早笑开了,笑得小水心里直发毛,心想,笑什么呢?难道我说得不对? “小水,趁总统站在你面前,快跟他讨要你想要的东西,错过了,以后就没机会了。”小玉边笑边说。 “讨要东西?”小玉的话点醒了小水,连忙说。“哎有有。” “你想讨要什么?”申花文章有些疑惑地问。 “我想回地球,回家。”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一变,申花文章、吉登巴扬等人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很愕然地看着小水。尤其是吉登巴扬,听小水在申花文章面前说出我要回家的话,心情比在广场中央被揪斗还要难受。来天球多少日子了,这地球人心心念念还是想着这档子事,还当着总统的面提出来。他们前段时间的工作都白做了。 “噢噢我说错了,我不是说——”小水不待申花文章回答,又结结巴巴说道,喉咙里连连吞咽着唾沫。“我不是说要回地球,我是说,我是说,能不能让我坐你们的飞船,去地球,我的村子,看上一眼,就那么一眼,我还跟你们回来。我我,我绝对不会乘机逃跑。”他都忘了,他人在飞船上,想逃也逃不掉,除非他们主动送他回地球。 “哎呀小水,你这可是出了个大难题给我了。”申花文章缓过神来,说。“能不能让你回地球看看你的家,这个权力不在我这里,是在你的所长这里,我说了不算,要他说了才算哩。” “小水,我们原来不是说好了吗?等实验一结束,我们会送你回地球的。你不相信我说得话?”吉登巴扬听小水说只是想去看一眼,不免出了口气。他用很和蔼的口气跟小水说道。 “可是我想我的村子,想阿婆婶婶大嫂们,心里难受。”小水声音很轻地说。 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儿。小玉一只手抓住小水的胳膊,将自己的身子往小水的身子靠了靠,她是用自己的温情给小水一些安慰。 “小水,送你回地球看你的村子,这是件大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再答复你,好吗?”吉登巴扬说。 小水点了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申花文章起身要走。小水和小玉送一干人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小水想起了一件事,用手扯了扯前田石夫的衣角。 “前田阿姨,我今天去地下城的下层了。”他轻声说。 “什么,你怎么会去下面的?”前田石夫吃了一惊。 走在前头的申花文章和吉登巴扬也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我在下面的一间屋子里看到有很多人,他们都参加了冲击研究所和抓吉登所长,还有女孩子。”小水继续说下去,却不说遇见小碧一干B国人的事情。 “是吗?他们年纪大吗?”申花文章问。 “屋子里的人我没看见,但是那两个女孩子年纪不大,比我要小。” 申花文章说:“小水,你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们很早就知道有那么一些孩子从家里跑出去了,一直在外面游荡,可是就不知道他们藏身在哪里,派人寻找了几次,都找不到。天球上人丁不旺,孩子们对我们是太宝贝了,怎么能让他们长期在外流浪,得不到优质教育呢?好好,现在知道他们藏身之处,就可以把他们找回来了。”说着,他把站在不远处的丰木川弓叫回来,对他说:“丰木川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些孩子。如果他们仍然拒绝回家,你联系教育部,选择一个学校暂时安顿下来,并派出最好的老师负责他们的学习。记住,一定要笼住他们的心。” “好的,总统先生。”丰木川弓答应着,转身询问小水:“你还记得孩子们住的地方吗,能不能告诉我具体地址?” “那个地方,是从食品加工区的一个小街里下去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好像是沿一道很粗的管子走,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小水说道。 “下面的管道层都是管道,粗的管子也很多,我们不知道是哪一条呢?还有,到底拐几个弯,往哪边拐,这些你都要说清楚。否则我们下去,找不到他们,反而打草惊蛇,他们就会转移地方的。”丰木川弓说。 “也是。”申花文章说。“丰木他们也曾经怀疑那些孩子藏在下层的某处,但下面的空间太大了,管道盘根错节,我们的人下去寻找,简直是大海捞针一样,所以才找不到,无功而返。” 小水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皮,他心里犯毛了。丰木川弓的问题对于他而言是有难度了,他怎么说得清楚呢? “小水对我们天球上的情况不大了解,又何况是地下城的下层,你让他说清楚,恐怕有些难度?你们还是根据小水刚才说的,自己想办法找去吧。”在一旁的前田石夫看出小水的为难之处,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然也只能自己去找了。”丰木川弓无奈地说。 “要不,我给你们带路吧。”小水犹豫了一下,说。 “你愿意带路?那当然好了。”丰木川弓高兴地说。 “不行,小水不能去。”吉登巴扬表态反对。 吉登巴扬不同意,不要说是丰木川弓,连申花文章也犯难了。要说这个地球人的重要性,他这个总统是最清楚了。这个实验项目是在他的极力倡导下立的,说极端一点,那帮孩子的价值还不及这个地球人。地球人自来到天球,经历了诸多事情,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安好,谁又希望节外生枝呢?如果为救那些孩子又出事,那是不值了。站在吉登巴扬的立场,他不同意是对的。而且,以吉登巴扬的声望和地位,他作为总统,根本不可能强人所难,以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话。申花文章这样想着,只能闭嘴不说了。 “吉登所长,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惹事。再说,我现在还穿着前田阿姨给我的防弹衣呢。”小水倒是热心上了。他来到天球后,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也是无聊得很,今天参加制止动乱,心情反而舒畅很多。带安全局的特工寻找孩子们,在他看来,也是一件有趣绵事情,他现在反而极想去了。 “你穿上前田阿姨的防弹衣了?”吉登巴扬先前没注意,此时仔细一看,可不是真的?这件防弹衣本来是申花文章指示安全局配给他的,他转手送给前田石夫。本来他还想再申请一件给小水,可是安全局至今没有批下来。想不到前田石夫又送给小水。他是知道这件防弹衣的厉害的,小水穿上它,自然可以有效地躲避突然而至的任何子弹,安全性也会有极大的保障。 “吉登所长,您让我去吧。如果您怕我逃跑,把我绑起来也行。”小水说。 小水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吉登巴扬笑着说:“我倒是不怕你逃跑,是怕你受到伤害。” “我的力气有多大,谁能伤害得了我?”小水举了举胳膊说。 “吉登所长,寻找孩子们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小水愿意去,也是他的一片好意,就让我跟小水一起去吧,一定不会出事的。”前田石夫说。 “前田阿姨别去,让我跟小水去。”小玉说。 “你凑什么热闹。”吉登巴扬瞪了小玉一眼。“要不,让宏达央民过去吧。” 吉登巴扬这么说,表明他已经同意让小水去了。申花文章和丰木川弓都露出笑容。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干嘛一定要派人跟着我?再说,这不是有安全局的人吗,他们还看不住我?”小水叫着说。 “安全局的人有他们自己的任务,到时怎么顾得了你呢?”吉登巴扬耐心地说。 “我不喜欢宏达央民,别让他跟着我。”小水说出心里话。 “别胡闹,你要不同意宏达央民跟着你,我就不让你去。”吉登巴扬见小水一再固执,就严厉地说道。 小水一吓,生怕吉登巴扬改变主意,不敢多说了。 第二十三章 地面风情 四辆等离子束驱动的桔黄色敞蓬车从地球研究所门口起动,悄无声息驶过广场,很快来到食品加工区的那条小巷。最前面的一辆坐着小水、宏达央民等四五个特工再加机器人老三老四,第二辆坐着六七位安全局特工,后面二辆则各自载有十来个机器人。 最后的方案确定整个行动还是由宏达央民指挥,他是高阶位特工,他出面了,再任命谁作指挥都不合适,所以小水的安全改由机器人老三老四负责。它们的智力远胜一般的机器人,再加上跟在小水身边已经有些日子了,彼此比较了解。当然,宏达央民的耳朵里也是灌满了要确保小水的安全等话语,直灌到心里的反感满溢至喉咙口。 刚才,小水在车子上已经听一个特工把管道层的功能作了一番介绍,知道是地下城的运输大通道。所有从食品加工区出来的各式各样的食品,都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管道运送到地下城的千家万户。地下城的所有生活垃圾,也是通过这些管道运送到另一处进行处理。而那些房子,是放置维修材料、工具的场所,兼作管道维修人员临时休息场所,所以平时很少派上用场。一般就是机器人过来检查并打扫卫生。 从电梯下到管道层之后,队伍成单列队形排开,人和机器人都猫着腰,轻手轻脚跟着小水走。因为是刚走过不久,小水对路径记忆深刻,很顺利地将队伍带到那所房子跟前。但是此刻,他们眼跟前的房子里面鸦雀无声,似乎没有人。 “确定是这里,不会有错?”宏达央民就着小水的耳朵问。 小水稍稍抬起头,往四周扫视了一眼,说:“不会有错,就是这里。” 宏达央民往后面一招手,他身后的特工跟机器人如一条蛇似的快速运动,转眼就把眼前的房子团团包围起来。宏达央民摸出一副穿墙透视镜,戴在眼睛上,对几间房间都扫视一遍,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于是,他带着几个特工走到最近的一扇门跟前,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再敲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他跟身边一个特工耳语几句,那个特工上前,三下两下,就把门给打开了。五六个人一拥而进,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小水随后也进去了,他看见有大大小小五六个房间,其中三个房间被布置成卧室和客厅模样,还有两个房间放置各种各样的材料和工具。小水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傻了眼。他是明明听到许多孩子说话的呀,怎么才几个小时,就都溜走了?他从房间里出来,又去了他躲藏的地方,见地面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空壳也不见了。宏达央民背着手在四周走了一圈,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回去。”拔腿就往来的方向走。 “哎哎,我们是否派些人在四周搜索一下,说不定他们没走远呢?”小水连忙拦住他说。 “别作无用功了,赶快回去吧。”宏达央民皱着眉,不高兴地绕过他,继续往回走。这种解救行动,本来不该由安全局管,因为是申花总统下达命令,丰木川弓只能服从。所以宏达央民的心里,也就是抱着服从命令的心态来执行这次任务,要他积极主动到哪里去,那是没有的。现在这里没人,不知是这个地球人提供的消息本身就有问题,还是原来有人而现在转移了。反正他只要回去复命就是了,何必多浪费时间。 “来都来了,周围搜一搜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干嘛这么着急就撤?”小水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知道这个管道层有多大吗?”宏达央民停住脚,回过身来,用手划了一圈,很不耐烦地说。“光直线距离,步行的话,走两天还走不到底。你说现在没有任何线索,盲目的搜索,有用吗?” “那些孩子也是靠脚板走路,肯定走不远的。为什么就不试一试呢?” 宏达央民看着小水,心里那个气啊,如果打得过他,他此刻早就挥拳揍他了。他才不管你是国宝还是什么宝。 “你怎么回事?这里的指挥是我不是你,我说回去就回去。你要是不愿意回去,你就呆这儿吧。”宏达央民说着,转身抬脚又走。 小水站着,冲着宏达央民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压着嗓子吼道:“切,牛什么牛,老子要是逮着机会,不把你揍得像孙子,老子就不叫小水。” “主人,别犟了,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如今他是指挥,你我都必须服从他,否则,说到哪里也都是你的错。我们走吧。”机器人老四看着所有的人都往回走了,只有小水还站在原处,着急地劝着他。 小水看着那几间空房子,眼珠子转了几圈,说:“好,回去就回去,你们稍等片刻,我进去马上出来。”说着,他跑步进了房子,也就一小会儿,出来了。 “你进去干什么?”老四问。 小水冲它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他在机器人老三老四一左一右夹护下,迅速赶上队伍。 这件事情毕竟跟地球研究所无关,事情过去之后,很快就没人再提它。唯有小水心里闷闷不乐,似乎是他无中生有,让安全局那帮人瞎忙活了一阵子。那帮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他,故而转移地方?同时,他心里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他自己是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对于家庭非常的向往,所以对这些孩子逃离家庭离开父母过流浪生活非常的想不通。有父母多好,他们为什么不愿呆在家里,宁可在外面流浪?他对那些孩子上心了。 前田石夫是个非常细心的人。那天赤坂里奈突然来研究所闹事,闹事的视频上了网,引发了动乱,吉登巴扬因此对妻子很是恼怒,又是许多时间不回家。她不好劝吉登巴扬,就特意安排小玉回家看望母亲。同时安排小水跟随小玉一起去。反正小玉陪小水这件事情对赤坂里奈已不是秘密,且赤坂里奈也见过小水。他俩一起过去,也算是让小水出去透透气。 能去地面,在小水当然非常高兴。他第一次只站在出入口眺望了一下外面,所见很有限,后来的逃出地面,虽然横穿广场,却是在暴雨如注的夜晚,什么也看不清楚。今天就不同了,当他在宏达央民指挥的机器人的保护之下,跟小玉并肩走在鸟语花香的小路上时,周围景致一一映入他的眼中。他的鼻孔里呼吸着透着香甜气息的空气,眼眸中看到的是蜿蜒起伏明明灭灭的绿色和猩红色的天空,他这个在大山里长大,习惯了野外空寂清新的大自然风光的孩子,仍然为天球上自然景色而陶醉。如果他不是地球人,或者他的地球情绪不是很浓,他跟小玉一起走在如此清雅幽静却广袤的环境里,那么他此刻的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两人来到社区大门口,看见在一排浓密的植物中,有两扇透明的大门。有几个机器人站在大门口边上。开门的方式也很特别,小玉张开五指,在大门上轻轻一放,门就徐徐打开了。小水回头抓住小水的手,两人并肩走进去。进入社区,看到的环境跟外面又有所不同。只见一幢幢房子造型、外墙颜色都不相同,总数约莫有五六十幢,每座房子都各自有一个庭院。除了社区最外围的那些当作篱笆用的密集而挺拔的树木之外,里面的树木比较稀疏且矮小,大量的还是五颜六色的花草,那些花草鲜有人工雕凿的痕迹,其排列和形态却又很和谐。小水看到这样漂亮的小区,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心说,妈呀,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就是神仙居住的也不过如此吧。 门口路旁停靠着许多小小的等离子束小车,有两个坐位的,也有四个坐位的。小玉拉着小水坐上其中两个坐位的一辆车,驾驶着车子往里面开去。路面平整洁净,车子行驶在上面,悄无声息,就像是滑行在冰面上似的,没有些微的颤抖。一路上,除了看见几个正在整理花草的机器人之外,几乎看不到人,非常的安静。车子在一幢房子面前停下了,小水仰头看去,见是二层楼房,外墙次白色,坡形屋顶深蓝色,四周围着本色的木栅栏,木栅栏外面是花木走廊,木栅栏的里面则是草坪,几棵小水叫不出名字的小树栽在草坪中,枝条垂落,叶子细碎,样式很是婀娜。大门开着,已经得到消息的赤坂里奈欢天喜地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看到赤坂里奈,小水的小脑袋里就涌出一团疑问。他想起她那次塞给他的纸条,正是那张纸条引发了他的出逃,他至今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送他纸条。还有,她跟那个名字叫小碧的小玉同胞姐妹是什么关系,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 小玉带着小水穿过小院,迈上台阶,进入房间。原来底层大部分面积都作为客厅使用,面积大到小水都不敢相信。客厅的装饰也是极为华丽,小水转着头在客厅里东瞧瞧西看看,入眼的东西样样都稀奇。 两人在长榻上坐下,看着赤坂里奈来来回回忙着,给他们端来不少好吃的东西,把前面的茶几摆得满满的。一边聊着话。 小水说:“地面上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环境,为什么你们大多数天球人不喜欢住在地面?” 小玉回答说:“在地下城生活方便呀,什么东西都有。” “就这个理由?” “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小玉说。“天球人的文明史比你们地球人要久远的多,随着科技的进步,天球人的生活越来越安逸。但是天球人浸润在安乐乡里的时间够长了,养成了享乐性格,吃不了一点点的苦。住在地面上,虽然享有阳光和更新鲜的空气,却也免不了有气温冷热的变化,有下雨、刮风,甚至偶尔还会遇上野兽的侵袭。这些,对于我们天球人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苦楚。相反,住在地下城,地面上的这些令他们担惊受怕的东西全无。他们怎么乐意住在地面呢?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去地面,只是生活中的点缀罢了。就如你们地球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喜爱在节假日去旅游景点、野外、乡下玩差不多。所以,现在的天球,地下城的规模越来越大,而地面上的社区一个接一个消失,剩下的也缩小了,地面成了树林的天下,坏事中的好事,天球地面上的环境倒是越来越好。” “你们天球人身子单薄,体力差,一定跟长期住地下城,吃不得苦有关系。”小水说。 “可不是吗?”小玉说。“天球人原先的体质跟你们地球人差不多,是最近两三千年开始走下坡路的,现在下降速度越来越快。所以,文明也是双刃剑,闹不好,也会夺走我们人类性命的。你们地球人虽然比我们要好一些,但也已经露出疲态了,如果不引起重视,恐怕会步我们的后尘。” 小水还要说什么,赤坂里奈忙完了,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于是他不说了。赤坂里奈刚一落坐,又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小玉:“你们今天是由宏达央民护送过来的吧,我把他也叫进来坐会儿。”不待小玉回答,起身就要出去。 小玉连忙说:“母亲,他的任务是负责小水安全,让他进来不合适吧。” 赤坂里奈头也不回,说:“有什么不合适,不是还有机器人吗?让机器人在外面就行了。” 赤坂里奈说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拉着宏达央民进来了。宏达央民本来想坐在距离长榻稍远的一张椅子上,但赤坂里奈却非要他挨着小玉坐在长榻上。小水冷眼旁观,看出赤坂里奈的心思,那是努力的让小玉跟宏达央民亲近。这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一些不舒服的心思。但是小玉却在宏达央民坐下后,移动身子,往小水边上靠了一些。小水由此又舒服了不少。 起先,都是小玉跟赤坂里奈说话,小水跟宏达央民在一旁只是听,不吭声。后来,赤坂里奈对着宏达央民说道:“央民,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保护小玉的安全,真的辛苦你了。” 宏达央民赶紧笑笑,说:“阿姨,应该的,不辛苦。” 小玉说:“母亲,央民哥的保护对象不是我,是小水。” 赤坂里奈这才说道:“对对。还有小水。” 宏达央民说:“但是在我的心里,第一个保护对象还是小玉。只要有我在,就不允许有人欺负小玉。”说着,还转过脸,越过小玉,朝小水看了一眼。 赤坂里奈对小玉说:“听听,人家央民对你多好。” 小玉说:“央民哥,我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我还是不认同你的说法。你不能把我放在小水的前面。无论什么时候,你的主要保护对象都是小水。” 小玉的话让宏达央民有些尴尬,笑脸僵在脸上,半天恢复不过来。 赤坂里奈见小玉说话毫不理会宏达央民的感受,心里就有些发急,心想这丫头真是走火入魔了,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地球人再好,也是两个星球上的人,你就不明白其中的危险?你年纪轻轻的,就甘愿抛弃自己的幸福,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她大有要把跳入火炕的小玉抢救出来的急迫心情。 “小玉,人家央民这是说的心里话,跟工作任务无关。你不感谢央民,反而指责他,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央民对你的这一份心思?” 小玉听母亲这样说,心里的气就出来了,她明白母亲的心思,她非得在她跟小水的关系上搅局。但是碍着宏达央民的面子,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只是闷闷不乐。 小水听着赤坂里奈说话一直向着宏达央民,故意冷落他,心里的不舒服又起来了,这会儿看见小玉也生气了,就说道:“其实,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有我自己保护自己就行了。而且,只要有我在小玉身边,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小玉。上次动乱的时候,那么多的特工和机器人都没用,还不是我带人解救了所长和小玉?” 赤坂里奈听到这里,忍不住讽刺小水道:“这么说,你还是我老头和女儿的救命恩人,他们都要感激你喽。” 小水连忙撇清道:“我没这个意思。相反,我的命是小玉救的,我永远会视小玉为我的救命恩人,保护她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着,他也向宏达央民撇了一眼。 宏达央民没说什么,赤坂里奈接上话说:“你这是说的真心话?” 小水说:“当然。” 赤坂里奈说:“既然这样,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小水说:“什么请求?” 赤坂里奈一字一句说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跟我女儿上床。” “啊!母亲,你疯啦。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小玉听了惊叫一声,说。 赤坂里奈不理睬小玉,眼睛盯视着小水不放,追问道:“你能答应吗?” 小水一时被难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答应她。事到如今,他也完全明白天球人掳他过来的用意。他之所以跟小玉的感情只发展到接吻这一层,而不愿意继续发展下去,并不是不喜欢小玉,相反,通过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是真心喜欢上小玉了。但是,他的心里已经装着静文。十多年的相处,犹如烙铁的烙印似的,在他心里留下的印痕是如此的深刻,他岂能轻易忘怀?他不是一个无良的男人,他不愿意自己做背信弃义之事,他既然喜欢静文,他就不能跟另外的女人上床。这是他的底线。但是,如果他始终不肯跟小玉做那事,那么地球研究所的实验就停止下来,他们投在他身上的所有时间精力都白费了。当然,他们可以重新物色一个地球人,但是那样又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这不是吉登巴扬所长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小玉所愿意的。 他在心里,有些左右为难。 那么,是否就此答应小玉母亲的请求?好像也不行。 如果他答应不跟小玉做那事,或许吉登巴扬在无奈之下,把小玉换掉。那么在另外的女人面前,他不是面临同样的难题吗? 第二十四章 离婚风波 “可是阿姨,这件事情不是由我决定的。”小水想了想,说道。 “什么什么?”赤坂里奈几乎要从坐着的椅子上跳起来。“地球人你懂不懂,男女之间的事不是由你们男人决定又由谁决定?难道是小玉不成?” 小水被赤坂里奈逼得有些难堪,嚅嗫着说:“我也没说是小玉。” “那不就成了?就是由你们男人决定的嘛。” 小水低下头,不敢看赤坂里奈。 “小水,”赤坂里奈缓了一口气,叫道。“请原谅,我刚才的话简单粗暴了一些。其实,你前些天出手救我家老头子和小玉,我还是挺感激你的。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老头子的办公室闹吗?因为我的老头子待我不好,我是不指望他什么了,我惟一的念想就是希望小玉平平安安活着,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闪失。你懂我的意思吗?你是一个好孩子,离开你自己的星球孤零零的来到天球,怪可怜的,小玉陪着你,也是应该的。可是,你毕竟是地球人,跟我们是两个星球上的生命,如果你跟小玉做那个事……,风险太大了,万一小玉……,我真不敢去想。所以,今天你来了,我大着胆子求你,你跟小玉怎么好都没关系,就是别理睬我那老头子的狗屁命令,别跟小玉做那个事……你要是答应了,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会记你一辈子的好。” 赤坂里奈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小水的一只胳膊,眼睛盯住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那么哀怨,那么可怜。小水忍受不了她的目光,把脸转了过去。他此刻心里更加纠结了,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他怎么可能给她一个承诺? “我,我——”小水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究没说什么。 赤坂里奈失望了,放下小水的手。 他们是吃了午饭回去的。午餐很丰盛,但四个人吃得有些冷场,赤坂里奈强作欢笑,跟小玉和宏达央民说了一些话,而小水却基本上没开口。 三人出去的时候,在门口,赤坂里奈拉住小玉的袖子,塞给她一样东西。小玉看了一眼,便惊讶得大声叫起来。 “母亲,你怎么想到要跟父亲离婚?” “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我跟你父亲,离婚是最好的出路。”赤坂里奈平静地说道,那神情,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知道,我跟父亲陪你的时间太少,这是我们的错,可是我不希望你跟父亲离婚。”小玉两颊通红,情绪非常激动。 “这是我跟你父亲的事,你不同意也没有用。” “母亲,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小玉,我的女儿,你没有看见你的母亲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赤坂里奈想装冷静到底还是装不下去,她的情绪重新激动起来,一双眼睛早已含了泪水。“我每天都在孤独的顾影自怜中过着日子,没有人陪伴,更没有人说话。而你们呢?哪一天终于回家了,就像是恩赐于我似的,过一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又回去了。家在你们的眼里早不是家了,妻子在你父亲眼里也早不是妻子了。你们的家在研究所那里,你父亲的妻子也在研究所里。你父亲跟那个前田石夫一天说的话,比跟我一个月说的话还要多。我老了,昔日的美貌早就消失殆尽,而前田石夫比我年轻,她又是单身女人,既然如此,我何必挡着他的道呢?” “母亲,你误会父亲跟前田阿姨了,他们俩是清白的。” “哼,清白?也只有你这个傻丫头才信。” “母亲,你别做傻事了,你这样做,不是把父亲推向前田阿姨那里吗?他们会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那好啊,让他们有事吧。我才不管呢。我也早就想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赤坂里奈最后这句话让小玉猛然一震。的确,母亲作为当年名扬雱青大陆的大美女,至今仍然有人数不菲的粉丝,如果离开父亲,肯定会找到她中意的伴侣。这比独守空房好得多了。她难过地低下了头。 “母亲,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同意你跟父亲离婚。”她说。 “那好,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跟你父亲离婚。”赤坂里奈眼见小玉心情难受,也有一些不忍,于是说道。 “母亲你说。” “你离开这个地球人,不再做他的女伴。” “啊!母亲,我的事,跟你同父亲的婚姻有什么关系?”小玉又嚷了起来。 “怎么没关系?你们俩的事不是你父亲决定的吗?”赤坂里奈说。 “不是的,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父亲没这个意思。” “你傻不傻啊,还自己提出?”赤坂里奈说道。“反正我就这个条件,你答应,我就不离,你不答应我就离。” “行,母亲,你爱离就离吧,我不管了,但是这个报告我不会送的,你自己交给父亲吧。”小玉终于忍受不住了,把那份报告一扔,哭着跑了出去。 小玉是一路哭着回研究所的。小水想安慰她,可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道怎样开口说。于是也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 小玉的伤心哭泣被前田石夫发现了,她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玉不肯说,弄的前田石夫也莫名其妙。在前田石夫回去后,小水跟在她的后面来到她的办公室。 “前田阿姨,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女伴?”小水一进入办公室就说道。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要小玉了,难道是你们俩闹矛盾?”刚刚一个小玉在哭,现在小水又来提换女伴,不由前田石夫不往那边想。 “你同意不同意,告诉我嘛。”小水坚持着说。 “不是,你总得说出理由吧。” 于是,小水把小玉母亲提出要跟吉登离婚以及对小玉提出不离婚的条件等等跟前田石夫说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要换小玉?” “是啊,否则的话,吉登所长跟小玉母亲的婚姻就延续不下去了。小玉会非常伤心痛苦的。” “小水你坐。”前田石夫站起来,用双手摁住小水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才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说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很欣慰。但是你知道吗,维持两个人婚姻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心灵交集,没有这一条,做情人可以,但不能结为夫妻。吉登所长和赤坂里奈就是这样一个缺乏心灵交集的婚姻。他们虽然一个是雱青大陆最著名的科学家,一个是雱青大陆最有名气的大美人,典型的男才女貌,才子佳人,但恕我直言,他们不是一桩美满幸福的婚姻。因为他们缺乏共同语言,他们相互之间不懂对方的心灵需求。他们的婚姻维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再继续维持下去,互相折磨对方,没有一点意义。现在看来赤坂里奈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她提出离婚,相信也是深思熟虑的,我们何必去阻止呢?那不是明智之举。你跟小玉相处的很好,双方都能体谅对方,大可不必动调换女伴的念头。否则,那边维持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这边拆散一对恩爱有加的小情侣,实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可是那样小玉会很痛苦的。” “小玉的痛苦,事实上早已存在,就是她的父母不离婚,她也无法回避痛苦。这是天球上做儿女经常遇上的事情。她的痛苦只能由时间来医治,来冲淡。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小玉连这样的痛苦都承受不了,她又怎么成熟起来呢?” “前田阿姨,我们地球上的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宁拆十座庙,不折一桩婚姻,您却赞同吉登所长的家庭破裂,我不好理解——” “呵呵,你们地球人有意思。”前田石夫淡淡一笑,然后神情又趋严肃:“你一定以为我是跟吉登所长有隐情才会这么说是不是?我不妨告诉你,是的,我是吉登巴扬的粉丝,我喜欢他不假。可是吉登所长跟赤坂里奈的婚姻跟我的存在没有一点关系。我早已经过了天真浪漫的年龄,他们不离婚,我会保持做一个女人的尊严,但是他们离婚,我说不定会去追求吉登所长的。为什么不呢?这是我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啊。” 小水听前田石夫这样直言不讳说话,更加惊奇了,他对她是鄙视还是欣赏,他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同时也有小小的受惊惹宠之感,前田石夫怎么会跟他这么一个被他们掳获而来的地球人说出心里话,太新鲜,太刺激。敢情,他们天球人的心态要比地球人开放洒脱多了。 “可是,如果是小玉提出要退出呢?”他在临走时又问了一句。 “那也到小玉提出之后再说吧。” 第二天,赤坂里奈果然来到研究所,没有见小玉,直接就去了吉登巴扬办公室。小玉不久听到消息,也去了父亲那里。但没过多久就抹着眼泪回来了。小水见她难受,心里不由得像被什么东西拽着,生生地发疼,但他没有跟她多说话,只是一直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接下来几天,小玉往家里跑了几趟,也去了几次父亲的办公室,显然是在极力说服父母别离婚。但是每一次回来,都是一脸的泪痕。 “小玉,要不,你就提出不做我的女伴好了,那样的话,你母亲就不会再提离婚的事了。”小水看着小玉如此伤心,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这样对她说。 “不,我不提,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我热爱的工作,我不会拿我自己的事情作交换条件的。”小玉摇着头说。 “可是那样的话,你父母亲会离婚,你的家庭会破裂啊。”小水抓住站在跟前的小玉的双肩,扳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前。他的眼前幻化出静文的身影,他似乎觉得,他此刻抱着的就是静文。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小玉。 “真的挽救不回来,那就听天由命吧。”小玉把头靠在小水的胸前,泪水把他的胸口打湿了。 天球人离婚要比地球人方便的多,只要两个人签了协议,放媒体上一亮相就成了。小玉父母离婚的消息在网上出现了。两个雱青大陆最有名气的人的离婚,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小水在网上看到成千上万的人发贴表示挽惜,也看到许许多多的男人向赤坂里奈求爱,许许多多的女人向吉登巴扬求爱。离婚后的赤坂里奈立即离开了地面的家,住进了地下城的一处住宅。而吉登巴扬依然埋头在实验室,几乎把实验室当成了家。研究所门口也热闹了好几天,有好奇来探看动静的,有向吉登巴扬示好的,当然是以女人居多。小水通过网络看到赤坂里奈的新居前面也是热闹非凡,天天聚着一大堆男人。这天球人真是,对待男女之间的情爱是这样的直截了当,毫不遮掩。小水啧啧地砸着嘴,心里一片的好奇。 这天上午,小水接到监控室的一个电话,问他身上的信号源哪去了。小水听了,初时一愣,继而才想起来是自己带队下管道层寻找流浪孩子的时候从身上揭下来贴在了那个房间里。这些日子心思都放在小玉身上,把这件事情几乎都忘了。他把情况跟监控室的人一说,那边说这就对了,就把图像发给他,他一看,图像里现身的是两名女孩子,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赶紧跟小玉说了,又拉着她来到前田石夫办公室,跟前田石夫说了。 “你确认就是那两个女孩子?”前田石夫问。 “上次我没看得很真切,但我认为是。”小水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在管道层只是远远地瞥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当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你认为?”前田石夫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像是买东西时正在挑拣货物的好坏呢? “前田阿姨,你这是不相信我。”小水有些不高兴了。本来他瞒着大家把信号源置放在那里,是想做一件好事,心里还满得意,谁知前田石夫是这个态度。 “不不。阿姨相信你的话,相信。”前田石夫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伤了眼前这个男孩子的自尊心。本来,小水对天球上的事情如此上心,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她有所顾虑,上次小水提供了情报,已经有过一次行动,却毫无所得,万一这次提供的消息又出了错,岂不是落个吃力不讨好?他们毕竟是地球研究所,孩子们的事情不归他们管。有时,热情并非就是好事。 “既然相信,那我们就去把她们找回来啊。”小水见前田石夫沉吟半天也没表态,有些着急了。“你们的总统不说了吗,孩子是国家的宝贝,既然是宝贝,怎么能放任他们流落在外呢?我们应该管啊。” 前田石夫的嘴角露出微笑,她不介意小水的话说得有些重,反而非常高兴。这孩子的心地太纯了,纯得像一潭晶莹剔透的泉水。她不想给他的热情浇冷水。 “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前田石夫说。她想清楚了,与其让小水无所事事,还不如让他做点事情。此次去了,没找到,就当出去游玩一趟,什么损失也没有,万一真找到了,也是大功一件。 “你同意了,太好了。”小水一蹦老高,笑得都合不拢嘴。 小水这发自内心的欢愉,让前田石夫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引导这孩子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天球人的社会,这只会有利于实验。 第二十五章 两名少女 前田石夫亲自带队前往,而宏达央民则回归老本行,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小玉、机器人老三老四和两个超级机器人也都随行。 小水已经是第三次过来,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了,熟门熟路地把大家带到那几间房子跟前。四周很安静,房间里有亮光。小水瞅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生怕又跟上次一样一无所获。宏达央民拿出穿墙透视镜对着里面扫视一周,点了点头,说人在里面呢。小水于是放下心来,就要上前敲门,前田石夫一把拉住他,示意由小玉上前敲门。小玉就上去,举起她的小拳头轻轻敲门。一下,一下,再一下,没有回应。小玉回头看了看前田石夫,后者示意她再敲。小玉就改而用手掌拍门,用的力量也大一些。同时喊话:“里面有人吗,请开门。” 也许是女人的声音让里面的女孩子放下戒心,终于有了回应。“谁呀,这么哭丧似的拍门。” 屋外的几个人都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些女孩子说话也太没礼数了。 “你们开门就知道了。”小玉不是个会说谎的女孩子,可是她又觉得在这时候报出自己的身份不妥,只得这样说。 “你说了是谁我们再开门。”里面的人说。小水在一旁听了直发笑,这不是女孩子赌气的话吗? “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你们为何住在这里呀。”小玉说。 “这关你们什么事呀?”里面的女孩子说。 “就是关我们的事才让你们开门。” 里面的女孩子不出声了。小玉又喊,此刻是吓唬了:“你们再不开门,我们就报警了,说你们非法侵占别人的房子。”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散乱着头发,素面朝天站在门边,里面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正坐在沙发上吃东西,前面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碟子,地面上也抛有食物残渣。 “看这房间里乱的,怎么没有机器人伺候你们啊?”前田石夫带着小玉小水进去了,明知故问。她很清楚,这两个流浪在外的小女孩又去哪里找到机器人保姆呢?她无非找一个跟她们搭话的由头。说着话,也不盼两个女孩子回答,径自去卫生间拿来一块抺布就收拾起房间里的东西来。一边收拾一边数落道:“你们还是女孩子呢,怎么能邋遢成这个样子,就不担心以后没男人要你们啊。” 两个女孩子垂着双手站在一边,相互对望了一下,似乎都没有了主意,任凭前田石夫收拾。 “说说,你们为何要住在这里,你们的父母呢,也不管管你们?”前田石夫一边忙着一边说。 “我们没有父母。”两个女孩子声音很轻,却齐齐地回答道。 “都说什么呢?这么咒你们自己的父母。他们可是生你养你、为你付出一生心血却不求你们报答的人,他们值得你们终生敬仰和爱戴。是不是他们管了你们,你们不满意,就心生怨恨,跑出来了?”天球上医疗技术远非地球能比,几乎没人中道夭折,两个小女孩说自己没父母,前田石夫就明白了,这两小妞必定是跟父母抠气跑出来的。 两个小女孩都低了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一小会,其中的一个小女孩硬了硬心肠说:“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没有看见,我们当然不管,你们俩跟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干嘛要管,吃了饭精力过剩啊。可是谁让我们遇上你们呢?既然遇上了,我们不管就不行了。万一你们出点事情怎么办?我们不是心里有愧疚吗?这种心生愧疚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所以对不起了,我们不得不管你们了。说说,是过流浪的日子舒服呢还是在家里舒服?看,说不出口了吧,你们一定是又顽皮又顽固的孩子,否则的话,怎么会从家里逃出来?现在在外面过流浪日子,即便再不好受,也不肯说出口。但是你们不说也没用,事实就是这样。对不对。” 两个女孩子只管站着,不吭声。 “还有,你们想过吗?没有哪个父母不爱孩子的,他们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你们一言不合就出逃在外,没有把他们急出人命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了。怎么着,还想让你们的父母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继续煎熬下去吗?你们就忍心?” 小水是第一次听前田石夫这么长篇大论地说话,听着她表面装着若无其事、其实是用了些心机的话,心里不免乐了。 两个小女孩虽然没有顶嘴,却仍然没有回心转意,嘴巴上一点儿也不松口。前田石夫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问她们父母亲的名字,问她们学校的名称,问家住在哪里,她们都不肯回答。本来,如果采取强硬手段把她们带走交给民政部门也不是不可以,但前田石夫不愿意伤害孩子的心,时间由此就拖延下来。 “喂,你们俩好奇怪哦,以前明明是跟一帮小男孩子在一起的,为什么跟他们分开了?”小水在前田石夫停顿了一下之时,插话说道。 “你怎么知道?”两个小女孩在隔了一小会儿,才奇怪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啊。但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离开他们?难道在一起不好吗?”小水有一点故作天真的味道。 显然是小水强壮的体魄引起了两个小女孩的注意力,她们对他感兴趣了。“他们欺负我们。”她们说。 “哟,那些人真坏,怎么就欺负女孩子呢?哪一天让我碰到了,一定得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向你们赔礼道歉。” “他们人很多的,你一个人打得过吗?”听小水说愿意去教训欺负她们的人,两个小女孩对他产生了好感,其中一个小女孩说。 “打得过,一点儿也没问题。”小水举了举自己的拳头,掀起袖口,露出小臂的肌肉:“你们看,我的肌肉多结实啊。” “哟,还真是哎,太酷了。”两个小女孩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个还上前摸了摸他的胳膊。 “叫我哥哥,叫了,我就给你们报仇去。” “哥哥。”两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叫道。 “好了,现在先跟我们回去吧,回去我们商量怎么去报仇。”小水说。 两个小女孩相互对望着,又不出声了。 “怎么啦,我们是坏人?会骗你们的?”小水装出不乐意了。 “不是,我们,我们——”两个小女孩犹豫不定,不肯马上答应下来。 “哎,你们看这么好不好,我跟你们打个赌,你们输了,就乖乖跟我们走,我输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再也不管你们。”小水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嘻笑着说道。 “打赌,打什么赌?”两个小女孩感兴趣了。 “让我猜你们俩的名字,以三次为限,如果三次都猜错了,算我输,我们拍屁股走人,如果猜对了,就是你们输,你们就乖乖地跟我们走,跟我们一起商量报仇的事,好不好?” “那,好的。”两个小女孩答应了。她们也好生奇怪了,这个大哥哥跟她们素不相识,怎么猜得出她们的名字呢? “你们答应了,就得说话算话,不许反悔。”小水说。 “不反悔。”两个小女孩齐齐地回答道。 前田石夫听小水开口说话,就有意识地闭嘴不说了,在一旁观察小水怎么跟两个小女孩搭话。当听着他起先像小孩子的口吻说话时,心里就觉得好笑,后来见他跟小女孩用打赌的方式决定她们的去留,就更加好奇了,看他怎么出招。而小玉则是对于劝说之类的话完全摸不着门道,自然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小水跟小女孩说话。不过当她听小水说着半是大人半是小孩、半是认真半是说笑的话时,心里也是有一点点佩服的。 “那我就猜了。”小水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装作思索的样子,然后说道:“一个叫小花,一个叫小翠。”话刚说完,就听两个小女孩咯咯咯笑了起来:“错了错了,我们怎么会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哦,这两名字难听啊,那你们的名字一定是很文雅有品味的喽。”小水说着又仰起头看天花板:“不是小花小翠,那么该叫什么,小碧小玉?” 这次连小玉也笑起来,说:“小水,你瞎猜什么呀。” “小水?你叫小水?”两个小女孩听到小水两个字,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马上把眼睛瞪大了,盯着小水上上下下看着,然后欢天喜地大笑道:“你是那个地球人?原来你是地球人哪,妈耶,我们真是太幸福了。”两个小女孩张开双臂,争着要跟小水拥抱。 站在一旁的小玉眼见得两个小女孩像两只蝴蝶似的争先恐后扑向小水,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等她定神仔细咂摸了一下,不由得吓了一跳,我是起醋意吗?这怎么可能呢?她的眼神瞟向小水,偏偏此刻小水也转过脸看了她一下,四目对望,她不由得心虚了,感觉脸上燥热起来:“这房间有些热。”她说了一句,逃也似地出去了。 小水瞥见小玉慌张的神情,也心生奇怪,她今天怎么啦,又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他现在也在意起小玉的一举一动了。不过此刻,他不得不将眼神抽回,打起精神应付两个小女孩。他后退一步,躲开小女孩伸向他的手臂,笑着说:“反应这么激烈,是不是被我猜对了,你们就是小玉小碧?” “不是不是,你又猜错了。”两个小女孩大笑着说。 “怎么又猜错了?”小水故作懊恼说。“真是的,以往我猜别人的名字,都是一次就猜中的,今天猜两次还没猜中。不过你们别着急,我们的赌局还没结束呢,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对不对?” “别猜了,你猜不出我们的名字的。”两个小女孩继续笑着说。 “谁说的,我非得猜出来不可,否则的话,我的一世英名不得毁在你们手里了?” “你多大,还一世英名?”站在门口的小玉讥笑小水。她觉得奇怪,今天的小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活跃。对了,他在地球上的村子里,在那些大婶大嫂的溺爱之下,本来就如宠物似的能说会道,如今面对两个小女孩恢复本性了?想到此,她的心里又生出一抹酸不溜秋的滋味。 “那,你就再猜呗。”两个小女孩说。其实,到了此刻,她们早已忘掉小水他们是来劝说她们回家而她们是流浪在外的孩子这档子事了。她们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地球人最后一次能不能猜出她们的名字。 “哎呦,就最后一次了,我可得好好想想,再不能猜错了,再猜错的话,你们俩就不会跟我们走了。”小水抬头看着天花板,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突然一顿,慢慢转过脸来,拉长着语调,一字一字说道:“你们的名字,一个叫小——丽,一个叫小——娜。” 两个小女孩双双往后倒退出一步,都说不出话,只是拿眼睛看他,像看一个怪物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说一声,我这次猜得对还是不对?”小水冲两个小女孩笑着,用手对着她们一指。“哈哈,不好意思了,脸红了。这么说,我是猜对了?” “好奇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俩名字的?”一个小女孩说。 “对呀,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俩名字的?”另一个女孩子也说。 “猜的,猜的呀。”小水大笑着说。“现在没话了吧,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输了呗。况且,这个地球人哥哥多好玩。于是,两个小女孩心悦诚服地跟着小水走出房间,边走边还缠着小水问这问那。小水看着走在头里的小玉有些落寞的样子,想赶上去跟她走在一起,可是身边的这两个小家伙就像粘在他身上的臭虫似的,一左一右紧贴着他的身子,一脸的幸福模样。小水一转眼,看见稍远处的老三冲他做鬼脸,气得他狠狠地剜了它一眼。 才走几步路,一边的一个小女孩说:“地球人哥哥,你不是说要让欺负我们的人向我们道歉吗?你可得说到做到。” 小女孩的话提醒了他,他停下脚步问:“对,我说过,我要给你们报仇,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他们都在哪里,否则我怎么找得到他们?” “你说得是真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是很守信用的哟。” “那好,我们给你们带路,我们现在就去。”两个小女孩兴奋得雀跃起来,似乎小水是个战无不胜的无敌之王。 小水这时候就识趣地看着前田石夫,等着她的决定。 前田石夫却犯了难。她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虽然那些流浪在外的孩子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她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下落,让她像没事人一样躲开绕开,她做不到。可是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小水的安全。他们此行本来就有点冒险了,再去寻找那批孩子,万一发生意外,她可是要负大责任的。她沉吟了一下,对两个小女孩说:“小丽小娜,你能把那些孩子住处的具体方位告诉我们吗?” “噢,那个就是……出了我们住的房子,往前走那么个几百米,跟着管道向左,噢不不,应该是往右拐,再走……再走,嗐,我们也搞不清楚有多远,就是往前走一段路,然后跟着管道往右拐,再走,然后还要再拐好几个拐弯,就到了呗。”两个小女孩拿手指指划划说着。 前田石夫瞧瞧小水,问:“你听清楚了吗?” 小水摇摇头,怎么听得清楚呢。 前田石夫又问一直跟在小玉身后走的宏达央民:“你呢?” 宏达央民也摇了摇头。 前田石夫两只手放在一起绞绕着,蹙眉想着主意。 “前田阿姨,要不,就让小丽小娜带我们去吧。”小水请求道。见前田石夫不说话,又说道:“要不行,我们不惊动他们,先探个路,改日再带更多的人过来。” “这样,”前田石夫终于开口了。“小水小玉先回去,老三老四陪着他们回去,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去找那些孩子。” “干嘛让我回去?这不行,我比其他人有用。”小水嚷起来,他本来是想说他比宏达央民有用,话到嘴边改口了。 “是啊,地球人哥哥是一定要去的,他要不去,我们也不去。”小丽小娜也嚷嚷起来。 这时小玉也走近过来,说:“前田阿姨,我们都过去吧。有宏达央民,还有这么多机器人,小水不会有事的。” “那好,我们过去看看。小水,你一定要服从指挥,不可妄自行动,知道吗?”小水赶紧点头:“放心吧,前田阿姨。” “老三老四,你们要跟紧小水,两个大机器人也机灵点,盯着小水的前后左右。”前田石夫又一个一个嘱咐着,然后又给民政部门打了一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他们。 第二十六章 超强青年 第二十六章超强青年 一行人由小丽小娜带领着,穿行在迷宫似的管道中间。为了赶时间,前田石夫要求尽量走得快一些。这样,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大家都感觉有些累。首先是不丽小娜嚷着受不了,一左一右扯着小水的衣袖,让小水带着她们走。到后来竟然像称砣似的挂在他的身上。前田石夫担心小水累着,或者好言劝导,或者恶言威胁,两女孩就是不撒手。不仅不撒手,还八婆似的反反复复问小水为什么力气这么大,为什么不怕走路。 天天在大山里跑的小水,由于克服了重力的困扰,此刻走这么一点路跟玩似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日子天天跟小玉接吻,吸入天球人的唾液,使得天球人唾液中的天球人元素在他的体内交融反应,一点一点催生出一种新的能量,使得他的体力以及力气大增。两个女孩子挂在身上,就跟玩儿似的,毫不在意。其实,不仅是小水,小玉也是,此刻走路也显得很轻松。当然他们两个自己并不知道个中的奥妙罢了。 “嗐,这点路算什么?当年我去学校上课,每天一早一晚都得来回走十来公里路,那可都是山路呢?上坡下坡,没有一寸路是平的。”小水吹着牛说。不过还不算太离谱。他上小学时,一至三年级是在村小上的,从四年级开始,才到乡里的学校上课。从村到乡,路的确有他说的这么长。 “你们地球上的山高吗?比如跟我们天球上的山相比?”左边小丽问道。 “你们天球上的山算什么山,就跟我们那里的平地差不了多少。”小水那天去小玉家的时候看见过远处的山脉,就笑着说。 “你们地球上的十来公里在我们天球是多长啊?”左边的小丽问道。 “这——?”小水一下子答不上来,想抓挠自己的头皮,但他的手上挂着两个小女孩,无法抓挠。 “在平地上大约要走一个半时辰,还得是大人。”小玉在后头接上话。 “哇噻,走这么长的路啊。你们都是怎么走的,一定很累吧。”两个小女孩同时大声嚷道。 “天天走,也不累。”小水洋洋得意地答道。 “是不累,可就是某人体质弱,经常走不动了,还要静文妹妹帮忙呢?比如代背个书包啦,给搀扶几步啦。”冷不妨一旁的小玉又幽幽地插一句。 小水被噎住了,翻着白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可不是吗?那时他体质弱,走这么长的路还是很累的,如果没有静文的帮助和鼓励,恐怕他还支撑不到初中毕业呢。 “静文是谁,你在地球上的情人吗?”右边的小娜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小水第一反应是拼命辩解,可是一想这样说并不妥,他确实跟静文好啊,还差点跟她一起去省城了呢?然后改口道:“是的是的。”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你都把我们搞糊涂了。”两个小女孩又齐齐嚷道。这回连前田石夫、机器人老三老四都笑起来。只有走在最后头的宏达央民从头到尾板着个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是啊小水,你倒是说明白一点呀。”前田石夫也说道。 “他们地球人很搞怪的,私底下怎么样都行,公开场合又遮遮掩掩。”小玉又刺小水一句。 “不是这样的,我们地球人在男女关系上比你们天球人要、要严肃。”小水本能地为地球人辩护,但说话的底气却不足。 “严肃,是这样吗?”小玉冷笑一声,很不客气地数落道。“你倒是说说看,那些喜欢往被叫做**的女人的床上钻的男人,他们称得上严肃吗?那些勾引已经结婚的男人,愿意当小三的女人,称得上严肃吗?那些瞒着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暗中跟别的男人或者女人行床第之事的男人女人,称得上严肃吗?” “可是,你们天球人没结婚之前不也是随便交往吗?还有,你们结了婚的人,也不是说离婚就离婚吗。”小水不服气地说。他不明白了,小玉今天怎么啦,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像对他很不满意。自己并没有得罪她呀。 “对,我们天球年轻人在结婚之前可以结交很多情人,结婚之后过得不愉快也可以要离婚就离婚。但是我们天球人结婚之后婚姻期内,就不再会三心二意,除非离婚。这比你们地球人光明磊落多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小玉说得义正辞严。 小水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默默地在前面走路。 前田石夫也感觉到了小玉的异样,但她稍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转脸瞧了一下小玉,看着她的小脸涨得绯红,不由得笑了笑。宏达央民也在笑,但那是幸灾乐祸的笑。 “哎呀,小玉姐,你别跟地球人哥哥斗嘴了,他也没说错嘛。”小丽小娜看着小水被小玉说得闭了嘴,以为他生气了,就为小水打抱不平。 小玉憣然醒悟,被自己的表现吓了一跳。我今天是怎么啦,就为这两个小孩子?她心虚地左右瞧了瞧,一眼看见了身旁的前田石夫正扭头看着她,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不由得脸更红了。 一行人大约行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看见前面出现一排房子。房子跟前面见过的差不多,只是还多了几间。他们老远地就听见有粗声大气的呵斥声传出来。小丽小娜以手指着那排房子,连说到了到了。宏达央民掏出穿墙透视镜一看,好家伙,满满一屋子人。前田石夫示意宏达央民让机器人散开包围房子,然后让小丽小娜上前叫门。可是这两个小女孩却扭扭捏起来,抓着小水的衣袖直往后缩身子。 “小丽小娜,你们怎么回事,叫个门有什么可怕的?”前田石夫说。 “里面,里面有个人力气好大,我们都打不过他。” “别怕,哥哥的力气也不小,况且我们还有这么多机器人,还怕打不过他?”小水不以为意地安慰俩女孩。如今的他信心爆棚,知道自己的力气比天球人大多了。 虽然有小水的安慰,两女孩仍然不敢上前敲门。 前田石夫没办法,只得仍然由小玉上前敲门,边上再由宏达央民陪着。小玉上前敲了一下门,里面的声音顿时全无。她就边敲门边喊开门,可是里面没有一点反响。 “前田阿姨,他们不会主动开门,得硬闯了。”小水见状,对前田石夫说道。 前田石夫点点头,让小玉退下,由宏达央民去开门。宏达央民上前,在门上摸索了几下,门就被打开了。众人一哄而进,却见房间里站着十来个年青人,年龄多在十五六岁,只有一个穿棕黄色衣服的人年岁大一点,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头上很搞怪地戴着一个暗红色头盔。让他们惊讶的是,房子中间还跪着两个小年青,低着头,脸上隐约有青肿,一个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而那个戴头盔的青年正叉腰站在他们跟前,似乎正在训斥他们。 前田石夫隐约感觉到,这批小年青被这个戴头盔的青年控制了,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年青一定是触犯了什么正接受惩罚。可是他凭什么能够控制这么多的小年青呢?戴头盔青年见一下子拥入这么多人,吃了一惊,手伸向自己的头盔。可是宏达央民已经欺身向前,伸手去抓头盔青年的手腕,谁知这个青年识破宏达央民的意图,手一缩,宏达央民抓了个空。青年又将手伸向头盔,但他的手被小水抓住了,小水的另一只胳膊轻轻一抬,击打在青年的下巴上,青年站立不稳,被小水扣住喉咙,动弹不得,这时两个大个子机器人也已冲上来,一边一个钳制住他的手,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戴头盔青年见挣脱不了,也不挣扎了,只是嘴角仍然挂着冷笑。见戴头盔青年被抓,有两三个小年青冲上来解救他。小水一伸手把他们全给挡住了,那些小年青抓住小水的手臂又摇又掰的,可是小水稳稳站着,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就是奈何不了他。这时宏达央民指挥几个机器人上去,把那几个小年青给架开了。天球上的法律,不满十八岁的公民,不管犯什么过错,都不能采用暴力手段对付他们的,所以那几个机器人出手都很克制。 前田石夫和小玉上前,一人一个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个小青年。前田石夫扳起她面前的小青年的脸,从怀里掏出质地极为细腻的纸巾,轻轻给擦去嘴角边上的血丝。叹口气,说道:“你这个样子,被你父母知道,不知他们要如何心疼了。” 那个小青年听了,眼圈马上红了。但是马上有稚嫩的声音响起:“什么父母,我们没有。” 前田石夫看过去,见说话的就是刚才想要解救戴头盔青年的那几个人,心里明白这几个一定是忠于戴头盔青年的铁杆分子。这个戴头盔青年就是通过这几个人控制这一大帮在外面流浪的小年青。 “别傻了孩子们,没有父母,怎么会有你们呢?”前田石夫说。 “我们就是没有父母,我们是试管婴儿。”仍然有稚嫩的声音顶撞着前田石夫。的确,天球上试管婴儿很多。 前田石夫噗嗤一笑:“越说越傻了,便是试管婴儿,也得有父亲的**,母亲的卵子,否则凭空就有你们?” 一群孩子不出声了,其中有几个眼圈早就红了。 “回家吧孩子们,或许你们离家出走有你们的理由,但是所有的理由都比不过家庭的温暖和父母对你们的爱。如果在此前你们确实有些怨恨你们的父母亲,那么你们流浪在外这么些日子,心中的怨恨也早该烟消云散了。” 前田石夫的话说得动情,很多孩子都低了头。连站在一旁的小水听了,也差点掉下眼泪。他可不是一个流浪在外的孩子吗?他虽然没有心疼挂念他的父母,可是他有胜似亲人的静秀静文,有疼他爱他的大婶大嫂们。他转身走出房间,一个人靠在管道上发呆。这时,有一个手臂轻轻触碰了一下他,他转过脸,看见了小玉那双清澈的眼睛。 “小玉。”他轻轻喊了一声。 小玉靠近他,同时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又想家了?” 小水点点头,但他的脸上马上绽开笑靥:“没事,就是想想而已。” “我刚才,不该挤兑你。”小玉又上前小半步,跟他靠得更近了。 “我没生你的气。”他说。 “我知道,可是我生自己的气。我的心胸太狭窄了。” “是吗?那我摸摸看,是不是狭窄了点。”小水打趣道。 “坏。”小玉嗔笑着,打掉了小水伸过来的手。 猛然之间,房间里响起一片惊叫声,接着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接着,小丽小娜惊慌万状地跑出来,脸色煞白,一些机器人也退了出来,最后连前田石夫也出来了,捧着一只胳膊,满脸痛苦的表情。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小水和小玉大惊失色,急急地问道。 “那个,那个戴头盔的青年力气很大,宏达央民被他控制住了。”前田石夫说,她几乎站立不住了。 小玉上前扶住前田石夫,小水就要往房间里闯。 “你别进去,你打不过他的。”前田石夫用身子拦住小水。“小玉,你快给丰木川弓打电话,让他火速派人支援。不不,还是由我来打。” 前田石夫说着,艰难地抬起戴戒指的那只胳膊,脸上的冷汗霎时滚落下来。 在前田石夫跟丰木川弓通电话时,那个戴头盔的青年也出来了,手里很轻松地拎着宏达央民,后者的身子像虾子似的弓着,双手下垂,脚半离开地面,脸部毫无表情。周围的机器人已经围拢而来,朝他发动攻击,想救下宏达央民。但是它们对戴头盔青年根本构不成威胁。相反,那些机器人却接二连三地被打飞出去,倒在地上成为一堆废铜烂铁。 小水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 刚才跟这个戴头盔青年交手时,他没用多少力气就制服了他,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如此厉害呢?”小水让小玉把前田石夫拽到后面去。自己朝两个超大机器人一挥手,就上去了。他要会一会戴头盔青年,看他到底有多少厉害。 戴头盔青年见小水和两个大机器人一起上来,又是冷笑一声,一手拎着宏达央民,另一只手跟他们拆招。两个超大机器人先上去,双方的胳膊在空中相碰,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只几个回合,机器人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小水见状,冲上去,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戴头盔青年用手一挡,小水的胳膊跟戴头盔青年的胳膊上,不觉深吸一口凉气。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击打在一面坚硬的墙壁上面,好生疼痛。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也就他这些日子力气上涨,身子骨也强壮了许多,否则他的胳膊早就断了。不过戴头盔青年见小水的胳膊跟他相碰,却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也是吃了一惊。小水知道了戴头盔青年的厉害,马上改变策略,不跟他硬碰硬,不断出拳,却都是点到为止。虽然如此,也不免有相碰撞的时候。每一次相碰撞,都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坚持着,仍然一刻不停地逼迫着戴头盔青年。他必须救出宏达央民。那青年人起先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接招,但是在小水连续不断的逼迫之下,终于按捺不住了,丢开宏达央民,伸出双手全力跟他格斗起来。拳头冲小水的面门,胸部,腹部频频击打过来,小水虽然一一化解开,但不断袭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受不了,他的双腿一步步往后退着。 第二十七章 铩羽而归 小玉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小水跟戴头盔的青年酣斗,见小水落在下风,本来想喊宏达央民指挥机器人上去帮助小水,扭头见着宏达央民蹲在一处管道边上,一脸的痛苦状,知道他也受伤不轻,已经自顾不暇了,于是直接呼喊着让机器人以及老三全部上去。听到小水的指令,机器人老三第一个冲上去,接着其他机器人也一哄而上,围住戴头盔青年轮番攻击。谁知戴头盔青年毫不畏惧,不慌不忙地接招,揪准时机还出拳反击,把机器人一个一个击打出局,而他即便身体某个部位被机器人或小水击中了,也似被挠痒痒似的,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小玉见状又喊:“开枪,开枪打他呀。”两个佩枪的机器人醒悟过来,举起麻药枪朝戴头盔青年猛射。随着滋滋的声响,麻药击打在戴头盔青年那身银灰色带网格的衣服上,溅出细碎的水花,然后往下流淌,直到两支麻药枪的药水全部发射出去,也没有对戴头盔青年起任何作用。那个戴头盔青年见小玉在一边又叫又嚷的,一边跟小水等一干人格斗着,一边移步往她所在的地方而来。小水见状不对劲,挺身上前阻挡他接近小玉,一边喊小玉和前田石夫她们往后退。可是戴头盔青年突然发力,一把撂开小水,一个箭步上前,就把小玉抓在手里。他把小玉举过头顶,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谁再要上来,我就把她摔死。” 所有的人都如被施了魔术似的站住了,眼睛盯着被托举在半空的小玉。短暂的寂静过去,小水首先醒悟过来,发了疯似的向戴头盔青年发动进攻,想把小玉抢回来。戴头盔青年退到门边,用一只手跟小水对打,竟然一点不吃亏,相反,两人的手臂拳头每一次的碰撞,都让小水感觉到钻心似的疼。 “你要再敢胡搅蛮缠,我就真的把她给摔死。”戴头盔青年再次恶狠狠地发话。 “你敢。”小水说,一刻也不停止攻击。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这就摔给你看。”戴头盔青年伸直胳膊,把小玉举得更高了。 前田石夫看着戴头盔青年已经颇不耐烦,知道他被小水逼急了,说不定真得会做出来,赶紧示意老三上前拦下小水。 “小子,你要胆敢坏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永远缠着你,跟你拼命。”小水喘着气大声警告说。 “你嘛,还行,能跟我过两招。但凭你的功夫从我手里救人,那还差了点。”戴头盔青年得意地说。 “年青人,你要想清楚了,你这样做,是跟整个社会为敌。不管你如何强悍,我们总会有办法治服你的。你不要越陷越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前田石夫的一只手臂被另一只托着,嘴唇发青,冷汗一滴一滴由额头渗出,流过面颊。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 “我不跟你们磨嘴皮子了。”戴头盔青年说着,冲那帮挤在门口的小年青喊一声:“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都跟我走。还有你们俩。”他一眼看到战战惊惊,偷偷往后躲的两个小女孩。“你们私自逃跑,我还没惩罚你们呢?你们倒好,还敢带人来抓我,都给我过来,否则的话,让我抓住你们,就扒了你们的皮。” 那帮小年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移动脚步向他靠拢。小丽小娜惊慌得不知怎么好,无助的眼神盯着小水,脚步却也不由自主地向戴头盔青年移动。小水见状,挡在她们面前,语气坚定地说:“不要过去,看他能怎么样?”她们才站住了。 戴头盔青年也不勉强,示意那些小年青在头里走,自己一手举着小玉,走在最后头。 “喂,我承认打不过你。”眼看着小玉要被带走,小水急得满头大汗,冲着戴头盔青年喊道:“你抓小玉,不就是拿她当你的人质吗?你放了她,我给你当人质,怎么样?” “我对你不感兴趣。”戴头盔青年头也不回,说道。 “你会感兴趣的。”小水说。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来换。”悬在半空的小玉冲小水喊道。 “我是地球人,这个身份你感兴趣吧。”小水像没听见小玉的话似的,对青年说道。 “别胡扯了,谁信呢?”戴头盔青年头也不回,嘲笑道。 “我就是,我叫小水,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了吧。” 戴头盔青年停住脚步,回过头说:“你真的是地球人?” “一点也不错,货真价实。” 这时戴头盔青年身边有几个小年青也冲他点点头,他犹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放下小玉:“怪不得你还能跟我过几招,原来是地球人,不过,如果放在昨天,我或者会对你感兴趣,可是今天不感兴趣了。” “你信不信,你要把小玉带走,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追着你,让你不得安生。” “那你来追啊,难道我怕你了不成?”戴头盔青年怪笑着,转身就走。 小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岂能让他把小玉抓走?这简直是他的耻辱。他毫不迟疑地追上去。 “小水,别追了,没用的。” 他听到身后前田石夫焦虑地喊道。他不听,仍然追下去。可是他突然听见机器人老三以及小丽小娜惊慌地喊起来。 “阿姨,前田阿姨,你怎么啦。” 他停住脚步,回头来,看见前田石夫已经昏倒在地上。他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朝着前面的那帮人看了一眼,心里真是万般的无奈。 “你带几个机器人跟上去,看他们都会去哪里,随时把情况报告给我。记住,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他想了想,低声吩咐机器人老三道。 见机器人老三带了两个机器人跟上去了,他从地上抱起前田石夫往回跑。 前田石夫是在房间里戴头盔青年抓住宏达央民后,出面解救,结果被青年一胳膊击打在手臂上,造成手臂粉碎性骨折。她在半路上苏醒过来,坚决要求小水把她送回研究所,说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马上向吉登巴扬所长汇报。小水只好把她送回研究所,也住在他原来住的那个病房。经过联系之后,医生很快过来。 吉登巴扬得知消息,急匆匆来看前田石夫,听前田石夫说小玉被人抓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吉登所长,对不起。”前田石夫道歉说。她靠坐在病床上,手臂上缠着绷带,放在胸前。虽然伤处已经处理完毕,疼痛也已经止住,但人显得虚弱。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吉登巴扬说着,挣扎着站起来,俯身为前田石夫掖了掖身上盖着的被子。 “可是小玉被——” “那纯属意外,不是你的责任。你安心养伤,小玉的事,安全局和民政部门都知道了,我相信他们会把小玉救出来的。”吉登巴扬语气平静地说道,他在一瞬的惊慌之后,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水在一旁看着吉登巴扬强自镇定的表情,又听着两位所长的对话,内疚,愤怒交织。现在,他的脑子里除了小玉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一想起小玉被那个戴头盔青年托举在手里的情景,他的心里就有一种火烧火燎般的难受。那是个什么人,他抓小玉干什么,仅仅是拿她当人质,还是有其他目的?他会折磨她吗?会对她动坏心思吗?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对于他而言,小玉已经是他最最在意的人,他无法想像,万一小玉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同时,他也觉得愧对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无论如何,这次行动是因他的请求而行动的,没有他的固执,就不会发生小玉被抓、前田石夫受伤之事。他有责任把小玉救回来,就是再难,他也必须把小玉救回来。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往外走。 “小水,你去哪?”吉登巴扬在他身后喊道。 “我救小玉去。” “你给我回来。”吉登巴扬的声音少有的严厉。 小水站住了。吉登巴扬走到他的身后,把他拉回来,按在椅子上。 “吉登所长,前田阿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固执,才让小玉被人抓走,还让前田阿姨受伤的。”小水终于哭了出来。 “傻小子,你何错之有?”吉登巴扬拍了拍小水的脑袋,说:“既然我们知道了那些孩子的下落,前去搭救是必须的,不去,反而显得我们冷漠。在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你的善良和爱心,这让我很欣慰。至于小玉被抓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是要去救她,但不能糊里糊涂地去,那样救不了小玉,甚至会坏事。” 这时候,宏达央民也回来了,到底是经过训练的,他的伤势比前田石夫轻多了,只是骨头有轻微裂伤。他告诉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说,民政部门和安全局得知消息后,已经派人下去寻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 “管道层那么大,又那么复杂,盲目寻找,犹如大海捞针,能不能找到很难说。”前田石夫着急地说。 “所长,前田阿姨,你们放心,我已经吩咐机器人老三带几个机器人跟过去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没有跟丢。”小水插嘴说。 “你说什么?你已经派老三跟踪过去了?这太好了,小水,你比安全局的那些笨蛋机灵多了。”前田石夫大喜。 坐在一旁的宏达央民面无表情地瞅了小水一眼,没有吭声。 吉登巴扬立即跟监控室联系:“监控室吗?两件事,一,马上注意一下机器人老三的位置,并报告给我和前田所长。二,请你们跟地下城管理局联系,向他们索取一份管道层地图。” “所长,这件事情很是蹊跷。”在等待老三的消息和管道层地图的时候,前田石夫对吉登巴扬说。“那个戴头盔青年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简直不可思议。他的手臂就跟金属做成似的,奇硬无比。宏达央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一个回合就给打趴下了,小水虽然能跟他交手,可明显处在下风。怪不得那些孩子那么怕他,说一声让他们跟他走,谁也不敢不跟。我们天球上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超人?” “我想不通的是,我头回跟他交手的时候,很容易就把他给制服了,可是后来,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第一次他是装的,没有必要啊。”小水也表示不理解。“还有,他控制那些孩子干嘛,仅仅是为了好玩?” “这有可能的,”宏达央民说。“现在很多年青人怕苦怕累,不愿意出来工作,却又无聊,于是老想着玩一些怪招。那个青年控制一大帮小年青,当他们的大王,让他们绝对遵从他的号令,也是能够尝到处于至尊地位受人拥戴的那种得意感觉。” “有这样的事?”小水深感奇怪地说。 “哎,如今天球上的青年人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前田石夫说。 吉登巴扬边听前田石夫和宏达央民说着话,边蹙眉思考,这时候对宏达央民说:“央民,你跟计算机研究所、机器人研究所、机械研究所、医疗器械研究所、体育运动研究所,以及你想到的跟力量挨着边的那些研究所都联系一下,询问他们近期有没有在做跟人的力量有关的项目,然后把结果告诉给我。” “好的。”宏达央民答应着出去了。 “你是怀疑这青年的力气跟哪个研究所的研究项目有关?”前田石夫说。 “不好确定,但是天球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具有这么大的力量的人,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人呢,是不是人工所为?”吉登巴扬说。 这时候监控室已经找到机器人老三的位置并向吉登巴扬作了报告,地下城管理局也把管道层的地图发来了。吉登巴扬把地图打在墙壁上,把老三的位置找出来,又把小水找到的那个戴头盔青年以及他控制的孩子们的位置标出来。两向一对照,发现老三所在位置已经处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但距离他们原先的那个位置并不很远,那里也有一排房子。可见戴头盔青年又把孩子们带到那些房子里面了。 申花文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知道此事,给吉登巴扬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下令给安全局丰木川弓,无论如何也要把小玉给救回来。吉登巴扬也把那个戴头盔青年的情况跟申花文章说了。听得申花文章大惊失色。 “这是真的,真有这么大力气的人?” “这么说,总统还不知道?” “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 “我让丰木川弓和民政部门的人去你们那里,你把情况告诉他们,你们一起商量一个解救小玉以及那些孩子们的方案。如果有必要,就由你统一指挥这次解救行动。还有,你不是已经在了解那个戴头盔青年的情况了吗?了解到之后,请把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宏达央民过来回话,说已经了解到了,是国家机械研究所正在研究一款连身机械装,那个戴头盔青年正是他们聘请的试穿模特,半个月之前穿着试验产品无端失踪,他们这些日子也正在找他的下落呢。 第二十八章 解救行动 第二十八章解救行动 “这都搞得什么事啊,连试验产品都会被偷走?”吉登巴扬说。“央民,你告诉他们,请马上过来一个人,我们要了解详细情况。” 没有多久,机械所来人了,一个中年男子,穿一身深蓝色工装,说是负责此项研究项目的负责人,见了吉登巴扬就一叠声地表示抱歉,说给他们添麻烦了。然后将一份图纸打在墙壁上,向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介绍起来。原来这款连身机械装是一种智能动力装置,以钛合金结构作支撑,辅以超级计算机跟电路,穿戴在人的身上之后,能让人超越肌肉和骨骼的限制,获得巨大的能力和超强的韧性,就连子弹也无法穿越它。而那个头盔则是控制中枢,或者说是指挥中心,它是这个项目惟一还没有定型的环节。头盔上设置有一条能够起传导作用的松紧带,头盔戴到人的脑袋上,系上带子,开关开启,控制神经路径被接通,头盔上面生出一束束微激光发射在大脑不同区域的神经细胞上,从而指挥身体产生反应并让装置发挥作用;解开带子,开关关闭,连身装置切断电源,不能发挥作用。那个青年名叫雄阳本勇,是他们聘请的试穿模特,这套连身机械装是在一次试验结束之后,被他偷走的,害的他们四处寻找。 原来是这样。吉登巴扬、前田石夫、小水听了介绍,恍然大悟般出了一口气。 “你们研究这套装置的目的是什么?”吉登巴扬问。 “两个目的。一是提供给特殊行业、特别是需要超强力量的人士使用;二是给身体残疾的人使用,帮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活动。” “给残疾人穿戴,不需要这么强大的力量吧。” “是的,我们会按照不同对象、不同用途确定不同的动力的。” “哎,如今的年青人哪,就连拥有一个超级能力,也会对他的心智和道德感产生冲击,会经受不住诱惑而心理扭曲变形。”前田石夫则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叹息一声说。 “如果这个青年仅仅是出于好奇,产生对他人的控制欲而偷走这套连衣装还好办,起码他还没有起杀心。”吉登巴扬说。 “我明白刚开始为什么很容易制服雄阳本勇的原因了,一定是我们刚进入房间时,他头盔上的松紧带还没系上,连身机械装不能发挥作用,后来他乘我们不备悄悄系上松紧带,连衣装发挥作用,他的力气徒然强大起来。”小水说。 “那么,这种装置有它的薄弱的地方吗?或者说我们怎么样才能制服他?”吉登巴扬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解开松紧带。” “松紧带好解吗?” “好解的,只要一拉就行。” “如此说来,只要能够靠近雄阳本勇,就有解开松紧带的机会了?”小水说。 “虽然如此,这个难度还是有些大。雄阳本勇已经吃了一次亏,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的。”吉登巴扬眼睛盯着结构图,蹙眉说。 “是啊,他的力气那么大,如果成心不让我们靠近他,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前田石夫也说。 “小玉不是被抓去了吗?能不能跟小玉取得联系,把我们的意思告诉她,让她找机会接近雄阳本勇,解开松紧带。这样我们就可以制服他了。”小水说。 “他不会这么笨的,一定早已经没收了小玉的戒指,我们联系不到小玉的。”前田石夫说。 “即便联系上了,估计也没用。他一定不会让小玉接近他、给她解开松紧带机会的。”吉登巴扬说。 “那,我们就多去一些机器人,跟他死缠烂打,我再找机会接近他,解掉松紧带。”小水又说。 “恐怕你也近不了他的身子。”前田石夫说。 他们正商量着,丰木川弓和民政部门的人来了,听了介绍之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小水在一旁就急了,也不管他们都是A国有头有脸的人,高声嚷道:“别商量了,时间不等人哪,按我说的,就是死缠烂打,找机会断掉电源。” 吉登巴扬想了想,觉得小水说得并非毫无道理,雄阳本勇再厉害,也就一个人,俗话说一拳难故众手,挑选众多机器人围着他死缠烂打,或许能找出破绽接近他,解掉松紧带,从而断了电源。于是向丰木川弓征询意见,丰木川弓摇摇头无奈地说:“就这样吧,到时候边缠着他边想办法,或许会有好主意也说不定。” 于是就挑选功夫好的特工和大块头机器人。宏达央民自己受伤,他手下的两个大机器人损伤严重,须得维修,短时间内派不了用场,丰木川弓把电话打到局里,点名让几名特工以及大机器人直接去管道层青年人藏身的地方。这里几个人出发时,吉登巴扬却挡住小水,不让他再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嫌我碍手碍脚吗?”小水情绪激动,大声抗议道。“你们的特工和机器人都不如我,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最多也就起到骚扰的作用。只有我还可以跟他交手,我去了,尚且有三分成功的机率,我如果不去,连一成的成功机率也没有。” “小水,你别着急,请听我说。”吉登巴扬说。 “我不听。我就要去救小玉,谁也别想拦我。”小水很没礼貌地打断吉登巴扬的话,边说边气鼓鼓地往外走。不让他救小玉,怎么可能呢? 吉登巴扬看着小水救小玉如此心切,稍稍的有些感动和安慰。况且那天在广场上,他亲眼目睹小水的神勇和机灵,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不再阻拦。他对前田石夫说了一声:“你安心养伤,我也过去看看。”也欲跨门而去。 “所长,您就别去了,那里危险。”前田石夫见吉登巴扬也要去,吃了一惊。 丰木川弓和民政部门负责人也阻拦他:“吉登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您女儿的。” “我不放心小水,他现在情绪激动,到了现场不听指挥怎么办?也只有我能够管得住他,再说,这不是救我女儿吗,我怎么不去?” 吉登巴扬坚持要去,丰木川弓等人也没有办法,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一行人从另外一处地方下了管道层。这里纵横交错的管道比刚才的那个地方疏少一些。他们赶到的时候,机器人老三正蹲在一截管道后面探头探脑地盯着前面不远处一排房子,见了吉登巴扬亲自带来大队人马,连忙出来汇报情况。原来雄阳本勇带着那些个孩子以及小玉进入房间之后,一直没有出来过。丰木川弓照例把机器人布置好,于是就让一名特工上去敲门,敲了一会儿,见无人答应,那名特工就自己动手把房门打开了。脚才迈进去一半,只见他的身子一震,就如一个土坷拉似的,猛地一下往后飞了出来,差点砸在丰木川弓的身上,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才知道连身机械装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厉害。他们怔怔地看着随后出来歪靠在墙边的雄阳本勇,都没吱声。 “雄阳本勇,你擅自偷走试验设备,还在这里逞能,你做得过份啦,还不快快把连身机械装给脱下来。”机械所的那个人喊道。 “脱什么脱,你这个不就是替我量身打造的吗?”雄阳本勇听到机械所的人出现在跟前,吃了一惊,但很快醒过神来,把房门关上,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门前说。 “你醒醒脑好不好,我们研究这个连身机械装是为社会服务用的,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 “什么胡作非为,我这不是在试这连身机械装好使不好使吗?” “那好,你把那些孩子还有小玉放掉,你自个试去。” “放什么放,他们不是看见这玩意儿好玩,自己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丰木川弓说:“跟他嚼舌头没用,开始吧。”先让六七个机器人把雄阳本勇团团包围起来,再遣出两个大机器人。 “瞧你们吃了饭没事干似的,弄这么大的动静,有用吗?”雄阳本勇咧咧嘴,身影一晃,围着他的机器人都吃了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乘这一空隙,雄阳本勇一个欺身上前,只两拳,就把两个大机器人打得向后倒退好几步。又一个圈子晃过来,啪啪啪啪,那些包围他的机器人就像坍塌的积木似,倒了一地。 丰木川弓和民政部门的人看见了,都倒吸一口气,说道:“我的妈呀,这么厉害。”而吉登巴扬的一对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我上去对付,你让机器人在两侧骚扰他。”小水跟丰木川弓说。 “小水,别上去。”吉登巴扬慌忙阻止,但怎么阻止得了。小水向前一跃,已然站在雄阳本勇面前。 “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找到我,一定是你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的。”雄阳本勇说。 “雄阳本勇,亏你还是天球人呢?怎么连我这个地球人还不如?”小水并没有马上向他发起攻击,而是讥笑道。 “什么不如?” “智商啊,你的智商超低。” “滚,敢说老子的智商低,你有何凭证?” “一条,知错不改。” “什么知错不改。老子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改?” “那你听好。”小水伸出两根手指头,照直戳着雄阳本勇的脸面。“你偷机械所的设备,是犯错一;拿着这套设备强行控制折磨一帮孩子,是犯错二;不听从我们的劝告,一而再再而三行凶,是犯错三;为了阻止我们解救孩子,又掳掠地球研究所工作人员作人质,是犯错四。你犯了这么多的错而不自知,依然逞凶逞强,不是智商低又是什么?” 雄阳本勇被小水一条条揭着错,气得脸上肌肉乱颤:“地球人,你胡言乱语什么,敢情你活腻了。” “不是我活腻了,恰恰相反,是你活腻了。”小水冷冷一笑,又说道。“你偷这套设备原本是为了好玩,品尝一下控制别人的滋味。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本来应该见好就收,把这套装置送还给机械所,向他们承认错误,或许能得到谅解。谁知你利令智昏,沉湎于自己制造的虚幻的快感中,这是一个头脑正常的人该做的事吗?你听我一劝,如果你现在就停止一切行动,把这套装置还给机械所,或许还能得到宽大处理。否则的话,难道还想品尝接受法律制裁、坐监狱的滋味吗?” 小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别人犹可,吉登巴扬却是大受震动。这个地球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给他制造惊喜。这么一通话还真说得不错,低估他了。 “地球人,你看见过那些在下坡道上滚动的石块吗?它们既然已经滚动,是一直要滚到坡底才停止的。我现在就是那块在下坡道上滚动的石块,你懂我的意思吗?再说,能跟你地球人交手,把你打得落荒而逃,也是趣事啊。你看,连你的小情人也在我的手上,好玩吧。”雄阳本勇平息了一下自己烦燥的情绪,说。 “你愿做一块下坡道上的滚石,倒也令人好笑。那我问你,即便你滚到坡底,又怎么样呢?还不得窝在那里不动弹?雄本阳勇,你别自我感觉特好,如果这套装置是你自个儿研究成功的,你拿出来显摆,我还真不好说你什么,可是它不是你研究的,你跟它也就试穿的关系。你拿别人的东西出来显摆,不觉得特傻物笨吗?” “地球人,我说不过你,可是你也别白浪费时间了,如果你打得过我,你就上来,要打不过我,拜托,早些回家歇着吧,本人不尿你。” 小水斜眼看见两个大机器人已经一左一右站到雄阳本勇的两旁,他不再多说了,上去就跟他交手。因为有两个大机器人在一旁牵制,再加上小水一心一意找能够近身的机会,所以就不跟他硬碰硬,总是忽前忽后跳跃着,这样也就保护了自己不受伤。但是今天雄阳本勇似乎也特别警惕,不愿意随着小水后撤而跟出来,一直在房门跟前跟小水周旋。这样交手了好长时间,虽然小水完好无损,却也找不到近身关闭开关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斗了半天,雄阳本勇没有丝毫乏力表现,但小水却累得气喘吁吁,只好退出来。雄阳本勇也不追赶,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小水靠着一根管道坐到地面,呼哧呼哧喘气,机器人老四过来,给他捏后背脖子手臂,边捏边嘴里叨叨着说:“这天球法律也是奇怪,怎么就不得使用枪械袭击人的脸部,否则哪有这么麻烦。” 小水听着,脑子里好像开了一扇门似的,一个念头跳了出来,问:“那别的东西呢?” “什么别的东西?” “反正不是激光、火药和麻药。” “那倒是没听说过。” 于是小水回头把嘴凑到老四的耳朵上说了几句。老四面有难色,说:“这些个东西有是有,就是不知道放哪儿?” “瞧你笨的,跟管理局要呀,他们那里肯定有。” “对呀对呀,我怎么想不到呢?”老四恍然大悟般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老四陪着一个机器人来见小水,那个机器人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小水接过,打开看了一下,冲老四点点头,就站起来,把老三以及两个大机器人叫来,跟它们嘀嘀咕咕说了一阵。然后要求丰木川弓再派人打门。 丰木川弓和吉登巴扬等人眼见小水在两个大机器人配合下跟雄本阳勇缠斗了许久也得不到机会,此刻见他拉风箱似的坐在地上,以为他也灰心了。正没主意,却见小水又让他下令去开门,就问:“你有什么好招了?” 小水把双手放在背后,含含糊糊地说:“再试一次吧。” 吉登巴扬说:“小水,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小水说:“等会儿您就会知道了。” “可不能做触犯法律的事。” “我又不是天球人,天球的法律可管不了我。” “那也不行。” 小水见吉登巴扬认真起来,赶紧说:“放心吧所长,我不会触犯法律的。” 按照小水的要求,所有的人都藏在了管道后面,只剩下一个特工、老三和两个大机器人。 这次上去打门的特工干脆不敲门也不喊话,直接把门弄开。许是接受第一个开门的特工被雄阳本勇像皮球似的击出去的教训,门一开,自己赶紧后撤,但这次雄阳本勇干脆连头都不露一下,就在房间里发话道:“你们烦不烦哪,干嘛缠着我不放?” 第二十九章 脏话连篇 “怎么,害怕了,当缩头乌龟了?”小水走上前来,站到门口,以挑衅的口吻大声喊道。 “害怕。哼哼!我是烦你们,不想理睬你们。”雄阳本勇在屋里说。“去两个人,把门关上。” 果然上来两个小年青,走到门口,都看了一眼小水,那眼神里,似有许多的话要跟小水说,但到底什么也没说,把门关上了。 “哼哼!”小水对着关上的门也哼了两声,说。“你想不理睬我们就不理睬我们?门也没有,我今天是缠上你了。” “你这个地球人,还真是烦人。” “要我不缠你,简单啊,两个条件,一,把所有的人都放了;二,把身上的设备脱下来还给机械所。” “我干嘛要听你的,不干。” “不干?那就出来接招吧。” “我懒得理你。” “是懒得理我还是不敢理我?” “不敢理你,笑话,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有什么好怕你的?” “那就出来,我们俩单打独斗。我要是输了,从此不再找你,你要是输了,就把手里的人都给放了。怎么样?” “……”房间里没声音了,雄阳本勇干脆不说话了。 “雄阳本勇,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给我听着。”小水突然扯开嗓子,大声骂起来。“你做贼偷东西,做强盗抢人,你是天球上最最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不配当天球人。我就不明白了,**的你父母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臭得流脓的不要脸的坏种,是不是你父母嫌做不要脸的坏事做得不够,还要你继续替他们做,一直做到天怒人怨,下到十八层地狱为止?行,那你就做坏事吧,继续做吧,做到让你那两个该死的父母进入十八层地狱。” “你这个该死的地球人,竟然诅咒我父母?”雄阳本勇除了不明白十八层地狱是怎么回事之外,其他骂人话他都听得懂,在屋里气得浑身乱颤。 “骂你父母亲怎么啦。我还要骂你的祖宗十八代呢?就是因为你的那些缺了**、没羞耻心的祖宗,才会生出你们家一窝人见人恨的狗杂种。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呢?怎么就敢出生在世呢?怎么就不早早死去呢?你们早早死去了,我也不用在这里跟**的你这个狗杂种见面。恶心,恶心,太**的恶心了。呸!”小水继续扯着嗓子骂,他非得把雄阳本勇骂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失去理性不可。 “这个地球人骂人的话好难听啊,真让人受不了。”丰木川弓对吉登巴扬嘀咕着说。 “他们地球人就是这么个骂法,一生气,就喜欢羞辱对方的祖宗。但今天小水好像是要故意激怒雄阳本勇。”吉登巴扬看着前面的小水一只手叉腰上,一只手握着一包东西,放在身后,说。 “呯”的一声,门打开了,雄阳本勇彻底被激怒了,像野兽似的跳了出来。“地球人,你这个**的,我今天非得把你打残不可。” 见雄阳本勇把门打开了,小水心中大喜,身子往后面跳开两步,一只手往前伸出,像逗谁玩似的,轻笑一声,对着雄阳本勇勾了两下。“来呀,你来打残我呀。” 雄本阳勇气得脸都绿了,什么也不顾了,哇哇叫着,大张着双手向小水扑来。就在他的双手快要抓住小水的当儿,小水一直放在身后的那一只手一扬,手里的那包东西就砸在了雄阳本勇的脸上。顿时,白色粉末四向飞溅,细看雄本阳勇,早已满脸的白色粉末,一双眼睛也睁不开了,鼻子一吸,吸了一鼻子,“啊嚏,啊嚏”,连打喷嚏不止。不用小水打招呼,老三和三个大机器人一拥而上,一边两个,抱住雄阳本勇的胳膊不放。而小水已经欺到他的跟前,伸手揪住他头盔上的松紧带,使劲一拽。顿时,雄阳本勇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耷拉下身子,两只劲道十足的胳膊刚刚把老三和三个大机器人掀在半空,就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小水一刻也没敢耽搁,一把把雄阳本勇的头盔往上一掀,扔在了地上。 吉登巴扬和丰木川弓等人一见小水制服了雄阳本勇,欣喜之极,从藏身之处冲出来。机械所的那个人从地上拾起头盔握在手里。小水把雄阳本勇交给机械所的人,和大家一起进入房间,只见一屋子的孩子挤成一堆,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民政部门的人来到他们跟前,跟他们说:“孩子们,那个雄阳本勇被地球人制服了,你们都解救了,自由了。”沉默了几妙,突然有人发出了哭泣声,像是被传染似的,马上,这些半大的孩子们全都放声大哭。民政部门的人和安全局的特工包括丰木川跟站在他们跟前,全都唏嘘不已。这些孩子先是因为叛逆而离家出走,离开父母,想要过他们心目中的自由生活,谁知被雄阳本勇控制了,在惊恐中过着梦魇般的日子。这段日子给予他们的教育比什么都重要,相信他们回家之后,会感受到家的温暖,珍惜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但是小水和吉登巴扬没有见到小玉。他们四处搜索着,当再一次打开一扇门时,只见小玉单独一人蜷缩在一张床的角落里,头发凌乱,脸色发白。一见到小水和父亲,眼眶里就流下了眼泪。吉登巴扬心疼地上前一把抱住她,不断地说:“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孩子。”小玉只是流泪不止。小水在一旁看着小玉,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转身跑出去,看见已经脱去连衣机械装的雄阳本勇蹲在地上,上前一把把他拎起来,把他拖到小玉跟前。 “跪下。”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雄阳本勇刚刚犹豫了一下,他一脚扫过去,刚好扫在雄阳本勇腿肚子上,雄阳本勇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玉一见,下了床,走到他跟前,抬手连给他两个巴掌。 原来,雄阳本勇见了小玉,动了**。但是他若想欺负小玉,必须得脱掉那身连身机械装才行,而一脱掉那身装置,他的力气就变得跟普通天球人一样,偏偏小玉自打跟小水接吻后,力气大了不小,他怎么也制服不了她。他担心时间长了出现意外情况,只得放开小玉,穿好连衣机械装。这时候,小水他们已经在门外叫上了。 小水扶着小玉走出屋子,一眼看见了放在地上的连衣机械装,上前一看,只见那装置有点像他在地球上看电视时看到的那个金缕衣。当然也不全像,金缕衣由金线穿起一块块玉片而成,而这个则是由钛合金丝线编织成的一个网状的东西,既柔软又轻便。这样一个玩意,穿戴在人的身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会相信呢? 经过询问雄阳本勇,证实了小水他们第一次见到他之时,因为长久扣着松紧带,下巴难受,他就解开来放松一下。谁知刚巧小水他们进来,措手不及,被轻易制服。只是小水他们不知道他头盔上的秘密,让他重新扣上松紧带,又被他打败了。 “你的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啊?”丰木川弓走过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小水。 “啊,面粉。”小水说。 “什么,面粉?”丰木川弓一脸惊讶。 “是啊,就是面粉。不信你问老四,我让他去管理局要的。”小水轻描淡写地说。 一名特工弯腰用两根手指粘了一点散落在地面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孔下面闻了一下,向丰木川弓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丰木川弓仰头大笑不止。他原来担心小水用什么带有刺激性的东西来对付雄阳本勇,那就惹麻烦了,想不到小水使用的是面粉,那么,他还担心什么呢? “你不相信?”小水疑惑地问道。 “额,不不,我信我信。”丰木川弓连忙说。 现场的那些人,包括吉登巴扬、机械所的、民政部门的,都被逗笑了,有的还向小水伸出大拇指。 “我的想法是,用面粉抛掷到雄阳本勇的脸上,让他的眼睛有一个短暂的迷糊,四个机器人趁机一起上,两个一组,各自抱住一条胳膊,然后由我负责断电源,想不到真的成功了。”小水解释说,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事情结束了,一帮人四散各回各的部门。丰木川弓押着雄阳本勇回安全局,机械研究所的人带着那身装置回自己的研究所,一批孩子则由民政部门的人带走。小玉、小水、吉登巴扬还有若干机器人回地球研究所。 “小水,你刚才的那些骂人的话,太难听了,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走在路上,小玉已经恢复常态,想起在房间里听到的小水的那番骂人的话,不免大有意见。 “我那是激将法。雄阳本勇老不出来,我的计划实行不了,我必须得让他出来啊。” “不管怎么样,这样难听的话从你的嘴里出来,真让人受不了,以后不许你再这样骂人了。”小玉不依不饶。 “好好,我记住了,以后不许骂人。”小水的话有些勉强。本来,因为使计策制服了雄阳本勇,救出小玉,小水以为小玉会夸奖他几句,没想到没得到夸奖,还被数落一通,不免有些冤屈,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但你也不要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嘛。” “哦,你以为你今天把我救出来,对我有恩,我就必须夸你,表扬你,感激你,对你的不文明行为也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小玉大声嚷起来。“我偏不,偏要批评你。你要明白,人的嘴巴跟畜牲不一样,除了吃、喝,还能说话、唱歌、发笑、哭等等功能。” “还有接吻的功能。”小水在心里接了一句。 “人的嘴巴能够说话,能够表达美妙的语言,说明人的文明和高贵。”小玉继续说道。“可是如果从这张嘴里流出的是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那人跟畜牲又有什么区别?不,比畜牲还不如。我知道你们地球人有这个毛病,有些天球人也有这个毛病,认为骂人是一种情绪的流露,无伤大雅,甚至还认为是酷的表现,其实是误入歧途了,如不改正,任其发展泛滥下去,人还将是人吗?” 小玉说话时,头扬得高高的,像是有意挑战小水似的。其实不是,她是真心对小水的那些骂人的话反感。刚才在屋子里听见的时候,感觉异常刺耳,但因为是被关着,又面临着被侮辱的危险,自然没去细想。现在危险过去了,重新回想起来,自然而然地认为问题的严重性。别人她管不了,而小水,那是要跟她那个的,她怎么能跟满嘴污言秽语的人那个?他必须戒掉这个坏毛病。 “哎哎,不就是几句骂人的话,至于这样吗?”小水到底受不了了。 “就几句骂人的话?你说得轻巧,跟没事人似的。”小玉见小水根本就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更生气了。 “是啊,就跟没事人一样,难道还要我满脸后悔、痛哭流涕、哭着喊着向你保证一定痛改前非这类话?” “你,你,你这话说得就跟——” “流氓、无赖、恶棍是不是?”小水不待小玉说完就接下去说。“行,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最好说我就是屡教不改,罪大恶极,必须马上枪毙的罪犯,我无所谓。”小水脖子一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是功臣啊,她怎么能这样待他呢? “你,你——”小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掉转脸,眼眶就红了。 吉登巴扬因为女儿救回来了,安然无恙,心情好,对他们俩的斗嘴不在乎,不插嘴。后来看见两人真生起气来,感觉情况不妙,才出面干涉了。 “你们俩怎么了,刚一见面就吵上了?小玉,你知道小水为你的事情多着急吗?今天如果没有他,你跟那帮孩子恐怕到现在还在那个浑蛋的手里,怎么才被解救,反过来就指责人家呢?这种态度不对。至于小水,今天说那么多骂人的话是事出有因,是为激怒那个混蛋故意为之。但虽然如此,毕竟骂人不文明,需要引以为戒,以后要注意。就这样,两人都消消气,不说了。” 吉登巴扬如此一说,小玉和小水果然闭了嘴。一方面是吉登巴扬的身份摆在那里,二是两人吵了有些时候了,虽然嘴巴上各自强撑着,不认输,心里却早就软了。一个想起人家那么竭尽全力救自己,自己不感恩不算,一见面就数落他,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一个想起人家被那个坏蛋劫持受了大半天的惊吓,自己怎么就不能体谅她,退让一步,反而斤斤计较人家说得话呢?至此,两人就都不说话了。只是也不好意思马上跟对方握手言和,在面子上依然冷落对方。 小丽小娜还在研究所,民政局派人要带她们回去,两女孩依依不舍,提出走之前再见一见地球人。没办法,只得过来征求小水意见。 “没意见啊,过来吧。” 原来是要跟他合影留念。于是抱在怀里的,挽着手的,挂在身子上的,天球女孩一点也不扭怩,跟男孩在一起就跟女闺密在一起似的亲密无间,毫无顾忌。小水由此再一次感觉到像小玉这样的女孩在天球上简直就是稀缺动物。拍完照片,两女孩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小水送她们到研究所门口,临分别脸上又被印了好几个吻。可是小水被两个女孩骚扰一通,这时见她们走了,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到处都疼。强忍着回到房间,悄悄掀起衣服一角偷看一眼,连自己也吓着了。他的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还红肿起来,出现淤血。他明白了,这些青紫肿块都是那个该死的雄阳本勇送给他的纪念品。他原先感觉不到,那是他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现在人一放松,又被小丽小娜一折腾,就感觉到了。 小玉一进房间就上卫生间洗澡去了,她今天被那个雄阳本勇骚扰大半天,浑身不自在,回来当然得马上洗涤干净。机器人老三在跟雄阳本勇缠斗的时候,挨了好几拳,被拉去维修了,现在房间里只有老四悠闲着。他招招手,把老四招过来。 “老四,你去跟那个护士说说,让拿一点治外伤的药给我,记住千万别惊动别人。”他轻声对老四说。他知道前田石夫还住在病房里,医生走时留下一个护士照顾她。 老四出去不久,小水受伤的事就闹得全所无人不知了。原来当老四去护士那里把小水的话一传达,护士就吓着了,马上把小水身上有伤的事情跟前田石夫说了。哎哟,简直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似的。原先小水逃到树林子里,受了伤,差点就没命了,如今又受伤,真不知道会再出什么新情况。前田石夫连喘口气的功夫也不敢耽搁,马上报告给吉登巴扬。吉登巴扬呢,都等不得先去验证一下小水的伤势到底如何,直接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们火速派医生过来。然后冲进小水的房间,老头子什么也不说,撩起衣服小水衣服一瞧,还真给吓住了。 “小水,小水,你这傻孩子,你受了这么大的伤,怎么就不吭一声的呀。”吉登巴扬这么说着,揪着他的衣服不放。这倒是闹的小水不好意思。 “所长,不碍事的,就是皮肉伤,上点药就会好的。”他反而安慰起吉登巴扬来。他说的也是实情。在地球上,他可没有那么娇贵,伤口小的,自然由着它痊愈,大一些的,找来一些花花草草的,捣碎了,敷在伤口,三五日就结疤了。 这时小玉也从卫生间出来了,看见了父亲的神色,吓了一跳,掀起小水的衣服一瞧,一个哆嗦,小手掩在嘴巴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同时内疚之心也一并上来。想着人家为了救自己,受了这么大的伤,却一语不发,自己倒好,抓住他的毛病拼命数落他,讽刺他,教训他,真是无地自容啊。她早已经把对他的成见抛在脑后,一步不离地跟着他。 医生很快过来,几个人硬把小水拽进治疗室,让检查身体,这个仪器那个仪器,七七八八的,把小水弄得不胜其烦,总算结束,结果也跟着出来,如小水自己所说,只是皮外伤,骨头内脏都完好,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他们看着医生给小水的伤处上药。青淤肿胀的地方可真不少,手臂上,胸脯、腰际,都有,让在场的人吃惊不小,都不明白他身上这么多的地方受伤,怎么会没事人一样?看看宏达央民,受伤的地方远远没有他的多,也没有他的厉害,可是人家早就乖巧地躲在医院病房里疗伤去了。两相一比,就看出高下来了。 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小水感觉没那么疼了,但医生说还不可大意,需要继续观察两天,两天之内没事,方可解除警报。小水却怎么也不愿意住进病房,吉登巴扬劝说了一阵,劝不动,没办法,只得让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吉登巴扬知道小水小玉刚刚吵过架,担心两人心里有疙瘩,再三叮嘱小玉好生照顾小水。其实不用父亲叮嘱,小玉早已把心中的那一点疙瘩抛至脑后了,围在小水身前身后问这问那,谦卑得像服侍丫环似的。 “怎么,不嫌弃我骂人难听了?”小水故意逗她。 小玉只是不作声。 “喂,问你话呢?” “啪!”小玉打了一下他的手掌。 第三十章 小碧赋闲 小碧自从再次失利之后,就有些明白了,掳掠地球人是难度极大的活,除非杀了他。可是,她的心里,却不愿意看到杀他的场景出现。她就这样陷入犹豫之中。此时,一个有关她的话题,在B国情报局里悄悄流传着。说她暗恋上那个地球人了,第二次行动失败,其实跟第一次一样,都是她故意放走地球人。对此,她不置一词。 她怎么回答得了那些质疑之词呢?她的确对地球人产生好感。一想起曾经有过的跟他的近距离接触,他的强壮的身体,他的勇猛,她的心就不由得呯呯呯乱跳。她跟妹妹小玉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她从小就迷上习武,崇拜强壮的体魄和生气勃勃的活力。地球人不仅有着超强的体魄,而且智商也不低,跟她前后左右的那些同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喜欢都喜欢不过来,怎么舍得得杀他呢?其实,就算她没有喜欢他,她也不盲从杀他的指令。她很了解父亲的思想,父亲任何事情都只想到A国怎么样,B国也必须怎么样,如果B国没办法达到,就想方设法去破坏去阻止A国达到。她越来越感觉到处在权力颠峰的父亲的狂燥和狭隘。父亲,他无时无刻不在跟A国较劲,跟当年的老朋友后来反目成仇的申花文章较劲。他的较劲表面上看是为自己的国家尽快赶上A国,是为了国家的发展。其实是南辕北辙,拖着B国卷入一场疯狂的耗空实力的竞争。可是,父亲的这种疯狂,却又迎合了大多数国民的愿望,就跟当年他要把大裂谷以西地区分裂出来建立B国引发一股疯狂的热情,把他看成英雄一样,无条件的支持他。这真是一件既悲哀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当然,她毕竟是B国人,也不可能置B国的利益于不顾而把屁股坐到A国那边。所以,作为B国特工,作为特别行动组负责人,她仍然把掳获地球人,让他为B国服务,作为眼下的首要的目标。 通过两次行动,她更加看得清楚,要掳掠地球人,首先得让他上到地面上来。只有在地面上,他们才能在得手之后立即乘坐飞艇,在第一时间逃出A国,返回B国。可是人家A国特工也不是吃素的,岂能是你要他上来就能上来?第一次使用的那种办法,是在地球人被掳获到天球上不久,一切都还处在混乱的情况下,出其不意使用才凑的效,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可惜的是那次的行动功亏一篑。而第二次本来是个好办法,没想到一副好牌,到最后竟然是被地球人给搅黄掉。 她正在绞尽脑汁想新办法的时候。她父亲和安达秋远修改了原来的指令,说不必把地球人掳获到B国,直接以击毙为第一目标。这让她大为光火,多次找父亲和安达秋元理论,要求他们重新修改指令,否则她辞去特工行动组组长一职,不再参与任何跟地球人有关的活动。然而她的这通辞职宣言,一点也没吓到浪松能劲和安达秋元,反而令他们大为高兴。浪松能劲从女儿安全角度考虑,本来就不想让她担任特别行动小组组长,现在她自己提出辞职,他岂能不高兴?而安达秋元则是为从此不必夹在他们父女俩之间,像风箱里的老鼠似的两头受气而长舒一口气。他们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她的辞职要求,而把京成友胜由副转正。小碧这才后悔不及。她吃了一个闷亏,心里难受至极,一段时间,就像一个流浪者一样,独自一人四处漂泊,足迹几乎踏遍B国的每一个角落。走累了,就闷到家里,一天到晚上网看节目。 小碧闷在家里,令母亲小山千叶既感意外又惊喜若狂。这个女儿从小就不安分,什么时候这么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过啊。天球上本来吃穿住行,日常所需既不必自己破费,也不必自己操心。比如吃,只要向管理局发去信息,管理局就会按照要求按时给你送来。当然,那得是在管理局拟出的饭菜单子范围之内,菜单以外却是无能为力的。小山千叶嫌弃管理局给的是大锅饭,做的不精致,于是提出要米面、鱼肉菜等原料,自己动手烧好给小碧吃。看着小碧吃得津津有味,心里那个高兴就别提了。经常是傻呆呆地坐在餐桌旁边看着女儿吃饭,犹如是自己吃着山珍海味般过瘾。 晚上浪松能劲回家,也会跟小碧套近乎,但是小碧不愿意理睬他。这时候浪松能劲就会放下总统的架子,低三下四求小碧陪他说说话,话软得像乞丐跟路人乞讨似的。小碧心情好了,跟他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心情不好,任凭他自说自话,不发一言。这样的时候,小山千叶就出面嘬合,极力引导小碧开口。小碧同情母亲,不跟她较劲,只得顺着她的意思鹦鹉学语般说两句。 有时候,在小碧高兴时,小山千叶也会跟小碧询问几句A国的事情,顺便也打听吉登巴扬一家的情况。比如说:“见着吉登巴扬的夫人了吗?” “唔。”小碧点点头。 “她一切都还好吗?” “都好,就是一个人在家,寂寞无聊。”她知道母亲为什么关心赤坂里奈,当年B国还没有从A国那里分裂出来的时候,或者说她们还没有嫁人的时候,两人是彼此无话不谈的闺蜜。 小山千叶就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墙壁,愣了好一阵,然后说:“小碧,你以后找男人成家,一定找一个普通人,能疼你懂你的就行,千万别嫁给那些名气大,地位高的男人。” “为什么?”小碧奇怪了。 “有母亲跟赤坂里奈阿姨给你做榜样,你还不明白?嫁给名气大、地位高的男人,你就准备过寂寞的日子吧。” 小碧于是不出声了。父母亲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做女儿的岂会不知?母亲不仅被父亲冷落,她还对父亲怀有一肚子的怨气。当年母亲生了一对双胞胎,成为雱青大陆一时的美谈——,能够不依靠人工受精生育子女就极其稀少,何况是双胞胎呢?谁知道父亲却把妹妹当成一个道具,亲手点燃了以大裂谷为界的谷西谷东民众相互指责、声讨运动,运动结束,雱青大陆一分为二,而妹妹小玉也成为吉登巴扬夫妇的女儿。母亲从此再也看不到妹妹,一肚子的苦,一肚子的怨气,却不敢在霸道的父亲面前发作。你说,她的心里有多苦。 “母亲,你当时为什么答应父亲,把妹妹给送出去,她可是你的骨肉啊?”小碧问。 小山千叶看了小碧一眼,把头垂下了,垂得很低,她没有回答女儿的话。 小碧马上明白了。这件事情由不得她,作为浪松能劲的妻子,她手中的权力只有服从,而没有拒绝。她为母亲感到悲哀。 后来她们得到赤坂里奈跟吉登巴扬离婚的消息。小碧对此心存内疚,她寻思着吉登巴扬夫妇的婚姻破裂,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两次让赤坂里奈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他们夫妇间感情的缝隙里面楔入一枚楔子,把缝隙拉大,直到变成一道鸿沟。谁知小山千叶反而夸赞赤坂里奈,说比她勇敢。这让小碧大为惊讶,也看出母亲对父亲早已深深地绝望。 “那么你见到你妹妹了?”小山千叶总会适时地问出这句话,其实这是她最关心的内容。 “见到了。” “她还是那么忙?” “嗯,是的。” “哎,都快二十年了,我一次都没见到她,她长得跟你像吗?” “像极了,就跟一个模板里出来似的。” “她跟你当然像,你们是双胞胎嘛。” “她看见你,是不是很惊讶?”她紧接着又问。 小碧卡壳了,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是在暗处看到她的,她并没有看见过我。” “是的我倒是忘了,你是B国特工,怎么能让她看见呢?”小山千叶看了女儿一眼,又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潜入A国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做出伤害你妹妹的事情。” 小碧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吉登巴扬和赤坂里奈,都不能伤害。” 小碧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于是也点了点头。 “母亲,如果有一天A国和B国和好了,重新合并成为一个国家,谷西谷东的百姓又可以自由来往了,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小碧这样问母亲。 “你为什么这样问?”小山千叶感到纳闷。她的父亲是B国总统,他最得意的杰作就是亲手促成了分裂,建立B国。而她,作为他的女儿,又是B国的高级特工,却盼望着AB两个国家重新合并。 “我就随便问问。”小碧故作轻松地说。 “那,当然是先去看望小玉了。”小山千叶说。 京成友胜成为特别行动小组负责人之后,手握可以直接杀死地球人的指令,携带着几支威力超大的激光武器,率领小组成员再一次潜入A国,但还是一无所得。那天小水去营救女孩和小玉,他们都在附近转悠,只能远远看着,却无法靠近。那么多戒备森严的机器人,他们稍一靠近,马上就会被发现。他们只能作为看客,把小水制服雄阳本勇的全过程都看在眼里。 京成友胜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小碧好使,再加上两人的情人关系,他自成为特别行动小组负责人之后,还是不断地去看她。有时浪松能劲没回家,他干脆就在她的家里过夜。 一次,两人再一次坐飞艇来到西丁哨所,在那里过逍遥快活的两人世界生活。他们坐在在赭红色的岩石上,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大裂谷。风从右边的大海里吹来,吹乱了小碧的头发。 “友胜,大海的方向是南还是北?”小碧用手理了理掉在脸际的几缕头发,问道。 “你上次不是问过吗?” “我不是又忘记了吗?”小碧噘着嘴撒娇。 “是北面。” 小碧朝海面看了一阵子,又朝大裂谷对面方向看了一阵子,突然朝前挪了几步,站到岩石的边沿上,将头伸出来,使劲往大裂谷下面看着。 “小碧,危险。”京成友胜吓得脸都白了,上前抓住小碧的胳膊,把她往后拽了几步。 “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个位置是大裂谷深度最浅的地方。”小碧毫不在意,说道。 “这里虽然是最浅处,但也有数百米的深度,要是掉进去,就一命呜呼了。”京成友胜解释说。 “人能爬得下去吗?” “不知道。我还没听说过谁从这里爬下去过,也没听说过谁从这里爬上来过。” “要不,哪天我们俩从这里爬下去,看看谷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你就爱想入非非。” “难道你忘了?我是女孩子嘛,想入非非是我们的特权。” 小碧又趟下来,头枕在京成友胜的大腿上,一双湖蓝色的眼珠子在京成友胜的脸上扫来扫去。京成友胜勾起两根手指头,轻轻地拂理着她的头发。两人就这样东一搭西一搭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又说到地球人身上。京成友胜就把他了解到的最新情况告诉给她。 “你能肯定他们俩至今没有过床第之欢?” “是的,从他们俩说话的口气里能肯定。” “是地球人出了毛病,还是小玉这小蹄子出了毛病?应该都不会啊。那地球人是他们长期考察之后选中的,男女的事情,自然是首当其冲要考察的,他们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至于小玉小蹄子嘛,跟我是双胞胎,我没这毛病,她应该也不会。或者是这两傻子凑一块儿,都弄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奥秘?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有趣了。”小碧说。 “是啊,太让人不好理解了。” “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消息?” “还有就是,据我们的情报,他们会在近日里安排那个地球人回一趟地球。” “什么,回地球?”小玉霍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回头惊讶地看着京成友胜。“这个情报属实?” “没错,是监听放置在他们研究所的信号源时听到的,对话的是他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可靠的。”京成友胜说。 这个信号源是小碧在上次趁研究所受到冲击大乱的时候置放的,至今仍然时不时地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让地球人回地球干什么,难道要放弃这个地球人1号计划了?”小碧慼眉说道。 “噢,不是让地球人回地球,只是让他过去看看,再回来。”京成友胜知道小碧误会了,赶紧解释。 “原来是这样。他们想缓解地球人的思乡之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地球人至今尚未忘掉地球上的亲人,很可能,他在地球上还有关系好的女孩子,所以才没跟小玉小蹄子做那件事,他们这是要破了他的思乡情结。看来,他们还真舍得下本钱啊,为破这个情结,就肯安排一次星际旅行。”小碧说着,从岩石的缝隙里拔出一棵青草,放在手上一遍一遍捋着。然后又问:“这件事情我父亲和安达秋元知道吗?” “知道。” “他们怎么反应?” “听说牧田林中已经研究成功那个什么曲速引擎技术,并已安装在一艘飞船上。”京成友胜没有回答小碧的问话,而是又道出一件事情。 “什么?”小碧再一次大惊。“我们已经掌握那个曲速引擎技术,怎么可能呢?我们的太空技术研究院的那帮家伙我了解,他们哪有那么开窍的脑袋瓜。” “是啊,开头我也不相信,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我们买通了他们那边的一个技术人员,混进他们制造飞船的现场,把那个宝贝给拍摄下来了。” “切!”小碧把小草一扔,仰头哈哈大笑。“看来,我们B国惟一比A国略胜一筹的就剩下打情报战了。不过你干嘛跟我提这件事情呢,难道跟地球人的事情有关?” “是的。”京成友胜揽过小碧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父亲下令,要把飞船试飞的日子定在他们的飞船飞行的头一天。” “为什么要早他们一天试飞?” “那个地球不是有一个叫做月亮的卫星嘛,他们的飞船要去地球,那里是一个歇脚的地方。我们早一天过去,就停在那儿,等他们往回飞时,跟在他们的后面。” “难道,是要趁机在太空击落它?”小碧惊愕地说。 京成友胜没有说话。 “他们会命令你去吗?” “现在还不知道,估计会。” 小碧盯着京成友胜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岩石上站了起来,大声说:“看,这里的景致多好啊。”然后也不跟京成友胜打招呼,径直在头里走了。 第三十一章 太空旅行 小丽小娜两个丫头回去后,就把她们跟小水亲密照全晒到网上。那简直就是水滴落到烧红的油锅里,一时掀起轩然大波。本来,有关地球人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消息经常上网,已经吊足了天球人的胃口。什么赤手空拳打死猫虎啦,什么病得只剩一口气又转而复生啦,什么在研究所门口大打出手救出吉登巴扬啦,什么机智灵活,用面粉袭击雄阳本勇制服了他,从而救出十多个孩子啦,等等等等。如今,又看见他跟两个少女在一起容光焕发,透着满满的青春气息,那眼球盯在视频上就像陷进去似的拔不出来了。特别是那些年龄跟小丽小娜相仿的少女们,眼看着小丽小娜那俩小蹄子像胶水似的紧粘着地球人,挽着胳臂、抱着脖子、骑在身上、贴到脸上,幸福得一塌糊涂,都激动得用手紧紧地捂着胸口,担心那个叭打叭打跳个没完没了的小心脏会蹦出来。她们的怀春心绪,一时被撩拨的再也平复不下去了。于是这些天,地球研究所的门口又像上次一样吵吵闹闹的,聚着一拨一拨的人。跟上次不一样的是,此次聚集在门口的人都很安分,除了掂起脚尖探头探脑往里面看,目光里流露着热热的渴望,或者再相互之间说一些各自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关于地球人的新鲜事儿,再也没有其他过火的动作了。然而即使这样,也让前田石夫伤脑筋了,她的胳膊好的差不多了,已经重新负起她的责任。研究所需要安静的环境,哪能像公共场所似的一天到晚人声鼎沸?有心让小水出面见见他们,然后打发他们离去,又担心如此一来会吸引更多的人。另外还有个担心就是,小水出头露面过多,他的安全风险也会加大。想来想去,没辙,只能凉着人家。 也即在这时候,吉登巴扬做出一个决定,同意小水此前提出的回一趟地球看看家乡的要求。为了这趟太空旅行,吉登巴扬跟小水作了一次长谈。除了介绍旅行途中需要知道的知识之外,还跟他说好,此次回去,并不是让他回到村子里,而只能是在半空中的飞碟里看,看完即回。小水当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吉登巴扬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能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非得回地球进村子不可。换个角度想想,他如果处在吉登巴扬的位置,他能放心让他回地球吗?准备工作做了十来天时间,其中包括给小水恶补太空旅行知识。但是有一个小水很关心的问题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那就是如何应付失重问题。直至到了最后一天,他再也忍不住,向小玉发问。 “不用担心,不存在这个问题。”小玉轻松地说。这趟旅行,她是总负责。 “不,不存在?”小水摸不着头脑了,心想,这是在太空飞行哎,怎么会不存在失重问题? “我们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小玉看见小水瞪着一双疑惑不解的眼睛,解释了一句。“我们用电磁在飞船的船舱模拟建了一个重力场,这样,人坐在飞船里,就感觉不到失重了。我们甚至不用穿那厚重的太空服也可以。” “噢,原来是这样啊。”小水听完松了一口气,向小玉竖起手指头。“厉害,你们天球人实在是厉害。” “你今天才知道啊。”小玉剜了小水一眼。 这天的半夜时分,一行人悄悄地来到飞船发射场。同行的有小玉、宏达央民以及包括老三老四在内的十多个机器人。当小水在朦胧的夜色里看见停在起跑线上的那艘银光熠熠的飞船时,心情便激动起来。虽然这趟旅行不能重回村子,但能在离开几个月时间之后,穿越四亿光年的距离飞抵村子上空看看它,也是心愿足矣。 他们在吉登巴扬等送行人员目光的注视中陆续登入船舱,船舱里有可坐十多个人的座位。小水和小玉坐在前排的位置,宏达央民和老三老四坐中排位置。飞船全程自动飞行,虽然有两名机器人工程师跟随,也只是备不时之需。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不需人们操任何的心思。舱门关闭不久。小水看见前面一排仪器上的数字在缓慢跳动着,当仪器上显示核熔合动力自动点燃后,一刹那间,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攫住了,全身上下出现一阵子的颤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别怕,很安全的,一点事也没有。”小玉感觉到他的紧张,悄悄抓住他的一只手,人凑过来,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 听到小玉轻柔的声音,小水镇定了下来,他对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扭头给小玉一个微笑。 在一阵轻微的震颤之后,飞船窜上天空。小水看见前面的仪器上数字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后来几乎以几何的速度往上窜升,这样的跳动一些时间,又逐渐缓慢下来,直到最后稳定在一组变化不大的数值区间。但此刻显示的数字跟最初的早已是天壤之别。从数字的变化中知道,飞船已经飞离大气层,在外太空了。而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短暂的几分钟时间,由此可知飞船的飞行速度有多快。但是,小水一点也感觉不到高速飞行给人带来的窒息感,果真也没有失重的感觉。这令他惊讶不已。 飞船飞行在外太空之后,船舱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小玉帮助小水打开他一侧的弦窗。小水扭头往外看,被一幅奇异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外面竟然一片炫烂。黑色的幕布上,是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千姿百态的繁星。距离近一些的星光犹如一盏又一盏明亮的灯光,缓缓的往后退去,稍后的星光有亮如白昼、黄如蛋黄、红如灯笼、蓝如宝石的,有的密集,有的疏朗,还有许许多多一团云气样的、螺旋样的以及形容不出的各式各样形状的星团。小水感觉到小玉也凑过来了,她的气息吹佛在他的脸上,几缕垂发似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腮帮。 “我原来以为太空是很寂寞的,想不到是这样的一幅美丽模样。”小水惊叹着说。 “你可别只看到它的美丽,其实,太空中充满了荆棘丛生的陷阱。我们的飞船只能按规划好的路线行驶,否则的话,一不小心,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我知道,太空中有数以千亿的星系、亿兆的恒星,还有黑洞,这些我们都要绕着走,万一给逮住了,就逃不掉了。”小水搜肠刮肚地搜寻着自己这些天恶补的关于宇宙的知识,说。 “还不止这些呢?” “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 “还有宇宙线、粒子雨、幅射、星尘、气体等等,这些可是无处不在,如果没有坚硬的飞船外壳替我们阻挡,哪一样撞到身上,都是要我们的小命的。” 这时小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极亮的发光体,两端射出两条光柱,像探照灯似的,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着,赶紧问小玉:“小玉快看,那是什么?” 小玉扫了一眼,说:“那是中子星。” “中子星?”小水恶补的知识不够用了。 “恒星不是会死的吗?”小玉解释说:“中子星是超大质量恒星爆炸形成超新星时残留的内核,它密度奇高,你们的地球如果跟它是同一密度的话,得缩小成一个网球。 “啊。”小水惊得打了个哆嗦,旋即又想起一个问题:“恒星爆炸了,它的物质都去哪了?” “大部分都被抛洒到太空里了,星尘啊、云雾啊就是。”小玉回答说。 “星尘,星尘是什么?”小水问。 “星尘就是你啊。”小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我怎么会是星尘呢?”小水不以为然。 “别不信,星尘是形成新的恒星和宇宙万物的材料。”小玉止住笑,认真地说:“星尘里充满各种元素,像氢、碳、氧、硅、铁等等都是。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是由恒星燃烧的核心制造的,你左手的原子跟你右手原子可能就来自不同的恒星,我们这些人类,说不好听一点,是用恒星的剩余材料做成的,说得好听一点,是星之子。” 这时他们听到宏达央民咳嗽的声音,小水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宏达央民对冷落他的不高兴的反映,他于是想由弦窗旁边退回,但是小玉却在暗中拉住他,示意他不要理会,甚至还跟他靠得更近一些。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时不时相碰一下。 飞船停在月亮荒寂的表面上时,小水的村子所在的太平洋西岸正好是夜晚时分。小玉要求小水先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再坐飞碟过去。说完,她摁住小水椅子的按钮,让椅子后背慢慢放倒,不一会儿就成为一张小床,然后她把自己的那一张也变作小床,两张小床并排靠在一起。但是小水怎么睡得着?一想到明天上午又可以见到自己的村子了,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己。他就这样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躺了几个时辰。 船舱里的报时钟声响起,时间到了,他们起来吃了早餐。小水安排宏达央民带领老三还有那些机器人留下来守护飞船,自己带着小水、老三以及一名机器人工程师上到飞碟上面。小水原来以为要从飞船上下来之后,再坐上飞碟,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只见小玉走到飞船后面,摁下一个按钮,一扇门徐徐打开,就看见安置在飞船屁股位置的飞碟,那扇门就是飞碟的仓门。几个人上去各自坐好,机器人工程师操控飞碟慢慢退出飞船,然后就向地球方向飞去。大概十多分钟之后。机器人工程师向小玉报告已经飞临目的地上空,于是飞碟停在距离地面约数百公里处的空中不动了。这时小玉凑近一堆仪器上面,不断调整着仪器,过了一会儿,她把一副眼镜递给小水。小水接过之后,按照小玉的示意戴好。 自飞碟飞临地球上空之后,小水就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一直有一个东西在不安分地窜来窜去,像要从里面跳出来,惹得他无法思想,无法沉静下来。他感觉在天球上度过的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竟然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不知道自己的狗窝子村现在怎么样子,不知道此刻他能看到什么。他特别渴望能看到静文。从时间上分析,静文在大学里已经上了一学期的课了,此刻已经到了假期,不知她会不会回到村子里,如果是在村子里,他能看到她吗?此刻,他想见她的情绪是那么的强烈。他拼命屏住呼吸,努力按压住自己的激动。透过眼镜,他的眼前先是出现连绵的大山,又慢慢滑向一个点,放大,放大,再放大,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果园,青葱而勃郁。最后,那个他魂牵梦萦的、非常非常熟悉的村子进入眼帘。黑色的、像百叶似的屋顶,宽宽窄窄的石板路,空寂的庭院,村头的那棵大樟树。但是村子里显得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人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露面呢?他让小玉把镜头摇向他自己的家。他看见了那个小院子和一排低矮的房子,房间的门关着。那是他的家啊,是他从小就生活在里面的家啊,他在这个家里长大,在这个家里品尝孤寂的伤悲,也在这个家里感受左邻右舍关怀的温暖。可是如今,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家而无法回去。他就那么样的看着,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小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眼看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小水仍然那么看着,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小玉不得不轻声提醒。可是小水没有丝毫的反应,仍然那么样的看着自己的家,仍然那么样的流着眼泪。小玉看着他那样的难过,不敢过份的催。她此刻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负疚感,是包括她在内的天球人硬是把他从他的村子里劫走的,是他们让他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村人,离开了静文的。就让他多看一会儿吧。可是,她知道此次飞行她承担的重任,她又不能任由小水看下去。 “小水,我们回去吧。”她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劝他回去。 就在这时,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好像是隔壁静秀静文的家里传出的。发生什么事了?小水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阵紧缩,连忙转过眼睛,朝向静秀静文家看去。这一看,他吓了一跳。只见静文家房门外、院子里聚集了不少的人。他的心倏忽之间揪紧了。村子里的人平时很少这么样的聚在某个人家,除非出了大事。边上,小玉也配合着他,把焦距对准静秀静文的家。看得更清楚了,连声音也听清楚了。只听不少人都在啧啧地叹息,连连说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小玉掏出一个信号源,借助飞碟上的风枪,把它准确地发送到传出哭声的那个院子里。屋子里的情景立刻清晰地映现出来。小水一看,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哭的人是静文姐姐静秀。她披散着头发,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肩膀不住地耸动着,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小水一边看,一边屏住呼吸听房间里的人说话。慢慢地,他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的脸上的肌肉僵住了,额头的青筋爆起,人一动不动,失了神似地坐着。突然,他仰起头,像饿狼般大吼一声,揪着自己的头发没命地撕扯起来。小玉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小水,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得一遍一遍轻抚他的后背。 事情竟然会是这么凑巧又是这么糟糕。正是今天上午,静秀接到静文所在大学的通知,说静文前天晚上外出时路遇一歹人,挟持到偏僻处欲行不轨,静文在反抗中挣脱歹人的纠缠,但是不幸的是,她在逃跑中慌不择路,跌下十来米深的深沟致死。 “小玉,我求求你,放我下去,我要去见静文一面。”小水哭着哀求小玉。 眼见小水泪流满面,小玉的心里也好不伤心,可是她怎么能放小水走呢,万一小水不肯回来,她怎么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小玉,你行行好,让我下去见静文一面,我向你保证,只要见她一面,我马上跟你回天球,我决不食言。” 小玉想着小水从小跟静文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有多么深的感情。如今他恰好碰上静文的死,这对他的打击该有多大。她又想到,静文的死,虽然不是他们天球人造成的,但他们却一手造成他跟静文的天各一方。如果他在她的身边,她有他的陪伴,就不会独自外出,那么发生意外的概率也小得多。她似乎觉得自己对静文的死也负有一份责任。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是很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玉,小玉,你就让我下去吧,让我再看静文一眼,跟她道个别吧,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好的。”小水一直接连不断地边哭边求。 “小水,你知道静文现在哪儿吗?”小玉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问道。 “?”见小玉发问,小水茫然地抬眼看她,摇着头。 “你不知道静文在哪里,你怎么见她?” 小水把头掉过去不看小玉,但他的双肩耸动得更厉害了。 “你把飞碟往他们的省城方向移动。”小玉回转身子,对机器人工程师说。“还有,刚才那些地球人说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你搜索跟静文遇难地点最近的医院,把地址标出来。” “主人,现在是大白天,能见度又好,这样飞临城市上空,会很轻易就被地球人发现的。弄不好,我们会面临诸多不可知麻烦。”机器人工程师说。它的话说得很委婉。但小玉听懂了。这些年,由于外星球的飞碟频频飞临地球上空,已经引起地球人的关注,发生过地球人驾驶飞机跟踪的情况。万一地球人飞行员控制不住,冲他们开火也不是不可能。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按我的意思办吧。”小玉神色凝重地说。 “好的。”机器人工程师答应着,边移动飞碟边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着,不久就搜索到三个目标。小玉顺手选取一个医院,找到太平间,投下信号源,运气不错,她正好看到年纪很轻、学生模样的两女一男走进太平间,掀开里面一具尸体在看着,那是一张年轻女性的脸。 “小水,是她吗?”小玉让小水看。 第三十二章 再见静文 “是的,她就是静文,她就是。”小水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似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小水,我相信你的承诺,我这就让你下去见她。” “你说什么?”小水仿佛听不懂小玉说的话,盯着她看的眼神很是怪异。 “我是说,我同意你下去看静文。”小玉转过脸不看小水,一字一字地说道。 “真的。”小水的脸上掠过一阵惊喜,腮帮上挂着泪痕,双手紧握着小玉的双手,不停地摇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小玉,谢谢你。” “小玉你疯啦,你这会儿放走小水,他还能回来吗?”机器人老四惊叫起来。 “小水我告诉你,”小玉没有理会老四的警告,抽回手,稍稍地甩了两下,——小水把她的手弄得好疼,指着打在飞碟舱身上的实景图跟小水说着。“飞碟是不能进入城市上空的,那里各种干扰很大,很危险,所以只能停在郊外的上空。所幸这里距离那个医院倒不是很远。你看见下面那个空旷地了吗?我们就把你投放在那里。你下来之后,顺着这条路走大约三公里,过了这条桥,再往这边拐,约走两公里路,再往这边拐,就是医院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水点点头。在小玉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 “你自己再看一遍,一定要记熟,否则迷了路,别说回飞碟了,可能都找不到那家医院。”小玉说着,上前替他翻好衣服的领口。 小水又仔细看了一遍实景图,朝小玉再一次点点头。小玉走上前去,抓住他手上戴着的戒指,在上面摁了几下按钮。 “我现在已经把你戒指上的时间设置为地球时间,现在是上午十时,我给你在地球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估计你只能在太平间呆上十来分钟,其余的时间都会花在路上。记住,你必须在十二时回到地面同样的地方,我们会用风枪把你接回到飞碟上来的。” “记住了,小玉。”小水按照小玉的指引,站到飞碟的中央位置。 “小水,请记住,这里也有一个人等着你回来。”小玉转回脸,深情地凝视着站在眼跟前的小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抬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被弄乱了的头发。她的湖蓝色的眼眸在他的脸上逡巡了一小会儿,然后,笑意消失了。“但是,如果你在两个小时之内没有回来,那我就不再等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水,小玉是顶着天大的责任放你下去的,你若不按时回来,就把小玉给坑了,她回去无法向所里交待,也无法向A国的民众交待。”在一旁的机器人老四又开口说道。 “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的。”小水把小玉揽过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又松开,说:“开始吧。” 小水的话刚一出口,他脚下的舱板打开了。一股气流骤然而起,将自己团团裹住,他本能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身子飘飘荡荡,随着气流快速降落。只一瞬间,他的双脚已经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气流消失了,他的鼻孔里又吸到了熟悉而又生疏气息。说熟悉,那气息里面有着一股天生的亲切味儿;说生疏,那是城市的空气掺杂着太多的令人不舒服的味儿,直冲喉咙,将他的喉咙弄得痒痒的,他好一阵子的咳嗽。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他的心思都在静文身上。他向四周看了一圈,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按照刚才在飞碟上辨认出的那条街道走去。行走中,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双腿迈动时很是轻捷,用不了多少的力气。他明白了,他的身子适应了天球的重力,回到地球自然会感觉轻灵。他于是快速迈动步伐,在大街上如飞般往前窜去。一街的人,都被他的疾如风的行走速度所吸引,有的还弯下身子观察他的脚底有没有什么装置,待看清没有,就耸着肩,带着迷茫的神色离开。 一切都很顺利,他比小玉设想的时间要短得多地进入那家医院,找到太平间。这时,他在半空中看到的那三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边抹着眼泪边从里面出来,门并没有关实,他闪身躲过三个大学生,就推门进入了。里面只躺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他走上前,心里既恐惧,又迫不及待。他伸出双手,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就连白布都拿不稳。白布被掀开了,他看见了他的静文。此刻的她,就像熟睡中一样,双眼紧闭,脸色安详,他甚至感觉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只是,她的脸色如同白纸一样毫无血色。瞬间,他的泪水便喷涌而出,一滴滴地掉在她的脸上。极度压抑之下的哭泣,不仅无法控制住他的感情外泄,反而加重了内心的悲切程度。他无法相信,他们分别只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再见面之时,已经是阴阳相隔。 “静文,静文,你告诉我,是哪个狼心狗肺的坏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终于不再控制,或者说已经控制不住,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那样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心中的悲伤已经转化为愤怒,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胸膛噼噼啪啪燃烧的火焰,那火焰烧灼得他好疼好疼。他用手撕扯着胸前的衣襟,几个钮扣应声而落,滚在了地面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抑起头,冲着简陋房子的天花板一次次发出询问。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静文跟前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该离去了,可是又有一股力量牵扯着他,不让他移动脚步。就这样,拖延了一刻,又拖延了一刻,最终,他决定要走,于是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在静文冰冷的腮帮上印上一个吻,重新把白布给盖好,抬手擦干眼睛里的泪水,转身往外走。他的动作如木偶般笨拙,然而他的思想在激烈而快速翻滚着,突然之间,曾经出现在小玉头脑中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跳了出来。“如果,我没有被天球人掠走,如果我跟静文一起来到省城,那么,静文还会是一个人外出吗?不,不会,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外出的,我会在她的身边,会永远陪伴她。这么说来,天球人也是杀害静文的凶手。是,他们也是杀害静文的凶手,是凶手。”他边走,边继续想。“那么,我现在已经回到地球,为什么还要听从他们的指挥,还要跟他们回去?有这个必要吗?没有。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了。我要去寻找杀害静文的凶手,我要给静文报仇。” 想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应该下一个大决心了,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决心。于是他加快了脚步,然而这时候,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撞在了他的怀里,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大蒜味。他一低头,看见撞在他怀里的是一个衣着遢邋、约莫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个子足足比他低了半个头。 “喂,你怎么会从这里面出来?”小老头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眯缝着一双混浊的眼睛问道。 “我,我——”小水的嘴唇嚅动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躺在里面的那个姑娘的家属吗?”小老头又问。 “?”小水虽然已醒过神来,仍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这个小老头的来历,干嘛拦住他问这个,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回答呀,干嘛站着不出声,你是哑巴?” 小水想回答“是”。虽然他跟静文生前连一个吻都没吻过,但是他在心里却一直是把她跟她姐姐静秀当作亲人看待的,他相信她也是。但是他看着眼前小老头大大咧咧站在他跟前,斜眼歪脑地看着他,就改变了主意。因为他不信任这个小老头,他干嘛要跟他说什么亲人不亲人的事?于是说道:“不是。” “不是?不是你进去看她干什么,是见她长得漂亮,进去调戏一下?” “你说什么呢,她人都死了,你还要糟贱她,你安的什么心?”小水勃然大怒。 “看看,你发火了,你发火了,真好玩。这么说,你真的是她什么人,要不,干嘛来看她?干嘛要发火?”小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小水的鼻子,乐不可支地说。 “我是她生前的熟人,她被坏蛋害死了,我来看她,又怎么啦?”小水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呼呼地说道。他心地单纯,不会说谎,他不说出自己跟静文青梅竹马的关系,心里都有点愧疚了,似乎对不起静文生前对他的那份痴情。 “什么熟人,她的男朋友?”小老头进一步套他的话。 “是她男朋友,又怎么啦,碍你什么事?”小水终于忍耐不住,照实说了。 “看,我没有逼你吧,是你自己说出来了。”小老头搓着双手,得意洋洋地说。 “不是,我跟她是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干嘛这么关心?”小水被搞得莫名其妙。 “嘿嘿嘿!”小老头对轻易套出小水的真话而兴高采烈,笑着说:“不这样问你,你会说实话吗?小老弟,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太平间呢,医院里是交由我管理的。我也不能老当志愿者,天天讲奉献是吧。所以凡是社会上的人使用这个太平间,就要交一定费用,这也是对我劳动付出的一种尊重嘛。所以啊,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让你交这个管理费该是没找错人吧。” 小水听小老头子让他交费,心里一下就慌了。本来,他在山村里生活,就很少直接用到钱,没有养成身边带钱的习惯。现在被掳掠到天球,更是用不到了,他现在是身无寸金,拿不出一分钱,他如何交费呢? “老人家,论理呢,你说得没错,我该交这个管理费,可是,我今天身上没带钱,这费,您是否缓一缓,明天她的姐姐来了,让她交费好不好?”小水也不去想小老头说得话有没有道理,一心想着先摆脱他的纠缠再说,就说着软话,想蒙过这个小老头子。 “说给谁听呢,一个大小伙子,出门没带钱。你也不嫌丢人现眼?”小老头可不是好蒙的,哪肯放过他。“你别推给她的什么姐姐,既然是你先来,又是她的男朋友,让你交费名正言顺,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了吧。” “我真的没带钱,要不,你来搜我的身,如果搜出钱来,有多少我给你多少。”说着小水张开双臂,等着小老头前来搜身。 “还用搜吗?瞧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就不错。”小老头的眼睛贼亮,一眼看见了小水手上的戒指。“你先把戒指留下来,做抵押,你回去拿钱,不多,一天一百块,你什么时候拿来,戒指什么时候还给你,这样公平吧。” “不行,戒指我是不会抵押给你的,你不用打这个主意。”小水情绪激烈地反对着,同时把手收缩回来。这戒指可是天球上的物件,岂能随便交给别人,打死他也不交出来。他被小老头缠得不耐烦了,一股无名火已经在身上点燃。 “身上没钱,戒指又不肯做抵押,那你——” 小老头话还没说完,小水突然瞪大眼睛,以手指着小老头的鼻子,说道:“你听好了,我没有义务一定要掏钱给你。再敢缠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小老头突然之间看见小伙子怒目瞪着他,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退后两步。 “对不起,我先走了。”小水借机甩开小老头,大踏步走了。他走得有多快,转眼就把小老头甩下一大截。 “嘿,你这个小乡巴佬,太抠门了。小心上街被汽车撞死。”小老头追不上他,气得跳着脚骂着。 小水也不管小老头骂什么话了,出了医院,由着自己的脚带着走,不知道去的是哪个方向,人在哪条街道上。这正是地球上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又是正午时分,万里无云,头顶上的太阳一揽无遗照射着地球上的这个城市,热浪滚滚,烤得人都快窒息过去。但就是如此的大热天,依然阻挡不住人们上街的热情,打着雨伞、穿着暴露的女人和衣冠楚楚的男人你拥我挤地走在人行道上。街道中间的汽车犹如被绳子拴在一起的鱼儿似的,前后尾衔接,开开停停,停停开开,排出的尾气,使得街道的空气越发的混浊和炙热难当。小水感觉浑身燥热,汗水打湿了衣服。 一阵猛烈的喇叭声响起,接着他听到了骂人的声音。 “乡巴佬,你要找死啊。” 小水茫然不知,回头寻找骂人的人。 “你找谁呢,就骂你。” 小水吃了一惊,眼神收回来,这才看清楚,自己原来走在大街的中央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他跟前,车头几乎顶在了他的腿肚子上,一个戴墨镜的青年把头钻出摇下玻璃的车窗外面,正冲着他喊叫着。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用中指冲着他连戳几下。 小水知道那个手指的意思,他的脸猛然胀得通红,他岂能硬生生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正待回骂过去,忽然看见街道两旁的行人都停住脚步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一愣,以为自己在天球上生活了这么些日子,是不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低了头看看身上,发现一切正常啊。忽然之间明白,在这个城市里行走,是有很多讲究的,比如只能在行人道上走,不能走在街道中央,而自己?他一下子明白了,于是泄了气,忍气吞声地向那个青年弯了弯腰,身子往后退去。黑色车子重新启动了,在车子擦着自己的身子过去的时候,他又听到青年人的骂声。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乡巴佬,撞死你也是自找的。” 小水的气倏忽之间又上来了,撒腿去追赶那辆车子,管他什么交通规则,他要追上去把那个臭小子从车子里揪出来狠揍一顿。然而他跑得再快,怎么快得过四个轮子呢?眼看那车子的屁股上冒出一股淡灰色烟气,往前疾驶,开远了,他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这时,他看见两旁行人道上像看怪物似的看他的行人比刚才又多了些,且脸上露出的都是鄙夷的笑。而他的前后左右,一辆又一辆车子疾驶而过,把他困在道路中央,寸步难行。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陌生到他不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倒像是误闯入不属于他的世界似的。 “静文走了,在这个地球,我不过是一个孤独的陌生人,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又恋着什么呢?难道靠我,就能给静文报仇?” 他看了一眼手里戴着的戒指,发现小玉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是向小玉作过保证的,我怎么能不守信用?”他转身撒腿朝郊外方向奔跑,如飞般的步伐在街道上啪哒啪哒响过,耳边响起无数人的惊叹声。 第三十三章 月球战斗 此时的月球上面,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原来,B国的飞船在京成友胜的指挥下早一天飞到月球上,等候A国飞船的到来。第二天,A国的飞船果然来到月球,停在距离他们的飞船约十公里的地方。京成友胜通过红外线观测到这一情况之后,不觉惊喜万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瞬间冒出。十公里左右的距离,这简直就是紧挨着他们停靠嘛。他干嘛还非得费心在太空上演一出追杀剧?他完全可以乘小水小玉坐飞碟去地球上空的那个空档,轻轻松松地击毁他们的飞船。待他们回到月球,没有了太空飞行工具,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乖乖地坐他B国的飞船回去,最后成为他的俘虏。这个计谋成功的话,那么他简直是一战成名。虽然他此次得到的命令是杀掉地球人,但是,如果他带回的是活蹦乱跳的地球人,谁说总统不会更喜欢一些?而小碧嘛,也是会感激他的。还有,他顺便把小玉也给带回来,这不更是献给总统全家的一个意外之喜吗?一箭三雕的诱惑,犹如一道香气扑鼻的美味,引诱得京成友胜浑身痒痒的无法自控。 为了这次太空追杀,B国专门在这艘飞船上安装两门威力巨大的粒子炮,这种粒子炮在太空中可以长距离追杀目标,但它也有弱点,就是在有大气和重力的环境下,极易受到干扰,使得射程大大缩短。月球上没有大气,却有重力,因此也只能近距离打击目标。纵然是十公里,对于它而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京成友胜于是命令两名机器人卸下粒子炮,扛在肩上,下了飞船,悄悄前往A国飞船,在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架炮发射。两门粒子炮同时发射,强大的粒子束在月球地表上发出两道眩目的白光,如同两只腾飞而起的猛兽扑向A国飞船。然而,本来以为一炮就能致A国飞船于死地,想不到两道光束过去后,遭受粒子束轰击的A国飞船安然无恙。京成友胜通过红外线望远镜,看到对方飞船头部位置只留下两道黑色焦痕。不由得大吃一惊。然而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一定是A国飞船在四周布置有磁场,只有磁场,才会干扰光束弯曲,偏离原来方向,使得粒子炮威力大为减弱。本来,只要继续轰击,目标在粒子束的反复打击下,也总会有被摧毁的那一刻。可是粒子炮的“弹药”是依靠电源补充的,只要有电源,粒子炮就可以持续不断地轰击,直到目标被摧毁。可是如今两门粒子炮离开飞船,也即离开电源,要想再次轰击,只能回来充电后才行。五公里的距离,在太空中简直忽略不计,可是若是靠两条腿徒步丈量,即使是机器人,也得费一些时间的。京成友胜紧急命令两名机器人返回充电后再去轰击,这样一来一回折腾一阵子,等再次前往时,却遭到对方机器人激光武器的阻击,两名机器人险些中弹,仓促射出的光束全部偏离了位置。京成友胜明白是对方的飞船上留守有具备军事素质的机器人,在飞船遭受第一次轰击之后,机器人出来阻击他们,不让他们的粒子炮顺利发射。如此,只能先解决对方的那些机器人,起码也必须把它们阻挡在威胁粒子炮的距离之外。好在他们此行就是一次军事行动,随行的都是机器人士兵。于是他在粒子炮前来补充“弹药”的时候,派出两名机器人协助原来的两名机器人一起负责粒子炮的发射,另派出六名携带激光武器的机器人前往阻击对方机器人。双方就这样对射起来。没有多久, B国机器人士兵把A国机器人士兵压制在一片开阔地上,无法前进一步。宏达央民让机器人老三也出去,让它去指挥前面的军事行动。双方互射一阵子,谁也不肯后撤。四名机器人扛着充电后的粒子炮再次来到五公里的那个地方,强行架好炮,向A国飞船再一次进行轰击,待轰击结束,京成友胜在望远镜里看到对方飞船上的那两个黑色焦点比原先的放大了好多。他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再这样多轰上几次,不愁轰不垮那个飞船。 而这边,宏达央民的脸上却是愁云密布。他搞不清楚对方是谁,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下死劲毁掉他们的飞船?难道他们的行动妨碍了他们什么?或者本来就是冤家对头?如果早知道太空中还有这等风险,他当时就该多带些士兵出来。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除了留下两名机器人负责飞船的安全,其余的都被他派出去了,却仍然无法击退对方的进攻,看来飞船被毁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他还看到另一层的危机。如果对方执意要摧毁他们的飞船,那么,即便此刻没有被毁,他们仍然可以在太空上尾随,最终把他们干掉。 宏达央民在红外线望远镜里眼看对方的两名机器人扛着充好“弹药”的粒子炮再一次过来,不觉摇了摇头。他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等着自己的飞船第三次挨粒子束的轰击,然后是第四次、第五次……然而这时,他看见前面正跟机器人一起对抗对方机器人的老三跟身旁的两名机器人耳语几句,手里拎着激光枪,利用凸凹起伏的地形猫腰往一边跑去,待跑开一段距离,再转身往前跑去。宏达央民以为它是运动到对方机器人侧面进行偷袭,谁知它越过对方机器人继续往前跑。他马上明白老三的想法是什么。老三老四这一对机器人的智力的确要胜过普通机器人,他不禁在心里赞许道:“好样的。” 老三很小心,利用地形一窜一窜往前跑,在窜到距离对方机器人架炮地方不远处,把身子弓得更低了,几乎是贴在地面爬行,慢慢地接近对方,对方的两名机器人正在忙着架炮,没有发现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当老三爬到距离它们五六十米远时,突然站起身子向他们开火。一束激光在空中如鬼魅般扑过去,当场撂倒距离它最近的那个机器人。剩下的那个机器人一看同伴被撂倒,慌得把粒子炮一扔,抱头就往回逃。老三顾不及那个逃窜的机器人,立即朝着那门粒子炮又是一通猛射,一束束白亮的激光碰撞在粒子炮坚硬的金属上,发出一朵朵炫丽的火花。老三的用意很明确,它要击毁这两门粒子炮。但是前面的机器人发现在它们身后的老三,立即掉转枪口朝老三射击。在飞船上的京成友胜也看到了这一幕,又惊又怕。如果粒子炮被毁,他拿什么去击毁对方的飞船?于是一边亲自朝老三开枪,一边命令剩下的四个机器人全数下去攻击老三。老三一看形势不妙,只得收枪,撒腿往回跑。 京成友胜见老三跑远了,命令机器人去检查粒子炮受损情况。那个往回跑的家伙见出来一批救兵,又见偷袭的人已经逃走,转身回到粒子炮旁边,并把已经充在炮膛里的粒子束轰出去,然而在慌乱之下,这一串的“炮弹”不知道射向了哪里。另外两个机器人扶起被激光击中的机器人,见它的头部被击穿一个大洞,显然短期内无法修复使用,就把它扛回去。一个机器人检查了那门遭受激光枪袭击的粒子炮,虽然身上弹痕累累,却没有击中要害,尚且可以使用。京成友胜得知报告,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于在月球上击毁对方飞船的心意更加坚定了。他重新部署力量,要求放在最前面的六个人不必向前攻击,只要守在粒子炮前面,不让对方机器人过来就行,补充了一个机器人作为炮手,让两门炮继续朝前面的飞船射击。另外的三个机器人则在粒子炮附近警戒,防止对方再次偷袭。 老三的偷袭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胜利,却大大延缓了京成友胜的进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小玉在放下小水之后,指挥飞碟升空,在外太空盘旋,一直到时间差不多时,才重新进入大气层,停在那个城市郊外的空旷地上空。她朝城市市区望去,只见街道隐在高耸的楼房里,像一条条穿行在水泥丛林里的羊肠小路,街道上除了来来回回像小壳子似的汽车,就是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行人。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似的,松不开来。她同意小水下地球,其实没有过多的考虑,她只是在看见了小水悲痛心情之后,心里激起巨大的同情,她不忍心拒绝小水的请求。那么他会回来吗? 时间到了,小水还没有出现,倒是看见一些地球人仰头看着天空,并伸出手指冲他们指指点点。小玉知道他们是因为发现她的这个飞碟而惊喜,随着时间的拖延,对着空中指指点点的人会越来越多,甚至会出现升空他们的飞机近距离观察。如果再不飞走,还有可能出动多架飞机试图胁迫你下降的尴尬局面。她的心情沉重起来。或许,小水的不回来,宁可说是她担心回去之后面临着被指责被处分,还不如说是直接打击了这位少女心里的那么一点点自信和骄傲。原来他们朝夕相处了几个月时间,她在他的心里仍然处于可有可无的位置,她做的这么多的努力仍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小玉,时间已经超过五分钟了,我们怎么办?”老四在一旁焦急地说。 小玉不出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看着。 “小玉,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估计小水不会回来,我们该走了。”老四又说道。 小玉仍然不出声。其实她的心里也已经绝望,她不让飞碟回头走掉,只是有一种心有不甘的念头在支撑着。她不相信跟他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在他的心里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她不相信他真的对她毫无留恋?她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小水,你出现吧,即使你不愿跟我回天球,至少也该跟我打个招呼,跟我道个别呀,你怎么能不声不响走了呢?小水,小水。” 老四走到小玉跟前,心情沉重地看着她,稍倾才说道:“小玉,我们走吧。” 小玉点点头,嘴巴里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地说道:“走吧,我们走吧。” 然后她的眼睛又向地面望了一眼,像是作最后的道别。可是突然,她的身体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晃动了一下。她立即俯下身子。她看见高楼的尽头,飞般奔跑着一个人,太远了,就是一个小不点,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飞奔着的人就是小水。 “等等。”她马上制止飞碟上升。 老四也凑进来看了一下,一脸疑惑:“那是小水吗?” “是小水,他在奔跑着,他一定知道时间迟了。快,快,准备风枪。” 机器人工程师听到小玉的命令,一摁按钮,风枪启动了。小玉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地面上的那个人边跑边抬头看向天空,脚步迈得飞快。渐渐地,老四也看出来了。 “是小水,小玉,你真行,那么远就看出来了。” 当小水跑到空旷地的时候,他停住脚步,手伸向空中,不断挥动着。机器人工程师操作着风枪,一阵风声响过,转眼,小水已经站在了飞碟上面。飞碟迅速升高,越升越高。小玉一见小水,激动极了,扑上去就抱住了他,嘴里只是念叨着:“小水,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然而,小水却没有如以前一样反抱住她。他像一根毫无知觉的木头,垂着双臂,硬硬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玉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放开他,后退一步,问道:“小水你怎么了,见到静文了没有?” 可是小水仍然没有回答她。 由于是在飞碟上面,不容他们多说话。小玉把小水拉到座位上让他坐下,亲自替他系好安全带。她体谅他此刻的心情,女朋友香消玉殒,任谁也是难以承受的。 直到这时,小水才轻轻说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知道吗?你愿意回天球,说明你相信我们,这是我最高兴的,比什么都高兴。”小玉含着笑说。 “我差点让你失望。” “没关系,能回来就好。” 这时,宏达央民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玉,飞船遭到攻击,飞船遭到攻击。” 小玉一听大惊失色。她的手抓住飞碟舱壁上的扶手才没有摔倒。她完全知道飞船遭受攻击的后果是什么?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的飞船?” “一切都还不清楚。我们正在抵抗。” 飞碟飞临月球上空时,月球上的战斗仍然在继续。他们看着底下一束束的光来来回回飞舞,一时之间想不出该怎样应对,也不敢贸然下来。他们在上空盘旋着,透过红外线透视镜,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在距他们的飞船不远的地方还停着一架飞船。他们这边的老三正带着机器人和对方的人相互射击,而这边的四名机器人正在架炮,炮口瞄准的是他们的飞船。 “他们是哪里的呢,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飞船停在月球上的?”小玉一边朝下看着,一边惊疑地说,慢慢地,她认出来了。“这架飞船是B国的,难道他们也研究成功空间折叠技术?他们竟然追到这里下手。他们这是想击毁我们的飞船,让我们无法回去。” “他们的心肠怎么会这么恶毒。”老四听了小玉的话,愤愤地说。 “狗东西。”怔怔坐着,一直没出声的小水突然骂了一声。 “只是我们的手里没有武器,不能帮助宏达央民他们。”小玉看了一眼小水,没理会骂声,说。 “我下去跟他们过招,看看是他们力气大还是我的力气大。”小水的脸上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狠劲。 “这是你们的月球,地面没有大气层,没有氧气,你难道要戴氧气袋跟他们过招吗?即便行,你没有防弹衣,也只能成为激光武器的靶子。”小玉说。 小水不说话了,静默了一刻,忽然又说:“我们不是有风枪吗?用风枪当武器,摔死那些狗东西。” “风枪?行吗?” “就是风枪,肯定行。” 小玉一想,感觉小水说得有道理,对机器人工程师说:“开启风枪,摔他们。” 机器人工程师一声“好的”,驾驶着飞碟很快飞临B国机器人的头顶上。看见底下激光枪你来我往,相互射得正酣。 “我们先干掉那两门鸟炮,不让它们威胁到我们的飞船。”小水不等小玉再次下令,说道。 “对,先干掉那两门粒子炮。”小玉说。 机器人工程师瞟了小玉一眼,手脚利索地操作着,随着操作,风枪早已瞄准好一门粒子炮,只听忽喇喇一阵风声,底下传来一片惊叫声。小玉小水往下一瞧,只见那门粒子炮晃晃悠悠被卷到半空中,机器人工程师的手指刚要再动一下,却见那门粒子炮已经从半空掉了下来,地面的两个机器人吓得抱头鼠窜。“呯”的一声,粒子炮掉在月球的砂砺地面上,打了几个滚,炮身倒没有摔坏,却掉出了好几个部件。原来,风枪的原理跟地球上的龙卷风相似,它所发射出的超强气流由于快速旋转而形成直立中空管状,从而将人或物裹胁其中快速上升或者下降。这部风枪是专门为地球人量身定做的,粒子炮的重量虽然跟人差不多上下,但它的形状跟人相差太大,又没有人那么柔软,风枪要裹住它难度大了一些,勉勉强强卷上去,到底裹卷不住,又掉下去了。可是谁又乐意把它裹到飞碟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给摔坏就行。 那边的京成友胜眼见一门粒子炮给飞碟上的风枪给摔坏了,心里的那个疼痛啊,就像有谁剜割他的肉一样。在月球上的行动失败不要紧,还有太空漫长的路由着他们追杀,可要是没了粒子炮,那一切都完了。他忙不叠地连声呼喊着:“快撤,赶快撤回来。”这边的几个机器人听了,都掉头往回跑。京成友胜见他们空手往回跑,可给急坏了:“笨蛋,谁让你们空手跑回的,赶快保护粒子炮,把粒子炮带回来。” 几个机器人又懵头懵脑地去扛粒子炮。这时,飞碟上的风枪又去追第二门粒子炮,一阵超强的风力坨螺似地转着,对准那门粒子炮呼呼呼地直冲而下。京成友胜脸都吓白了,姑奶奶哎,如果这门炮也被摔了可就完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就如一块布被刀割得一缕缕似的,嘶哑地、唞唞地发出来:“抱住,抱住,都给我抱住炮身,谁也不许撒手。” 几个机器人一听,一起抱住炮身,风枪裹卷了几下,愣是没把这门粒子炮给裹卷上来。风枪又改变目标,去裹卷那些机器人。谁想到那些机器人咬紧牙关抱着炮身的、抱着炮腿的,任凭风枪如何裹卷,就是不松手,而风枪竟然也奈何不了他们,不得不放弃了。然后又去追赶那几个落单的机器人。那几个机器人见情况不妙,又见风枪奈何不了抱住粒子炮的几个机器人,灵机一动,都跑去抱那门摔坏了的粒子炮。于是,两门粒子炮各被五名机器人团团围住,就如两堆搬家的蚂蚁,一步一步往回挪。飞碟上的老四看着地面这一出有趣的景象,噗嗤一声,笑得是花枝乱颤。地面上的老三见对方害怕风枪害怕成那样,觉得有机可乘,正想带着机器人冲上去揍它们一顿,谁知宏达央民却下令让他们撤退,不得不回到飞船上面。 乘着下面一片混乱,飞碟转了一个圈,一头钻进自己飞船的屁股后头。小玉小水以及两个机器人回到飞船上,小玉怕夜长梦多,马上下令返航,飞船拔地而起,向着外太空飞去。 第三十四章 太空追杀 “你们怎么会用去那么多的时间?”待飞船平安进入往回飞行的轨道之后,宏达央民满脸不悦地问道。刚才发生在月球上的战斗,把他吓得到现在还后怕着。飞碟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他们都回不了家了。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小水抢先回答道。他想起他在地球上的时候,曾起了不想回天球的心思,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什么你回来的晚了,你们不是一起去,一起回的吗?”宏达央民听不明白。他哪知道小玉放小水去地球的事啊。 这时小玉已经在暗地里拉小水的手,示意他别说。放他去地球,是她冒着天大的风险擅自作主决定的,她可不想让外人知道,平白无故的把事情搞复杂起来。可是小水心地单纯,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阻止他说话,是叫他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哪行?是他的责任他就要负。 “我去了地球,没有按照小玉规定的时间回来,所以才拖累了大家。” 小水直筒筒把这些话说出来,连老四都替他着急,怎么这么傻呀,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去呢?这不是要小玉的命吗? 果然,宏达央民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什么?小玉,”他高声喊道。“你放小水去地球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他不回来,你说你该怎么办?” “小水不是回来了吗?”小玉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宏达央民听了一愣,然后又说:“是,他是回来了,可是万一他不回来呢?” “没有万一,他不是回来了吗?”小玉又说。 “没有万一,没有万一,是,你现在得意了,是没有万一。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担着多大的风险,你为什么非得担这个风险不可?” “没有什么,我信任他。”小玉说着,她的小手把小水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信任他?你们?两个星球上的人,相处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敢说信任他?小玉,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很幼稚吗?”宏达央民哈哈一笑,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两个人相交,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可以相互信任。” “按照我的看法,这世界上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自己,如果还要加上几个的话,那么还有父母以及至亲的亲人。除此之外的信任,都是有条件的,条件变了,信任也跟着变。” “那么就是说,对于我来说,你也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你?”宏达央民噎住了,一时气极。 “央民哥,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相信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纯粹意义上的信任,虽然不多,毕竟有。因为还有那么多心地单纯、怀有爱心的人。我信任小水,因为我觉得他也是这样的人。”小玉缓缓地说道。 小水听了小玉的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了愧疚之心,只是他此刻的心境还沉浸在失去静文的痛苦之中,所以没有说话。 宏达央民不说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皮靠椅的后背,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我们的后面跟着一艘飞船,我们的后面跟着一艘飞船。”寂静的船舱里,突然响起机器人工程师的呼叫声。随着话音,飞船左方舱壁上已经打出那条飞船的图像。 船舱里所有的人的眼睛盯住了那条飞船,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它跟了我们多久了?”小玉从椅子上欠身问道,声音里有些微的颤抖。 “不很清楚,大约是我们离开月球不久就出现的。”机器人工程师答道。 舰艇里一时寂静无声,谁都知道后面的那艘飞船跟着他们意味着什么。 “小水你看看,是不是停在月球上的那艘飞船?”过了一会儿,小玉回头问小水。他们的飞碟在月球上空的时候,在红外线望远镜里很清晰地看见过B国的那艘飞船。 “应该是。对,就是。”小水振作起精神,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 “这么说,它耗上我们了,非得致我们于死地不可?”小玉的脸色发白,强自镇定着,说。 “啊,原来就是他们啊,这可怎么办呢?”老四在后面惊叫起来。 “老四,你要是再这样尖叫,增添恐怖气氛,信不信我把你扔出飞船?”小玉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你,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凶啊。”老四被吓得赶紧用手捂住嘴,喃喃地说道。 “请测算一下双方之间的距离。”小玉丢下老四,想了想,对机器人工程师说。 “好的,”机器人工程师回答道,马上报出数据:“大约是七千公里。” 七千公里,在太空上是极其微小的距离,以目前飞船的飞行速度,一眨眼的功夫就是上万公里。可见后面那艘飞船的疯狂劲。他们要想甩掉它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一阵轻微的震颤,从飞船尾部位置传来,舱仓里面的人都感觉到了。那是后面飞船上那门粒子炮向他们开火了。由于隔着坚硬的、厚厚的舱壁,以及飞船磁场的干扰,他们几乎听不到撞击的声音。但是由撞击而引起的震颤却是非常清晰的。第一次震颤之后,过了一些时间,传来第二次震颤,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船舱里的人似乎都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全都紧张起来。最后,连小水也从自己的痛苦情绪中惊醒过来。便是用屁股想想都能明白,在太空里被人追杀意味着什么?他们既没有办法甩掉,也没有地方躲避。他们只能像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对手一刀一刀的剁着,直至最终解体。难道,他也将像静文一样,早早地弃世而去吗?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此,他将不必因为静文的离去而痛苦悲伤。但他又有不甘,他才十八周岁啊,就这样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一想起自己没有了灵魂的身体将要随着飞船的残骸长久地飘荡在太空,他的心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时,他感觉到坐在身旁的小玉的手把自己握得很紧,甚至在微微的颤抖。他回头看了看她,她的脸色好苍白啊,似乎所有的血液都离她而去了。他的眼前幻化出躺在地球上那个医院太平间里的静文,她们俩怎么会那么的相似?一时之间,他把对静文的思念之情移到了小玉身上。静文已经走了,难道小玉也要走?他感觉自己心里头的那把刀又在剜割了,那样的难受和疼痛。于是,他反手握紧了小玉的手。 两只小手的紧握让小玉找到了依靠的力量,她的惊慌恐惧慢慢退去。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可是这个船舱里负总责的人,便是再害怕,也得负起责任啊。 “央民哥,你有什么办法吗?”小玉扭过头,问宏达央民道。他是负责安全的,她需要他在此时挺身站出来,带领大家战胜后面飞船的攻击。 “刚才我们要不是急急起飞就好了,跟他们耗着,或者找机会等他们不注意时再起飞,或许能甩开他们。现在被他们咬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就等着粒子炮慢慢把船舱打穿,然后我们都葬身太空呗。”宏达央民干笑一声,说。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小玉生气地说:“你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们要丰富,为什么刚才不说,直到现在坐这里说埋怨话?” “我不是埋怨谁,我只是说本应该怎么做才好。”宏达央民小声说。他的确理亏。当时还在月球上的时候,由于处在那样紧张的状态之中,他都想不起来最好的应对办法是什么,就糊里糊涂地由着飞船起飞了。他是直到此时此刻,那艘飞船又跟上来了,才猛然惊醒过来。 “两艘飞船停泊的地方太近,我们不一定躲得了。”机器人老三插话说。 “怕什么,刚才在月球上,他们两门炮,距离那么近,都没把我们的飞船怎么样。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他们又只剩一门粒子炮了,想要击毁我们的飞船,恐怕是做梦吧。”小水的心思完全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宏达央民如此悲观消极让他不满,他必须得支持小玉。但他对飞船、粒子炮什么的外行,故而说出的话也外行。 “你不懂别乱插嘴好不好,粒子炮在太空的发射距离能跟月球上相比吗?这种炮在有空气和引力的星球射程不远,可是在太空简直是无限远。在有电源的情况下,炮弹又是取之不尽的,他们追着我们打,总会有击穿我们飞船的时候。”宏达央民说,声音里透着绝望。 “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呢,真丢脸。什么叫男子汉?按照我们地球人的说法,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何至于吓成这样?连寻常女子都不如。不要飞船还好好的,你倒是被吓死了。”小水大声说道。 “这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怕成那样。”宏达央民说。 “小水也不是说得没有一点道理。粒子炮已经被我们毁掉一门,相当于火力减少了一半。它在太空中,虽然发射距离超远,但是远距离飞行也会让它的威力大幅衰减,何况我们还有磁场的保护呢。听听,粒子束撞击飞船的震动幅度那么小,这还不明白吗?他们想要击穿我们的飞船,怕也不是很容易。”小玉知道小水的用意,立即附合着说。她何尝不明白宏达央民说得都是对的,否则刚才她也不会怕成那样。可是,她到底是此次飞行的负责人,她醒过神来了,她不能是松包,不到最后,不能放弃。 宏达央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老天爷会看不过去的,它们会让粒子炮出毛病,让它炸掉,让它发不出粒子束。”老三嗡声嗡气地说道。 “大家都开动脑筋想一想,看有什么办法可以甩掉那个可恶的家伙。”小玉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必须要搏一下。 “这么大的宇宙,又有这么多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我们可以利用的?比如前次小玉你说的宇宙线、粒子雨、幅射、星尘、气体、暗物质、暗能量,还有星系、恒星、行星,哦对了,还有黑洞。”小水搜索枯肠,把所能想到的,颠三倒四都说出来。 “兄弟,你开什么玩笑。那些东西,有哪一样是我们可以触碰的?在它们面前,我们连做一粒灰尘的资格都不够,谈什么利用?”宏达央民忍不住又嘲讽道。 没人再出声了,船舱里又是一阵沉默。在这样的寂静中,飞船后面的震颤声变得清晰起来,很有规律地一声一声响着,犹如死神莅临,正在很客气地敲门呢。 可是突然间,小玉的眼睛亮了一下,说:“小水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是要利用宇宙里的东西,改变飞行路线,进入旋臂,在旋臂中间飞行。” “在旋臂中间飞行?”小水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完全不懂。 “小玉,连你也这么幼稚啦。旋臂岂是可以随便进去的?那里面埋着多少陷阱,到时候,不要说碰上什么,就是一个气旋就能要我们的命。”宏达央民说。 “小水你好好听我说,”小玉不理睬宏达央民的话,对着小水大声说道。“你们的地球跟我们的天球都是庞大银河系的一分子。银河系是一个巨大的棒旋星系,中间是圆盘,外面是一条条旋臂。银河系的千亿颗恒星,大多数都在圆盘里,只有少部分在外围。在外围的部分,又大多数在旋臂部位,少部分在旋臂跟旋臂之间的位置。简单说吧,银河系的旋臂跟旋臂之间的地方恒星少,空隙大,是最平静的地方,这是个适居带,处在这里的行星,最适宜生命生存。幸运的是,我们的天球跟你们的地球都处在这个适居带。我们两个星球相隔4亿光年在我们看来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对于宇宙而言,简直就是紧挨在一起的隔壁邻居。现在,我们的飞船就飞行在比较安全的旋臂跟旋臂之间的地方。但如果进入旋臂,在旋臂上飞行,宇宙空间相对要复杂一些,危险性也要大很多。我就是要看看后面跟着我们的家伙胆子有多大,如果胆小,不敢闯进旋臂,那么就是放弃追踪绞杀了,我们就可以摆脱他们。只是闯进旋臂,是要面对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危险的。” “行,小玉,我听明白了,我赞成冒这个险。”小水待小玉一说完,就表态赞成。 “央民哥呢?”小玉朝后面的宏达央民看了一眼。宏达央民闭着嘴不说话。于是小玉冲机器人工程师说:“就这样定了,你计算一下,我们从哪里切入比较安全。” “计算没问题。”机器人工程师为难地说。“可是改变路线,得启动人工操作系统,由人工操作方向盘。” “那就人工操作呗,怎么,有问题吗?”小玉不解地问。 “本来应该没问题,可是你知道的,进入旋臂之后,我们会遇到很多星尘、气旋以及其他一些情况,这不仅需要灵活的反应,还得有超级大的力气来操作方向盘,否则,飞船会失控的——,所以,光靠我们恐怕不行。” 小玉听明白了。两个机器人工程师,不能两个都来操作方向盘,至少得留一个监控飞行方向和前方出现的意外情况,给操作者下达指令,剩下只有一个机器人操作方向盘,这确实有很大风险。 “让我来吧,我力气大。”小水抢先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向前面。 两个机器人工程师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看着小玉。 “行,就让小水来操作。你们把要领告诉他,然后让他听从你们指挥。”小玉想了想,答应了。 “我当备胎,万一连小水也扛不住,就喊上我一起扛,人多力量大嘛。”老三在后面也大声说道,语气里透出一股豪迈之气。 老四冲老三举起大拇指:“有种,是个男子汉。” “你们这不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要自行了断吗?”宏达央民嘟喃了一句,可是谁也没理睬他。 机器人工程师于是按动电钮,让人工操作方向盘徐徐打开。小水一看,见跟他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地球上轮船的驾驶盘很像,只是更大一些。他听机器人工程师把操作要领说了一遍,又跟着它演示一遍,说:“行,我知道了。”接过方向盘,等着机器人工程师下令。两个机器人工程师则趴在操作台上演算,不一会儿,演算完毕。机器人工程师把太空图放到最大,在一处标上一个小红点,用手指着这个小红点,告诉小水切入的方向、位置和角度,一连说了两遍。小水郑重点着头,表示明白了。一个机器人工程师就说:“好,那你听我的指令。” 小水于是抿着嘴,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屏住呼吸,眼睛微微侧过,盯着太空图上的箭头一点一点往小红点移动。 船舱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都心情紧张地等着机器人工程师发出指令。 第三十五章 逼入险境 小水屏除一切杂念,如大将军似的站着,神色凝重地看着太空图上的箭头跟小红点的距离一点一点靠近,待那个箭头最终跟小红点合二为一的时候,听到机器人工程师喊了一声:“进入。”他的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一点一点往右使劲,到了三十度的角度时,停住不动。飞船飞行几分钟,听到机器人工程师又一声喊:“回来。”又让方向盘慢慢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飞船在几乎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下闯进了旋臂。 “好,太好了,几乎能跟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相媲美。”机器人工程师竖起大拇指夸奖小水。 “这就已经进入旋臂了?没什么感觉嘛。”机器人老四诧异地说。 老四的话音刚落,只见飞船的身子猛然一阵颠簸,像是被卷入到猛烈的风暴中,飞船四周的舱壁也传来沙沙沙的摩擦声,像有无数的石粒、沙子掷向舱壁。 小水感觉到方向盘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鸟,在他的手里乱颤。“怎么着,这就开始考验我的力气了?来吧,不怕。”小水大喊了一声,把方向盘握得紧紧的,不让它乱动。 “妈呀,可别吓我,我胆小。”老四花容失色,用手蒙住双眼。 “别怕,飞船遇上云气团了,一会儿就能出来。”机器人工程师话还没说完,又高声叫起来。“注意,正前方出现一块冰块,打方向盘避开它。” 小水往电子太空图上一瞧,乖乖,那块小冰块几乎就要撞到飞船了。他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地球上的飞机,在飞行中撞上一只小鸟,都能导致机毁人亡,何况在太空极高速飞行中的飞船和冰块呢。他猛打方向盘,飞船几乎是擦着那块冰块而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而在这一打方向盘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把他往一边抛出去,他吓得俯身紧紧抵住方向盘,张开双臂,像抱孩子似的抱住方向盘,才稳住身子。船舱里也响起一片的惊叫声。高速飞行的飞船突然转变方向而产生的巨大的离心力,让大家惊慌失措,幸而都系着安全带,否则的话全都得摔出椅子。 紧接着的一段路程,类似云气、大大小小的冰块、岩石一个接着一个的过来,小水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让方向盘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累得气喘吁吁,没有多久,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飞船也像醉汉似的,飞得歪歪扭扭,船舱里,老四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直到小玉再也忍受不住了,冲着它吼道:“你给我闭嘴。”它才用手使劲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了。有一会儿,好像是特别的顺畅,飞了有一阵子,什么东西也没遇着,但小水感觉手里的方向盘老是自动往右手转。难道是方向盘出毛病了,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他刚想把这个情况跟机器人工程师说,就听机器人工程师慌慌地叫道。 “不好,右侧的一颗巨无霸恒星引力太大,我们的飞船被它吸住了,正被迫向它靠拢。" "那该怎么办?"小水一听也紧张起来。 "赶紧往左打方向盘,摆脱它的控制。否则的话,再靠近一些,我们的飞船就会被它的炽热熔化掉。” 但是已经迟了,小水使出全身力气去打方向盘,却怎么也打不过来,飞船仍然固执地向那颗炽热的火球靠拢。“老四,赶紧过来帮我。”小水大声喊着。老四解开安全带,跳了起来,飞快扑到方向盘跟前,跟小水一起使劲。可是两个人的力气还是不够,飞船仍然在往恒星方向靠近。他们甚至能够感觉飞船船舱里面的温度在上升。一个机器人工程师也伸手帮忙,但是方向盘虽然很大,也只容得下两双手,再加一个人,就没地方搭放了。机器人工程师只得拽住小水的胳膊往后拉,但这样使上的力气很有限。紧张的气氛很快蔓延开来,船舱里的人都从坐位上站起来,看着小水老三以及机器人工程师使劲。他们想上前帮忙,可就是无从插手。小水的力气已经使到极致,以至于脸胀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往地下掉。他一边使劲一边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把方向盘打回来。突然之间,他的眼睛盯住老三身上的衣服。 “老三老四,你们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快。”他喊了一声。 老三把把着方向盘的位置让出来给机器人工程师,立即着手脱衣服,但是老四却有些扭捏。“让我在你们男人跟前脱衣服,多难为情。” “老四,你扭捏什么?赶紧脱。”小玉吼了一声。她听到小水叫老三老四脱衣服,知道一定有用途,在这生死关头,岂容老三慢慢吞吞?老四被她的吼叫声吓得一哆嗦,也把衣服脱了下来,丢给老三,自己双手抱住胸脯,躲到船舱的角落里去了。 小水把着方向盘,不敢轻举妄动,吩咐老三道:“你把两件衣服打个结,连接在一起,然后拧成一条带子。” 老三按照小水的吩咐把两件衣服连接在一起,拧成一条带子。小水又说:“来,你把它系在方向盘上,大家都过来往后拽。”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宏达央民也跑上来,和老三还有两个机器人工程师一起抓住衣服拧成的带子,像拔河比赛似的,听小水喊着:“一二,用力,一二,用力。” 那衣服的面料足够坚韧,两个人和三个机器人的力量使到一块,就这样把方向盘一点一点转过来,转过来,飞船逐渐摆脱那颗恒星的控制,又笔直往前飞去。直到这时,小水才直起腰来,抬起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而全船舱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小玉解开两件衣服的结,把老四的衣服还给仍然站在角落不敢上前的老四,让它穿好。 “简直是独一份啊,”老四穿好衣服走回来,尖着嗓子说:“有这样开飞船的吗?这要说给别人听,可不得笑掉大牙。” “最可笑的是某人,被脱光衣服站着。”宏达央民此时也有了笑脸,打趣老四。 “讨厌,你还打趣我,本来这脱衣服该是你们男人的事,非得指名让我脱,小水一定是故意的,算准我好欺负。还有小玉你这小蹄子,干嘛对我这么凶啊。”老四发着小脾气。 “叫你脱是对的。在我们这个船舱,也就你是什么也不用做、不用想的大闲人,不叫你脱又叫谁脱?”宏达央民眼见飞船摆脱了危险,又安稳地往前飞,心情也好起来,说。他也知道,小水让老三老四脱衣服是有道理的,机器人中,只有老三老四穿衣服,不让它们俩脱又让谁脱? “我闲人?那你呢,你不也是一闲人吗?”老四不服气,说。 “我——”宏达央民刚想说我是负责安全的,可是话到喉咙口没有出来,吞回肚里去了。他现在还是负责安全的吗?他不是也跟老四一样处在无所事事的位置吗? “谁会笑话啊,脱下衣服作带子,五六个人在太空的飞船上一起打方向盘,这样的事情,绝对只有点赞的份。”老三也少有的开心,说。 “好啦好啦,大家赶紧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们的危险还没有过去呢。”小玉脸带着笑说道。能够转危为安,总是让人开心的事。她也打心眼里佩服小水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一种办法。这个地球人的脑子真的很好使。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飞船还算飞得平稳,但是不久,机器人工程师和小水都在太空图上看见,他们飞船后面,又出现一个小黑点。 “妈的,这些王八羔子,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竟然甩不掉。”小水骂了一声。 接着,震颤声重新响起,粒子炮的“炮弹”再次落在他们的飞船上,船舱里面刚刚漾开的轻松气氛转眼又消失了。 “就让他们跟着吧,我们专往危险的地方钻,比试比试谁的胆子大,谁的运气好。谁死谁活还不好说呢。”小水边握着方身盘边说。 小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水边上,俯身看太空图,看一会儿,想一会儿,想一会儿,又看一会儿,然后直起腰身,说:“我们驶出旋臂,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吧。” “那哪行,出了旋臂,让他们跟在后面顺顺当当把我们当靶子打,哪有不被打坏的道理。”小水说。 “小水你看,”小玉用手指着太空图说:“我们原来选择飞进旋臂,是想着他们害怕危险不敢进来,那样的话,我们就甩开了他们的追击。可是如今人家跟进来了,又一次咬住了我们,现在我们在前面飞,他们在后面跟,我们飞得顺当,他们照着飞就是,我们遇上什么危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从从容容避开。这样一来,我们等于在前面替他们踩雷,我们危机重重,而他们却没有多少危机,这太不合算。我们飞回去再想办法吧。” 小水和机器人工程师都听明白了。于是,在机器人工程师的引导下,飞船飞出了旋臂。飞船一出旋臂,马上感觉飞得平静得多了。可是飞船的后面,那种震颤的声音也响得更有规律了。 “**养的,把老子逼急了,掉过头,冲它撞过去,跟它同归于尽。”小水气得骂骂咧咧的,又说着:“小玉,再想想,太空里有这么多的东西,真的都无法利用吗?星尘、粒子雨、云气、幅射、暗能量,还有黑洞。” “等等。”当小水说到黑洞的时候,小玉叫了一声。 “怎么,黑洞可以利用?”小水惊讶地说,他不过是顺嘴说说而已,并不真的相信太空的那些捞什玩意儿可利用。 “开什么玩笑,黑洞怎么可以利用,不说它的利害了,你都没办法靠近它。”宏达央民嘲笑说。 “是啊,”老四也说道:“黑洞什么东西都吃,我们一艘小小的飞船,在它面前简直小到忽略不计,怎么利用它?” “这样,”小玉不理睬身后的那些嘴巴,直接对机器人工程师说:“你找一个距离我们最近的黑洞,找小的,位置在我们飞行的区域范围之内,然后让小水把方向盘直对着它飞过去。” “啊。”船舱里响起一片惊叫声。 “我没听错吧,你让我们的飞船直接对着黑洞开,那不是飞娥扑火,有去无回吗?”机器人工程师哆嗦着说。 “小玉,你想死,可我们还不想死呢?”老四说。 “不想死,你还有别的活路吗?”小玉厉声喝斥老四道。 “可是这样的选择太让我们震撼了。还没到最后的时刻,何必现在就选择死亡?”宏达央民义正辞严地说。 “这样,小水。”小玉不理睬宏达央民的话,咬着牙向小水吩咐道。“待会儿你朝黑洞直冲过去,毫不犹豫,直冲,给后面的王八蛋造成要冲进黑洞的视觉错误,当感觉到方向盘出现颤抖,感觉飞船无端加速拉长的时候,是到达临界点了,这时候,你要当机立断,把方向盘朝左边方向猛打,动作一定要快,要坚决,我们要在黑洞的引力吃住我们的一霎那逃离黑洞。说明白一点,就是打一个擦边球,从黑洞的身边擦过去。我们要看看后面的那个家伙有没有胆量跟过来,有这个胆量,我佩服,没这个胆量,那就给我滚蛋。” 她的身后,宏达央民听着她说话,听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些话是从小玉的口里说出。她跟刚发现身后有飞船的那一刻完全不一样了,也跟平日里书卷气十足的说话口气完全不一样,她好像刚刚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洗礼,话说得是那样的坚毅而果敢,大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悲壮感。宏达央民直瞪瞪地注视着她的娇小的背影,不再开口说话。 小玉说完这番话,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小水,黑洞快要吃住我们的那个临界点,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准确指出来,全靠你自己的感觉。你不能心慌,心一慌,判断错误,要么提早一步离去,起不了什么作用,后面的飞船不费力地跟定你;要么晚了一步,我们全部掉进黑洞,再也休想出来。你能做到吗?” “放心,我做得到。最好是我们擦过去,而后面的狗杂种来不及打方向盘,一头撞进黑洞。”小水说。他把失去静文的痛楚暂时压在了心底,心中涌上一阵热乎乎的东西,甚至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小玉朝他笑着点点头,退下去了。她对小水一再说粗话不计较了。实际上,她自己也爆出几个不文雅的词语。人到了这样的时刻,谁都会放开了,哪管什么文明不文明。 机器人工程师俯身在太空图上寻找黑洞,不一会儿找到了,标上记号,对小水说:“喏,就这个。” 小水看了一眼机器人工程师标出的红点,果断地打着方向盘,对准黑洞冲过去。他在太空图上看见显示飞船的箭头快速向那个红点靠近,而飞船由平静到微微颤动,由颤动到上下颠簸。慢慢地,他感觉出来有一股力量攫住了飞船,带着飞船往前飞,随着飞船越来越靠近红点,那股力量越来越大,飞船的飞行速度也随着那股力量的加大而加速,到最后,好像不是飞船自己要朝前飞,而是那股力量硬拽着飞船往黑洞扑腾而去。他似乎感觉出飞船被拉长变样,就像地球上做面条的师傅,将面条越拉越长,越拉越细。他手里的方向盘也像在拼命挣脱他的掌控,迫不及待地往黑洞里钻。他真的有点担心飞船会在钻进黑洞之前就被这股可怕的力量毁掉。这时候,他感觉小玉说得那个时机就要到了,他紧张得要命,用全身力气,紧紧地攥着方向盘,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再往前飞一点,再前飞一点。好啦。”最后这两个字,他是拼着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随着喊声,猛一使劲,把方向盘往左打过三十多度,然后身子扑到方向盘上,像扼住坏蛋似的扼住它,不让它有逃走的机会。飞船像打摆子似地颤抖了一阵子,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形,飞走了。这一刻,坐在船舱里的小玉和宏达央民感觉像有谁拽住他们的五脏六腑往一边扯似的,恶心的要呕吐。然而这样的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也就转瞬的功夫,一切已经恢复正常。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松口气,机器人工程师的脸上已经露出失望的表情。小水凑近太空图一看,猛然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你个王八蛋,你怎么就没有掉进黑洞呢?”小水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看得出,B国飞船上的人也是破釜沉舟了,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否则的话,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同样表演了这一出呢? 第三十六章 穿越黑洞 在静默之中,后面的震颤又开始了。那犹如从极深极远的地狱里发出震颤,每一下都击打在他们脆弱的心灵上。他们仿佛成为善良而无助的牛羊,被一群恶狼咬住了,它们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地撕扯着他们的皮和肉,他们滴着血的皮肉进入了那些贪婪者的嘴里,成为它们的美餐。 船舱里每一个人,包括机器人都明白,在持续不断的打击之下,飞船屁股部位的具有极强硬度的钛合金将一点一点变薄,当它薄到只剩一张纸页的厚度时,它必然的经受不住粒子炮的最后一击。 船舱里笼罩着一股沮丧的气息。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发问:他们真的要成为后面那艘飞船的牺牲品,真的要葬身在这广袤宇宙之中? 由于飞船又回到原来轨道上来,小水不必继续握着方向盘不放,故在机器人工程师重新切换到自动设置之后,回到自己的坐位上。这时候,小玉正以手托腮,处在沉思之中,对他在自己身旁落坐无任何反应。 “你在想什么呢?”他问小玉道。他现在的思想已经全部回到现实中。一阵子的酣酣畅淋过去之后,竟然甩不掉后面飞船的追踪,他们再一次回到最初的状态。这让他无法接受。他想发火,想咆哮,想冲出这狭窄的船舱跟谁面对面干一仗。可是,他什么也无法去做,他只能困守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飞船被人慢慢撕开一个口子,然后他们葬身在太空。太憋屈了,憋屈到让人抓狂。此刻,他最盼的是小玉能想出新的办法,即便胜算不大,能让他像刚才那样疯狂一阵子也是好的的。 小玉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就像没有听见,她拧着眉毛,眼睛瞅着地面,聚精会神到忘记周围的一切。见她这副样子,他于是不再打扰她,坐正身子,闭嘴不说了。 由撞击而起的震颤依然很有规律、不紧不慢地响起,似乎预示死神的降临是多么的从容不迫。唉,太折磨人的神经,还不如干脆一些,早死早好。 忽然之间,小水感觉到身旁小玉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他一下。同时她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小水,我想再冲一次黑洞。” “噢,跟刚才的一样?” “不,这次要冲进去?” “什么?你的意思是不麻烦后面的家伙,我们自行了断?”小水听小玉这样说,不是吃惊,而是深为震憾。如此看来,小玉对目前的情势也完全失去了希望。 即使小水对太空知识所知甚少,他也知道黑洞是什么,那是逮着谁就吃谁、连体积巨大的恒星都不放过的家伙。而他们这艘小小的飞船进去,比灯蛾扑火还悲惨,在进入黑洞之前就会被高温熔化殆尽,不留任何痕迹。 “小水我告诉你,我父亲研究黑洞已经很久了。”小玉不理睬小水的惊讶,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发现黑洞不完全是吞噬一切的巨无霸,还很有可能是连接遥远距离的所谓虫洞。也就是说,进入黑洞,不都是出不来的,在某些情况之下,它极有可能是一条时空遂道,连接起遥远的空间距离,穿越虫洞,能够很方便地到达太空的任何地方,甚至能穿越宇宙,到达另一个宇宙。我父亲本来早有计划做这个课题,但是因为地球人1号计划还没有结束,才暂时放在那里。” “你的意思,我们就权当为你父亲的课题做一个实验?” “我们不能任凭后面的那个家伙继续轰击。”小玉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必死无疑。既然必死无疑,我们为什么不当一次实验品?或者歪打正着,也说不定呢?” “好,我支持。就是失败了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死吗?” 人要是情绪被燎起来了,什么都不在话下。小水此刻便是如此。虽然他为自己的飞船被人追着,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而憋屈,但是这一路跟恒星引力较劲、跟黑洞斗智斗勇,也是让他过足了瘾。他的情绪正处在亢奋之中,什么害怕、担心,早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当然,其中也有他的善良的心地起作用。如果说存在危险,小玉不也一样吗?怎么说她还是个女的,自己怎么能在她面前怯阵呢?他得支持她,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不是? “就是对不住你了。”小玉动情地说:“你本来在地球上生活的好好的,我们非得把你掳到天球上来,跟着我们陷入这样的困境,甚至就要丢掉性命。” “说什么呢?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你们都是被我所累,做了无谓的牺牲品。”小水说。 “小水——”小玉叫了一声,眼眶早已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等情绪稍稍缓和一些,才又说道。“小水,我这个办法也并非毫无胜算。你在地球上也学过物理知识,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事物是固定不动的,都有一个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成长到衰亡的过程。太空上的一切也都是这样。宇宙、星系、恒星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黑洞同样有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成长到衰亡的生命周期。它的初期和成长期,我们看到了,是无比强大和可怕的。很多科学家都指出,在这个时期,它的中心位置存在着密度和质量都大到可怕的东西,会吞噬一切接近它的天体。但是当它走向衰落之时,又会怎么样呢?难道它不会逐渐消耗掉一切,然后走向静寂和死亡吗?到了这个时期的黑洞即便还存在,不是跟死亡相差不多了吗?” 小玉说到此,再一次看了看小水,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于是继续说下去。“所以,就我的理解,能够成为时空遂道的黑洞,一定是时间超长,已经把它吃进去的所有东西转变成热能和光能,抛洒到太空了。此时,它的肚子里面一切的反应都已经尘埃落定,基本上是很平静了。更为重要的是,时空并非虚空,也是实体,当物体的密度和质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它们会发生扭曲和弯折。这一点也被量子物理理论证明过。量子物理里面有一个词叫粒子纠缠,意思是说两粒相隔遥远的粒子存在着关联性,或者说一粒粒子会同时存在相隔遥远的两个地方。这也证明虫洞拉近极遥远的距离是有依据的。” 小小的船舱里,只响着小玉的说话声,大家都在听着,谁也没有插嘴干扰。 “央民哥,”小玉说完了,叫了一声。 “唔。”宏达央民仿佛是被惊醒似的应了一声。 “你对我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我就是有意见,有用吗?”宏达央民苦笑了一声说。 “都到生死关头了,你还计较什么呢?不管有用没用,你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有道理,我难道会听而不闻吗?” 宏达央民听小玉这样说,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吧。” 小玉听出他心里的不痛快。同样,她也有不痛快。按理说,他是特工,又是男人,在这样的时刻,他该挺身而出,而他却如此被动,如此意志消沉。这让她有很大的不满。但当她把目光移到小水身上时,又有了一些欣慰。本来,在这个时候,牢骚最多、情绪最大的应该是小水,而他反而表现得如此坚强和通情达理。可以说,自己的镇定,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否则,她的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了。 宏达央民这样说,也算是没有反对她的选择,于是小玉说道:“那,我就照自己的意思做了。” “小玉,你就说怎么做吧,我按你的意思做就是。”小水已经迫不及待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先交待机器人工程师去选择一个理想的黑洞。”小玉说“主人,你说吧,我们听着呢。”两个机器人工程师站在操作台边上齐齐地应答道。 “我让你们选的黑暗有这样三样条件。”小玉稍稍抬高了嗓音说:“第一,选的黑洞要小,太大的黑洞,连接的距离必定很遥远,如果我们幸运,能走出黑洞,会远超天球的,我们岂不得还要走回头路?第二,选的黑洞时间越久远越好。黑洞只有时间久远,吞噬的东西都经过充分的消化,返回到太空,那它肚子里面的密度就会小,就会相对平静,我们也就相对安全。这一条最为要紧,一定要计算准确。第三,出口方向要朝向我们天球。只有朝向天球,我们才能出了黑洞就是家门口,而不必再去找路。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两名机器人工程师答应了一声,凑在一起在太空图上仔细寻找起来,一边寻找一边默默地计算着。这样过了一阵子之后,他们抬起头对小玉说找到了。于是小玉和小水一起上前看,边看边听两名机器人工程师介绍计算结果。听完介绍,小玉对着太空图又研究了一阵子,觉得很满意。于是就对小水说:“那么,还是由你操作吧。记住,一定要对准黑洞,不要犹豫,直接飞进去。” “好。”小水答应一声,重新站到驾驶位置。两名机器人工程师再一次将自动系统转换成人工系统。 “一切全靠我们的运气了。愿上天保佑我们。”小玉冲小水点点头,然后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时候,船舱里所有的人,包括机器人,都站起来,走拢在操作台跟前,在小水身后手拉着手,站成一排。他们的神色庄重而肃穆。 “大家放心吧,我们都是超好运的人,黑洞会祝福我们的。待出了黑洞,我们就在家门口啦。”小水双手握住方向盘,按照机器人工程师测算出来的数据调整好角度,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可以在太空图上看到,飞船对着机器人工程师最后标出的红点疾驶而去,双方的距离快速拉近,不久,飞船开始颠簸,随着跟红点的距离越来越近,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同时感觉到有一股力将船身拉长,拉长,再拉长。小水把自己整个身子俯在方向盘上,展开双臂,像抱住一个婴孩似的紧紧地抱住它。就在飞船快要撞进红点之时,飞船变成了颠簸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的小船,一会儿被掀上浪尖上,一会儿被砸在深谷里。船身也好像要裂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小水身体下的方向盘犹如一只脾气暴躁的小动物,在他的怀里乱窜乱钻,咯得他的胸口好疼。站在船舱里的小玉、宏达央民以及老三老四等机器人被晃得东倒西歪,靠着相互搀扶,才不至于摔倒。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颠簸,像天崩地裂似的,而船舱像被拉扯成一根细长的绳子,就如要断开了。除了俯在方向盘上的小水,其他人全部摔倒在地上,滚到船舱角落里,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乱了好一阵子,才爬起来。小水拼尽全身的力气,感觉仍然压不住方向盘,他担心自己会被甩开,大喊着:“老三老四,过来压在我的身上。” 老三一听,毫不犹豫地扑到小水身上,紧紧地压住他。老四则抬头犹疑地看了一眼小玉,见小玉怒目瞪着她,吓得一个激灵,也赶紧扑到小水身上。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像是刚刚还酷热难当,转眼已是天寒地冻,飞船给凝固在了什么地方,不再飞行。周遭变得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惊惧。 “怎么回事?”小水趴在老三老四身体下面,大声喊道。 机器人工程师往太空图上一瞧,惊奇地叫道:“‘咦’,飞船怎么不见了?”它们先用眼睛在太空图上搜索着,又拿出放大镜一寸一寸找,就是找不到标示飞船的箭头,急得不知怎么才好。 “难道,真的如人们所说,我们已经进入黑洞的中心位置,连时间也停止了?”小玉也诧异地说。 “啊,那可怎么办,我们不得永远停在这里了。”老四一听,吓得脸都白了。 “别瞎说,哪有时间会停止的道理。”仍然俯在方向盘上的小水说了一句,话却说得有气无力。 “没听说吗?时间可以扭曲,也会停止。”老四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机器人工程师,你们俩再找找,我不信我们的飞船会平白无故消失。”小玉说。此刻她的心也如这黑洞似的,一片混沌。她对自己之前说的那一番理论并不信之无疑。理论就是理论,在没有被证实之前,就只是纸上谈兵。他们不是处在极危险的境地了吗?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们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下决心闯一闯。现在出现的情况,连她都无法理解:如果她刚才说的那一套理论没有道理,那么飞船以及飞船里面的生命应该在瞬间就被可怕的高温气化,哪还容得他们安然无恙地担惊受怕?如果有道理,那么飞船为什么会凝滞不动呢?哎,只能听天由命了。想到自己二十岁、花季般的年纪,还有趴在方向盘上的小水,才十八岁,都极可能葬身在太空,她不由得生出深深的痛楚,甚至对宏达央民的萎靡不振也不那么反感了。 “是啊,如果飞船消失了,那么我们呢?我们不也得跟着消失吗?可是我们不好好的呆在飞船里喘气吗?”小水气喘吁吁地说,他被老三老四压在底下,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可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他怎么敢让老三老四离开呢? 两名机器人工程师又凑到太空图跟前寻找。不久,一名工程师指着太空图叫了一声:“快看,红点自己活动起来了。” 小玉也扑了上去,一看,也愣住了。只见太空图上由机器人工程师标上的那个红点探头探脑的犹如什么小虫子,正往前蠕动着,把身子慢慢拉长。机器人工程师抬头看着小玉,脸上惊疑不止。小玉没说话,眼睛仍然盯着还在往前爬动的红线,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这段自己爬动的红线,会不会就是标明飞船穿越黑洞所需时间呢?”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飞船正在黑洞里穿越,这需要时间,而表现在太空图上,箭头是跟黑洞连为一体的,这段红线就是连为一体的标志?”一个机器人工程师接着小玉的话说。 “极有可能。”小玉说。 “哎呀,这样的话,不是飞不出黑洞了?”老四焦虑地说。 “你想差了。”机器人工程师想通了,纠正老四的说法:“这根红线是标明我们在黑洞里飞行的轨迹,不是说飞船就永远停在黑洞里。” “那么就是说,我们还是会飞出黑洞的?”老四听完机器人工程师的话,又高兴起来。 “不仅会飞出黑洞,还正朝着我们天球的方向飞。”小玉又看了一阵太空图说。 “听听,飞船后头那该死的声音一直没响。”老四说。 众人都仔细地听了听,果然是一片静悄悄。 “在人们的眼里,钻进黑洞还不是自寻死路?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完蛋了,可是待到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天球上空,远远地把他们甩在后面,还不把他们气得七窍出血才怪呢。”从来不说跟业务无关的话的机器人工程师也打趣说。 太空图上的红线在继续缓慢地延伸着,直到延伸至半个大拇指指甲长度的距离时,红线重新变成红点,随之出现飞船的标志——箭头。 “成功啦,成功啦。”小玉高举双手,发出欢呼声。随着小玉的欢呼声,船舱里顿时暴发出一片欢呼声。“成功啦,我们成功啦。” “小水,飞船已经出了黑洞,你可以松手了。”小玉高兴了一阵子,见小水仍然俯在方向盘上,而老三老四则早已起身,便说道。 可是小水仍然趴着不动。小玉感觉到不对劲,上前要掺扶他。可是这时候小水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了船舱的地上。 “小水。”小玉抢前一步,俯身看向小水,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牙根咬紧,嘴唇乌青。小玉哭叫着,眼泪滚滚而下。 “小水——”船舱里发出一片惊叫声。 这时宏达央民也上前跪在小水跟前,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又搭了一会儿脉搏。“小玉你别着急,这是小水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再加上长时间竭尽全力抱着方向盘,已经累到虚脱了,突然的放松,支持不住,才昏过去了。让他缓缓气,待会儿会好起来的。”他安慰小玉说果然,小水的嘴唇一点一点红润起来,脸色也慢慢出现血色,终于,他睁开了眼睛,骂了一声:“他妈的,这方向盘把我的胸膛咯得好疼。” 小玉见小水醒来,喜极,突然扑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久久不松开。 “小小,小水,我们已经出了黑洞了,我们平安了。”她只是叫着。 在一旁的宏达央民落寞地往后退着步子,一直退到最后一排的坐位上。 “就这么样在我们跟前秀恩爱,真让人受不了。”老四噘着嘴说,也离开了。 老三和两名机器人工程师则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年青人,相视一笑。 “你这个坏蛋,今天说了多少粗话。”小玉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着说道。 “你不也爆粗口了吗?”小水羞她。 “小玉小蹄子,你这又哭又笑的,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啊。”老四又糗她一句。 第三十七章 身世之迷 京成友胜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前面的飞船腾空而起,消失在黑色的太空之中。然后神色焦急地督促着他手下的机器人赶紧进入船舱,还未等它们归拢到自己的位置,就把手一挥,指示飞船出发。 在月球上袭击未能得手,虽然让他懊丧,却也没有动摇他的信心。如此漫长的太空之路途,他只要咬住对方,即便只有一门粒子炮,也有把握击毁前面的目标。所以,在跟上前面的飞船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命令粒子炮开火。看着面前的视频里,强大的粒子束在挂着黑色幕布似的太空里摇曳着耀眼的光,如精灵般往前扑去,在前面飞船的尾部爆出一股细细的烟幕,他恢复了本来已经气馁的心情。只要这样一炮又一炮轰击,不管前面飞船的磁场有多么强大,也不管它的外壳有多么坚硬,总有击穿它的那一刻,到那时……,就能消解在月球上如被戏弄似的心头之气。 但是前面的飞船却比他想像的要坚固。如此一炮一炮的轰击,它竟然像没事似的,依然镇定自若地往前飞,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它竟然飞进了旋臂之中。他知道旋臂的危险,但在稍一犹豫之后,他即做出决定,跟进去。他想明白了,他只要紧紧咬住前面的飞船飞行,就一定安然无事。万一对方出事,他只要反应及时,完全有时间避开危险地带,甚至马上离开旋臂,回到原先轨道上。 果然,前面飞船在旋臂之中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就被一颗恒星咬住了,虽然到底被摆脱,却不敢继续飞下去,离开旋臂,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而他,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危险,只把飞行轨道稍稍改动一下,就避开了那个危险。接下来,在往黑洞里飞时,他打一开始就不相信对方会飞进黑洞,无非是做个花样,打个擦边球罢了,于是有恃无恐,跟在对方屁股后头飞,等对方掉头往外面飞去时,他也不慌不忙地下令自己的飞船改道。 当粒子炮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对方飞船的屁股上时,他通过视频看到那一片的焦在痕慢慢扩大,扩大,最终形成一个豁口。他以为大功告成,不由得眉开眼笑。飞船只要出现一个豁口,飞船船舱里的人工环境马上就瓦解,即使飞船还有继续飞行能力,可是船舱里的人在缺失了氧气、在失重状态之下,还能生存多久?更不用说还要遭受太空无处不在的辐射的直接摧残。死亡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前面的飞船带着屁股上的豁口仍然在飞行。起先,他以为那是飞船的自动设置起的作用,飞船是在无人驾驶的状态下飞行。可是仔细观察之后,又觉得不像,的确是正常飞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有金刚护身,连裸身在太空里都能安然无恙?他大惑不解。重新开始炮击,但是,更加让他惊讶的事情出现了。前面的飞船竟然再一次冲向黑洞。起初,他以为他们不过是把起先演过的一幕再演一次。他很不在意地也跟着过去了。他等待着对方跟上回一样,在感受到黑洞的引力之后,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掉头飞出去了。谁知,那只飞船没有掉头,在剧烈的摇摆、晃动中,直接冲进了黑洞。他被吓得不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视频。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飞进黑洞?是掌控不住飞船(他以为飞船被打成那样了,是很有可能的)掉进去呢?还是感觉没有回天之力,干脆来个痛快的?由于事发突然,他的驾驶飞船的机器人工程师在一惊之下,忘了操作,他的飞船也几乎跟进去,把他吓得毛骨悚然。 他确信对方飞船已经完蛋,虽然不是他亲手击毁,却也是在他一再打击下慌不择路撞进黑洞之中的。这样的结局非常好——对方的飞船突然之间失踪,A国肯定会查失踪的原因,但查明真相又谈何容易?在查不出飞船失踪的原因之前,以吉登巴扬谨慎性格,肯定不敢派出第二艘飞船去地球劫持第二个地球人。这等于推迟了地球人1号计划实施时间。于是他指挥着自己的飞船继续沿着既定路线飞行,安然回到B国。 就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他跟地面取得联系,把A国飞船坠入黑洞的好消息报告给地面。飞船安然无恙地停在发射场,从船舱出来,一眼瞥见安达秋元跟牧田林中一起来了,就站在不远处。能惊动两位部长级大人物亲自来接,真是受宠惹惊。当然他心里清楚,两位部长接他的目的各不相同。安达秋元关心的是击落A国飞船的事,而牧田林中关心的是第一次飞行的飞船的各项数据。京成友胜塞给牧田林中一个数据匣子,对方连声道着“谢谢,辛苦了。”带着几个技术人员登上飞船检查去了。安达秋元迎上前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带着他径直去了总统府。浪松能劲亲自听取汇报。当他汇报到A国飞船在他的逼迫之下一头撞进黑洞的时候,他还通过视频,仔仔细细观看那个特别提气瞬间实拍过程,看得心花怒放,伸出大拇指,“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又说:“此次太空飞船实验,证明了我们自主研发的飞船各项技术指标都达到了最先进的水平,这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A国好不容易掳获的地球人没了,他们等于跟我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即便他们贼心不死,继续这个实验,我们也完全可以组建自己的实验团队,跟他们一争高下,不说抢到他们前头吧,至少也不会落后太多。” 这时牧田林中也在座,听了总统这一番意气风发的言论,便善意地提醒道:“总统,我们研究成功曲速引擎,只是解决了飞船在太空中长距离飞行问题,但要论研究和掳掠地球人,我们还有许多技术亟待解决。比如说破译他们的语言,比如说在半空中掳掠地球人的风枪,我们至今摸不准门路。” 被牧田林中浇了一盆冷水,浪松能劲如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半天没缓过神来。 “牧田,我说你这个人就这么不开窍?你说,什么时候看见过活人被尿憋死?”憋了半天,浪松能劲才想出这句话。 牧田林中被总统问住了,翻着白眼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通。的确,什么时候有过活人被尿憋死的,没有,总统的话绝对正确。可是这个活人被尿憋死的问题跟科研有关系吗?总统为什么把两个不相关的问题硬生生地连在了一起? “想不通是吧,想不通我告诉你。”浪松能劲说:“按照常理,尿是自己拉出来的,可是它不愿意拉出来,那怎么办?就采用导尿管把它导出来,导尿管还不行?那就服药、做手术,总之,就是运用外力让它出来。地球人的语言,小碧正在学,相信不久就成功了;关于风枪问题,攻关不成就去A国偷师,把他们的技术偷过来。就如这个曲速引擎技术,你不总说难难的,说以B国这样的科研实力,没有个十年八年研究不出来,这不是安达秋元他们把情报偷过来,很快就研究成功了吗?即便偷也偷不过来,那就不在半空中掳掠,把飞碟停在地球某处,直接在地面掳掠不就行了?你要学会变通啊我的书呆子。” 牧田林中被总统的话说得老脸颇红了一阵子,坐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里安达秋元就拍马屁了。“总统的关于活人不会被尿憋死的理论是至理名言哪,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B国由于历史的原因,在科技方面比A国落后一些,但是我相信,在具有如此高智商的浪松能劲总统领导之下,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赶上他们,甚至超过他们,成为天球上数一数二的大国,强国。” 京成友胜看着慷慨激昂的安达秋元,听着他的话,胃里不时地一阵阵痉挛。他直到此刻才揣摸明白为什么年纪轻轻,扔在人堆不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安达秋元快速提升的秘密了。 “行啦安达秋元,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浪松能劲谦虚地说。 “我没给您戴高帽子,我是实话实说哪。”安达秋元急得什么似的。 “安达秋元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你竭尽全力帮助牧田收集他所需要的任何情报,包括偷师。明白吗?”浪松能劲收了笑容,严肃地说。 京成友胜从总统府出来,第一时间去了小碧家。他明白自己此刻去小碧家,得到的一定是臭骂。这不奇怪,小碧是不主张杀掉地球人的,不仅不主张杀掉地球人,她对他还有很大的好感,两人甚至有心灵上的交集。现在是他亲手杀掉了地球人,还有她的双胞胎妹妹,他还指望她给他好脸色吗?但是他是特工啊,能不执行上级的命令吗?何况这个命令是总统亲自下达的。相信以她的智商,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说到底,地球人跟她只是一面之缘,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假以时日,她会回心转意,跟他重归于好。至于小玉,她们虽然是双胞胎,但两人出生不久就失去联系,形同陌路,她会有些不舍,但也不会搁在心里放不下。 他走进小碧家所在的社区,穿过五彩缤纷的花园,走上洁白的大理石台阶,来到门口,听到屋子里传来嘤嘤的哭声。他的心紧了一下,他到此刻才醒悟过来,他得罪的不仅仅是小碧,还有她的母亲。 “母亲,你为什么对父亲总是忍让,为什么不冲他发一顿火,要知道,他也是小玉的父亲啊。怎么会这般残忍,怎么就下得了手?”是小碧怒火冲天的话。 京成友胜听了一怔,一时之间像丢了魂魄似的,在门口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硬起头皮摁响了门铃。 “你来干什么?”小碧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京成友胜,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京成友胜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碧的话,小山千叶也发现了京成友胜,立即冲了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使劲拽着,尖利的嗓音响起来。“你这个刽子手,你还我女儿。” 京成友胜面无表情地站着,垂着手,任凭小山千叶撕扯,不动一动。小碧走上前来,默默地掰开母亲的手,对京成友胜说:“你走吧。” 但京成友胜像没听见小碧的话似的,站着没动。 “你走吧。”小碧见京成友胜并不想离开,就略略提高嗓子说。 京成友胜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你干嘛,还跟我们较上劲了?”小碧恨恨地说:“是,你一定感觉天大的委屈,这个命令是总统下的,你有什么办法?你只是执行总统的命令罢了。但无论你怎么解释,有一个事实你逃避不了,那就是,我的妹妹死在你的手里。我的母亲恨你没错,你就是刽子手,是杀死我妹妹的刽子手。你就不能容忍我母亲恨你吗?你就不能容忍我母亲发泄她心中的悲痛吗?”说着,小碧扶着母亲回到屋内,不再理睬门口的京成友胜。 有一个问题一直埋藏在小碧的心里,时隐时现,扰得她心里不踏实。那就是,她跟小玉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本来,她不该有这个问题。因为A国那儿,小玉的父母亲吉登巴扬和赤坂里奈在公开场合一直承认小玉是领养的,也既是说没有血缘关系。既然那边是领养的,那么这边便是亲生的,而母亲也一直是这样告诉她的,父亲也一直是真心疼爱她,视她为掌上明珠。可是,父亲又从来不告诉她为什么会把小玉送给吉登巴扬夫妇,只是含含糊糊说当年他们是好朋友。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小碧不信。更让她不解的是母亲对待父亲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虽然父亲的性格向来强悍,但母亲也不致于怕成这样啊?小碧感觉那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性格使然就可以解释得通,其中必有她所不知的隐情?她甚至感觉到母亲似有什么把柄抓在父亲手里,不得不委曲求全。当昨天消息传来,说小玉和那个地球人所乘坐的飞船被B国的飞船一路追杀,最后撞入黑洞,母亲当场就像疯了似的哭闹,而父亲则神色自若,不痛不痒安慰了母亲几句,根本没有失去亲生女儿那样沉痛哀绝的表情。你在公开场合可以掩饰感情,可是在家里,有必要继续装下去吗? 小山千叶当浪松能劲在家的时候,虽然也在哭,但还是有所收敛的,一旦浪松能劲跨出家门,哭声立即放大好几倍。到此刻,已经是没有多少力气了,哭声才小了很多。小碧想起葬身于太空的妹妹,虽然两人此生没有碰过面,说过一句话,但也是好生疼痛。她对父亲的做法非常不理解,也有些痛恨。作为总统,当然应该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但即使是为国家谋利益,也有很多途径,为何非得刀戎相见不可,甚至不惜以自己女儿的生命为代价? 对于京成友胜,其实她是理解的,也知道他的无奈,但在这样的时候,理智让位于情绪,她只有冷落他,而无他法。 然而到了第二天,京成友胜就遇上了大麻烦。原来,从A国传来地球人安然回来的消息。浪松能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暴跳如雷。在狂怒之中,下令把京成友胜羁押起来。他认定京成友胜在欺骗他。他可以容忍失手,但不能容忍被欺骗。也就在京成友胜蹲大狱的时候,小碧第一时间去看望了他,并告诉他,她已经在实施另一套计划,她会游说父亲,争取让他出狱,参加特别行动小组行动的。 第三十八章 舆论闹腾 正如小玉预料的,飞船飞出黑洞之后,离天球就没有多少航程了。当小玉、小水、宏达央民一行人从飞船上下来,前田石夫已经等候在那里迎接。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一幕极为凶险的情景:飞船的屁股后面,被高热反复烧灼的外壳已经变成焦黑一片,而中间位置,赫然是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豁口,豁口边缘的钛合金薄如纸张。他们之所以没有葬身在太空,除了没有被进一步炮轰之外,全靠飞碟之功。置放飞碟的船舱跟正舱是相对独立的单元,飞船屁股被轰开之后,暴露在外的首先是飞碟,而正仓没有受到影响。此后,继续射来的粒子束全被飞碟挡住了,使得正仓和后仓之间的舱壁得以安然无恙。但即便是这样,粒子束的灼热也已经穿透飞碟而印在了正仓和后仓之间的舱壁上,如果再拖延一时半刻,待飞船屁股后头的豁口进一步扩大,更多的粒子束直接击打在正仓和后仓的舱壁上,飞船被击毁也是必然的事情。 小玉小水和宏达央民在看到飞船后面的情景和千疮百孔的飞碟,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而前田石夫在听了小玉介绍一路上惊心动魄的经历后,也是震惊不已。她心情激动,上前拥抱了小玉、小水。当她要拥抱宏达央民时,后者则是满脸的羞愧和落寞,避开她的拥抱,独自默默地走了。 吉登巴扬得知飞船在太空成功摆脱敌国的追杀而安然无恙回来即是后怕不已,又非常兴奋。后怕,是因为飞船里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他们千辛万苦掳获的地球人小水,万一发生不测,他惟恐自己承受不住心灵之痛。而兴奋也是显而易见的,飞船不仅安然回来,三个孩子穿越黑洞的大无畏的举动,印证了他的关于黑洞的理论是正确的,这是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女儿的堪称完美的表现,小水的在危险之际挺身而出,跟女儿同心协力战胜敌国飞船的表现,也都让他感到由衷的慰藉。 但是,小水在回到地球研究所,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又沉寂下来,满脑子全是静文。那张苍白的脸一直是那么清晰地在他的眼前晃动,即便是梦里也未曾消失。悲伤、痛惜、怀念,让他陷入了孤独和沉默之中。他经常坐在房间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或者独自现身在研究所后面的花园里,对着扶疏的花木、通幽的小径、蜿蜒的流水掉泪,一整天一整天不说一句话。那个原先曾经思索过的问题重新回到他的脑际,既吉登巴扬、小玉他们是不是跟静文的死有关,每次,他都想把他们排除掉,可是每次都无法排除,这更让他感到烦燥不安。他想冲谁发脾气、摔东西,可是他的善良的天性又不容许他这么做,剩下的只有沉默。 他这个样子,连小玉都不敢近身跟他说话。她想不明白的是,她放他去地球了,回不回天球的决定权已经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回天球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她没逼他,即便他原来对她以及父亲有看法,有怨气,至此也应该结束了。况且,在太空上,当他们遭遇追杀时,他表现得是那么的出彩,那么的无所畏惧,他们俩相互支持、鼓励,最终挫败了B国飞船的攻击。可他现在为什么如此的萎顿? 一次在房间里,老四见小水又独自坐那儿沉思默想,也是好心,想跟他开开玩笑,把他从痛苦烦闷中拉出来,就走到他跟前,嗲声嗲气地说:“小水,你在飞船上干嘛老是给我出难题,一会儿让我脱衣服,一会儿又让我趴你身上,你是不是成心挤兑我。” “别烦我。”小水大吼一声,一拽,把老四拽得老远,甩个屁股蹲,它被吓得不轻。 “干嘛干嘛,发这么大火干嘛,不是想讨你的好嘛,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四从地上爬起来,不满地说。 “你说什么,说我是一条狗,你再说一遍试试?”小水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竟然喷着火,以手指着老四说。 老四被吓到了,赶紧后撤,一退退到门口。 这时小玉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对小水说:“小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你也不能随便发火啊。” “是啊,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老四见小玉帮它说话,胆子又大一些。 “你别装好人,你们都一样,你们都是杀害静文的帮凶。”小水还在气头上,直接把这样伤人心的话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小玉顿时感到万分委屈,心里冷到极点。如果说在掳掠小水这件事情上她有一份责任,她能够接受,可是静文的死,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跟她没有关系的事,为什么非得栽赃给她?她是天性单纯的人,既不会无端指责别人,也不乐意被别人冤枉。于是说:“小水,我们对静文的死也很痛心,可是我们怎么就成了杀害静文的帮凶?我们连地球的地面都没有去过呀?” “是,你们是连地球的地面也没去过,可是不照样把我给掳到天球了吗?” 这不跟刚来到天球时一样,毫无理性,完全由着性子来了?小玉听罢大为伤心。 “这是两码事。”她辩解说。 “不,是一码事。如果不是你们把我掳掠到天球,静文怎么会独自在省城生活?不会独自在省城生活,又怎么会独自外出?不会独自外出,又怎么会遇上坏人?”小水犟着脖子说,这是他认准天球人跟静文的死有关系的惟一凭证,此刻,他在悲痛伤心的主宰之下,不由得也当着小玉的面说出来了。 “你,你的逻辑,太牵强附会了,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完全没有道理。”小玉听小水说出这样一番毫无道理的话,气极,说话声音不由得高了。 “你说我没有道理,那你说说,你们把我掳掠到天球就有道理?” “你为何老是纠缠这件事情?有意思吗?” “我干嘛不提它,干嘛不提它?”小水气势汹汹说。 “你,跟你没办法说清楚。”小玉眼睛红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想不到的是,此趟的地球之行,特别是在一起经历了太空那场严酷的挑战,她本以为她跟小水之间已经撤除了所有的阻碍,他们将会如真正的情侣一样厮守在一起。谁知,静文之死,打破了她所有美好的想法,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之前呢。 她不知道的是,通过几个月的相处,她的心灵上慢慢地滋长出一种原先所没有的东西。她最初接近小水,跟小水呆在一起,是因为她要完成一项任务,她是带着任务的观点接近小水的。而现在,那种出于责任感的情愫一天天淡去,她更多的是出于自己心灵上的需求,她是自觉自愿的去接近小水。因为,她在接近小水,跟小水一起生活的过程中,得到了原先从来没有过的欢愉之情。那种欢愉之情,犹如一双来自上天的巨手,拂去蒙在她情感之上的灰尘,点燃了她的经受长久压抑的情感之火,令她激动、令她窒息,令她欲罢不能。实际上,她已经陷入感情的泥淖里了。 “说不清楚是吧,这就对了,你们能说清楚吗?”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斗到最后,是小玉抹着泪跑出去。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也不要责怪小水,我们确实对不起他。”吉登巴扬得知消息,来到小玉办公室,心疼地安慰她。 “父亲,我知道,我不怪他,我只是恨自己安慰不了他。”小玉擦干眼泪,露出笑容说。 “他忘不了地球上的女友,为她的死伤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他感情专一的表现,你总不希望跟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在一起吧。” “是的,我知道。”父亲的话,也是她的想法,也正因为此,她才没有半点责备小水的意思。 吉登巴扬对地球人静文的死,也是错愕不已。天下的事情竟会有这样的巧合,就在小水返回地球看看老家的时候,发生了女朋友被害致死的事情,这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伤心是难免的,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由时间这个万能的手段逐步稀释、淡化小水对静文的思念,使他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只是,他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 吉登巴扬对把小水从地球上掳掠到天球,心里一直怀有负罪感。虽然掳掠小水的目的是为了天球人的子孙后代,但怎么说强行掳掠他离开地球,来到远隔4亿光年的天球,对于他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每一条生命都是高贵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尊严的,每一条生命都是自由的,这不是天球人信奉的最高宗旨吗?我们对天球上的所有生命包括动物和植物都能够信奉这个宗旨,为什么对于地球人就可以抛弃这个宗旨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出自另一个星球?难道就是因为他们的科技比我们的落后?他这次同意小水回去看看自己的村子,明面上的说辞是通过太空之旅,让小水释放心情,早点抛开思念的羁绊,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通过接受小水的请求,让他觉得他也是受到尊重的,从而改变对天球人的看法,从而能够认可天球人,接受天球人。他们在太空的经历,也确实证明此次的太空之旅是有必要的。特别是当他获知小玉放小水回地球而小水能够守信回来,让他感动莫名。他一点也不责怪小玉。他相信经过这趟地球之旅,两个孩子之间,再也不是拉郎配凑在一起那么简单了,他们都已经跨越了天球人、地球人身份的心理界线,而是进入到作为人的那种发自于内心的相互爱慕的境界,今后如要将两人分开,恐怕不那么容易了。然而,静文的死到底还是扰乱了小水的情绪,使得他本来已经平复、沉淀下去了的不满情绪重新被撩拨起来。他看着小水跟老四发火,跟小玉发火,真觉得这事情不好处理。那么,就让小水发发火火,泄泄愤吧。 眼见小玉被小水气哭了,前田石夫觉得自己应该出面了。她来到小水房间,在他对面坐下来。她毕竟没有吉登巴扬那样的心理负担,所以说话也方便些。 “小水,”前田石夫说,神情有些严肃。“既然你认定小玉和我们是杀害静文的帮凶,那么我们也是坏人喽,那我问你,为什么小玉放你回地球,你却守信回来呢?你可以不必回来跟你认定的坏人在一起啊。” “人都已经死了,我还呆在那里,有意思吗?”小水不看前田石夫,说。 “你是说,你跟我们这些坏人呆在一起,比留在地球上有意思一些?” “那是我一时冲动做出的错误决定。”小水改口了。 “是这样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前田石夫说。“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你心里很清楚,杀害静文的凶手是地球人,跟我们天球人八杆子打不着。你把静文的死跟我们联系在一起是没有道理的。是,是我们把你从地球上掳掠过来,这是我们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就算是我们没有掳掠你,就算你跟静文一起来到省城,你就能天天陪着静文?可能吗?因为你跟静文面临的第一任务是生存。这生存两字,不说如何残酷,至少是没有温情可言。它要耗掉你大量时间,会让你忙得像陀螺似的转,何况你还要读书,上成人学校。你会有时间成天到晚陪着你心爱的女人谈情说爱吗?说到底,静文的死是你们地球上恶劣的治安环境造的孽,是地球上还有作恶多端的坏人,是这个作恶多端的坏人杀死了她,你要恨,应该恨他。” 小水把脸转过去,不说话。 “你跟静文青梅竹马,”前田石夫继续说下去。“两人关系很好,静文的死你很难过,这我们理解,我们也为你难过。但是再难过,也不能把怒气随意撒给跟此事无关的人。小玉跟你相处好几个月了,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你还不了解吗?说到底,她不是你的垃圾筒,她们没有义务承受你的怒气。你说呢?” 小水把头低下来,仍然不说话。 “悲伤和思念是每一个人在亲人遇难、或者离开我们时不可避免会出现的情绪,”前田石夫还在说。“它是我们人类内心深处最珍贵也最具普遍性的情感,正因为有这样的情感,才有人与人之间的那一份柔软和温情。但是,任何一种情感,都不是可以不分场合、不加控制、不问对象、没完没了地滥用和发泄的。滥用和过度发泄,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应有的态度和表现,它不仅会伤害别人,也会伤害自己,难道不是吗?所以,我尊重你对静文的那一份情感,同情你因静文的死而引发的悲伤,但是也真诚地希望你把对静文的思念珍藏在心里,然后健康和快乐地生活下去。” 前田石夫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小水仍然坐着没动。 第二天,毫无征兆地,小水走到小玉面前,抱住她,向她道歉:“对不起小玉,我不该说你是帮凶,我也不该冲你发火。” “哼,我就是杀害你的静文的帮凶,你向我道什么歉?”小玉一把推开小水,走到一旁去。 小水尴尬地站在那里,用手抓抓自己的后脑勺:“那不是一时的气话吗?你别当真好不好。” 小玉转过身子,不理他。 老四正站在不远处,见状走过来,说:“那我呢,你也该向我道歉。” “向你道什么歉,滚开。”小水冲老四吼了一嗓子。 “不道歉就不道歉,干嘛这么凶。”老四一扭屁股,气哼哼地走开了。 关于地球人的故事继续在网上发酵,爱出风头的小丽小娜被一些人捧成明星似的,知名度火箭般噌噌往上窜,把她们给乐得,完全不知东南西北。她们更不甘寂寞了,又写了许多文字,把跟小水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给抖落出来,那简直就是十二级地震哪,几乎把网络热爆了。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也频频贴出文字。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式,把小水自打来到天球之后做的事情一一搬出来,比如赤手空拳打死猫虎,凭着自己的勇猛解救被挂牌批斗的吉登巴扬父女,用面粉作武器打败连身机械装,救出被控制的十多个孩子等等。还有专门称颂小水强悍体质的,文章用辞特别有意思,比如一段形容小水外表的,说:“用一个字概括,酷,用两个字概括,酷酷,用三个字概括,酷酷酷。”有念叨小水平易近人、不摆架子的,这些文章的写手大多是那些被解救的孩子们。那真是津津有味啊,把他怎么温柔体贴搀扶她们走路的,一路上怎么关照的,全给细致地描摹出来。别说,天球上的孩子,文章写得那个好,可是地球人望尘莫及,真个叫感情充沛、内容扎实,文字得体,感染力超强。 于是,人们的胃口一直被吊着,研究所外面天天围着人,就是不散。这些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要求见小水的情绪被激发出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劝不开,赶不走。他们不是动乱分子,没有爆粗口,没有动胳膊,你也不好意思跟他们使横啊。啊呀,这可难坏了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让他们见小水吧,担心现场人多,难以维持秩序,万一有歹人混进来,伤到小水,可就不好办了;不让见吧,不说门外的人不肯轻易罢休,就是社会舆论也扛不住哪。地球人是神仙宝贝,连露面都不让露,什么意思?是不是觉着自己身份高贵,不屑见我们这些市井匹夫?网上诸如此类质疑的话越来赵多。硬着头皮顶了三天,出现更加令人不安的苗头,别的地下城的居民也露面声援了,纷纷要求地球人去他们那里见他们,说,如果拒绝的话,他们就过来添热闹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人上房揭瓦了。 第三十九章 会见粉丝 后来,连总统申花文章也打电话过问了。 “吉登先生,你们那儿都变成交易市场了,整天闹哄哄的,你怎么坐得住?” “坐得住怎么样?坐不住又怎么样?”吉登巴扬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 申花文章不由得心里纳闷。这个倔老头子,不是最烦吵闹吗?当年选地球人研究所,本来是选在距离总统府很近的一个地方,但是他嫌来来往往的人多,干扰太大,非得选在现在这个最为偏僻之处。可是如今围在外面的人一拨又一拨,都吵成这样了,他倒是安然若素,毫不在意。 “你倒是问起我来了。我坐得住坐不住有什么要紧?人家可是在你的大门口闹而不是在我的大门口闹。” “我不问你又问谁,当年可是你让我干这件事的。”吉登巴扬不买申花文章的账,直接提起旧事。 最早提出地球人1号计划的,不是吉登巴扬,而是总统府。那时候,申花文章刚刚就任总统,他期望通过实施这项计划,彻底改变天球人的体质和生育能力。他把这项计划交给当时已经名声雀起的吉登巴扬。然而吉登巴扬却不肯接受。他认为,他是研究宇宙天体的科学家,他接触地球、研究地球人,那是属于研究宇宙生命的一部分,不掺杂什么功利目的。而让地球人跟天球人结合,从而改良天球人体质,那是社会学的内容,跟他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对计划中的去地球掳掠一个地球人的做法感冒。但是申花文章就是不改初衷,非得让地球研究所承担不可。两人为此发生争执。但是,申花文章毕竟是总统,胳膊拧不过大腿,吉登巴扬是在非常不痛快的情绪之下接受的这项任务,这种不痛快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申花文章倒也有政治家风度,一直以来都是用商量的口吻或者朋友的身份跟吉登巴扬说事,从来不拿总统的身份压他。这,倒也赢得吉登巴扬一些好感,所以虽然不时发发牢骚,却也不太过份。 “你们就让那个地球人出出面,见见人,怎么样?”申花文章不计较吉登马扎态度,直接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申花,”吉登巴扬直呼总统的名字。“你该不会改变主意,想拿地球人作他用?” “呵呵——”申花文章笑了两声。“吉登,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你说的对,我们是想让他做一点事,但不是你说的改作他用,而是兼职。这不是人是你们弄来的,我得先征求你的意见不是?” “你想让他兼职做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地球人不是在天球呆了几个月了吗?知名度也够大了,更重要的是还拥有大量的粉丝,说话比那些网络大鳄更管用。我想,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兼职做我们的宣传员,我想效果肯定非常好。” “依我的看法,你这是出的馊主意。你难道不明白?自从雱青大陆一分为二之后,A国的百姓对待政府的情绪就跟那些十六七岁孩子对待父母一样,一肚子的叛逆情绪。你们说东,他们偏偏往西,你们说哪个东西好,他们偏偏说不好。哪个人要替政府说话,他们马上就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领政府补贴的狗。我告诉你,你可别把地球人的名声弄坏了。”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你们研究所外面任由人吵吵闹闹?而地球人也任由他无所事事?”申花文章苦笑一声,问道。 “这个——”吉登巴扬不由愣了一愣。申花文章说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头疼之事,怎么解决,他至今还没想出好的主意。 “你说的情况不会出现的。”申花文章见吉登巴扬卡壳了,就继续说。“我们让地球人当宣传员,不是让他按照我们的宣传口径说话,而是让他自由地跟他的粉丝见面,自由地说他想说的话。我们也不派一个人跟随。” “真是这样?”吉登巴扬有些不信。 “吉登,我可是一国总统,又是你的老朋友,我会欺骗你吗?” “那你们想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什么?” “你日后会知道的。”申花文章卖了个关子。 “好,我执行你的命令就是,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地球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得认账。”吉登巴扬答应了。想到小水心情不好,让他有事做,出去透透空气,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不过安保措施也得做好,严防他们的破坏。” “安保措施,你跟丰木川弓说,我只负责组织见面会。” “那就这样说定了。” 小水很痛快就答应了。他也留意到了研究所外面的大量的粉丝,按照他的意思,他是想出去会会他们。他愿意跟他们见面,也愿意帮助研究所恢复安静的环境,并以此冲淡他的对静文之死的悲伤情绪。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懂得服从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的命令了,他们没有开口让他出去,他也就安心地呆在研究所。现在,前田石夫跟他说他可以出去会见他的粉丝,他怎么不欣然同意? 跟粉丝的第一次见面会定在离研究所不远的一个室内会场。政府方面果然没有任何人插手,也没给他们定调子。共来了百来号人,大多是十六七八岁的小年青,以女性居多,把会议室挤了个满满当当。前田石夫本来是想让他做一个主题演讲,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主题演讲,听到这几个字就被吓住了,哆哆嗦嗦往后缩,与几天前在飞船上的勇武表现判若两人。前田石夫说服不了他,最终不得不迁就,由他简单介绍一下地球上他所居住的村子的模样和他怎么过日子,然后由粉丝提问题再由他回答。 就这样简单的介绍,也被他说得支离破碎,令陪他一起登台做主持的小玉大失所望。可是,出乎意外的是,当他擦着一脑门的汗,很尴尬地说他说完了,对于自己糟糕的表现恨不得拿拳头捶脑门的时候,会场里的粉丝们却大声喝彩,跺脚声此起彼伏,整个一个沸腾般的场景。他不知道,粉丝哪是听他说话,他们感兴趣的是他这个人。只要他这个地球人站在他们面前,能说话,会动,就足够了。 就在他结束说话之际,蹬蹬蹬上来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扑上来就各给了一个吻,把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小丽和小娜。两女孩在小水的腮帮上印上两个吻之后,又倚在他身上摆了一个姿式,让人给拍下来,然后异常满足地笑着下去了。然而在大庭广众被两女孩子献吻,在他还是头一回,不由得满脸通红。 “哎哟喂,地球人可真有意思,还脸红了?”最前面的那些少男少女眼尖,看到了,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纷纷笑着说。 还有些女孩子也想上来跟小水亲近,但被小玉拦住了。谁都看得出来,小玉拦住女孩子不让上来是对的。如果不拦住,其他那些女孩子还不有样学样,都要上来哪小水亲近一番,那这个见面会不得变成小水跟女孩子们的接吻会了?他又如何应付得了?但小玉却得罪了会场里所有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可是好惹的?当着她的面就把一些很难听的话说出来了。说她小心眼,妒妇,不知羞耻,霸着地球人一个人享受,等等。小玉不理会,但就是不让女孩子再上台来。 这时有个男粉丝就说:“地球人,都说你身上的肌肉很捧,能不能脱去衣服让我们看看?” 这个提议一出,无论男女都支持,立即获得全场的热烈响应。可是小水感觉当众脱衣服的提议让他难堪,当初他刚被掳到天球,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被当作观赏动物,这个担心至今仍然潜在思想深处。现在天球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印证了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站在一旁的小玉看出小水脸上不乐意的表情,不忍心让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出面打圆场。“大家对地球人可能了解不多。地球人跟我们天球人的习俗不太一样,是不大喜欢脱了衣服给人看肌肉的,特别是在公共场所。” “小玉小蹄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许你天天晚上看他的身体,不许我们在这里欣赏一眼?你太自私了吧你,快退一边去。”马上有女孩子语气尖刻地讽刺她。她们本来就不待见她,怎么容忍她出面替地球人求情呢? 说小玉天天晚上看小水的身体显然不是事实,他们还分开在两个房间睡觉呢,所以小玉听了啼笑皆非。但她不想惹众怒,只得不说话了。 “这不是在天球嘛,就入乡随俗吧。”有人劝道,语气中有很殷切的盼望。 “地球人,你面对猫虎都不怕,还怕在我们面前脱衣服?”也有人使激将法。 他们的确无法理解小水的想法,在众人面前脱衣服,小菜一碟嘛,何至于扭怩成这样。 小水到底是年轻人,骨子里豪爽,在台下一再的催促下,头脑一热,不管那么多了,就把上衣脱了。当他一裸露出肌肉,会场里发出的惊叫声都快要把天花板给被掀掉了。所有的少男少女都对他的身体表现出如痴如醉的崇拜。于是围绕他的身体,乱七八糟的问题出来了。 “地球人,你们都吃得什么饭菜啊,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你们一定很少干活吧,是不是日子过得很安逸?” “你们是不是都住在地下城里不出来?” 一听这些问题,就知道这些少男少女们有多幼稚,也知道自己前面的介绍白介绍了。他就急了。 “大家要明白这么两点道理。”小水这时候稳住神,脸上带笑说。“第一,地球人壮实的肌肉跟吃有关系,但不是最主要的关系;第二,地球人壮实的肌肉也不是保养出来的,跟地下城更没有丝毫关系,我们地球上有地铁,可没有地下城。” “那跟什么有关系?”台下七嘴八舌嚷着。他们对这个问题太有兴趣了,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小水道出答案。 “这个嘛,我不说自己的生活了,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弱的。” “这话怎么讲?” “你们上课的时候学没学过历史?”小水这样问道。 “学过呀,这跟我们的身体有关系吗?”台下的孩子们纷纷回答道。 “那你们一定会知道,你们的祖先的身体比你们现在的要棒,对不对?”此时的小水,颇有些老师的架式,在循循教悔孩子们呢。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层,心里颇有小得意。 “对呀,是这样的。”台下的孩子们又回答道。 “你们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没有,为什么以前的生存环境要比现在的差,身体反而棒些,现在的生存环境要好,身体反而弱一些?”小水含笑问道。 “这——”那些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一些脑子转得快的想起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话,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了,是环境造就了人,也是环境改造了人。”一个男孩高声地、兴奋地回答。“天球上以前的生存环境差,我们在地面生活,经风受雨,还要干很多体力活,身体得到锻炼,就强壮一些,现在环境好了,不用干体力活了,在地下城生活,也接触不到风雨,肌肉得不到锻炼,身体就变弱了,这就是用则进,不用则退。是不是?” “OK。完全正确。” “哦,你是说,你们地球上的生存环境要比我们天球的差,你们现在还要干体力活,所以你们的身体反而要比我们的好。是不是?”那些头脑灵光,反应快的孩子马上悟出了这一层道理。 “我们地球人的生存环境也不是很差,”小水含笑说。“大多数人也都不需要干体力活了,但是我们地球人生存环境改善的年头没你们的长,还有就是都生活在地面,可以直接接触大自然的风雨阳光,接受一年四季的变化,我觉得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但虽然如此,我们的身体状况也已经在走下坡路,只不过没你们这么厉害罢了。” “照这么说,环境变好了反而对我们人类的身体不利,那我们拼命发展科技,改善生活条件干什么?”有孩子这么的发出质疑。 “所以,这是很矛盾的现象。我们不想活得那么累,我们向往安逸的生活,可是代价却是体质变弱。你们信不信,都照这么样的发展下去,我们人类迟早有一天会自我毁灭。”小水说。 “妈呀,太可怕了。”有几个女孩子不由得尖叫起来。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地球人?”有男孩子问。 “至于办法嘛,你们天球人比我们地球人聪明,就不必由我来揭示了。我只说一点,闲着不干事,是最没意思的活法,它不仅害了自己的身体,也夺走了快乐。你们要不信,可以自己做个实验,看我说的对不对。还有,我希望你们多到地面走走,不要老呆在地下城,那是最没出息的行为。”小水说到这里,知道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很有自知之明地结束了这次见面。 第四十章 匪夷所思 这天,小水跟小玉来到A国最东面、最靠近大裂谷的一个地下城。小水早就听闻过雱青大陆那条著名的大裂谷,所以在结束见面会之后,见时间还早,要求小玉带他去看看大裂谷。开始,小玉不同意,因为前田石夫有指示,每次的见面会结束,都要马上带小水回去,不作过多的停留,特别是不能在地面上停留。但是今天的小水特别固执,非得要去。在小水再三要求下,小玉动摇了。在跟宏达央民打了招呼之后,飞艇改变方向,往大裂谷飞去。 飞艇在距离大裂谷一公里的地方停下。两人从飞艇出来,步行了一段距离,来到大裂谷十来米远的地方。小玉找了一处本就很干净的岩石,掏出随身带的纸巾,揩了又揩,方才拉着小水坐下。由宏达央民带领的机器人则远远地散布在他们的身后,连老三老四也在好几丈远的地方驻足。他们眼前,就是那条著名的大裂谷,弯弯曲曲,宽宽窄窄,谷底深不可测。诸红色的崖壁垂直壁立,如刀削般坚硬,黑色的纹路,犹如墨迹似的,顺着崖壁往下延伸,将崖壁分割成一个个如人的身躯似的形状,傲然、挺拔。一些缝隙里,深绿色的植物,挺着遒劲的枝干,顽强地生长着。风从旷野吹来,在他们的脸颊上掠过,呼啸着向远方而去。猩红色的太阳把大地照耀得如同梦境一般。 一坐到大裂谷跟前,小玉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小嘴紧抿,湖蓝色的眼睛眺望着大裂谷的对岸,久久不语。这时候,她的细白带红的面容与她的疑重的神情有些不相称。 自打小水见面会正式开张之后,她在明面上是主持人,其实更像是他的经纪人或者女秘书。小水在台上潇洒恣肆,对答如流,背后可有着她的心血。每一场见面会的时间、场地,参加人员,会场秩序、保卫工作、注意事项,这一切都由她联系安排落实,真忙得是脚不沾地。所以,她跟小水之间的那点小纠纷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事都放在一边了。但是,如果说他们之间已经恢复至以前那样的融洽无间,却也没有。更多的时候,她像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公事公办。所以此刻,两人坐在大裂谷边上,一安静下来,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这条大裂谷,是我们天球上最长、最深的裂谷。”过了一会儿,小玉例行公事般向小水介绍大裂谷了。“它的形状就像一张硕大无比的弓,总长度上千公里。峡谷的宽度窄的地方五六十米,宽的一二百米,谷底最深处距地面一千多米。传说还在两三万年前的时候,天球上的人类还处在原始部落时期,雱青大陆的大裂谷一带还是高高低低的岩石结构,谷东谷西各生活着多支原始部落。他们为了争夺资源、奴隶和领导权,经常发生战争,并在战争中相互兼并,到最后,只剩下两支最强大的部落,分别生活在谷东和谷西,他们之间仍然不断地发生战争,规模比以前更大,每次惨烈的战争都给部落的民众造成巨大的伤害,夺走无数生命。 “据称,一个居住在宇宙的众神之神不忍心天球人继续争斗下去,就委派一个叫巨蟹的神衹下来调解这两个部落的矛盾,这个巨蟹神脾气最是暴躁,调解了两次,见两个部落不肯听从,大发脾气,挥起他的手掌劈下去,在两个部落之间硬生生的劈出这么一条大裂谷。这样一来,虽然阻止了两个部落的相互残杀,但两地百姓的交往只能通过海路,大不方便。在长期的阻隔之下,谷东谷西形成了不同于对方的文化,两地的民俗风俗、思维习惯也略有差异。直至到了近代,科技的进步,特别是飞艇这一交通工具普及之后,两地民众的交往才又密切起来,最终又合而为一。 “据称,巨蟹神挥手劈出大裂谷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谷西谷东百姓惊恐万状,由此认为大裂谷的出现是宇宙神对他们愚昧无知的警告,大裂谷就是宇宙神意志的产物,从而对它敬若神明,恭敬有加。从前,每到传说中巨蟹神劈出大裂谷的日子,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自发前来祭拜,久而久之,还形成禁忌,特别是禁止任何人下去探讨它的秘密,认为那样会亵渎神灵,给雱青大陆带来灾难。直到今天,虽然科学早已证明大裂谷是地壳板块运动形成的,但是强大的习俗力量依然禁锢着人们的双脚踏上谷底的泥土。” 说到这里,小玉不说了,只是眨着长长的睫毛,痴痴地眺望着大峡谷对岸,似乎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小水觉得小玉这样的神情,表明她还有话想说,就等着。 果然,在大裂谷跟前,小玉的思绪打开了,产生了想要倾述的渴望,停顿稍许,又继续说下去。 “怎么会想得到,历史会开倒车,这大裂谷,竟然再度成为国界。”她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其中蕴含着浓浓的伤感情绪。 “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小水问道。 “二十年前。” “那不刚好发生在你出生的时候吗?” “是的。”小玉回答道。“在此之前,这条大裂谷上空很是繁忙,谷西谷东两边的民众都是乘飞艇走亲戚、探朋友的,无数的飞艇往来穿梭。事情的起源是为了一个婴孩。” “婴孩?” “对,是婴孩。那一年,谷西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是祭祀宇宙神的,谷东也有不少人参加。其中一对谷东夫妇带着孩子一起过来,想不到祭祀活动结束,他们把孩子给弄丢了。” “等等。他们带的是婴孩,还不会走路对吧,怎么就会弄丢的呢?”小水插嘴说。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小玉说。“我们雱青大陆有许多专职负责养育婴儿的地方,叫育婴所。因为天球上很多年青人没有养育婴儿的经验,或者是不耐烦受那个累,他们把刚生下的婴儿放在育婴所代为养育一到三年不等。育婴所养育婴儿的形式也各有不同,有全天候的,婴儿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放在育婴所,夫妻定期过来探望,跟婴儿一起生活一到两个时辰;有白天放在这里,晚上抱回的;也有的相反,晚上放在这里,白天抱回。除此之外,育婴所还承担另代一种责任,那便是接受临时放置的婴儿。这主要是为那些自己养育婴儿,临时出门在外办事的夫妻服务的。那对夫妇来谷西参加祭祀活动时,就把孩子放在了育婴所。” “我又不明白了,他们是谷东人,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在谷东的育婴所,反而抱到谷西的育婴的?”小水又插嘴问道。 “哦,根据他们自己的说法,是他们想在参加完祭祀活动之后,顺便带孩子拜访谷西的朋友,让他们欣赏自己的孩子。这种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雱青大陆的确有抱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给朋友欣赏,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风气。何况他们是双胞胎,又是自然怀孕的,这在天球是很稀少的事情。” “可是等他们参加完祭祀活动,回来准备抱回孩子时,发现两个孩子只剩下一个,另一个不见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全育婴所乱成一团,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向警方报案。这对夫妻怀疑孩子是被谷西这边的人给偷走,要求警方对有疑点的人家进行搜查。你不知道,在天球上,被警方入户搜查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不过谷西人向来对谷东人迁就,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是,仍然有一户人家拒绝警方进入,结果发生肢体冲突,遭扣押。事情由此闹大了。谷西人为这户人家叫屈,而谷东人同情丢失孩子的人。历史上,谷东谷西合二为一之后,隔三差四总会发生一些矛盾和冲突,但都能够安然平息,可是这一次却失控了。双方在相互的指责中,把旧年的一些怨恨都拎出来重新说道,导致矛盾越来越深。虽然有不少理智的人深知这样相互指责下去会出大事,企图平息这场争执,却做不到。这样的指责断断续续延续半年之后,相互之间的信任度降至冰点。于是谷东有人提出说,那么就分开过日子吧。虽然这个提议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是处在情绪沸腾当中的谷东人失去了正确判断能力,他们单方面举行全民公决,竟然还通过了。就这样,他们不顾谷西人反对,将雱青大陆一分为二,强行建立了B国。” 小水听着小玉的叙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是匪夷所思,因为一个婴儿的丢失,竟会演变为一场分裂活动。但是又一想,天球上的人生育力下降,出生率极低,孩子是极其宝贵的,丢失孩子也许真的是一件大事。 “分裂为两个国家之后,”小玉继续说道:“谷东谷西两地人的怨恨并没有消除,反而积蓄了更多的怨恨。在怨恨的推动下,两个国家相互敌视、指责,开始了疯狂的竞争,什么事情都要做在对方的前面,什么事情都要做得比对方好。又经年不息地开打情报战,只要对方一有风吹草动,这边马上就知道,马上制定策略应对。你看大裂谷上空,看上去跟其他地方的上空没有两样,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其实已经被各种肉眼看不见的电子网封锁得密密实实,它们对人不构成危险,但是如果带有电源的任何物体靠近,马上就会被吸住,熄火停机,处理不好的话,就会掉入上千米深的裂谷里去。所以吓得谁也不敢飞越大裂谷上空,这里成了飞艇禁区。而大裂谷两边也成了你们的诗人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里所形容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谷东谷西人要走亲戚,也只能舍近求远,绕道大海,再进入陆地,很是不便。” 小水这时往天空看了一下,还真的看不见一架飞艇。他想,这天球上的人也太那个了吧,干嘛呢,不都是一样的人吗,何必闹到这种程度?他同时也觉得奇怪,小玉今天为什么跟他说这个呢? “小水。”小玉叫了一声,小水一惊,回头看时,小玉的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你知道吗?那个丢失的孩子就是我。” 又一阵风从空旷的大裂谷上空吹过,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发出沙沙声响。小水仿佛感觉到从大裂谷深处飘出来一股幽幽的寒气,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你?” “是的,就是我。” “那么,你本来是谷东人?” “那里有我亲生父母亲,还有我双胞胎的姐姐。”小玉望着大裂谷对岸,眼神里透着一种向往。 小水立即想起了他在树林子里和地下城见到过的那个跟小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小玉的双胞胎姐姐。 “难道,是你现在的父母亲把你藏起来给了自己?”小水疑惑地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凭着吉登巴扬和赤坂里奈的名望和地位,他们怎么会干这种事? “我不知道。”小玉掏出一张纸巾,揩了一下眼泪。“这些事情,都是父亲在我满十八周岁时告诉我的,他认为我有权力知道这一切。但是当我跟他问起我是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家的,他却说连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请我相信他,他绝不是谷东人所说的有意把我藏起来掠为已有的那个小人。” “怎么会连你父亲都不知道你为何到了你的家?”小水更加奇怪了。如果这些话不是小玉亲口告诉他,或者说换一个人跟他说这样的事,打死他也不相信。 “那么你相信父亲所说的话吗?”他又问小玉道。 小玉的满含泪水的眼睛仍然望着大裂谷对岸,轻轻说:“我相信父亲,他不会骗我。” 小水一想也是,不说吉登巴扬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好印象了,单单是从他把这一切告诉给小玉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他是诚实坦荡的,否则的话,他继续瞒下去就可以了,何必说一半留一半呢?只是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你见过谷东那边的亲人吗?比如父母亲,或者姐姐?” “没有,一次也没有见过。” “你很想见他们,是不是?” “自己的亲人,谁不想见呢?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又是怎么丢的我呢?真像他们说的是被人偷走的吗?那么那个偷我的人又是谁?我又是怎么到了我现在的父母这里的?” 第四十一章 飞艇缠斗 时间不早了,宏达央民在远处已经催了他们好几回了。两人站起来,向停着飞艇的地方走去。四周是那么的寂静,除了站在远处的宏达央民以及机器人,看不见一个人。又是一阵风吹过来,他们看见左侧不远处的树林子里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响,树叶子乱摇乱晃。奇怪的是,风早就停了,那树叶子仍然兀自摇晃不止。两人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但宏达央民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从他站着的地方往前奔跑过来,边跑还边往后打手势,让身后的机器人跟上。两人不知出了何事,正在发愣之时,却见树林子里忽啦啦冲出大批的机器人,一部分直奔他们而来,另一部分迎着宏达央民而去。宏达央民到底晚了一步,被机器人隔在距离他们数十步之遥的地方。双方机器人撞在一起,乒乒乓乓的格斗声响成一片。而向小水小玉而来的那帮机器人二话不说,掏出麻药枪就射击。霎时,两个人都各中一枪。然而麻药枪的药液并没有进入体内,而是被他们的衣服挡住了,像沾了一淌水似的,顺着衣服流下来。再看两人,都安好无事。原来,为了以防万一,前田石夫让他们外出时都穿上防弹服。小水身上穿着的防弹服是前田石夫给申请过来的,小玉的那件则是前田石夫的。有了防弹服,麻药枪算什么,便是激光枪也奈何他们不得。那一干机器人见麻药枪不起作用,愣了一愣,马上冲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想将他们强行带往树林子里。虽然这些个机器人都人高马大,属于超级机器人一类,个顶个仍然不是小水的对手。它们在刚刚围住小水小玉时,显然急于求成,跟他硬碰硬干,结果没有多久,两个大机器人就被小水的拳击震得差点报废。于是立即改变战术,仗着人多,跟小水玩躲猫猫,不跟他来硬的,只是你一拳我一脚进行偷袭。本来,小水如果来个猛冲猛打,也是可以摆脱它们的。可是他的身边不是还有个小玉吗?小玉虽然通过接吻,力气大了许多,但依然不是这些大个机器人的对手,所以小水得时时关照她。这样,形成的局面就有意思了,像弹性十足的橡皮圈似的,小水往哪边冲,哪边的机器人就朝后退,而另一边的机器人就跟上来。这样,小水始终无法摆脱它们的纠缠。 那边,宏达央民被另一些机器人围住,他左冲右突,勇猛异常,可是对方的机器人太多,他也跟小水的情形相似,就是冲不出包围。眼见的小水小玉无目标地冲来退去,他连忙大喊:“小水小玉,你们快上飞艇飞走。” 本来,小水只顾着小玉,防止她被对方伤着,还没想着坐飞艇逃跑,宏达央民的喊话提醒了他。可是他抬头一看,看见宏达央民在另一个包围圈里如此勇猛,且还提醒他们快些离开,虽然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还是有一些感动,原先的对于他的轻蔑一下子都消失了,心里升起一股激情。如果他丢下宏达央民只顾自己逃跑,那他成什么人了?不行,他得拉着他一起走。于是不仅不照宏达央民说的往停着飞艇的方向而去,反而向宏达央民靠拢。宏达央民一见,不仅大急,再一次喊着,让他别管他,只管自己走。但他越这样喊,小水越是执着地往他的方向靠拢。急得宏达央民直跳脚。 此时,小玉也明白过来了,她看见宏达央民带来的机器人倒下去好几个了,也赶紧劝小水按照宏达央民的意思往飞艇方向冲。 “他们是冲你而来,你干嘛还要上去凑热闹?”她说。 “我得救出宏达央民,要逃也得一起逃。” “你这是添乱你知不知道。” 这时,小玉看见对方有两个机器人离开格斗的地方,朝着他们停飞艇的地方跑去,知道它们过去干什么,更加着急了:“小水,它们想毁掉我们的飞艇,赶快截住它们。” 小水这时也看到了,想到如果飞艇被毁,那么他们谁都无法安然逃走。于是他不再往宏达央民那边靠,转过身来,一发力,呯呯两拳,把正要上前偷袭的两个机器人打倒在地,拉着小玉拔腿去追那两个机器人。由于小水突然之间改变前进的方向,那些机器人措手不及,被小水小玉冲出包围圈。它们虽然力气超级大,但大块头也造成行动迟缓,跑动的速度不快,眼睁睁看着小水小玉朝着停飞艇的地方跑去。 待到小水小玉跑到停飞艇的地方,那两个机器人已经用手里的激光枪干掉一艘飞艇,正想朝第二艘开火,见小水小玉气势汹汹跑来,吓得不管飞艇了,掉转枪口哆哆嗦嗦朝他们开火,然而激光只是在他们的身上碰撞出一些火花,同样奈何不了他们。小水不待他们再一次发射,已经冲到它们跟前,伸手一抓,把它们抓住了。他像丢两个玩具似的,把它们丢出去老远,它们手里的激光枪也掉在地上。这时,他们身后的机器人正气吁吁赶过来,而围着宏达央民等一干机器人缠斗的机器人中,也分出几个机器人往他们这边而来。小玉见小水已经解决了眼前的两个机器人,就提醒小水赶快趁此机会上飞艇。但是小水仍然要去救宏达央民。急得远处的宏达央民再一次大喊。 “小水小玉,你们干嘛还像娘们似的磨磨蹭蹭呆着,你们这样做不是救我而是害我。” 小水听到宏达央民这样喊,像是脑门上挨了一砖块似的,彻底清醒过来。可不是吗?对方的目标是他,他在现场,对方就一心一意想抓住他,就不会撤走。反之,只要他逃走,离开现场,对方失去目标,就会立即撤走。因为此处毕竟是A国的地盘,他们难道还想留下来做A国的俘虏?小玉就在小水回心转意的当儿,已经拉着他来到他们乘坐的飞艇跟前,开门上了飞艇。这真是转眼即逝的机会,被他们抓住了。身后的那些大机器人就差一步没有追上,让他们的飞艇窜上了半空。 然而,当他们的飞艇刚刚起飞,还没来得及庆幸逃离危险之地,却见树林子里一下子窜出五架飞艇,转眼就把他们的飞艇包围在中间,逼迫着他们往树林子的方向飞。 天球上的飞艇,本来是很单纯的个人交通工具,就如地球人驾驶的私家车,是没有攻击他人的功能的。后来雱青大陆分裂,出现一些武装飞艇,但也只是配备有数的轻武器,所以从飞艇里射出的火力,打击不到坐在里面的人,最多也就在对方飞艇的外壳上敲出一些伤痕。有时候,一些飞艇为达到目的,就用自己的飞艇去撞击对方飞艇,逼迫对方就范。 小水小玉看出了对方的企图,他们想逼迫自己的飞艇往树林子方向飞。他们虽然不知道树林子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但知道一定有危险,于是想方设法往相反方向撤退。但是不管小玉驾驶着飞艇如何顽强地跟对方周旋,一比五的格局,又岂是能够战胜的?飞艇逼着只能按照他们的意图飞。 这个时候,远在A国中央地下城的吉登巴扬和前田石夫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吉登巴扬亲自跟小玉通电话。“小玉,一定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要慌张,国家安全局已经派出十架武装飞艇赶去解救,十分钟之内就会赶到。切记,坚持十分钟。” 但是对方显然也知道在A国土地上的行动必须速战速决,所以逼迫得近乎疯狂。在一次又一次危险的碰撞之下,小水小玉的飞艇伤痕累累,更令他们不安的是,他们仍然被迫向树林子靠近。这时候,他们发现树迫子里面有一个空旷之地,一条平坦的道路通向不远处的一条遂道。他们不禁大骇,这显然是B国早就安排好的计划,他们在大裂谷上挖了一条遂道,是将他们擒获之后,由这条遂道弄到B国。 “小水你看,B国为了得到你,花了这么大的血本,这次我们是躲不过了,我听取你的意见,是停止抵抗,让他们俘掳到B国呢,还是继续抵抗?”小玉边操控着飞艇边问道。 小水看了一眼小玉,见她脸色很是平静。他明白了,她是让他作出决定。他的心里有了一些纠结。B国一次又一次的要掳他过去,目的应该是跟A国一样,把他作为提升子孙后代的体质和生育能力的工具,A国为了掳掠他投入巨大的资金、人力、花费了将近十年时间,而B国如果能成功地将他掳掠到自己国家,那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想到此处,小水得出结论,自己被掳掠到B国,无性命之虞是可以肯定的。他突然感觉有些好笑,那边负责劫持他的是小玉的同胞姐姐小碧,他如果把这一切告诉小玉,她会作如何感想? “要不,就让我一个人下去吧?”小水说,声音有些犹疑。他知道,小玉虽然本来是B国人,但她如今的身份认定是A国人,她一定是不愿意成为B国俘虏的。 小玉不吱声,但脸上有不悦之色。 “我的意思,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没有必要为我作出牺牲。”小水解释说,他知道此刻小玉的心思,她一定为他的话而恼怒。 “你不必顾虑我,你就考虑你自己,你是不是希望到那边去?”小玉深吸一口气,闷声说。 “小玉,你想岔了,我怎么会希望去B国呢,这不是被逼到这般地步了吗?”小水辩解道。这时,他想起了太空追杀那令人恐怖而窒息的一幕,那绝对是心黑手辣的人才干得出来的。那么,自己到了B国,小命不是掌握在这样心黑手辣的人之手?他又一一想起了吉登巴扬、前田石夫,甚至申花文章,他们可都是相当不错的人。当然,最让他不舍得是小玉。 “我改决定了,继续抵抗,直到最后。”小水想到此处,似想通了什么,改口说道,口气格外铿锵有力。 “你可想好了,如果继续抵抗,有两个结果,一个,最终仍然被掳,一个,机毁人亡。”小玉继续冷静地提醒他。 “没事,只要你高兴就行。” “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你都不介意?” “不介意。” “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了。” “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飞艇的头部突然高高地翘起,角度很小,几乎是直立。小水直觉得自己的后背紧紧地粘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一种压力使得他呼吸困难。惊讶之间,他看到自己的飞艇如他在地球的电视睛看见的火箭般,直往高空窜去。 “过瘾,太过瘾了。” 小水挥着拳头,大声喊着。他不会开飞艇,没有办法帮助小玉,只能为她打气。显然小玉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嘴角展开一个笑靥。小水在电子屏幕上看见B国的三架飞艇也急急升空,但是小玉驾驶着飞艇还是越过他们的包围圈,快速往北面飞去。不过,B国的飞艇很快赶上来,重新逼他们往回开。飞行航道只剩下一条,往东,往大裂谷方向飞。小水看见小玉稍稍犹豫了一下,调整方向,驾驶飞艇直冲大裂谷而去。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运行,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飞艇大胆地飞向大裂谷。是飞娥补火,还是另有心机?连小水也不明白。他看见了飞艇下面那迅速接近的硕大的裂口,那大张着的深不见底的裂口。他侧过头,看着小玉紧抿的嘴和把在方向盘上纤细如青葱般的手指,他的心揪紧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他们的眼前,那些用肉眼看不见的电子网正等着他们的到来呢?它们会像蛛网似的粘住他们,把他们拽进谷底。小水甚至已经感觉到机身的颤抖。这时他听见了地面宏达央民的呼喊。“小玉,小心。” 而他则在操作台前面的屏幕上,看见A国的方向,天际之间,出现了大批黑乎乎的东西,像鸟儿似的,沐浴在猩红色的光晕里,那身影在迅速变大,看清楚了,是自己的飞艇赶来了。 小水兴奋地说:“小玉,我们自己的飞艇过来了。” 他看见小玉的眼睛也往屏幕上瞧了一眼,然后,猛拉操纵杆,飞艇再次直起身子,往上空窜去。他一下子明白了小玉的意思,她这是再玩一次在太空里玩过的擦边球技巧,在快到大裂谷时往上窜起,揪个空档往回飞。 “小玉,好样的。” 然而,突然间,天空中刮过一阵大风,呜呜的呼啸声像哨鸽似地响着,从树林子里吹过来的树叶满世界翻飞。他感觉飞艇在风中像一只风筝似的飘飞起来,机身一阵颤动,像大裂谷方向飘落而下。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颤动,小水仿佛看见大裂谷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噬了。 第四十二章 痛彻心扉 吉登巴扬像是突然之间被子弹击中了似的,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他大张双目,直直地盯着墙壁上的视频,许久不眨一眨。这时,出现在视频上的,是从刚刚降落下来的飞艇上走出来的大批A国特工以及机器人。他们排成一队,站在大裂谷边缘,低头向下探视着。宏达央民头发凌乱、衣棠不整,踉踉跄跄跑过来,他显然连站立的力气也用完了,不管不顾地趴在大裂谷边上,俯身向着底下喊着:“小玉,小玉——”声音里透了无限的悲伤和悔恨。 吉登巴扬亲眼目睹自己爱女的飞艇掉入大裂谷,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巨大的悲痛,令他老泪纵横,伤心欲绝。许久许久,他没动一动身子,犹如已经石化了般。然而只有走近到他跟前,才能够看到和听到他的嘴唇一直在颤动,一直在轻轻地、几乎不间断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小玉,小玉——” 前田石夫一直在跟安全局、总统府以及方方面面联系,打听最后的确切情报,在得知小玉的飞艇的确已经掉入大裂谷的消息之时,一向意志坚强的她也犹如在瞬间掉入冰窖般,浑身打起哆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口大口呕吐起来。直到呕吐结束,她才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走进吉登巴扬的办公室。在初一看见吉登巴扬,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镇定自若的所长,此刻瘫在椅子上,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她的精神上受到巨大震撼,她明白,所长对于降临到他身上的残酷现实比她还要清楚。大裂谷深不可测,从古至今,还没有出现过掉入大裂谷而能活着出来的例子。难道小玉就这样死了?难道千辛万苦掳获过来的地球人就这样死了?看着几近于崩溃的吉登巴扬,她不敢跟他说一句话。 这一段时间他们太大意了,都忘了还有B国这个恶邻,放任两个孩子满世界跑,终于酿成了今天的悲剧。如果是被B国抓去倒还好一些,虽然丢了小水是一大损失,终归人还活着。就是小玉去了那边,相信也不会受委屈的。可如今是机毁人亡啊,两个孩子一下子都没了。这,情何以堪哪。 宏达央民回来之后,不敢过去见吉登巴扬,只是把情况向前田石夫作了汇报,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一关,再不见人。 消息传得很快。突然之间,研究所的走廊上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尖厉的声音,如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在割你的肉,听得人心里发毛骨耸然。所有的人都把自己办公室的门关了,不敢看她。赤坂里奈一路发飙进来,直扑吉登巴扬的办公室,用手把办公室的门擂得山响。 “吉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糊涂鬼,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她反反复复叫着。 前田石夫出来了,走到赤坂里奈跟前。曾经的雱青大陆首席美女蓬头垢面,衣裳不整,很不雅地叉开双腿坐在地上哭闹着。前田石夫俯下身子,伸手要拉她起来。 “你滚开。你这个不要脸的骚娘们,还有脸来劝我?”赤坂里奈狠狠地甩开前田石夫的手,大声骂着。 前田石夫没有计较,再一次伸手给她。“你先起来吧,起来说话。” 赤坂里奈用腿一蹬,蹬到前田石夫的小腿上,前田石夫没防备,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这时门开了,吉登巴扬出现在门口,他的头顶上的发黄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披挂下来,脸色白的吓人。“你不必骂不相干的人,要骂就骂我吧。” 赤坂里奈迅速从地上起来,上前拼命撕扯着吉登巴扬。前田石夫见状要上前劝解,被吉登巴扬使眼色制止了。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赤坂里奈就这么边撕扯着吉登巴扬,边哭泣着。吉登巴扬一步步往办公室退,始终没有还手,也没有出声,就这么被赤坂里奈撕扯着,骂着。转眼,他的脸上、脖子上以及两只露在外面的胳膊都出现红色的抓痕。到后来,她到底抓累了,哭累了,放开吉登巴扬,倒在沙发上,哭不出声了,只是两个肩膀仍在不时地颤抖。 这时,由前田石夫喊来的研究所的两个女工作人员方才进来,把她劝说到她们的办公室。 申花文章赶过来了,身后跟着一干高官。他脸色铁青,完全失去了原先的儒雅。“浪松能劲,你这个流氓、恶棍、王八蛋。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他咆哮着,像一只受伤的狼,在吉登巴扬办公室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国安局长丰木川弓过来了。刚才,是他亲自带领人马去救援的,然而可惜,他们迟了一步。 “总统,B国也有一架飞艇掉入大裂谷中,除此之外,他们进入我国的飞艇和特工还有机器人全部被我们掳获。”丰木川弓向申花文章报告。 “把他们的人员全部投入监狱,机器人全部毁掉,不留一个。”申花文章大声说,像要把自己心里的怒气趁这个时刻全部发泄出来。 “是。”丰木川弓回答道。 “为什么,他们这么多的飞艇和人员进入我们的土地上,而我们一无所知?”申花文章厉声责问丰木川弓。 “总统,我去现场查看了,是这样的。”丰木川弓小心翼翼地看了申花文章一眼。总统愤怒到如此地步,是很少见的。他作为国安局长,多少能够揣摸到他的心思。首先是对B国行径的不齿,浪松能劲原来是他的朋友,后来反目为仇,现在成为B国总统,在两人的交手中,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流氓气十足。现在已经查清楚,自地球人来到天球之日起,一门心思想把他掳为已有,包括地球人逃出地面、在地球人研究所制造事端、太空追杀,都是他和他手下一手策划的。他怎么会不气愤?其次也是有做给吉登巴扬看的意思。此次让小水去全国各地跟粉丝们见面,是他的主张。现在两个孩子都掉入大裂谷中,吉登巴扬痛心至极,他无论作为总统还是作为他的朋友,都得有所表示。第三,也是对他丰木川弓有所不满。这不奇怪,他是国安局长嘛,安全工作出现疏漏,是他的责任,他推脱不了。 “他们在边境挖出一条遂道,飞艇和所有人员都是通过遂道进入我国,然后在树林子里面隐蔽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说。 “挖出一条遂道?不是横亘着大裂谷吗,他们是怎么跨过去的?”申花文章深感不解。 “其实方法也很简单,他们在大裂谷两端遂道口架起一个由纳米材料制作的吊桥,平时抽回去,到用时推出来,连上两边就行。” “这么大的一个工程,难道我们的人都瞎眼了,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是,这是我们的疏忽,我向总统检讨。不过,他们选的那个地段,恰是大裂谷最狭窄的一段,且两边都长着茂盛的树木,他们的伪装又做的好,把我们都骗过去了。” “从今天起,你派出人员,对大裂谷沿线都给仔细检查一遍,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猫腻。” “是。”丰木川弓答应着,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申花文章又叫住丰木川弓,吩咐道。“你马上组织人员对大裂谷开展搜索,我们不能放弃对小玉和地球人的搜救,明白吗?人员无法下去,就放机器人侦察员和信号源,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一个,不怕多,不要漏过一个地段。还有,吩咐负责监听的人员,一定要给我竖起耳朵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信号。” 丰木川弓走了之后,申花文章又把国防部长辛中成功、外交部长阿尔乐夫等高官叫进来,就在地球研究所会议室召开会议。出现这么大的一个事情,怎么说也得捋一捋自己的思路,做好一切应对措施。但是会议上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以辛中成功为代表,认为是到了运用武力解决两国宿怨的时候了。他的理由是:一,此次B国派出如此庞大队伍侵入A国土地,是一次赤裸裸的侵略行为,说明浪松能劲这个恶棍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到了不计后果的程度。我们必须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教训了。我们在这个时候出兵,理由正当,国内会得到百姓的拥护,国际上会获得同情。二、AB两国分裂之后,浪松能劲一直在憋着劲发展军力,虽然至今仍然不及A国,但是显而易见的是,B国军力正在快速发展,双方差距在缩小,如果不乘着现在翅膀还没长结实就给剪除掉,以后就更难办了。三、AB两国分裂之后,双方陷入恶性竞争,无端消耗掉大量国力,这种局面存在一天,就拖累国家一天,必须尽早结束,而结束的办法,只能使用武力。 另外不赞成出兵的一派以外交部长阿尔乐夫为代表。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使用武力不符合历史发展潮流,是一种典型的穷兵犊武行为,不管以什么理由发动,都会受到绝大多数国家和人民的谴责,会对A国的声誉造成极大的破坏。二,浪松能劲作为一国总统,不可能永远当下去,马上换届了,等到他下台之后,相信继任者不会延续他的以A国为敌的政策,两国关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雱青大陆的统一,应该是在两地百姓相互信任友好合作的基础上实现。三、目前B国的军力的确不如A国,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经打。特别是自浪松能劲掌权之后,他们致力于发展空天武器,特别是优先发展二次打击能力,并取得一些成绩。万一我们在一次打击过去之后,给予他们反击的机会,以现代武器的破坏力度,必定也会对百姓的生命造成一些危险,给国家的财产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虽然到最后我们一定能够获胜,但是这样的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值不值得,也要考虑清楚。 双方你来我往,谁也说服不了谁。申花文章认真听取双方的意见之后,也请吉登巴扬发表看法。 “我对国事不懂,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吉登巴扬推辞着,他的悲痛还挂在脸上,未曾褪去。 “不,这件事情跟你有关,你不必推辞。”申花文章认真劝道。 “好,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吉登巴扬这时挺了挺身子,振作精神,开始说道。 “各位都知道,掉入大裂谷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注入了我十年心血才到手的地球人。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命丧谷底。站在个人的角度,我巴不得立即对B国发动进攻,灭掉那个魔鬼,把他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吉登巴扬以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继续说下去。“我们搞地球人1号计划又碍着他什么了?竟然接二连三地算计谋害他们,现在又乘两个孩子外出时机对他们下手。有这个家伙在,雱青大陆就别想安宁。但是,我还是不同意跟B国开仗,使用武力征伐他们。为什么?因为向往和平安宁,是我们人类最为美好的愿望。” 吉登巴扬心情激动,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喘一口气,又说道:“战争是残酷的,它带给人类的是死亡、破坏和满目疮痍。战事一开,谁料得到它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万一不可控,以现代武器的杀伤力,毁灭一个雱青大陆很容易。到那时,人民的生命便如蝼蚁般得不到保障,国家的财产就会灰飞烟灭,历史就会开倒车。这样一幅惨痛的景象,岂能由我们的双手亲手制造?而我,又岂能因为爱女的事情,鼓动你们运用武力呢?当然,不使用武力,也不是说任意由着他们妄动,由着他们拿着武器在我们的国土上肆虐,那是不知通变的迂腐。我们不轻易言战,但我们不惧战,如果对方擅开战端,那么,我们就坚决果断应战。所以,我们也要做好军事准备,防止那个家伙狗急跳墙,反咬我们一口。 “B国有浪松能劲,这是B国人民的不幸,也是雱青大陆的不幸,如今B国百姓被他的假象蒙蔽着,还拥护他,但这样的局面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总有一天,B国人民会认清他的真面目,唾弃他。”吉登巴言犹未尽,最后这样补充道。 谁说吉登巴扬不懂国事?这一番话就说得挺好。会议以吉登巴扬的意见为最后决议。同时责成国家安全局全权负责搜索小玉小水的工作。 会议结束后,吉登巴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赤坂里奈又已回到他的办公室,正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哭累了,哭不出声了,见他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她的瞳眸里,那一泡泪水中,闪动着悲伤的、无助的光。就在这一刻,吉登巴扬的心里涌上深深的歉意,他默默地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抬起手给她擦拭掉沾在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没用,那泪水像是不会枯竭的泉水,擦了,涌出来,擦了,又涌出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哽咽着说。 第四十三章 劫后余生 小水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缓缓转动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猩红色的坐椅、方向盘以及各种的仪器、指针,这不是飞艇的驾驶舱吗?他的意思渐渐苏醒过来。他想起来了,他们是在跟B国飞艇搏斗时掉入大裂谷了。那一场的搏斗真是酣畅淋漓,直到现在,他的身体内的血仍然在快速流动,仍然在沸腾。只是可惜,他不会操作飞艇,他只是一个看客。否则的话,即便是死,他也非得拉住一个陪葬不可。可是,难道他没死?那么小玉呢?她怎么样呢?他想到此,马上转过脸,看到了靠在驾驶座位上的小玉。她的头略略歪向一边,低垂着,头发披挂下来,双眼紧闭,两条胳膊无力地垂挂在身体两侧。他惊骇地跳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离开座位。他的身上还系着安全带。他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跪到小玉跟前,把两根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底下试了试,感觉出来有微弱的气息在手指间游移。小玉也活着,他才稍稍放了心。 这时候,小玉的眼睛也睁开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问。 “飞艇,我们还在飞艇里面。” “那,飞艇又在哪里?” 小水回答不上了,他直起身子,从已经破裂的弦窗望出去,看到了直立的峭壁,刀劈般光滑。他站起来,身体越过小玉,从弦窗里探身出来,立即,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颊触碰到稍带冷意的潮湿的气息。他抬头往上,看到了头顶上猩红色的天空,窄窄的一条,那么的高远,就像是另外的宇宙。他转而往底下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底下是深深的谷底,草木葳蕤,一片荒寂,距离飞艇足有百来米。他也看清楚了,他的飞艇正挂在一棵从崖壁里长出的一棵树的枝干上。他叫不出那棵树的树名,叶子细碎,枝干短而粗壮。那么,是飞艇往下掉的时候,恰巧掉在了这棵树上,才让他们检回了两条命的? 飞艇的重量,已经将整棵树压得深深地弯曲下来,似乎只要再加一点点力,树便会从崖壁里连根拔出来,或者枝干断裂,从而掉入谷底。 “我们的飞艇正挂在大裂谷的半腰上。”他回答小玉说。 “啊,那可怎么办?”小玉失声叫道。然后也起身向外面看去,半晌,才像瘫了似的,重新靠坐在椅子上。 两人相互看着,眼神里都透着绝望的光。虽然他们靠着那棵树的帮忙,没有掉入谷底,当场一命呜呼,可是跟死也好不了多少。他们挂在大裂谷半腰,上不去,下不来,不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又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小玉像是突然之间想起来似的,抬起手腕,对着手指上的戒指拨电话,给前田石夫拨,给父亲拨,可是没有任何声响,她失望了,只得停下。 她呆坐了一刻,强迫自己振奋精神,抱着一丝希望,用人工方式启动飞艇,但是接连启动了好几次,都毫无作用。她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四周是那样的安静,就连哪里有小水滴一滴一滴滴落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感觉得到时间在静默中流逝,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流逝。他们无助地坐着,相互看着,想不出逃脱办法。突然,小水发一发狠,说:“既然要死,那就死个痛快吧。”说着,站起身,在飞艇窄小的空间疯狂蹦跳。那意图,就是让树枝断裂,让飞船掉入谷底。小玉像是失去判断力似的,毫无表情地看着他蹦跳,既不阻止也不支持,就那么看着。飞艇在猛烈晃动,头顶上的树枝不断传来沙沙的声响和噼啪的断裂声。可是树枝并不容易断裂,小水蹦跳了半天,飞艇依然牢牢地挂着,相反,倒是小水在剧烈的晃动中几次摔倒在地。后来。小玉也忍受不住了,也站起来,跟小水一起蹦跳。飞艇晃动得更加厉害了,每一次,他们都以为树枝就要断裂了,飞艇就要掉下去了,他们可以一了百了了,而每一次又都安然无恙。 两人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最终,他们累了,爬不起来了。他们一起躺在驾驶舱的地面上,喘着气。阴湿的空气透过弦窗飘进来,弥漫在飞艇窄小的空间,像要把他们包裹起来。小玉的眼眶已经红了。她转过脸,看着躺在身边的小水,突然,她不顾一切地扑到小水身上,抱住他,亲吻起来。她是以此来缓解自己心里的沮丧情绪。小水也抱住小玉回吻着。两人就像疯了似的,相互紧紧地搂抱着,吻着,似乎都要把对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内。他们就这样吻啊吻啊,也不知过了多久,累得都快要散架了,还是不肯分开。一阵风吹过,飞艇再一次大幅度晃动了一下,两人这才分开了,坐起来,身子靠在椅腿上,相互瞧着,都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信,我不信。外太空那么危险都闯过来了,难道这个大裂谷会比太空更厉害?”小水高声大叫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舱门边,就着上面破碎的玻璃向外看着,看着,又把头钻出门窗外,眼睛在崖壁上搜索着,一遍遍搜索着。思绪也在激烈转动着。往上爬出大裂谷?那是绝对不可能,将近千来米的高度,几乎是直立的崖壁,那岂是闹着玩的?那么,只能下到谷底。他把眼睛停在崖壁上长出的一些藤蔓身上,那些藤蔓,粗的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外皮灰暗而粗糙,从崖壁的缝隙里长出,悠悠地垂挂下来。他又把身子探出来一些,伸手抓住就近的几根藤蔓,拽了几下,感觉牢固度足够了,顺着藤蔓看下去,虽然看不很真切,但感觉这些藤蔓底下也有很多,接龙似的一直接下去。 “小玉,小玉,有办法了,有办法了,你看那几根藤蔓,它们很结实,我们可以抓着藤蔓往下爬,可以下到谷底的。我们到谷底后,再找脱身办法。”小水缩回头,抓着小玉的手说,激动得语无伦次。 “可是我——”小玉也来到舱门边,往外探查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 “没关系,”小水明白小玉的为难之处。她的力气,不足以抓着藤蔓往下爬。“我背着你爬下去。” “这能行吗?”小玉将信将疑地说。 “你忘了吗?我在地球上是住在大山里的,攀爬可是我的拿手好戏,现在我的力气又增加了不少,别说背一个你,就是背两个你也没问题。”小水说着,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你干嘛?”小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说。 这时小水已经把衣服脱下来了,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内衣,蹲下来。“小玉,来,你趴我背上。” 小玉还在迟疑着,小水又催她:“快呀小玉,快趴上来。” “小水,要不,就你一个人下去吧。只要你能活下来就行,至于我——” “你说什么屁话?”小水粗暴地打断了小玉的话。“什么叫只要我活下去就行?要活两个人一起活,要死两个人一起死。再说,下到谷底,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可不想一个人孤寂无助地困在谷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快,趴上。” “你又说粗话了。”小玉嘀咕着,还是乖乖地趴到了小水的背上。 “哎,这就对了。”小水说着,把自己的衣服甩到小水身上,两个袖子从腋下穿过,在自己的胸部位置打了个结,小玉已经牢牢绑在他的后背上。“小玉,从现在开始,你我就连为一体了,你趴在我的背上别动,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动,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玉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似的,两条胳膊环抱住小水的脖子,答应着。 小水于是站起来,靠近门窗,用手肘把门窗上剩余的玻璃给敲掉。先伸出一只手握住门窗上面的框架,一使劲,大半个身子已经挂在窗外。他一只手抓住窗框,另一只手伸出去抓藤蔓,由于背着小玉,行动不像刚才那么方便了,竟然没有抓住,手扑了空,身子失去平衡,晃了晃,差点摔落下去。他无意间一低头,看见了深深的谷底,只觉得后背嗖嗖地冒出冷汗。 “小水,要不行,你就自己下去吧。”小玉也感觉到了,说。 “跟你说了,让你别出声,怎么又忘了。”小水说,态度有些凶。小玉吓得不敢说话了。 小水定了定神,眼睛盯住最近的一根藤蔓,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抓住了。他把藤蔓拉过来,另一只手松开窗框,也握住藤蔓,脚一蹬,人就离开了飞艇,悬挂在了空中。藤蔓在半空中来回晃动了一会儿,他稳住神不动,双腿交叉勾住藤蔓,待藤蔓不再晃动,才开始往下爬。由于藤蔓表皮粗糙,他的手掌不敢往下滑,只能交叉着往下移动,这样双臂的负荷比较大。所幸藤蔓靠近崖壁生长,双脚时不时地可以蹬住岩石,减轻了双臂的压力。他明白百多米的高度,要是失手掉下去,两个人都得毙命。故而特别小心谨慎。就这样往下爬一段,休息一段,休息一段,再爬一段,即便是因为跟小玉接吻增添了不少力气,到后来还是累得直喘粗气,两条胳臂也酸痛得要命。藤蔓的长度毕竟有限,中间又换了好几根,所幸崖壁上的藤蔓很多,总是能在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否则的话,滑到一半没了藤蔓,那怎么得了? 到了距离谷底还有十来米的时候,附近能够得着的藤蔓终于不见了。小水抓着手里所剩无几的藤蔓,心中有些着急,就剩最后一段了,可不能功亏一篑。他往四周搜索了一下,发现此处的崖壁不像上面的光滑顺溜,有了一些凹凸之处,他瞅准一处岩石,双脚踩上去,人贴着崖壁站着,让两只手臂休息一下。一边琢磨着最后这十来米的高度怎么下来。这时,他看见距他大约四五米远的光景,有一棵笔直的树,也是叫不出名,树干有二三十公分粗,树梢已经高过他的头顶。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这棵树,心里有了主意。在获得足够休息之后,手抓藤蔓,对准那棵树,双腿一蹬,身子已经荡到了那棵树上,先是双腿勾住,双手松开藤蔓,顺势抱住树身。 当双脚踩到谷底松软的草丛时,小水彻底放松下来,抱着树久久没有松手。倒不是对那棵树有多少感情,而是累得厉害,需要歇歇气。不过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的小玉惊叫了一声,声音是那样的恐慌。 “怎么了,小玉?” “小水,你看你看,有虫子?” “在哪儿?” “你的左肩。” 小水随手往左肩上拍打了一下,看见一个深颜色的大脚蜘蛛被拍到草地上,不紧不慢地在草丛里往前爬去。 “啊,你用手去拍,不怕它有毒哇。”小玉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发抖。 “没事,它不敢咬我。”小水解开衣服的结,把小玉松开。小玉的手脚都被捆麻痹了,一下子站不稳,几乎要摔倒,小水赶紧扶住她。他看见惊恐的表情仍然挂在她的发白的脸颊上。 “小玉,你没事吧。”他扶着小玉,问道。 “我,我,”小玉的眼睛看着四周,说不出话来。 站在大裂谷底,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压抑和荒寂。近在咫尺的崖壁笔直而上,颜色发红发黑,那么的高,只有把头仰到最后,才能看到细如线条似的天空。周围全是灌木、杂草以及笔直往上生长的树。在这样的谷底,感觉人是那么的渺小,简直就跟在草丛里爬动的毛毛虫差不多。更令他们不寒而栗的是,两边硕大的、高耸入云的崖壁,似乎把他和小玉跟整个世界分隔开了。在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回到地面上的办法,如果回不去,那他们怎么办? 劫后余生,让他们有所庆幸,但是眼前的现实又让他们惊恐和不知所措。 第四十四章 谷底一夜 小玉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野外生活,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四周封闭、跟世界绝缘的地方。她是一个在洁净、安逸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小从到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说得极端点,连稍大一点的风和雨都没有经历过,简直跟玻璃器皿里成长的花儿没什么两样。可是如今,她突然之间掉入大裂谷——一个乱七八糟、透着阴森气息的环境里。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环境,比在太空中让人追杀还令她恐怖。飞船、太空,那是她熟悉的环境,她有足够的知识可以运用,来化解所遇到的危机。可是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陌生。站在长及膝盖的杂草丛里,面对直立的峭壁,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陌生感和恐惧感,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还能回到地面吗?还能见到父母吗?如果回不去,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她就在这个完全露天的、虫子遍地、肮脏透顶的地方生活?她吃什么?她在哪里睡觉?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而对于这些问题,她一慨不知,一慨无法回答。更为糟糕的是,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父母的身影。他们现在应该知道她掉在大裂谷了吧,他们一定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想到父母亲,她的委屈感上来了,眼圈再一次红了。她多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到底忍住了。不,在这样的时候,小水也跟我一样害怕、担心、着急,我不能给他增加压力。 掉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大裂谷,小水同样感到害怕。但他是在地球上的大山里长大的,野外生活要比小玉熟悉得多,他不是害怕眼前的崖壁、树木杂草,他是害怕上不去,那么,他俩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个跟世界隔绝的地方了?他多么不甘啊。所幸还有一个小玉陪着,否则,独自一人在这大裂谷,时间长了,还不得让人发疯? “别怕小玉,还有我呢?我们往前面走走,看看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小水歇够了,想起来首先要找一个能够坐下来的地方。他看到小玉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她心里一定非常害怕,非常不好受,便安慰道。 于是他搀扶着小玉一步步往前走。谷底的环境确实糟糕,要么是齐膝深的草丛和满地爬的杂木、要么是外表尖利的乱石堆,要么是一脚一个坑的泥泞地,再不必说草尖上、泥土里到处爬动和飞动的小昆虫。这样的环境,小玉每迈动一步都得鼓起极大的勇气,在哆哆嗦嗦中,在极度的紧张中,她在小水半搀半抱的情况下勉强走了一段路。为了防止尖利的石块棱角和有刺的灌木戳伤小玉的腿,小水从地上拣起两块老树皮,用细藤蔓作绳子包扎在她裤子外面。为这,小玉还挣扎反抗了一阵子。这么两块布满细菌病毒、要多脏有多脏的树皮,没作过任何消毒处理,怎么可以绑在她的腿上呢?但小水再三劝她,说她的皮肤娇嫩,经不得石块的棱角和荆棘触碰,说不绑上抵挡,她的腿很快会皮无完肤的。好劝歹劝,总算让捆绑上。两人走了几个时辰的路,也不知到底走了有多远,只见两边的崖壁都是崚峋陡峭,小水的心越来越沉重。看来,这个大裂谷都是这副模样,他们要上去的概率恐怕极低极低。小玉早就累得不行,眼看着天色在一点一点暗下来,而他们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地叫着,他不得不停止了前行。 现在,他们所站的地方还算不错,中间是一片乱石和低矮的杂木,不远处有一个不小的水潭子,靠近崖壁之处稍稍往里凹进一些,因为地势稍高,比其他地方要干燥。小水有心在这里休息过夜,走上前去,选了相对平坦的一处,捡掉地面上的一些石粒,采摘了一大抱的草铺在地面。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小玉一直站着不动,眼睛随着小水的身子的移动而移动,她明明知道他在做什么,却不愿意相信他所做的事情。难道她就在这样的地方休息甚至睡觉?怎么可能呢?先别说躺在上面不舒服,这些草没有经过消毒处理,上面有多少细菌啊,还有小虫子,夜里爬到身上怎么办?小玉越想越害怕,以致于小水跟她打招呼,让她过来,她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回应。小水从她脸上惊惧的表情知道她的想法,再三跟她解释,他们只能在这样的草铺上休息了。并说草铺上的小虫子呀细菌呀病毒呀没她想的那样可怕。直到他的口水都说干了,或许她真的很累了,她才勉强过来,战战兢兢地坐下,可是屁股还没沾上草铺,突然又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呀。”她惊叫了一声,同时以手指着草铺。 小水顺着小玉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根细细的草尖上面爬动着几个类如地球上蚂蚁之类的虫子。“这个,就是蚂蚁吧。”小水说着,用手挑出那株爬着蚂蚁的野草,把它丢在远处的泥地里。 “蚂蚁,真的吗?”小玉惊魂未定,看着泥地里的蚂蚁慢悠悠地爬动着,说。 “是的,我们地球上是这么称呼它的,不过你们这里个子比较大。”小水进一步解释说。 “它会咬吗?” “会的。但不怕,它那样小的个子,咬到我们也没什么。” “那它要是咬到我们的皮肤,一定是很痒的吧。” “有一点点。” “我,我还是不敢坐下来。”小玉仍然站着。 “那你也不能站着过一夜啊。”小水想了想,自己先坐下来,又拽着小玉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小水,我们怎么办呢?”小玉犹如经受过度惊吓的小女孩般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呢喃道。小水低头瞧着她,也是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掳到天球,心爱的女友惨死,已经够悲催了,而今天又掉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大裂谷之中。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呢?埋怨小玉和她父亲吗?如果说以前可以的话,现在不可以了。因为小玉给过他选择,是他自己回的天球。即便今天,小玉也把后果跟他说得很清楚,是他自己选择了不投降。他长叹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再多想,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男人,是男子汉,在小玉面前绝不可流露失望软弱的情绪。 暮色开始在谷底游走,慢慢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草丛、杂草连同对面的崖壁都看不清楚了,四周没有任何声响,静寂得让人头皮发麻。小水背靠着崖壁,怀里抱着小玉,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和无助之中。他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你不能认怂,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在大裂谷的第一夜过去了,当谷底渐渐明亮起来,又能看见草丛、杂木和崖壁的时候,小水张开了眼睛。他看见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的小玉仍然熟睡着。他微微低了头,近距离看她。一张多么迷人的脸啊,那眼睛、那眉毛、那鼻子、那嘴唇,还有那犹如凝脂的肌肤,都是那么样的可爱。此刻的小水,突然有了心旌摇曵的冲动。他跟她一起生活将近半年时间了,两人除了接吻之外,还没有其他过份的举动,如今,他们掉在大裂谷,这里成了两人世界,那么,他还矜持什么呢?他为什么不能占有她,跟她合二为一?他想着,俯下身子去吻她的嘴,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要往她的衣服里面伸。可是突然之间,他停顿住了,他松开小玉的嘴唇,抬起头,眼睛盯住对面笔直的崖壁,死死地看了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狠命地掐灭了心里刚刚燃起的火苗。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想起在这里欺负她呢?太卑鄙、太可耻,他狠狠地责备自己,在他小小地动了一下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酸痛和麻痹,双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为了让小玉安稳地睡觉,他就这样靠在崖壁上,几乎是一动也不动地坐了一夜。他再次俯身看小玉,却见她咂着嘴,拼命地把头往他的怀里钻。他的心里顿时袭上一阵钻心的痛,一种怜香惜玉的情绪在他全身一寸一寸蔓延开来。他知道,小玉虽然说是20周岁,要比他大两岁,其实,如果论天数的话,还要比他小一些。因为天球围绕他们的恒星公转的天数是300天,而地球是365天。小玉这样聪明,又这么好学,小小年纪,就掌握了这么丰富的知识,是十足的才貌双全的女孩子。跟她相比,他的知识少得可怜。如果他不是地球人,如果她不是自告奋勇做他的女朋友,恐怕她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下吧。他这时又想到,他们陷入这样的困局,说起来也要怪他。如果他不提看大裂谷的要求,他们也不会受到B国特工的追杀,她也就不会跟他一起掉入这个大裂谷了。是自己连累了她。想到此,他的心里还产生了一些愧疚。 此时,他的肚子也以一阵又一阵的咕噜声向他提出抗议,这个小小的抗议提醒他,他必须去找吃的东西。他们只有找到吃的,才有可能在大裂谷里生存下去,才可以寻找回到地面的办法。 小玉终于醒了,抬起眼睛看着他,犹豫了许久,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小玉,你怎么了?”小水见小玉瞧着他的眼睛怪怪的,问道。 “我我,我要小便。”小玉好不容易说出来,却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原来,她此刻的膀胱涨得厉害,可是她想像不出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身处这样的险境,小水早就要笑出声来了。可是此刻,他只能以最最严肃的口吻说道:“小玉,我们只能将就了,你就自己找个地方解决吧。” “自己找个地方,这里哪有可解手的地方?”小玉的一双湖蓝色眼睛直瞪着他,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几下。 “小玉,你比我懂得更多的道理,在这个大裂谷里面,我们不可能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你明白我的话吗?”小水说。 小玉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小水,然后低了头,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才从他的怀里起了身,轻轻说:“那你转过身子,不许偷看,也不许笑话我。” 小水抿嘴很严肃地点点头,也起身,往前走了百来米远,他自己也憋坏了,草草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好久才听到后面小玉的声音。“我好了,你回来吧。” 于是小水反身走回来。 “小玉,你一定饿坏了吧,你坐这里休息,我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东西。”小水对小玉说。 他们昨天本来是要回去吃午饭的。也即是说,他们俩是昨天吃过早饭之后,到现在为止,就再也没有进过一粒粮食了。 “这里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小玉有些困惑地说。 “我们地球的野外,是能找到很多可以吃的东西,我想天球上也应该会有。”小水不确定地说。在地球上时,他生活在大山里,倒是不怕饿肚子。山里哪里找不到吃的?地里种的疏菜、果园里结的水果,再不济,还有野菜、野果,或者运气好,逮住一只小动物,就能美美地吃到一顿野味了。 “可是即便找到可吃的东西,也没地方烧啊。”小玉说。 “是啊,我们手头没有引火的工具,可能要生吃了。”小水很不乐意地说出这句话。 “什么,吃生食?生食能吃吗,那不跟动物一样了?”小玉仿佛听到奇谈怪论似的,惊讶得几乎大声叫起来。 “小玉你别喊,我们这不是陷入绝境了吗?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必须学会吃生食,不单单生吃植物,还要学会生吃动物。”小水知道这些话会吓到小玉,但他必须说下去,必须让小玉明白。 “可是,可是,怎么吃得下去呢?我一想起来胃里就不好受,” “是的,生的东西的确不好吃,但是再不好吃,我们也得学会吃。” 小玉不说了,只是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小水,那种样子,让小水感觉非常难受。 第四十五章 钻木取火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寻找吧。”过了一会儿,小玉才说。她害怕在这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的地方行走,可是她更害怕单独呆在这样的地方。 “路上到处是荆棘和尖利的石块,你要走,还得绑上树皮。” “好。”小玉轻轻吐出一个字。 小水再一次给小玉绑上树皮之后,又给她找了一根木棍,擦干净之后,塞到她手中,作拐杖用。为了减省小玉的力气,小水让小玉跟在他身后。他自己在头里,一路走,一路把那些过长的杂草荆棘给拔掉,把挡道的石块搬走,以便尽可能的让小玉走的顺畅一些。这让小玉非常感动,也很是不安。多次劝小水别那么辛苦,但小水说,他不完全是为了她,而是,如果他们一时上不了地面,那么他们以后就得经常走这条路了,他不如尽早的给整理出来。听了小水的话,小玉愣愣的站着,黯然神伤了许久。但就此也不再劝小水了。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小玉来说,每一步的迈出,仍然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而她,也就此暗暗下了决心,从此不再惧怕吃苦,尽快适应谷底的环境。她咬紧牙关,一步不拉地跟着。这样的辛苦和累,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很快就走不动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她有心喊小水休息一下,可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既然下了准备吃苦的决心,岂能不算数?再看小水走在前面,又是拔草又是搬石块,辛苦成那样,还不是为了让她好走路?自己怎么好意思没走几步就喊累呢?想到此处,她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吞了回去。 又勉强走了几步,两条腿累得打颤,如果不是拄着木棍,连站都没办法站稳。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停下来歇一口气。就在此时,她感觉右腿小腿肚上一阵巨痛袭来,她不由自主蹲了下去,同时喊了一声“啊——” “小玉,你怎么啦。”小水回转身,紧张地问。 “我,我,我的小腿好疼。” “我看看,是磕到什么东西,还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小水蹲下来,撩起她右腿裤管,见小腿完好。他明白了。“是不是小腿抽筋了?” “好像是吧。”小玉忍着疼说,她的脸上已经是汗水涔涔。 小水抱起小玉走到一块大石块上,让小玉坐好,取下树皮,撩起她的裤管,用双手上下按摩着,十来分钟之后,小玉腿的疼痛终于消失了。 “小玉,你这是累了。你别走了,就在这里坐着。我一采到东西,马上回来,好吗?” 小玉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小水的累赘,她心里便是再害怕,便是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留下来。于是点了点头。 小水让她把木棍拿好,又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转身往前继续走去。 小水一个人上路之后,走的就比较快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用衣服兜着一大捧小红果回来了。那是他在一棵半人高的植物上采集到的。他虽然不知道那棵植物的名字,但凭着感觉,他知道这些小红果应该是可以吃的,于是摘了一颗放自己嘴巴里咀嚼,虽然稍稍有些涩口,但还算可以,于是放心大胆地把小红果采摘下来带来了。 “这个真的能吃吗?”小玉拿起小红果,犹豫着说。 “可以吃的,我已经在水里洗过了。喏,我吃给你看。”小水说着把一个小红果丢进自己的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他的动作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做给小玉看的。小时候,他跟静文一起上学,除了冬天之外,其他季节,沿路有数不清的各式各样野果。他们都是一路走一路采摘着野果往嘴里丢,什么样的野果都吃过。有时候肚子吃饱了,回家都不想吃饭。 小玉用手抓起一个小红果,举在眼前认真地看了看:“它干净卫生吗?” “它长在大裂谷中,没有任何污染,用我们地球上的话说,是绿色食品。” 小玉又看了小红果一眼,张开嘴,丢进去,只咬了一口,就停住了,眉头轻皱着,但终究又继续咀嚼起来。 又吃下几颗小红果之后,她摇着头,表示不想吃了。 小水见她吃得那么少,就劝她再吃几颗,在再三的劝说下,她才又吃了几颗。 吃了小红果,加上已经休息了一会儿,小玉恢复了一些力气,两人起身往回走,半路上,小玉说口渴,小水就带她找水。先是找到一个很小的水潭子,上面漂浮着不少枯枝烂叶,小水认为是死水,放弃了。接着又找到崖壁边上的一股泉水。小水自己先上去用手掬着喝了几口,觉得清洌,有甜味,才让小玉上去喝。小玉也学着小水的样子,用双手掬着喝。她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十多颗小红果,肚子本来就还空着,现在感觉这水这么可口,放不下了,喝了一口又一口,把肚子喝得鼓鼓的,直到小水强制性地阻止她继续喝下去,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两个人继续往回走,在一片泥潭子里面发现一大片植物,青绿的叶子长长的,很像地球上的茭白。小水脱了鞋子趟进去拔出一株,剥了外皮,里面露出一段翠白,放嘴里咬了一口,果然有茭白的味道。他如获至宝,反身进去,又拔出好几珠,剥好洗尽,用细藤蔓捆了带在身边。 两人回到昨晚休息的地方,发现他们所走过的地方都不如此处好,而小水也因为发现了野果、茭白以及泉水,心里稳定了一些,遂决定先在此处过一段安稳的日子,适应一下环境再说。这时,小玉喊肚子疼。小水一听就紧张起来,很后悔自己刚才没有阻止她喝那么多的水。其实他是想到了的。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生食,骤然之间在刚吃了生食的情况下喝进去那么多的水,肠子怎么适应得了?如今,他们在这大裂谷,没有任何药物,她闹肚子疼,可怎么办呢? 没有多久,小玉腹痛加剧了,她虽然强忍着,但小水可从她额头渗出的汗珠子看出有多疼。他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过了一会儿,小玉说要大便,也不再矜持了,忙忙地在乱石堆里拣了一个地方解决之后,感觉腹痛稍好了一些。对小水一说,小水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想着或许问题没有那么严重。谁想到没过多久,腹痛又卷土重来,此后一路的拉稀,直拉到人都站立不稳,不得不躺到小水给准备的草铺上去,又一叠声的喊冷。小水摸摸她的额头,已经滚烫,知道体温也上来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心里急得不知怎么才好。 下午,小玉腹泻次数少了些,但是高烧退不下去,也没吃任何东西。一是她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二是小水也不敢在如此的情况下再让她吃生食。小水知道,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如能让她喝一点开水也好啊。想到开水,又想到火。这时,他的脑子里蹦出“钻木取火”四个字。他在地球时,在电脑上看见过取火操作方法。于是忙忙地四处寻找着,好不容易找到一段硬木和一截细木棍。又找了一块有尖利锋刃的石块,把细木棍的一端给削尖,在硬木上挖出一个小坑,又在靠近崖壁的地方找到一些枯干的有绒毛的细草。用双脚夹着硬木,然后把细木棍放在硬木的那个小坑上,用两只手掌搓着旋转着细木棍。他就这样搓啊旋啊,弄了好长时间,没有任何成效。最恼火的是两个手掌夹不住细木棍,没旋多少下就会滑落下来。他放下细木棍,蹙眉想解决的办法,却是想不出来。 又一个夜幕降临到大裂谷里。小玉躺在草铺上,没有一点点力气了。小水把她抱起来,让她像头天晚上一样躺在自己的怀里睡觉。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四周寂静得能听得到自己呼吸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小水后背倚着崖壁,不断地用手抚摸着小玉发烫的额头,心里边五味杂陈,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在心头浮出,万一小玉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呆在谷底,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他有勇气支撑下去吗? 他恐惧到了极点,紧紧地抱着小玉,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似的。 “小水,我是不是要死了?”黑暗中,躺在他怀里的小玉动了一下,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胡说,你怎么会死呢?等明天腹泻好了,你就好了。”小水说,他听着自己的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着,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我也不想死。我才二十岁,生命才刚刚开始呢,现在就死了,我好不甘心。” “小玉,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睡觉。” “可是,我们没有火,只能吃生食,我这次就算好了,也会有其他的病生出来。”小玉的声音透着伤感和绝望。 “明天我再试,或者会生出火的。但就是不成功,吃生食,你也会适应的,等适应了,就会好的。”小水说着,还拍了拍小玉的脸。 小玉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来。“小水,你怨恨我们吗?” “为什么又这么问?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恨。” “我以前体会不到你的心情,自昨天掉到大裂谷开始,我就体会到你的心情了。因为,我也尝到了离开父母、离开亲人的滋味。小水,你真不容易,真的。” 小水不说话。小玉的话又让他想起了他的村子、大姐大嫂们以及静秀静文。想起静文,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第二天清晨,小水醒来,看见小玉的双颊依然是一片潮红,摸她的额头,还是那么的烫手,而她不知仍然是睡着,还是高烧让她的神情迷糊了,时不时说一些梦呓般的话。小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左思右想,觉得唯一可做的事情还是生火。于是他把小玉放在草堆上,准备继续去钻火。可是他一动,小玉却醒了过来。 “小水,别离开我。”她抓住他的衣角,喃喃说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去生火去。”他俯下身子,抚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道。 “你昨天没有成功。今天还要钻?” “要钻。只有用火烧出开水给你喝,你的病才会好。” “你相信会钻出火?” “我们地球上的人很早很早以前,就是用这种办法生火的。” “好像我们的很早很早以前的祖先也是用这种办法生火的。”小玉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使劲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小玉,给我加油吧,今天一定会生出火来的。”小水握了握拳头。 “小水加油。”小玉弱弱地笑着说。 小水看着小玉那样的虚弱无力,就如有人用刀剜他的心似,那么令他疼痛。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白,让她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他要在大裂谷活下去,甚至有朝一日重返地面,必须得有她陪在身边。他使劲忍住泪水,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小玉,就起身又去摆弄那两根木头去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仍然是不得要领,火种仍然不肯出来。他的腰、两只胳膊都是又酸又疼。他叉着双腿坐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几乎要绝望了。他习惯性地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躺在草铺上的小玉,她的身上盖着他脱下来的那件衣服,身子蜷曲,双眼紧闭,身子好久一动不动。他的心里起了一阵恐慌,赶紧爬起来,扑过去,凑近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仍然是那么的烫,又看见她的鼻翼噏动着。他长长松了口气,跪在她跟前,发了一会儿呆,才走回来,拾起那根细木棍继续转着,转着,出神了,眼神直直的,像在看着前方什么,而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了,摆着那么一个姿势,好久不动。突然,像一下子醒悟过来,他回到小玉身边,使劲扯盖在小玉身上的他的那件衣服的挂在腰间的两根细绳,连扯好几下,才扯下来。回过身,把两根细绳合在一起绞成一根绳子,两头各做了一个小圆圈,把绳子系在细木棍的顶部——刚好有一个突出的结,挡住绳子不会下滑。又把绳子的两头的两个圆圈套在两个拇指上。 再旋木棍时,果然好使多了,既能压着木棍,增加不少重力,又防止了手掌下滑。他就这样旋啊旋啊,不停地旋着,又旋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两个手掌磨得渗出血来,直到硬木上那个小坑周围全部炭化,最后,终于有一缕青烟袅袅飘起。他惊喜若狂,又狠着劲旋转了一会儿,青烟越来越多,浓密得几乎化不开,他放下木棍,抓起细草放到那个小坑上,像抱婴儿似地,小心翼翼地抱起硬木,嘴巴凑上去,吹啊吹啊吹啊,吹到硬木上闪出火星子,吹到火星子变成火花,吹到细草上燃起了火焰。 第四十六章 小湖钓鱼 小水找来一些树木枝条,架起一个火堆,看着火焰在眼跟前摇曳生姿,他高兴地扑到草堆上,捧着小玉的脸,在她的额头、两腮,嘴唇上落下无数个吻。 “小水,好样的,你真棒。”小玉也笑着,虚弱地说道。 但高兴劲还没过去,小水的两条眉毛又蹙到一起,有火了,可是没有盛水的容器啊。但他很快想出了办法。他寻到一块泥泞处,挖了一阵,挖来两坨青紫的淤泥,做成几个碗状的东西,放在火上烤。虽然裂了好几个,最终还是烧烤成功两个。其中的一个还有尖尖的嘴。有了这个尖嘴,再厚的泥碗也能放在嘴边喝了。至于水,因为可以烧沸杀菌,他就不必跑老远的路去舀泉水,而是就近舀来一个水潭里的水。他还取了一块木炭,碾碎之后,撒了一些在水里。不久,一碗水烧开了,他用两根木棍托着,小心翼翼地把碗从火堆上取出,等稍凉了一些之后,端去给小玉喝。小玉看见那水有些混浊,底下还有些黑色的细沙之类的东西,抬眼看着小水,脸上有小小的疑问。 “噢,是这样的。”小水解释说:“我们地球上,我的村子里的老人都说在水里放一些碳末,对治疗腹泄很灵。我自己原先也用过这个办法,效果的确不错。我想,就一些碳末嘛,对人体也不会有多少害处,所以就放了一些,你乘热喝,等发了汗,烧会退去的。” 听小水这样说,小玉很信任地把一碗水都喝进去了,等喝完,额头上就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然后又躺下休息。小水自己也煮了一段茭白吃了,又四处搜集了很多干燥的木头和树枝,——这堆火来之不易,他可不想让它轻易熄灭掉。但是有一个碗在使用中开裂了,不能盛有水的东西。他知道这些碗不经用,干脆就又挖来大坨青紫泥,做了大大小小的一批,都放在火堆上烧烤。他记起在哪本书上说起过,在泥里掺进去一些细草、碳末什么的,烧出来的东西比较结实,于是试着做了几个,果然不错。他又做出几个体积比较大的罐和钵。小玉在喝了热水之后,由小水的搀扶下起来两次,第一次是大便,但没有拉出多少,第二次是小便。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喊肚子饿了。小水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不烫手了。他就放了一段茭白在碗里,放在火上慢慢煮,直把那段茭白煮得稀烂,然后让小玉就着碗全部吃下去。 一个下午,小玉只有一次小便。小水又烧了一碗掺碳末的水让小玉喝下去。然后又去拔来不少茭白。还乘着空闲,找几块比较硬的石块,敲出锋利的一面当工具用,又是拔又是砍的,把周围的杂草杂木藤蔓都给清理干净,把乱石也给整得平平整整。快到晚上的时候,小玉又嚷肚子饿,小水听着小玉的有些撒娇的叫嚷声,简直像是听到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屁颠屁颠地又去煮了一碗烂烂的茭白,小玉捧着泥碗,不仅把茭白都给吃了,还把水也全部喝下去。 “嘿,这是一顿我出生到现在最好吃的饭。”她顾不得去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冲着小水快活地喊着。是啊,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周,还有什么比健康地活着更令人高兴的呢? “哼,别高兴得太早,以后可是天天吃这样的东西了,没有油,没有盐,不把你吃得胃酸全无、眉头紧皱才怪呢。”小水看见小玉完全恢复过来了,也是非常高兴,故意冷着脸说。 小玉又前后左右看着,一脸的惊讶:“小水,你真能干,把我们的卧房给收拾得这么干净。” 小水也笑着说:“什么,我们的卧房,那么说来,你我就是这卧房的主人喽。” “可不是吗?你是男主人,我是女主人。你瞧,我们连吃饭的家什都有了。”小玉捧起摆在崖壁边上的一个泥罐,左瞧右瞧,然后轻轻放下,转身走近小水,说:“有你这样能干的男主人,我还忧虑什么呢?” 两人相互注视着,眼睛里面都已经满含泪水。 “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即便上不去,走不出大裂谷,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对,我们相互鼓励,一定勇敢地活下去。” 他们相抱在一起,紧紧地抱在一起,泪水滚滚。 这是第三天了。两人醒来之后,小水首先给奄奄一息的火堆添加木枝,小玉拿起小水做的石刀,在靠近崖壁的一棵灰白细皮的大树上刻了三道刻痕,对小水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在这棵树上刻一道刻痕,以便记住在大裂谷过的日子。” “好,每天都刻上一道,看看我们在大裂谷到底过了多少日子。” 小水把剩下的茭白以及小红果分在两个泥碗里煮了,当作早饭吃了一些,剩下的放在泥碗里。小水用细藤编了一个网兜之类的东西,把泥碗和石刀都放在里面。用细藤编网兜可是他作为山村孩子从小就学会了的。 “小水,你太有才了。”小玉拿着网兜欣赏了半天,眉飞色舞地说。 “我本来就很有才,你现在才知道啊。”小水得意地说。 “看看,顺着竿子爬上来了不是?你们地球人说的,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这都是陈年旧代的话了,地球人老早丢弃不用了。” “啊,这么好的话都弃之不用?” “可不是吗?” “那现在都时兴说什么话?” “好像是,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不用白不用。”小水胡乱说着:“呃,还有,人不可不谦虚,不可太谦虚,做事情不可不认真,不可太认真。” “听得头都大了,费这些心思干什么,顺从自然不是更好吗?” “是啊,我们地球人有时也不省心,尽想些不中用的。” 小水让小玉在一块石块上坐下,重新给她的腿上绑上两块树皮。边绑边对她说,他们今天走远一点,仔细察看这个大裂谷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好吃的,最好是弄一些野味,来改善伙食。 “行,听你的。” 小水仔细笼好火堆,拎起网兜,带着小玉上路了。边走,边把那些挡道的杂树藤蔓又给拔除一些。这样,在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一条像模像样的小路了。一路上,又找到了许多野果。特别令他们高兴的是发现不少高大的阔叶子树上长着类似于香蕉的野果。爬树本来就是小水的强项,如今力量增强,爬得更方便了,顺着树干嗖嗖嗖,没几下就到了树的茂盛之处,摘了几个,就在树上剥了皮尝了几口,觉得虽然有一点点涩,但知道再放几天熟透了,味道一定会好一些。于是欣然采摘了一些,放在路旁,等回来再带回去。一路上还在草丛里看见一些小动物,小水用石块去扔,却是一个也扔不中。又看见一条灰褐色的蛇在草丛中蟋蟋簌簌地爬过。小水很是惊奇,想着这天球跟地球虽然相隔4亿光年的距离,但动植物其实相差不大。再走一些路,看到一处两旁崖壁的间隔距离比他们所经之处都要大,中间密密地长着不少合抱粗的大树,茂密的树叶子把他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竟然看不到天空。厚厚的落叶铺了一地,一脚踩上去,犹如踩在棉花上似的,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穿过这片树林,继续前行一段距离,感觉所见大同小异,而他们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发出抗议。于是在一处小水潭洗了手,拣了一块干净的石块坐下,掏出茭白当午饭吃。这次,小玉吃得没之前那么香了,吃的量也小了一些。小水看着她慢慢吃完茭白,心想,再也不能三顿都吃茭白了,必须得改变花样。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掉头往回走。这时,他们看见一处崖壁边上有一个长条形小湖,湖水清冽,深不可测,再一看水里,游动着不少鱼。大的比人的手掌还长。小水蹲在湖边看了半晌,站起来脱自己的裤子,边脱边对小玉说,他要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捉条鱼改善他们的伙食。他用细藤把脱下的裤子的两个裤管扎住,再用稍粗一些的藤条做一个圆圈,把裤腰套在圆圈上,裤腰上原有一条带子,抓住带子一拉一系,一个网兜就做好了。小湖边有不少树的枝干半斜在水面上,小水穿着内裤,选了其中的一株,爬上去,骑坐在树干上,把“网兜”放下去,浸在水里,还不时地往水里撒一些细沙子。 “这样能钩着鱼吗?”小玉站在树边,好奇地问。 “不知道,就看鱼儿给不给面子。”小水说。用这种办法钩鱼是他在地球上看电视时看见过的。他这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办法,行不行,他心中没数。 小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动手脱自己的裤子。 “哎哎,你干嘛?”小水说。 “我也钓鱼啊。” “你别——,你一个女孩子在野外脱裤子,多不雅,就在一旁歇着吧。” “这里又没外人,管它雅不雅呢。”小玉说着已经脱下裤子,只穿一条内裤站着,也学小水的样子做“网兜”,但怎么也做不好圆圈。于是小水过来帮她做好。小玉不敢爬到悬在水面的树干上,只是斜倚在靠近岸边的树干上放“网兜”。两人看着对方只穿内裤,怪模怪样地或骑或倚在树干上的不雅模样,忍不住相互嘲笑。斗了一会儿嘴,却见下面清澈的水中虽然游动着不少鱼,却没有一条往他们设的陷阱里钻。 “这个办法到底有行不行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一条鱼也没钻进来。”小玉先沉不住气了,说。 “钓鱼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两个字,耐心。我们才刚刚开始,你就不耐烦了,怎么钓得住鱼呢。”小水一本正经地批评小玉。 “如果没用,且不是白浪费时间?” 小玉说着,眼睛只管看着小水,没想到有一条鱼游进她的“网兜”。小水眼尖,看到了,叫起来:“小玉,有鱼进来了,快提起来。” 小玉听小水说有鱼进来了,也没有去看,慌慌地把“网兜”提了起来,就觉得手里的藤条在不住地颤动着。 “逮着啦,小玉。”小水惊喜地喊起来。 小玉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条鱼在“网兜”里蹦跳着。她太高兴了,连忙把“网兜”扔到草地上。小水也从树干上下来,帮助小玉把那条鱼从“网兜”里捞出来,见比手掌还长一些。小玉也不嫌鱼的腥味和滑腻粘乎的体液,用两只手捧着那条鱼,兴奋的大喊大叫:“我逮着鱼啦——” 他们又钓了一阵,却是再也没有钓着鱼,不钓了,把“网兜”拆掉,把裤子放在水里荡了一两下,拿出来抖了几抖,把水珠子抖落掉,都穿好。小水用细藤穿住鱼,让小玉拎着往回走。半道上又把香蕉取回来,顺手还采摘了一些野果子。回到休息之处。小水忙着给快要熄灭的火堆添上一些干柴。一边走到远离草堆的一处地方,收拾那条鱼,他刚刚用石刀刨开鱼肚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小玉一声惊叫。 “啊——” 第四十七章 大雨滂泼 “怎么啦小玉。”小水猛地一下扔掉手里的鱼,人如皮球似的蹦了起来,冲到小玉的身边。 “你看你看。”小玉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往小水的身上靠,一边用手指着她跟小水睡过的草铺,颤抖着声音说。 小水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草铺。乖乖,原来草铺上盘曲着一条大蛇,背部有菱形图案和黑褐斑纹,头部已经高高抬起,细长而粉红的舌头伸出在外,样子很像他在山里看见过的响尾蛇。 “别动。”小水用手抓住小玉,动作很轻地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一边已经拣起一根木棍。“这蛇有毒,被咬上一口不得了,你尽量向后面退去,远远地站着不要动,让我来对付它。” “可是,你也要小心。”小玉听从小水的话,一步步退去,远远地、提心吊胆地看着小水如何制服那条蛇。 小水见小玉退远了,手拎着木棍,弓着身子,慢慢地向响尾蛇靠近。让他对付蛇,可比对付鱼有办法多了。在他的眼里,它可是一顿美餐啊,既然自动送上门来,他岂能让它跑掉?响尾蛇在草堆上蠕动着,原先盘曲的身体慢慢展开,向另一个方向爬去。他一见时机来了,将木棍向下一拍,刚好拍在响尾蛇七寸的地方。响尾蛇的整个身子猛烈地扭动着,曲成一团,尾巴毫无章法地扑打着。小水憋着一股劲,双手压着木棍,许久不动一动。响尾蛇扑打了一阵,力气用尽了,扭动的身子缩成一团,只剩尾巴无力地扭来扭去。小水不敢大意,用双脚踩住木棍,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块,对着蛇头没头没脸地乱砸一通,直到把蛇的头部砸得稀烂为止。然后用石刀把蛇的头部给割掉。这才拎起这条足有一米多长的蛇,高高地举起来,快活地喊着:“小玉,今晚要摆酒宴啦,有鱼肉还有蛇肉。” 小玉且惊且喜地走过来,仍然不敢走得太近,对着尾巴还在摆动的蛇看了看,说:“太残酷了,你是活活把它打死啊。” “它要是死的,我还不想要呢。” 小水笑着,暂且把蛇放在一旁,继续收拾那条鱼,完了之后,放到泥碗里,倒进水,架在火堆上面煮。这才接着收拾蛇。 “小水,你弄这些怎么这么在行啊。”小玉躲在远处,用手掩着嘴,看着小水摆弄,说道。 “过来吧,别怕。”小水说。他把蛇穿在一根木棍上,双脚踩住木棍,慢慢剥着蛇皮。 “你怎么下得了手?多残忍。”小玉不敢过来,说。 “小玉,你该不会也如我们地球上的那些淑女吧。一边吃着陆上跑着的水里游着的,一边声称自己不忍心看人杀生。” “也是。”小玉想了想,默然说。 说着话,小水已经把剥了皮的蛇串在一根木条上,架在火堆上烧烤,立刻,空气中弥漫着肉的香气,引诱得两人直流口水。 鱼炖得很烂,鱼汤呈乳白色,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盐,味道毕竟差了一些,而且,还有腥味。小水坚持着要小玉把鱼汤全部喝进肚子里,又叫她把鱼全部吃掉。 “这鱼汤最补身子了。我们地球上女人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都喝这个的。”他装出半个专家的样子,说着。 “我又没生孩子。”小玉红着脸推辞。“干嘛要我喝这么多的鱼汤?” “你刚刚经受了腹泻、发烧,身体虚弱,当然得喝了。” 在小水再三劝导下,小玉用手捏着鼻子,才把鱼汤全部喝掉,又吃了半个鱼肉和几块由小水撕下的蛇肉,就再不肯吃了。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吃蛇肉,而且是架在火上烤出来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好吃。她是想着小水,让他多吃,才不肯再吃的。小水把剩下的鱼肉、蛇肉消灭干净。这一顿晚餐是他们掉入谷底之后最丰盛的晚餐。 晚餐之后,天色还亮着,小水把草铺上的草全部换过,又用草扎成两个长方形的东西当作睡觉的枕头。待暮蔼四合,才在草堆上躺下。这是他们自掉入大裂谷之后,头一次轻松安然地躺在一起。小玉对于露天躺在草堆上已经不再排斥了。他们一时睡不着,望着头上黑黢黢的崖壁,东一下,西一下地聊着天,好半天才有睡意袭来。想不到的是,半夜里,大裂谷里下起了雨。待他们惊慌地从草铺上爬起来,贴着崖壁站着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轰轰轰的雨声惊天动地,整个大裂谷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幸好他们头顶的崖壁是往外面凸出来的,挡住了雨线直接淋到头上身上。但是双脚早已经淋湿了。小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以往,在下大雨时,她不是在地下城不知道,就是在地面上的家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以欣赏的目光瞅着雨滴在野外飞落。可是现在,雨水就在她眼跟前肆虐,在她的脚跟前飞溅,在她的耳朵里面轰响,它们是那么的凶猛、那么的令人心悸。它们似乎在告诉她,这大裂谷是它们的世界,它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而她,却是如此弱小,简直不堪一击。最初时刻,她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哆哆嗦嗦,完全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用手抓着小玉的衣服不放。 小水感觉出了小玉的害怕,他伸手揽住她,让她贴着自己的身子站着,如哄孩子般地安慰她:“不怕,不怕,就一场雨罢了。”小玉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可是就在这时,大裂谷里,如注的大雨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声响,“哗啦啦,轰——”仿佛是天崩地裂、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坍塌了。这巨大声音在狭长的谷底和两边的崖壁间来回震荡,伴着雨声钻入他们的耳膜,震得耳膜哄哄哄响了许久许久。小玉早已大叫一声,一把抱住小水,身子犹自颤抖不已。 小水也不免惊惧,不知道这响声到底是哪来的,大裂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四周漆黑如墨,大雨下个不停,他们无法走出一步,只能相互依偎,贴着崖壁站着。他们就这样在无比的担心和惊惧中站了一夜,直到清早第一缕晨光透进大裂谷。这时候,雨停了,大裂谷又恢复了平静的氛围。而他们发现,大裂谷里已经没有一寸干燥的地方,谷底出现一条小溪,混浊的雨水在杂木里、草丛间、乱石中绕行着,朝着北面方向快速流去。他们好不容易点着的火堆也已被雨水浇灭。惊惧虽然平息了,过去了,但看着眼前湿漉漉世界,昨晚的好心情也像那堆火,被雨水给浇灭了。 “小水,小水,这都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连老天爷也跟我们过不去?”小玉靠在小水身上,已经哭出声来。 “如果真有老天爷的话,这个老天爷一定是裱子养的。”小水狠狠地咒骂道,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天无绝人之路。没关系,我们一切从头再来。” 小玉很快止住眼泪,不哭了,仰起头,脸上已有倔强之色。“小水,你说得对,一切从头再来。” 但在这样到处是水的环境下,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不知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水惦记着昨晚的巨大声响,拉着小玉要往昨夜传来声响的方向去。 “好的。”小玉顺从地点点头。 于是,小水不忘给小玉的小腿绑上树皮。两人踩着深深浅浅的雨水,往前摸去。当他们走出三四百米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原先那艘挂在树上的飞艇,已经掉落下来,凹凸得不成样子地横亘在地面上,旁边还散了一地碎片。 怔了一会儿,小水像是醒悟到什么,飞快地冲到飞艇跟前,去开那扇被扭曲成乱七八糟的门来。 “你想干什么?”小玉紧跟在他的后面,问道。 “飞艇里面有那个,什么工具箱吗?”小水困难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他对这些绝对陌生。 “工具箱?”小玉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飞艇上有个备用箱,里面有工具、药品,还有吃的东西。” 小水大喜过望,更加用力地去开门。可是不管他怎么摆弄,那扇门就是打不开。他没办法,只得从没有玻璃的弦窗里爬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飞艇的后半部分已经被严重压扁。 “备用箱在什么位置?” “好像在后面的左侧吧。”小玉不确定地说。 小水把整个身子都趴到地上,好不容易才爬到飞艇后面。里面的视线不大好,找了好半天,终于发现了备用箱。飞艇严重变形,他捣鼓了半天才把它拉出来,一见,高兴坏了。原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小刀、小锤子、螺丝刀、小镐等等,最让他高兴的,竟然还有一副精致的打火石。这么说,他们以后取火就很方便了。正如小玉说的,小水还发现包装考究的压缩食品和药品。另外还有一个单独包装的东西,里面是一颗颗白颜色的小方块,小水怀疑是盐,掏出一块,放到舌头上舔了一下,说:“天哪,天球人考虑得太周到了,竟然真的是盐。” 原来,为了以防万一,天球上的每一艘飞船都有这么一些应急用品。每年定期派出的机器人在对每一艘飞艇进行检修时,也会顺便换掉药品、食品和食盐。小玉作为女性,平时不大关心这些,且又从来没使用过,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也不足为奇。 得到这么多的东西,小水小玉乐得合不拢嘴。坏事变成好事,昨晚在雨地里担惊受怕一晚上,值,太值了。回到原来的地方,第一件事情是生火,虽然大裂谷到处是水,但在一些靠近崖壁的地势较高之处及崖壁的凸凹之处,还是能找到一些干燥的细草和树枝。他捡了一些过来,又在熄灭了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不少木炭。打火石表现不俗,只击打了几下,蹦出的火星就把细草点燃了,细草又点燃木炭,没有多久,火堆又重新燃起来,待火势大了,就是再湿的木柴也能烧着。小玉的情绪早已缓过来,也不想老是袖手了,要主动帮助小水做事情,就提着一个罐子去那个小水潭汲水,还没到跟前就叫了起来。 “呀,这水都变混浊了。” 小水闻声过去一看,可不,小水潭子里的水跟流动的雨水汇合在了一起。水中掺杂着泥沙、树叶、枯草等等,早已经发黄成了浊水。他拧着眉头呆了一阵,眼睛在四处扫来扫去,不由得一亮,叫道:“这些水不是可以用吗?” 原来,在较高一些的地面上,飘落下来满地的叶子,那些阔叶子四周翘起,就如小船似的,都蓄着一些清洌的雨水,虽然少,但是地面上有的是这样的树叶子。小玉一听就懂了,赶忙拿着罐子收集雨水,没有多久就收集了满满一罐。在收集雨水的过程中,她还发现水中游着不少鱼,都顺着水流方向飘着,她放下罐子去捉鱼,由于水浅,很好抓,不大功夫竟然抓获了一条。她站在水中,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泥水,却很是兴奋。小水见了也很高兴,跟她一起抓了一会儿鱼,心里一动,去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锃光闪亮的刀,砍了一些杂木,把旁逸枝条收拾干净,用细藤串在一起,做成一个木栅栏,横着插在溪流里,边上用泥巴封死。那些鱼游到木栅栏跟前都被挡住,再也游不过去了,在那儿乱蹦乱跳,被小玉一条一条捉住。小水又用小镐,在贴近崖壁的一处地方挖了一个水池,让把捉来的鱼放到水池里。没有多少时间,已经捉了十多条鱼。 “喂,你们都乖乖地呆着,以后可都是我们餐桌上的美食啊。”小玉满脸红扑扑的,对着水池里的鱼快活地喊着。 第四十八章 少女心事 吃过有鱼又有盐的午饭之后,小水对小玉说,他要搭一个真正的卧室。小玉望着由于吃得太快太饱而渗出一脑门子汗珠的小水,笑嗔说:“什么叫真正的卧室呀?” 小水知道小玉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装傻,就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玉的脑门,说:“不跟你说。” 小水的第一步是搬来许多表面平整的大石块,把“床铺”抬高。这项工作用去了他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由于昨夜的雨太大,就连石块都是湿的,那些草大多也是湿的,新的“床铺”无法睡人,两人只能蜷缩在地势较高的崖壁边对付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小水想出办法,弄来很多木枝条堆在床铺上面,点着火之后足足烧了两个时辰,都快把石块给烘烤熟了,之后把炭火除去,待稍稍凉了一些,铺上还有湿气的草,小玉按照小水的吩咐,守在边上,隔一会儿翻一回。热乎乎的石块慢慢地把小草的湿气给除掉了。 小玉边翻边夸赞小水,说:“看不出啊小水,原来你的脑袋瓜这么好使。” 小水在不远处用刀砍伐树木,喘着气说:“这很简单,你在太空的时候脑子也特别好使,为什么?因为你有丰富的太空知识。我也一样,我在地球上的时候,天天在外边野,跟大自然亲密接触,野外生活经验比你丰富,咱们俩是彼此彼此。” “我要是能回到地面,一定得跟大自然多多接触,补上这一课。”小玉严肃起来,说。 “不单单是你,你们天球人都得补上这一课。人本来就是从大自然里出来的,怎么能跟大自然生份了呢?躲在地下城里,那算什么?不是正常的生存之道啊。” “你说得很对,人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人是大自然之子。脱离大自然,不可能继续进化,科技再发达,也不能代替人的进化,更不等于人的进化。” 手里有了工具,一切都变得容易了。小水砍来树木。第一天,在“床铺”四周立起四根木桩。这是小窝是否牢固的基础,所以小水选的这四根木桩不仅粗大,而且把坑挖得很深,让四根木桩牢牢地立在那儿。第二天,在小窝的左右和后部搭上一根根横木,用细藤捆绑结实。第三天,搭上坡形的顶。第四天,去长香蕉的树上采集了大批的树枝——那些树枝上长的是又长又宽的叶子,拿来覆盖屋顶和四围是再好不过了。五天之后,小窝完工了。小玉采集了不少一串串红红的小野果挂在门楣及两旁门柱上,把小窝打扮得花枝招展。两人看着自己的小窝,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的。 “小玉,给我们的小窝起个名字吧。” “你起呀,这是你的劳动成果。” “我的文化没你的好。” “可是我不想掠人之美呀。” “那就叫——”小水见小玉执意让他起,就用手抓着后脑勺,想了半天说:“暖庐,怎么样?” “暖庐?好,挺好,就叫暖庐。”小玉说。 小水把精力放在搭暖庐的这些日子,小玉主动承担起烧饭、采集茭白和香蕉的任务。她在开头的犹疑和手忙脚乱之后,很快胜任工作了。勇敢和自信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会大胆地趟进泥淖里去拔茭白,会拿起木竿去打树上的香蕉,会抓住活蹦乱跳的鱼刨鳞、刨肚取出内脏。大裂谷里的雨水趟尽了,溪流渐渐干枯,又恢复成他们刚掉下去时的模样。木栅栏截流住的鱼超乎想像的多,而且还有很多不同的品种。小水为此抽出时间又挖了一个更大的水池。 诸事完毕。小水还脱下自己的内衣,裁成两块大的,两块小的,大的作毛巾用,小的作牙刷用。 有鱼、有香蕉、有茭白还有小野果,再加上盐,他们餐桌上的食物不仅种类多,味道也好多了。两人每天都出去观察大裂谷的环境,有时带上煮熟的食品,走得很远,甚至在外面过夜,偶尔也能逮着一两只小动物,如蛇、野鸡、刺猬、兔子。有一次,他们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只有拇指般大小的机器人,已经不能工作了。他们明白,这是地面上的人为寻找他们而丢下来的。这时,他们抬头眺望着头上那一线高远的天空,心中不免怅惘一阵子。 然而他们不会让这种情绪久留的,他们已经看透一切,知道忧戚愁闷无补于事。既然命运之神要让他们远离世人,在这大裂谷里过两人世界,那么,他们又怎么反抗得了呢?何况,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了解,相互之间爱的情愫已经悄悄生成。两个相互爱慕的孩子在一起,日子非但不乏味,相反,甚至还很有情趣。 大裂谷的白日要比地面的短,每当夜幕降临,谷底就漆黑一片,静得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哪怕发出的一丁点微弱的声响,比如小动物在草丛中穿过,树上果实落地,水池里鱼儿不老实窜动,甚至连崖壁上水滴掉落到地面硬硬的石块上所发出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长长的夜晚,两个孩子无事可做,只有早早地躺在暖庐的床铺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东一搭西一搭地聊天。夜里醒来,听着身旁的人发出轻微的打酣声或者呓语,心里总会春心漾动,生发出诸多暇想和期盼,因而无端心跳加速,脸颊发热。手脚也会忍不住伸出去触碰对方的身体一下,在遇上对方有所反应时,又会快如闪电般抽回。 在这方面,小玉的想法又较小水多了一些。这并非是小玉特别多情,的确是天球上的风气要比地球开放许多,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思想上少了许多磕磕绊绊。小玉以前的保守和冷淡,是她沉浸在学业和事业的原因,她身体的血管里流动的血也是热的。如今天天跟小水接触,心中的另一扇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那种对于异性的渴望如花儿般萌动、绽放,热烈的程度不比任何一个女孩子差。她想起以前的日子,由于阴差阳错,跟小水的关系每每发展到水到渠成之时,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就如足球场上的比赛,传切配合,盘带突破都到位了,偏偏就是临门一脚功亏一篑,阻止了他们最终的**。如今,他们双双被困在这个大裂谷里,跟外部世界隔绝状态,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说不想腻歪到一块儿都不可能。两人的生活中在很多方面都突破了男女之间的底线,时时地发生一些只有亲密无间的人之间才有的举动。甚至,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天球人地球人的概念,只感觉是上天注定让他们在一起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在心理上早已做好迎接生命中真命天子到访的准备。因而每个夜晚,当两人并肩躺到暖庐里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都会情不自禁地加速流动,她的心脏也会跳得更激烈和有力。可是令她奇怪的是,他竟然会表现得那么淡定和平静。每天除了跟她接吻、拥抱之外,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即使有时候他的手触到她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是会迅速离开。她还想起,在他们刚刚掉入大裂谷的头两天,她都是在他的怀里睡觉,而他也就那么老老实实抱着她,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超越男女大防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或者是天生性冷淡?不可能啊,他们在对他的长期观察中,是把他在那方面的功能作为很重要的观察内容观察的,每一个数据都告诉他们,他在那方面的功能完全正常。而且,他们在他被掳到天球之后作的进一步检查,也表明他所有的功能一切正常。难不成是他在掉入大裂谷后,心理上遭遇巨大冲击,从而失去了对男女之事的兴趣? 如果她是那种热情奔放、感性超越理性的女孩子,不管不顾地挑逗他、撩拨他,或许也能一切OK,偏偏她不是,这就让问题复杂化了。 她就这样患得患失地想着,揣摸着他的心思,既有些摸不着头绪,也有些失落。 “小水,睡着了吗?”这天夜晚,她照例好久睡不着,索性翻过身子,跟他脸对脸。 “还没呢。”小水回答。黑暗中,她看见他的眼珠子在转动着。 “在想心事?” “不是。” “那,就这样什么也不想躺着?”说着,她的手触到了他的放在身旁的一只手,她握住了它。 “也不是。” “那又是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像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小水的手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感觉孤独吗?” “有你陪在身边,不孤独。” 小玉感觉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了一下,胸口生出了一团热热的东西,她的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她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突然之间紧紧地抱住他,抱得很紧。她的双唇也已经封在他的嘴唇上。 小水在一瞬间的呆愣之后,也用他的两条有力的胳膊抱住她温软的身子,把她往自己的身体上贴近,再贴近。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宽阔强壮的胸膛,连气都喘不过来。然而心中的那团热热的东西已经蔓延至全身每一寸地方,令她呼吸急促,焦灼不安。她用更加有力的亲吻来回应他。同时抽出双手在他的后背、脸颊、脖子上抚摸着。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也在变粗变重。突然,他翻身起来,一下子把她给压在了下面。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手变得不老实起来。这一切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她感觉自己全身的火已经被点着了,人犹如窒息般晕头晕脑。她放下了一切,再不去想什么,剩下来的,只有一种渴望,一种期盼。 可是,一切又静寂了下来,他不动了,而他的嘴唇也已经离开她的嘴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见他漆黑发亮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从她的身体上下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她翻身起来,趴到他的身上,她的心里有很大的失落感,甚至有一些恼怒。 “没有,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会不喜欢,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而是相反。” “既然喜欢我,又为什么不要我?”她的情绪上来了,她要任性一回。 又是一阵静默。 “说呀。”她大吼着,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 “小玉。”他说,黑暗中,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涩滞。“我要你跟我一起平平安安活下去,即便上不了地面,我们也要一起在这个大裂谷里度过我们的一生。” “我也是这样想啊。可是这又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小玉无声地笑了。她突然轻松起来,很是高兴,却也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凑巧。我们天球上,那么多的男孩女孩天天腻在一起,能怀孕的又有几个,还不都靠试管造孩子?再说,就是有孩子,也不是坏事,难道我们养不活吗?” “小玉,我是地球的男孩子,不是你们天球的男孩子,让女孩子怀孕的比例是很高的。这里是大裂谷,不是你的研究所,也不是你的家。而你我,一个地球人,一个天球人,我们的结合,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如果出事,那可怎么办?我不能只图一时之快,而不管其他,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不能失去你。” 小玉说不出话了,她感动得眼睛湿润了。这个男孩子,一切都站在她的立场想事情,多么好,多么好。可是,他是否也太理性了呢?他应该放纵一下,应该从她的身上获取快乐,就像她此刻极想从他的身上获取快乐一样。 “小水,我们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掉到大裂谷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束缚自己?你说的那些,只是一种可能。我们且不去管它,我们只要现在的快乐,好不好?”过了一会儿,她央求道。 “小玉,正是因为在大裂谷,我们行事才要谨慎。我说的那些危险,即便发生的概率极低,我也不会让你冒这个险。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知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小水说得话,小玉何尝不清楚呢?如果换了平时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执着成这样的。可是自掉入大裂谷,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她的心境完全变了,她再不要以前的沉稳和理性,她跟矜持彻底拜拜了。何况,她一心一意想让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快乐,她只想着现在。可是她也从他坚执的态度明白,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哎,你怎么像石头缝里蹦出似的,太像以前的我了,这样不好,它会让你的生活丢失很多快乐的东西的。”小玉无奈地说着,翻了个身,不理睬小水了。 第四十九章 姐妹相逢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玉在树上刻的刻纹已经排了长长一列,数了数,有三十多条了,也既是说,他们已经在大裂谷里度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些日子里,两人除了出去采集吃的东西之外,还将暖庐四周开辟出一个干净的大院子,地面铺上碎石片,四周围上半人高的木栅栏,木栅栏外面密集种植了一圈带刺的蒺藜,这是防备万一出现的大型动物进入他们的住所。还专门挖出一个小火塘用来生火烧饭用。晚上,他们将火封在火塘里,第二天打开再用。至于各种的碗、盘、罐等物,也置备了不少,且无论做工还是式样,都比先前的大有改进。小水还用细藤编了几个竹篮,用竹子削了两双筷子,教会小玉用筷子吃饭。除此之外,小水用了十来天的时间,用小镐在院子的不远处挖出一个足有半个房间大小的水塘,底下铺了碎石,作为洗澡的地方。毕竟是两个青年在一起,难免春心萌动,为了转移注意力,两人约定,每天睡觉时,或者是小水给小玉讲地球及他村子里的故事,或者是小玉给小水讲天球上的故事和宇宙知识。 这天早上,小水起来后觉得脑袋发沉,身子也有些乏力,勉强吃了早餐,走出院子时,还趔趄了一下,被小玉发现了。 “呀,你的额头好烫手,该不是病了?”小玉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大呼小叫起来。 “你别嚷得全世界都听见,没什么,至多也就感冒而已。”小水说。 小玉忙忙的拉着他回来,从放在暖庐里的药箱里取出一粒退烧药,亲自喂到他的嘴里,又端来一碗开水让他喝下。 “咱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感觉怎么样?”小玉待他吃了药,又问道。 “你放心吧,我这样棒的身体,哪是小灾小病就会倒的?”小水挺了挺胸说。 “吹牛,当时被病毒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是谁?”小玉说。 小水小小地尴尬了一下,马上找到说词。“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咱不是刚来天球,还不适应吗?现今咱也算半个天球人了不是?” “说到底,你还不是天球人,还是要小心。我们今天是去采摘一些野果和香蕉,是一件轻松活,就由我一个人去吧,你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呆着休息。” “那哪行?”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小玉见小水执意要出去,不觉急了。“你担心我离去会让你孤单,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要你永远健健康康地陪着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水就不坚持了。想起小玉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小小的感动。何况通过一个多月的锻炼,小玉已经适应了野外生活,单独出去采摘完全不成问题。 “那你要小心。”小水站在院子那扇由细枝条编成的院门跟前,看着小玉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反身进来。 小水吃了退烧药,感觉好多了。他并没有歇着,而是动手继续装扮他们的家园。很快到了中午时分,他想着小玉应该要回来了,就从水池里取出一条鲶鱼,准备杀了后烧了吃。他刚刚收拾完鲶鱼,直起腰,却见小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又一瞧,只见小玉头发凌乱,脸色疲惫。他正想向她发问,却见她脚底一软,摔倒在地。他大吃一惊,急忙从地上抱起她,让她躺在暖庐的草铺上。再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脸上、手上、脚上青一片紫一片,伤痕累累。她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呢?他满心疑惑。可是他也来不及多想,拿出药箱,给她的伤痕处都涂抹上治疗外伤的药水。 小玉在床铺上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时间,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小水端来烧好的鲶鱼汤喂她喝下去,见她气色好了许多,才问她今天去了哪里,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但是小玉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暖庐,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他心里有疑问,但也不敢逼迫她,只是心里暗暗着急。过了一会儿,她又睡去了。 次日清晨,小水一觉醒来,见身边的小玉侧身向着他,很不安分,一只手搁在他的胸口,一条腿搁在他的肚子上。他又是一阵惊异。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小玉睡觉就一直很乖,最想亲近他的时候,也只是将自己的身子跟他挨得近一些,或者用手悄悄地握一握他的手,从来没有过这样大模大样地把手脚搁在他身上的。联想到她一身的伤痕,他感觉一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是哪里不对头呢?一时又说不出来。他往后退开一些,轻轻拿掉她的手脚,却把她弄醒了。她张开眼睛看了看他,像蚯蚓似地扭动身子,重新靠近他,手脚也再一次搁到他身上,既有撒娇的味道,又有不让他起床的架式。 “别这样,我要起床了。” “不嘛,我要你再睡一会儿。”她用天球语言开口道。 这倒没有什么,小玉这些日子说话,偶尔也用天球语言的。小水照顾她的情绪,又躺了一小会儿,才起了床。吃过早餐,小水留下一碗煮熟的茭白,自己也带了一些,告诉小玉说要出去采摘食物,让她守在暖庐不要出来,于是就出去了。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对于一些平时不注意的角角落落都要看上一眼,搜上一搜。临近中午,来到那片树林子,他从地上拣起一根枝条,在茂密的草丛里拨弄着,过了一会儿,他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救我。”声音很微弱,若有若无。 他立即停在了那里,举在半空的木枝也就那么僵持着不动。他支起耳朵,想听清楚声音发自何处,可是四周一片静寂,不再听到曾经出现过的呼救声。难道是我的幻觉?他想。站立了一刻,脚步又向前移动。 “救我。” 这次听清楚了,是女人的声音,发自右首的崖壁边上,那边的地势比其它处要高许多。他拨开草丛,三两步来到崖壁跟前。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他愣怔了一会儿,凝神谛听。 “救我。” 声音仍然很虚弱,可这次他听出来了,是小玉的声音。他终于有了答案,那个出现在暖庐的酷似小玉的女孩子是小玉双胞胎姐姐小碧。当他有了这个答案之后,他的心立即揪紧了。小玉遇到了什么,以至于让她一天一夜未归?她的声音为什么这样虚弱?他的眼前是一块高过人头的大岩石,声音就是从大岩石的后面发出的。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右边有一道斜坡可以上到岩石顶上,他来不及细想,喊了一声:“小玉,我来了。”手脚并用,三两下来到岩石顶端。他看到了,小玉正掉入岩石跟崖壁之间的夹缝之中。由于崖壁很光滑,她的力气不够,无法攀爬上去。相反,她的每一次挣扎,都使她向下滑得更深,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夹在缝隙之中。 从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打颤的下颌可以看出,她已经耗尽力气了。但是她的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枝颜色状态极美的花朵。 “小玉,你,我——”小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不用小玉解释他都明白了,她是攀上岩石上采摘这朵花的时候不慎掉入缝隙里的。想着这一天一夜时间,她在这岩缝里度过,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他的心就疼得颤抖不止。他赶紧趴到岩石上面,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想把她拉上来。可是够不着。他继续往下探着身子,终于握住她的一只手。可是他探得太深了,自己没了支撑点,使不上力气。他想了想,干脆让自己也进入夹缝之中。 “小水,危险。”小玉见小水也要进来,惊得急叫,声音却几乎听不见。这个缝隙上宽下窄,越往下,夹得越紧。小玉担心小水也被夹住。 “没事,我力气大,撑得住。”说着,小水用双腿撑住夹缝两边岩石,腾出双手,抓住小玉,把她拉上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让她抱住自己,然后双腿双手交替使劲,很快出了夹缝。 他顾不得细看她身上哪里有伤,抱着她疯了似地往回跑,一口气跑进暖庐,也不理睬小碧的惊叫声,把小玉放到床铺上,掀起她的衣服,察看起伤势来。谢天谢地,小玉除了右脚踝因崴伤而红肿之外,全身其他地方完好无损。但是她的脚踝的伤显然比较重,已经肿得跟腿肚子差不了多少了,稍稍一动就疼得她直咧嘴,看样子已经伤了骨头。小水从药箱取出医治跌打扭伤的药,涂抹在小玉的脚踝之处。然后出去,给她烧了一碗鱼汤,亲自端着让她喝下去。又找了个泥碗出来,盛上水,把小玉手中的那朵花放在水中,摆在她的床头。 小玉在被小水抱进暖庐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小碧的惊叫声。但是那时候由于创伤处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她处于半昏迷状态,没有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此刻,在上了药,又喝了一碗鱼汤之后,她恢复过来了,这才发现眼跟前站着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在最初的愣怔迷茫之后,马上猜出来,她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一时之间,是且喜且悲,且爱且恨,不知该何以对她,怔怔地呆了许久,直到小碧抱住她喊妹妹时,才流下了眼泪。但她还是想起了自打小水来到天球之后,B国特工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加害。而带队的就是她面前的这位姐姐。顿时,心里的愤怒如潮水般涌起,把对亲情的眷恋给淹没了。 “我不想见到你,滚开,你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小玉一把推开小碧,大声喊着。 “小玉,你别这样,我是你姐姐。”小碧有些尴尬,说。 “你是我姐姐吗?你算什么姐姐?一次又一次往死里逼我们。现在我们掉入大裂谷,像野人一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了,你该满意了吧。”小玉气得浑身打颤。 “对不起,小玉,这是姐姐的错,可是现在姐姐不也掉入大裂谷了吗?” “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是是,我活该,我自作自受。”小碧陪着笑,顺着小玉的话说。 小碧再次带队实施抓捕地球人行动,向父亲、B国总统浪松能劲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京成友胜出狱归队。她让B国情报局的几个写手不断煽动粉丝呼吁着要见地球人。直煽动到地球人终于出头露面跟他的粉丝见面。在小水小玉到处跑的日子,他们秘密挖通跨越大裂谷进入A国的通道,让特工、机器人以及几架飞艇进入A国的树林子,耐心潜伏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才抓住一次难得的机会。然而想不到的是,她以绝对优势力量,仍然无法逼迫小玉和地球人就范,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双胞胎妹妹和地球人乘坐的飞艇坠落入大裂谷。她不顾一切地让京成友胜驾驶飞艇冲过去救他们,然而在突如其来的一阵震颤之后,她自己的飞艇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快速打着旋,向谷底坠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她完全意识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京成友胜迅速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然后探身一抓,将她抓离坐椅,放到了他的身上并用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飞艇在下坠过程中,多次与崖壁相碰,引起一次次撞击。京成友胜的身体成了她可靠的减震器和软垫,使得她在连续的撞击中没有任何损伤。撞击也延缓了下坠速度,又在快到谷底时与一棵大树相撞,使之到达谷底时的撞击力度大减。然而即便如此,这最后一次撞击产生的力量仍然非常厉害,以至于小碧身子底下的京成友胜当即殒命。但是小玉的生命保住了。几个小时之后,小碧从晕迷中醒过来,看到已经死去的京成友胜,大恸,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那几天,她的精神好像被彻底击垮了,既不知道悲痛,也没有腹肌感,只是一味痴痴呆呆地坐在已经不成样子的飞艇里,守候着京成友胜尸体。直到第四天的时候,理智才一点点恢复过来,她从飞艇里取出压缩食品,就着大裂谷里的水吃了一点,待体力稍有恢复,埋葬了京成友胜。此后,她守候在京成友胜的坟墓跟前,一直到压缩食品全部吃完。此时,她明白过来自己所处的险恶的环境,想起了自己妹妹和地球人也是坠身于大裂谷,不知生死,决定去寻找。她从工具箱取了刀和打火石,孤身一人朝着北面方向前行。亏得她作为特工,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一路上以野果、野菜为食物,偶尔打着小动物,就生火烤了吃,直到见着暖庐,见到小水。在见到小水时,听他喊小玉,她误会了,以为小水小玉在下坠的过程中分离了,小水至今尚不知道小玉死活。 第五十章 拒绝诱惑 “我问你,我们A国搞地球人一号计划,到底惹到你们B国什么了,你们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破坏、甚至要取小水的性命?”小碧的笑脸还是起作用的,此时小玉的气退了一些,但她仍然冷若冰霜。 “这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竞争吗?又不是我们个人之间的恩仇。”小碧仍然陪着笑。 “什么两个国家的竞争,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非得要取小水的命,他到底碍着你们B国什么了?” “这个嘛,小玉,你先想一想你们为什么要搞这个实验,你自告奋勇要做地球人女伴,该不是闹着玩吧。”小碧稍稍讽刺了妹妹一下。 小玉有些挂不住,她当小水女伴的目的当然很清楚。她朝小水看了一眼,不觉脸红了。 “是,我是想跟小水生孩子,可这跟你们有关系吗?”她说道。 “就这么简单?”小碧说:“如果仅仅是为了生个孩子,你们大可不必兴师动众,非得跑四亿光年的路,把地球人给掳来。说到底,你们是想通过地球人,逐步改变你们A国下一代的体质和生育率。AB两个国家,既是近邻,又是竞争对手,如果你们A国人体质强壮、人口众多,这对我们B国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这?”小玉被问住了,一时无语。 “还有,你说你们没有惹着我们什么,我们却一次次地阻拦、破坏你们,似乎我们是平白无故地做恶事,是一帮不可理喻的恶人。那我问你,地球人又惹着你们什么了?你们不远四亿光年,把他掠到天球上,让他离乡背井,饱尝跟乡亲、情人离别之苦。你们跟我们不是彼此彼此,都在做恶事,都是恶人?甚至,你们比我们更坏。” 小碧的这番话,把小玉说得哑口无言。谁说不是这个理呢?她,还有父亲,不是经常困惑于此事吗?不是在面对小水的时候经常的感觉内疚吗?否则的话,就不会替小水安排一次地球之行了。可是,如果因此就说父亲是恶人,说她小玉是恶人,那她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哎,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复杂,什么样的理,都不值得深究,一深究,或者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就不一样了。”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虽然奉命执行这个任务,但是我从来没有动过杀地球人的念头。这一点,地球人最明白不过了。”小碧说着,转身问在一旁一直不语的小水。“地球人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是的。”小水老老实实承认。 “不仅如此,我还两次救了他的命。”小碧又说道。 “救小水的命,还两次?”小玉显然很吃惊,眼睛看向小水,显然是等着小水的回答。 “是的。”小水说:“第一次是那个雨夜,我逃出研究所,在树林子里跟猫熊搏斗时,小碧及时出现,跟我联手对付猫熊,否则的话,我很可能成为猫熊的食物了。这第二次嘛,是小碧在我遭受病毒折磨、医生束手无策时,潜入病房,偷偷吻了我,第一次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你们天球人的免疫体,使得我的生命出现转机。” 听到这里,小玉更加惊讶了。“你是说,第一个吻你的人是我姐?” “是呀。”小碧得意地回答道。 “不对不对。”小玉摇着头:“我们地球研究所,外人不是想进就进的,那么多的人守着小水,你怎么进得来?” “怎么进得来?呵呵。”小碧笑了起来,仿佛是在讥笑小玉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是谁?我是你小玉的双胞胎姐姐呀。” 小玉一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哼,还好意思说呢?见了男人就亲吻。不害臊。”口气中酸味很浓。 “小玉小蹄子,你说什么呢?就你可以跟地球人朝夕相处,成双成对,别人连碰一下的权力都没有了?”小碧不高兴了,说。 “我是说某人,自己那里养着情人呢,还在外面心猿意马,见一个爱一个。”小玉抬高声音,大声说道。 “你?”小碧怒了,刚要发泄情绪,转眼却改变了主意。故意给小水抛去一个媚眼,一只手已经搭在他的肩上。“你说得不错,我就是喜欢地球人,怎么,碍着你什么了?”说罢哈哈一笑。 “哼!不要脸。”小玉果然生气了,扭过身子不看小水小碧。 小水掰开小碧的手,故意转移话题,问道:“小碧,你的飞艇应该也坐两个人的吧,那么还有一个人呢,是不是也掉进大裂谷了?” 小水这一问,又让小碧想起了京成友胜,笑脸顿时消失了,低着头,把京成友胜的事说了。小水小玉听了都不胜唏嘘,小玉也无心跟姐姐斗嘴了,赶紧说了一通安慰的话。 小碧来了之后,小玉对待小水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本来,她跟小水在谷底生活着,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除了夜里睡觉互不干扰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像相亲相爱的小两口。如今来了小碧,就像是在本来平静的园子里闯进了一只野兽,把一切都给搞乱了。两人世界变成三人世界,亲昵动作也不敢做了。比如救小玉回来的次日,小水醒来后询问小玉的脚踝情况如何,说话间很自然就俯身要跟她接个吻,而她也已经把头仰起来,接受他的亲吻了,谁知这时,已经起身在外的小碧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小水当时就把动作停在了空中,而小玉也是尴尬地收回了本来伸得长长的脖子。晚上也是如此,有小碧在跟前晃来晃去,两人始终不敢当着她的面接吻。这项保留节目就这样停下了。 还有,同为女孩子,小碧不像小玉那般文静和拘束,她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她喜欢小水,一天到晚小水小水叫着,跟他开玩笑,时不时地在他的身上噌一下,一副两小无猜的模样,却把小玉冷落在一旁。小玉心里那个酸啊,就别提有多么严重了。可小玉轻易不会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只在心里暗暗难受着。 由于来了小碧,暖庐显得挤了,三个人挤一块儿,连翻个身都困难。更让小水窘迫的是,身边躺着两个女孩,难免会心猿意马,哪天“失身”也不属意外。可是他既然已经决定不会在谷底跟小玉厮磨,那么必须得做到。于是他决意再搭建一个小木屋,另住一处。小玉虽然不乐意小水分开来睡,但也感觉两女一男睡一块儿不妥,于是表态同意。 “嘻嘻,是得分开,要不,小水跟咱们办事也不方便。”小碧嘻笑着,也表示同意。 “姐,你怎么一想就想那里去了,真龌龊。”小玉不满意了。 “小玉小蹄子,别一天到晚板着脸。没听到那句话吗?笑别哭好。男女之事,还不跟吃饭睡觉一样,都是人的正常需要?有什么龌龊的。” “就是龌龊,你太龌龊了。”小玉咬着牙说。 “好,我龌龊,你不龌龊。你长到这么大,就没干过那龌龊事。” “是的,就是。” “你别充英雄好汉了。别的不说。在这大裂谷,我没来之前,你们天天晚上睡一起,难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信?你问小水。我们龌龊过没有?” “地球人你说实话,你们真的是那么品行高洁?”小碧半信半疑。 “别说这个好不好?多没意思。”小水想往外溜。两姐妹斗嘴,说的又是最难启齿的男女之间的事,他可不想掺合进去。 “你别溜啊。快说,这些日子,你们之间真的互不相扰?”小碧一把抓住他。 “是的。”小水这两个字一出口,扯掉小碧的手,逃也似地出去了。 “喝,喝喝——”小碧连连发笑,说:“奇了怪了。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男人?” “别奇怪了。人家跟咱是两个星球上的人,担心万一出意外,在这大裂谷束手无策,才立了这规矩。”小玉说。 小玉的脚踝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小水搭建小屋时,小碧给他当下手,拔草、摆碎石、伐木、打枝、削木、砍细藤、搭架子、取树叶子,等等,一路做下来,倒比小玉做得要好些。 小屋搭建好之后,小水就搬出去单独睡了。不知不觉,又是十来天过去。这天半夜里,小碧醒了,一时没了睡意,看了看身旁悄无声息躺着的小玉,悄悄起身走出暖庐,在院子里无目的的来回走着,一圈又一圈,每当走近小水睡觉的小木屋,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样走了七八圈的时候,终于一弯腰,钻了进去,在如墨似的黑暗里,躺在了小水的身旁,同时一只手在他的身上轻轻移动着。一会儿,她发现他醒了。但是他没有动弹,由着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变粗而急促。她的胆子更大了,扭动着腰身,让自己的身子跟他贴得更紧一些。她感受到他的身子发出微微的颤抖。她只以为马上会发生她所期待的事情。是的,在她眼里,没有哪个男人经得住女人的进攻,小水没有跟小玉发生那事,无非是小玉小蹄子太矜持、太古板罢了。而她今夜就让地球人“破身”。 然而,她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仍然就那么躺着,始终没有动一下。 她感觉诧异,正待作出进一步的动作时,他却翻了个身子,把背朝向了她。 “你走吧。”他压抑着嗓子说,语气已经相当冷静。 她继续躺着,没有作声。 “你走吧。”他又说道。 “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需要?” “你走吧。”他第三次说道。 “如果此刻是小玉这么缠着你,你会不会接受?” “这跟小玉无关。” “跟小玉无关,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跟小玉无关。”其实,小水这么说并不正确。他不跟小玉发生关系,是担心小玉发生意外,而他此刻克制着不理睬小碧,是因为他认着一个理,那就是,他既然心里有了小玉,就不能再跟其他女人胡来,即使是小玉的姐姐也不行。 然而小水的想法小碧是理解不了的。在她的心里,男孩子跟女孩子好,那是人的本性使然,是人生存在世的一个重要内容,没有那么多道理好讲。今夜是她此生第一次被男生拒绝,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他怎么会有这么强韧的自制力?简直不可想象。是地球人跟天球人真的不一样呢?还是另有原因?她咬咬牙,隐忍了,起身走出小木屋。 此事过去之后,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小玉小碧两姐妹对小水都很冷淡。不管他怎么跟她们打招呼、说话,就是不吭一声,不得不回答,也是“嗯”“是”等等。小碧他能理解,那天夜里他把她给得罪了。可是小玉为什么对他也那么冷淡?他可没有得罪小玉啊。然而没有多久,一切都明白了。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天还亮着,三个人都在庭院里。小水坐在庭院栅栏门口一侧的石块上编篮子,白色的细藤散了一地。小碧在庭院里像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小玉则坐在庭院正中的一块平整的石块上,那只受伤的脚笔直放着,可看到脚踝处的肿胀还没有完全退去。三个人都不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压抑得他们都喘不过气来。 “喂,地球人。你骄傲得很呢?不肯跟我们姐妹俩多说一句话。”小碧到底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开口说道。 小水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像好斗的公鸡似的,挺着胸脯,瞪着双眼,眼角眉梢带着挑衅。他的心里就好笑。是我不愿意答理你们吗?是你们不愿理我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骄傲的。”小水的手仍然在动着,说道。 “哪里骄傲?你自己最清楚了。” “我不清楚。” “哼,装,你装啊,你就这样装下去,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你们两个,烦不烦啊。要秀恩爱,别在我跟前秀。”小玉开口了,矛头直指着他们两个。 “小玉小蹄子,甩小性子是吧。别以为地球人是你的,就不许我跟他说说话。”小水还没开口,这里小碧不高兴了,抢着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姐,那个京成友胜刚走,尸体还没冷呢,你又转身另附到某人身上了。”小玉恨恨地说。当小碧半夜时分稍稍出了暖庐钻进旁边小木屋的时候,她正好也醒了,发现小碧不在身边,又模模糊糊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说什么,但是在这个大裂谷里,小碧不在身边,那么她跑哪里了能不清楚吗?一时之间,心里头好不伤心。一会儿怨姐姐,才来这么些日子,就跟她争夺小水了;一会儿又恨小水,在她面前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却在姐姐面前那么不经诱惑。她甚至认为小水搭建小木屋,搬出去睡,也是为了避开她。 第五十一章 小碧出走 小水听小玉这番话,明着是说小碧,暗地里把自己也给捎进去了,心里着实吃惊且疑惑。按理小玉不是一个随便指责别人的人,也不是心理促狭的人,联系到这几天她不爱说话,就明白了。她一定是知道了那天夜里小碧去他的小木屋的事,对他有了误解。女人嘛,便是心胸再宽大,遇到此类涉及感情上的事情,也不由得糊涂苛刻起来。于是想解释几句。可是还没说呢,小碧却笑开了。 “哈哈哈。”小碧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怪不得呢,一天到晚绷着个小脸给姐姐看,原来是疑心姐姐了。是啊,姐姐的情人刚死,姐姐就移情别恋,你有理由指责姐姐,姐姐不在意。但是姐姐要告诉你,姐姐的情人死了,姐姐却还活着,姐姐会把死去的情人装在心里,却不会活在过去的日子里。或许你愿意,那是你自己的事。姐姐夜里是去过小木屋了,那又怎么样,难道地球人还卖给你了不成?” 小水听着小碧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变相承认他们俩有那事了吗?不是让小玉误会更深吗?他把手里编了一半的篮子丢在地上,说:“小碧,你这不是胡乱说话,火上浇油吗?” “什么浇油浇水的,我是实话实说,难道我没有去过你的小木屋?” “是,你是来过,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 “你说没做就没做?不行,得由小玉小蹄子说才算数。” “姐,你有点廉耻心好不好,想男人也不能想成这样?”小玉听着小碧的话,心里气坏了,站起来往暖房走,谁知一起身,那只受伤的脚踩在地上,一阵疼痛袭来,她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小水见状赶紧去扶她。她还不让扶,一巴掌拍掉他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用一只脚踮着进了暖房。 “那你倒说说看,想男人应该想成哪样的?”小碧还不忘送进去一句话。 “滚,你给我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当天夜里,小玉死活不让小碧进去睡,嚷着让她去小木屋找小水。小碧果真就往小水这边来。这次小水不那么好讲话了,也不让她进来。小碧这才感觉到了狼狈,没办法,只得在露天睡了一觉。 因为小玉的脚踝的伤比原来所想的要重,这些天,小水一直是独自一人出去采集食物,而留下小碧陪她。吵架后的次日早上,小玉还生着气,在小水离开后,也往外撵小碧。小碧也知道昨天晚上玩大了,把她得罪了,想跟她和好,跟她说了好一阵子软话,可是小玉不听,一个劲地撵他走。 “你不是想跟小水在一块儿吗?你赶快去啊。” “小玉小蹄子,都跟你解释这半天了,还生气啊。”小碧讪讪地说。 “不生气,可也不愿意看见你。” “你当真这么恨我?” “是。”小玉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差点掉下眼泪。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苦涩滋味。这个姐姐,一方面想把小水掠到B国,一方面又在感情方面对他动起心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凭什么要这么做? 小碧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老大不高兴。心想,我都被你们赶出去在外面呆了一夜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这么低眉顺眼过?“哼。你不愿意我伺候,我还不想伺候你呢?”她不再言语,掉头追赶小水去了。小水并没有多远,没多大会儿,她就赶上了她。谁知赶上小水之后,劈头就被埋怨一顿。 “让你在家照顾小玉,怎么也出来了?” “这不是想着替你减轻压力吗?”小碧不想说小玉赶她走的事,这样说道。 “你赶紧回去吧,小玉行动不方便,需要有人陪着。” “我询问过了,小玉说她可以自己照料自己。” “你没看见小玉的脚裸肿成那样吗?她真的需要你留下来照顾。” “你们俩都使着劲赶我,我就这么不待人见?” “小玉可是你妹妹,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呢?”小水见小碧缠着他不肯走,说话口气就重了。 “你不用拿姐姐妹妹这些话来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奇怪了,怎么着我也是救过你的命的人,你就这样讨厌我?”小碧自认为这些天她的身段压得够低了,可是这地球人还有小玉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一味指责她,她再也忍不住,终于发火了。 “既然你说到这一层上来,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想法。”小水此时也压不住火气了,恨恨地说道。“是,你是救过我,对此我必须得记住,应该心存感激。可是请你也好好想一想,自从我来到天球,你在我身上使了多少阴谋,我的所有不幸遭遇,包括现在掉入这个大裂谷,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你说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恩仇,你不过是一个具体执行者,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没有责任,况且你自己也是受害者。可是我不这么看,在我的眼里,你就是麻烦制造者,你是一个没有是非观,没有自己的价值判断的人。” 小碧听到小水说她是麻烦制造者,是一个没有是非观和价值判断的人,心里起了极大委屈。“小玉如何看待我也罢了,原来你也是这样看待我?” “还有,”小水没有理会小碧的情绪,继续说下去。“我们掉入大裂谷,已经够倒霉了,谁知你过来后,还给我们惹麻烦,你说说,自打你过来,出了多少不快之事。你为什么就不能消停,让我们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呢。” “好,一切的过错都是我造成的,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不再麻烦你们,不给你们添乱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小水的这番话,彻底伤了小碧的心,她盯着看了小水一阵,点着头,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睛里溢出泪水。说完话,脸上一副绝决的表情,转身就往回走。 小水站着,看着小碧的背景渐行渐远,半天没动一动,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闷闷地继续前行。 当下午小水回到住处时,只见到小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情沮丧,他的心顿时往下沉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来。 “小碧呢?” “姐姐走了,她说要回到京成友胜身边,要陪伴他一辈子。” 小水呆愣愣地看着小玉,连身上挂着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你们是不是吵过架,她是哭着走的。”小玉又说。 “是,我不让她跟着我,要她回来陪你。” “看来,我们伤着她的心了,她一定是觉得委屈了,所以才会离开我们。可是在这个大裂谷里,她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小玉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的话说过头了。我们都掉在大裂谷了,最应该齐心协力相互帮衬的时候,我却还记着那一点仇,我的脑袋进水了,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层道理?我现在就追她去,我把她带回来。”小水身子一歪,肩上挂着的香蕉、茭白等哗啦啦掉了一地。他转身出了院子,走了几步,又转回来。 “怎么了,又犹豫什么?快追啊。”小玉急了,催促他。 “可是我这么走了,你怎么办?” “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快去吧。” 但是小水仍然站在原处。“不,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蹙眉想了一小会儿,冲进暖庐,从工具箱里取出小刀、打火石以及部分压缩食品,包好挂在腰腹部,又去院子外面拔了几根细藤,然后蹲到小玉跟前:“来,趴到我身上。” “干嘛?”小玉问。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短时间内追不上她,你怎么办?我不能为了小碧,又让你出意外。” “你背着我走,怎么追得上姐姐?” “我力气好着哪,背你走路不成问题。” “你一个人走路走得快,可以早一些追上姐姐。” “但我的确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 小玉还在推辞,小水一把抓过她,放在自己的背上。小玉挣扎了一会儿,却是挣扎不过小水,只得让他绑在背上。小水把小玉绑结实了,从地上拿起几根他今天采摘来的香蕉,递到小玉手中:“拿着,剥了皮慢慢吃,吃完之后就在我的背上睡觉,我可得连夜赶路了。” 小水迈开腿,以小跑的速度朝前走去。他说得没错,如今以他的体魄和力量,背一个小玉走路的确不算什么。他还想,小碧白天走了一天的路,晚上肯定是要休息的,他连夜追赶,说不定在明天早上就能追赶上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大裂谷里不仅天黑得早,而且一旦黑下来,整个谷底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地形复杂,草丛、杂木、荆棘、乱石等等,牵绊着他不敢迈开大步。夜深人静,小玉在他的背上睡不着,唠唠叨叨地检讨她跟小碧的斗嘴,后悔自己太小心眼,连姐姐都容忍不了。直到凌晨时分,才把脑袋歪靠在小水的背上,睡着了。 一直走到天亮,没见到小碧的身影。这样一来,什么时候能追上小碧就不好说了。小水胡乱摘了一些野果裹腹,稍稍歇息一会儿,又继续追赶,从上午追到下午,从下午追到晚上,仍然不见小碧。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再强壮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夜里赶路实在费神而效果有限,只得找了一处地方过夜。他们中途已顺手采摘了一些野果,还侥幸打到一只野兔。这时烧了一堆火,把野兔烤熟吃了,剩下的仔细包好揣在怀里,留着次日在路上吃。 次日又猛追了一天,还是没追上。到了第三天上午,在走了约两个时辰的路之后,进入一个宽阔的去处,地面上多是碎石,两边崖壁颜色特别的白亮,岩石凹凸不平,且有很多裂缝。这时候,大裂谷里下起自他们掉入谷底的第二场雨,雨水虽然没有前次的大,却也很快把两人浇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迷蒙的雨雾遮挡了视线,只看得清四五步远的地方。他们心里祈盼着小碧为避雨而不走,这样的话双方的距离会很快拉近。 正想着,突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沉闷的声响在大裂谷扩散不开,相互震荡着,久久地萦绕在耳际,极为骇人。小水不由得停下脚步,迟迟不敢往前迈动,而身后的小玉则吓得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不松手。直到声响渐渐停息,大裂谷重新恢复原来的寂静,小水才壮起胆子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看见了一副让人胆石俱裂的情景。只见谷底石块泥沙滚落一地,中间部分隆起有如一个小山丘,一边崖壁像被剜了心脏般,被剜进去一大块,露出新鲜的淡红色岩石,整个塌方的地段足有一二百米长。 他们的心脏“怦怦怦”跳个不停,站着看了许久,情绪才平息下来。那崖壁塌方如果迟个三四分钟发生或者他们的步伐稍稍快一点点,那么他们俩就再也没命回暖庐和小木屋了。他们的眼睛在崖壁上搜索半天,认定再没有危险之时,才绕着满地的石子从另一处崖壁跟处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地面上滚落的岩石稀少了,知道已经走出塌方区域。正要放开脚步时,却发现不远处的地面躺着一个人。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那不是小碧吗?” “是的,是姐姐。” 显然,在崖壁坍塌时,小碧尚未完全走出危险区域,她被石块砸中了。 第五十二章 疾步如飞 小水背着小玉赶紧来到小碧跟前,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害怕。小碧侧身躺在碎石地上,一条胳膊前伸着,另一条放在身旁。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块在她右大腿边上,地面的一滩血水溶化在雨水中,将碎石染了好大一片地方。他们都明白了,小碧是被塌下来的石块砸中了。 “小碧。” “姐姐。” 小水蹲下来,见小碧的嘴唇已经没有血色,人昏迷着。揭开裤管,原来是石块砸中右大腿外侧,好大一个伤口,血还在往外渗着。 “这可怎么办?我们没带药出来,姐姐流血过多,可是会要命的。”小玉早就慌了,抓着小水的衣服说。 这时小碧醒过来了,看见小玉和小水,语气艰难地说:“你们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小玉在小水的背上着急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生着我们的气?” 小水没说话,小心翼翼抱起小碧,向前走了两步,把她放到一个向外突出的大岩石下面,避开雨水。这时,巨大的疼痛又让小碧昏厥过去。小水的心里一阵慌乱。小碧的创口这样大,如果不及时止血,会有生命危险的。他放下小玉,抬眼四面看了一下,透过雨雾,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崖壁跟前长着一丛像地球上艾草的草,他记得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起过,说艾草有止血功能。他起身走到那丛艾草跟前,那绿绿的、像人的手掌一样的叶子,还真像。他从前些日子采集的茭白、香蕉等植物上看出,天球上的植物跟地球上的相差不多,那么眼前的植物也一定跟地球上的艾草一样,有止血功能。 他也不管真假了,连枝带叶采摘了一抱回来。小玉见了问:“你抱这些草回来做什么用?” “止血。” 艾草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小水不跟小玉多说话,摘下一些叶片,放在嘴里咀嚼,直到嚼烂,吐出来敷到伤口。但是伤口实在太大,艾叶敷到伤口,很快被血水渗透。小玉见状,也拿了艾叶嚼着,两个人一起嚼艾叶,这样连续多次,才把伤口全部覆盖上,渐渐地,血不再往外渗了。小水又采摘来几张宽大的叶子和细藤,用刀在树上刮下几张新鲜的树皮,砍来几根硬木并削干净。用宽大的叶子覆住伤口,还不忘在叶子上戳几个小洞透气,把树皮盖在叶子外面,然后用细藤绑扎好,再把几根硬木绑在大腿至腰间的位置上,使大腿保持着绷直的状态。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想了想,又动手脱自己的外衣。他身上的内衣被他剪了做手巾用了,一脱下内衣,上身就打赤膊了。 “小水你脱衣服干什么?”小玉问。 “我怕雨水淋到小碧的伤口,那会让伤口感染的。”说着话,他已经把衣服覆盖在小碧的身上。他们的衣服是能够防水的,但他不放心,所以才加盖了一件。 “那么脱我的吧,我还有内衣。”小玉说着,就动手脱自己的衣服。 “你放心好了,我在地球上,打赤膊是常有的事,不怕。只是我这个样子,对你有些不敬了。”小水握住小玉的手,不让她脱衣服。他没有说假话,他在那个山村,天高皇帝远,只要天气一热,哪还穿得住衣服?也就穿一条裤衩到处晃荡。 “我们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着这个。”小玉说。 小水于是蹲下来,示意小玉趴他背上。 “你还要背我?” “我不背你,难道把你丢弃在这里?” “那,姐姐怎么办?” “我抱她走啊。” “啊——”小玉吓了一跳。“你背一个抱一个,怎么走的动?” “放心,我会把你跟小碧都带回去的。” “要么,你给我找一根木棍,我拄着木棍走吧。” “说什么呢?你拄木棍走路,别说会加重你的伤,就慢慢吞吞的样子,我们回到暖庐也得猴年马月。我们给小碧敷的艾叶只是临时措施,她的伤口极有可能会发炎,我们必须尽早回到暖庐给她上药。否则的话,救治不及时,是会要她的命的。” “那么,你背姐姐走,我自己慢慢回去。” “小玉?”小水重重地喊了一声。“我是绝不会把你丢下的,你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见小水生气了,小玉这才过来,趴到小水的背上。小水用细藤把小玉绑好,抱起小碧,一刻也不肯耽搁,迈开双腿,大踏步往回走。 大雨让大裂谷里积满了水,小水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双脚在流动的积水里激起一片片水花。小玉开头还担心他前抱后背会吃不消,谁知他在雨中健步如飞,才放心了。 半道上,小碧醒过来了,一见是被小水抱着,立即反抗。 “你放下我,让我回到京成友胜那里去。“她叫着。她一挣扎,牵动伤口,巨大的疼痛让她不断吸着冷气。 “小碧,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回到暖庐上药。”小水没有停下步伐,温言软语地说。 “我是你们罪大恶极的敌人,你们为什么又来招惹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快放下。”小碧边说边用拳头捶着小水祼露的胸口。但她接受教训,不敢太使劲了。 小水任她捶着,只管大步向前。 “姐,你别生气了。我也不该那样指责你,我也向你道歉。”小玉也在小水的背上说。 “哼,道歉,你们向我道什么歉?”小碧冷哼一声,又说。 “姐,是我心胸太狭窄,太记仇,说了许多伤你心的话。请你原谅我好吗?”小玉说。她没有任何做作,因为她彻底明白了,宽容也是一种美德。更何况他们三人都掉在这个跟世界隔绝的大裂谷,他们又有何理由记仇呢? 小碧看到小水的脸上、头发上的雨水闪着白光,一滴滴往下掉,掉在他的脸上和肌肉饱满的胸口。又听小玉这样说,流出了眼泪。她终于安静下来,不久,在他怀里睡着了。 大雨停了,但地面的雨水一下子流泻不了。小水在积水里跋涉,这让他多耗掉不少力气。中途停了一次,小水取出留下的半只野兔肉,由小玉喂给小碧吃。他给她的伤口换了艾叶,此时的小碧就像乖孩子般,服服贴贴,随小水摆弄。但是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却出现了发炎迹象,整个大腿也浮肿起来。小水心里着急,知道时间拖延不得,待吃完,换好艾叶,重新背起小玉,抱着小碧继续走。 便是铁打的人,这样高强度的疾走,也会走累。小水也是,疲惫渐渐袭上来,两腿也逐步沉重了,但是他知道,小碧的伤延误不得,早一分钟上药早一分钟让她脱离险境。所以他不敢停下,奋起精神与疲惫抗争,走,走,走,不断地走。除了第一个晚上,地面的雨水太多,夜里走路实在太耗费精力,不得不拣一高处休息之外,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几乎没有停下脚步。肚子饿了,见着可吃的果实,让小玉顺手摘来,大裂谷谷底,没有任何污染物,不必洗也可吃。他腾不出手,就让小玉喂小碧吃了之后再喂他。中间间隔着吃了一些压缩食品。渴了,找到地势高,清洁的水潭子,喝一两口水。后来他在几棵树上发现松脂,用刀剜下来,采摘来干燥的细草,绑扎成火炬,夜里点燃了,让小玉举着,这样能够看清脚下的情形,走路快了许多。 他们在外面过了四个白昼和五个夜晚之后,终于又回到住处。小水让小玉和小碧都躺在暖庐里,搬出药箱给小碧清除伤口,上药。一切处理完毕,还来不及收拾东西,一阵倦意袭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山一样重,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让身子靠在暖庐的柱子上,想稍稍休息一下再收拾东西,没想到头一低,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仍然靠在木桩上,面前有两双湖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眨眨眼睛,晃晃脑袋,才清醒过来,可不是小玉小碧吗?两姐妹正半坐半躺在他对面。他一惊,一咕噜坐直身子。他立即看见两姐妹像是缷了捆绑在身子上的石块似的长吁一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 “我,我怎么会在你们这里睡着了?”他说。 “妈呀,都快吓死我们了,你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呢。”小碧用手抚胸,说。 “什么,睡了一天一夜,我,就靠在这里?” “是呀,就这么靠着,我们本想帮你躺下睡,可我们俩这个样子,搬不动你啊。”小玉说。 “那我是不是影响你们睡觉了?”小水有些惶恐。 “影响,怎么没影响呢,暖庐这么小,你就这么的杵在我们跟前,让我们怎么安睡呀?不过还好,我们还是睡了不少时间。”小碧说。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小水用手抓抓后脑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过呀,我们的肚子可是饿得扛不住了,没办法,只能麻烦你给我们弄些吃的。”小碧说。 “好好,我马上烧饭,马上烧饭。”小水虽然仍然感觉疲惫,但看着小碧神清气爽,知道她不仅伤口无虞,连心情也似很好,不觉放下心,起身就要出去。 “你等等。”小碧把他叫住了。 “呃,什么事?”小水一转身,见小玉小碧都涨红了脸,欲说还羞。 小水一头雾水。 “这个,你睡了一天一夜,我们俩,可也憋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办,可都得撒在这里了。”还是小碧把话说开了。 小玉小碧的伤都在腿脚上,行动不便,在他前抱后背返回住处的路上,两人一路上的方便之事都只能依靠他的帮助完成。但那几天情况紧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会儿不一样了,小碧性命无忧,心都放到肚子上了,两人的方便之事仍然要靠小水,她们就抹不开脸了。但是再抹不开也得解决啊。小水也不多说,分别带着两个羞答答的女孩子把事情给办了,又让她们洗了脸,然后才出去。把火点着了,在水池里抓了两条鱼,又从他走之前扔在地上的茭白里面拣了几根还好的,烧好,三人美美的吃了。小水吩咐了几句,又一个人出去采集食物。回来,已是中午,吃了午饭。小水检查了小碧的伤口,见情况大好,心情更加爽快了。但此时小碧又提出了请求。 “地球人,你看,我们的头发、身上都脏得发臭,能不能烧些热水,让我们洗洗头发,擦擦身子?” 小玉也说:“是啊,是脏得不成样子了。” 小水说:“两位大小姐,我烧热水不成问题,可是你们的腿有伤,行动不便,怎么洗啊?能不能再忍两天?” 小玉说:“还让我们忍啊,再忍,这身子还是身子吗?一整个的垃圾场了。” 小碧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可以帮助我们啊。” “让我帮忙?”小水吓了一跳。 “是啊,不是你又是谁?”两姐妹说。 小水滴咕着,去烧水去了。结果是把热水放到陶罐里,由小水抱着让她们洗了头发,至于擦身子嘛,小水再也不好意思插手了,最后是两姐妹自己互相帮衬着对付过去了。 过了些日子,小玉小碧的伤相继都好了,两姐妹就和小水一起出去采集东西、打野味。毕竟都还是孩子,一旦适应了环境,笑脸就挂在了脸上,每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都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了。小碧的攀爬技术相当了的,十多米高的树木,嗖嗖嗖就窜上去了。在抓捕小动物时,也显示出相当熟练的技巧。这样,她把原来专属于小水的事情揽去不少,令小水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压力。同时,小玉也不甘落后,学着爬树、学着捕捉猎物,她的身体也一天健壮一天,力气也大了不少。 小水有了空闲时间,就在大裂谷四处寻找新的可以吃的植物,结果发现一大批跟地球上形态相似的野菜。在谨慎尝过之后,证明都可以食用。他还仔细观察研究一些小动物的活动规律,在小动物获取食物的必经之路上挖了很多陷阱,结果几乎天天都能捕捉到小动物。总之,他们餐桌上的食物品种逐渐丰富,他们在大裂谷的日子一天天过得安逸起来。 他们这时发现,其实大裂谷里面还是很适合生存的,温度不高不低,变化也不大,可作为食物的植物和小动物简直取之不尽,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发现能够危及生命的大型动物。 有一天早上,小玉照例在门前的那棵树上刻上一横。刻完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瞅着树身上长长的一道道刻痕发愣,连小水叫她过来吃早饭都没有任何反应。小水好生奇怪,走上前来,也看了看那些刻痕,没什么特别的啊。 第五十三章 向北而去 小玉缓缓转过身来,小水惊异地发现,她的脸颊上淌着两行泪水。 “小玉,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没事。是我想家了,想我父母亲了。” 听小玉这么一说,小水的心情也低落了。掉入大裂谷,不说回地球了,连天球的地面都回不了。他仰起头,望着高远崖壁上方那一线窄窄的亮光,也不说话了。这时小碧也过来了,一看两个人的神情,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闭了嘴,默默地站在一边。 三个人就这么站着,好久不说一句话。 “小玉,地球人,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们逼入大裂谷的。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了。”过了一会儿,小碧突然自己打起自己的脸来。 “姐,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怨你。”小玉赶紧上前制止。 “是啊,小碧,我们是想起了亲人,才难过的,并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小水也在一旁说。 “可是,我也想家,想父母啊。”小碧一把抱住小玉,哭了起来。 小玉也抱住小碧,姐妹俩抱在一起,不禁号啕大哭。 看着小玉小碧如此伤心,小水的眼睛也湿了。 “好了,不哭了,我们这不过得挺好吗?”他努力让自己露出笑脸,好不容易把姐妹俩劝开,让她们坐下来吃早餐。 三个人围坐在庭院当中作餐台的大石块跟前,石块上摆放着几个泥碗,食物有野菜汤,切成一片片的茭白和放火上烤过的兔肉。小玉和小碧都能拿着小水做的筷子熟练地夹菜夹肉。 “小水,我刚才数了一下,今天刻下的刻痕是第一百条。我们在大裂谷已经呆了一百天了。”吃完饭,小玉的眼睛盯着眼前空空的泥碗,轻轻说道。 “都过去一百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小水略略显得有些吃惊。 小碧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嗐,今天怎么啦,尽想那些不中用的。”小水左右看了看两姐妹,装出很轻松的样子。“在什么地方过不是过日子,习惯了都好。何况,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姐妹花陪侍我吗?。” “你想得美,是你陪侍我们好不好。”小碧剜了小水一眼。 “对对,是我陪侍你们,这不一样吗?”小水说。 “不一样。”小碧说。她已经摆脱了刚才的忧郁,重新开朗起来。“我们陪侍你,就得以你为中心,事情由你说了算;而你陪侍我们,就得以我们为中心,一切由我们说了算。懂了吗?” “谁说了算都行,这不小意思吗?只要不赶我走就行。” “油腔滑调了小水。”小玉也展开笑脸,说。 “我们要赶也得把你赶到地面上去。”小碧说。 小玉这时候抬起头,看着小水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想起自掉入大裂谷后,他不禁没有一句埋怨的话,还前后左右、任劳任怨地照顾她们姐妹俩,心里又是一阵深深的愧疚和感激。 “小水,想听我提个建议吗?”她说,神情有些严肃。 “什么话啊,还这么严肃。”小水装着不在意地说。 “就是,以前。”毕竟是女孩子,说男女之事,不禁脸红了,连说话都不流畅了。湖蓝色的眼眸里波光闪闪,说话的声音少有的婉转温柔。“我想跟你那个——,你不同意。说是怕出危险,丢下你一个人在大裂谷里日子不好过。现在,不是姐姐也来了嘛。就是真的出了危险,也还有一个嘛。我是想,是想,你就跟我们当中的一个人——那个吧。你跟谁,是姐姐还是我,由你选。姐姐你说呢?” “小玉小蹄子这话说得最中听。地球人,总不至于守着两个美女,还过着禁欲生活吧。”小碧马上表示赞同。 “我不同意。”小水却断然拒绝。“谁的命都是命。我不会为了自己快活而置你们的生死于不顾的。” “发生危险的概率是很小的。”小玉说。 “概率小,不等于没有危险,危险照样存在。”小水说。 “小水,你对我们姐妹俩,就一点也不动心吗?”小碧说。 “那是两回事。”小水说,神情激动起来。“谁说对一个女人动心就得上床?如果我连这样的诱惑都抵御不了,我还是一个男人吗?小玉,你曾经跟我说过坐怀不乱的故事,我后来又想了一下,除了我前次说得那些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不想乘人之危。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再说了,再说也无益。” “地球人,你可得看清楚,我们姐妹俩可都是一等一的美女,错过了很可惜的哟。”小碧见气氛那么严肃,有意打趣道。 “是吗?要这么说,我是在刚来到你们天球的时候,就错过了。那时候有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要上我的床。小玉你说呢?”小水也知道气氛严肃了,也赶紧换了口气说。 “你?”小玉想起小水初来天球的时候,自己那猴急的样子,臊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但她马上又抬起头,说:“那不是想着早点完成任务吗?” “就没有一见钟情?”小水含笑追着问。 “屁,本姑娘可是才貌双全,后边跟着一大批的男生呢?怎么可能对你一见钟情。”小玉抓起餐石上的筷子轻轻地朝小水扔过去。 “你们俩个,真让人受不了,就在姐跟前打情骂俏。”小碧插话说。 说笑了一回。小水又想起小玉刚才站在那棵树跟前的神情,他现在经常跟小玉心意相通,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小玉,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在大裂谷里走一走?” “你的意思是出去寻找能够回到地面的途径?”小碧说。 “难道我们当真要老死在大裂谷吗?”小玉说。 “谁想老死在大裂谷?”小碧说。“但我是尝试过的,从我坠入大裂谷的地方来到你们这里,我走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路上所见都是直立的崖壁,根本没有可以上去的地方。” “照你的意思,我们当真毫无希望了?”小玉说。 “唯一的希望,是地面上的人想办法救我们。”小碧说。 小碧这样说是有依据的。掉入谷底的四个人,她是B国总统的女儿;小玉是A国最有声誉的科学家的女儿,又是已经崭露头角的青年学者;而小水作为地球人,寄托着A国一个巨大的梦想。这样三个人,岂是地面上的人轻易会放弃的? “真奇怪,我们掉入大裂谷,地面上是知道的,为什么就没人营救我们呢?”说到这个话题上,小水一脸疑惑。 “现在不是两个国家对峙吗?大裂谷上电子络网密布,地面上的人想救我们,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用。”小玉说。 “或者,以为我们都死了。”小碧说。 “就算是死了,也得把情况搞清楚啊。”小水说。 小玉小碧对视一下,都摇摇头。 “那么,既然要走,我们就往北走吧。”小水见姐妹俩摇头,于是又说道。 小玉和小碧都看着他。 “我是这样想的。”小水说。“大裂谷两次下雨,雨水都往南面流动,这说明在谷底,南面的地势要低于北面。可是我没有听谁说过地面的地势是南低北高。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条大裂谷的谷底是北面浅南面深。我们去浅一些的地方总比去深一些的地方希望要大。再说,北面的尽头不是大海吗?毕竟不像南面的尽头是活火山,终年烟雾不断,且是一个壁立千仞的绝地。相比较,还是北面的希望多一些。” “小水说得有道理,我们先往北面碰碰运气,不行的话,再掉头往南。”小玉说。 “最好是没有往南一说,只这一趟就解决问题。”小碧说。 “良好愿望,但愿如此。”小玉说。 “离开这里,就意味着我们要重新过颠沛流离、忍饥挨饿的日子了,小玉,你是身体条件最弱的,你准备好了吗?”小碧带着关切的神情问小玉。 “我不怕,就算找不到回地面的办法,能够在这条大裂谷里走它个来回,也是值得的。”小玉挺了挺身子说。这一百天,虽然困难重重,但都被克服了,她也经受了锻炼,她再也不是刚刚掉入谷底的那个小玉了。 “走一趟,少说也得半年一年吧。”小碧说。 “那好啊,就走呗。找着了,回到地面当然好,真的找不着,也没关系,命该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总之我们在大裂谷蹓跶过了,也是不虚此行。”小水挥挥拳头说。 “好一个蹓跶。”小玉称赞道。 “那可不,在人们的心里,大裂谷可是神秘莫测的地方,不是谁都能来这里溜达的。”小碧说。 “我保证,我会尽力为你们保驾护航,让你们少吃苦的。”小水说。 “地球人,你也别偷着乐。这些日子,我们姐妹俩可没少被你偷窥的。”小碧笑着打趣说。 “姐,说这个干嘛。”小玉红了脸叫道。 他们在大裂谷的暖房和小木屋里度过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三个人吃过早饭,收拾了东西,该带着的带着,该抛弃的抛弃,一切准备完毕,临了要走的时候,却迟迟迈不动脚步。在此住了一百多天,想起在这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动感情了。最后,三个人站在庭院门前,齐齐向暖庐、小木屋鞠了个躬。 “举手一揖别,不作儿女悲。”从来不吟诗的小水,此刻却想起了宋代诗人陈著的诗句,并吟了出来。然后,一左一右挽起小玉小碧的胳膊,向北而去。 他们已经熟悉了谷底的环境。所以,最初的几天,一切都很平静。高高低低的地势,树林子、杂木,荆棘,乱石,小溪流,等等,虽然绊着他们的脚,却已经不算什么了。吃的东西也很容易找到。至于晚上睡觉嘛,那就没有暖庐和小木屋舒服了。暖庐和小木屋至少有睡房子里面的感觉,而如今,则只能草草找一个平坦些的地方,拔一些草垫在下面,就躺下了。他们边走边观察两边的崖壁,但每次都是在失望中挪开眼睛。 大概走了有二十多天的日子,树木杂草渐渐稀少,脚底下满是高低不平棱角尖锐的砺石。每一次的出脚,感觉双脚像是踩在刀尖上般有刺痛感,还极易摔倒,一摔倒,手脚或者其他地方触碰到砺石,就会割破。眨眼之间,小玉已经摔倒好几次,小腿肚被割破,手臂也受伤。看着那娇嫩的皮肤鲜血淋漓的样子,可把她给吓到了。所幸有药水,药水在伤口处一涂、白色的绷布一扎,不仅疼痛立减,看着也不那么刺眼了。小水想让她趴他背后,可是她像吃了秤砣似的,怎么也不肯。她想的是,当时出行,最早是她提出的,态度那般坚决,如今还没走多少路,就由小水背着走,可不是言行不一吗?再者,她也是有锻炼自己意志的决心,不想在困难面前怯场。后来小水不知从哪里收集到一些厚厚的树皮,用刀割成一块块长方形,用细藤给每个人的鞋底都绑上一块。然后三个人手牵手走路,让小玉走中间,才好了许多。但如此一来就走得慢了。小玉也看出这一点。无奈之下,到底还是由小水背上了。其实,小水背小玉走路,简直就像背一个纸糊的小娃娃一样,没有任何影响,他倒是希望永远就这么背着小玉走。 第五十四章 生死之际 他们的困境是逐渐生成的,就如温水里的青蛙,底下的柴火是慢慢加热的。 这段路在走到第三天的时候,连晚上睡觉也成了问题,几乎找不到一块平整的地儿,躺在尖利的石块上面,虽然衣服的布料柔韧坚固,没有被割破,但是他们的身子被咯得好生疼痛,即使是每次都把睡觉的地方仔仔细细用细碎的石料铺平,一夜之间还得翻来覆去才勉强度过。四周的植物也是一天少似一天,水源也越来越难以寻到。他们原先带在身边的烤鱼和茭白、香蕉很快吃完了,身边就剩压缩食品了。没有水,怎么咽得下这些个干巴巴的东西?饿着肚子,嗓子眼干得像冒火,不多久,三人都弄得嘴皮子开裂,一动就流出血来,连话也懒得说了。每当看到崖壁上出现绿色植物,哪怕就一丁点,也要拔下来往嘴里塞,拼命地嚼出一点水来。 这天,他们走到一处地方,发现横七竖八躺了一些枯树,都朽败得不成形。三人坐上面休息,小水见枯树的树身里面还有些水分,就拔出小刀,想挖出几片木片放嘴里咀嚼,期望嚼出一点水分。谁知才挖了几下,竟然挖出几条手指头般粗细的虫子。黄颜色,头部位置一个黑红色小嘴,小水用两根手指抓起一条,看着它不断地扭动着肥硕的身子。 “小水,你挖这些个虫子干嘛,瞧着多恶心?”小碧掉过头去不看。 “是啊,小水,快丢了它吧。”小玉也说。 “不能扔,我要拿它当饭吃呢。”小水看着虫子说。 “啊。”两个女孩子被吓了一跳。“小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开玩笑。”小水神色肃穆地说。“我们都好几天没有正正经经吃饭了,昨天又是一天没吃东西,没喝一口水,如果再不补充一些食物,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那那,也不能吃这个呀。”小玉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厌恶地说。 “虫子是难吃,我也不想吃,但现在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吗?这个虫子毕竟有水分,能咽得下,可以给我们补充一点蛋白质,增加一点能量,让我们多坚持一会儿。所以,再难吃也得吃下去。” “那,能不能烧熟了吃?”小玉又弱弱地问了声。 “我们要的就是虫子的水分,放火上烧了,失去水分,不跟压缩食品一样难以下咽了吗?” “好的小水,我吃。”小碧到底接受过野外训练,很快想通了。 见小碧同意,小玉也不说什么了,但她心里仍然很别扭。 “那好,我第一个吃。”小水说罢。把虫子举到嘴边,大张着嘴,把那条拼命蠕动身子的虫子整条塞进嘴巴,然后拼命咀嚼起来。一股腐烂的、恶臭的气味冲得他差点张嘴呕吐出来,他拼命忍着,才把嘴里已经咬烂的东西吞了下去。接着他又吃了两条。 “好了,我吃了,接下来小碧吃。”小水说着,用刀尖又挑出一条虫子。小碧伸手接过,把虫子放在手掌心看了看,闭上眼睛,以另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口气,把虫子塞到嘴里,拼命咀嚼了几下,就吞下去了。很快,她又吃了几条。 现在轮到小玉了。她像受刑似的,都紧张得打哆嗦,眉眼紧蹙。小水把虫子举到她的脸跟前,她的手伸了几次,也没有接下。她怎么能想得到这辈子会有靠吞咽虫子活命的一天。 “小玉。我必须告诉你实话。”小水见状,把虫子放下了。“虫子的确很难吃,说不定还会引发恶心呕吐,但是无论难吃到什么程度,你都必须忍住,不能吐出来,如果吐出来了,就会起反作用,使得你体内本来已经严重缺失的体液又流失掉一些。这也是对你的一个挑战,你必须有战胜这个挑战的决心。” “地球人说得对,无论难吃到什么程度,都得忍住。”小碧也说。 小水把虫子再次举到小玉的脸跟前。小玉紧盯着不断蠕动的虫子,犹豫再犹豫,然后,像昂首走上战场的士兵,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伸手把虫子抓过,看都不看,一把塞进嘴里,拼命咀嚼起来。可是马上,她停住了咀嚼,人弯曲下来,嘴巴一呶一呶的,作呕吐状。小水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转到她身后,以手轻轻拍击着她的背部,并说:“别着急,什么也别想,把气缓过来,缓过来。” 小碧粗着嗓子说:“小玉小蹄子,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能认怂。” 过了一会儿,小玉才挺直身子,虫子已经咽到肚子里了。她以手抚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小水说:“再来一个吧。” 三个人都吞下好几条虫子,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又往前走。但是他们的眼前仍然是砺石,没有树、甚至连草也不见了,更没有水。那些虫子只能延缓他们疲惫乏力到来的时间,而不能长久支撑。 又迎来新的一天。他们好不容易走了一小上午,小碧就说自己不行了,弯着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嘴巴大张着,身子摇摇晃晃,就那么站着。小水有心要抱她走,像前次似的再来个前抱后背,可是他毕竟不是铁打的,几天折磨下来,体力大减,背一个小玉已经感觉有些累,哪还能再抱一个呢?小玉看到了小水的犹豫,挣扎着从小水的背上下来,让小水背小碧走。就这样跌跌撞撞又走了一些路,小玉很快也不行了,小水的体力也严重下降,两人的脚步迈得既小又慢,大半天也走不了多少路,不得已,又停下了。小水在崖壁边上找了一处稍稍平整些的地方,让小玉小碧姐妹俩靠着崖壁坐下休息。 “难道,我们是要葬身在这里吗?”小碧眼帘低垂,声音里透着绝望。 小水小玉都怔住了,都不作声。 他们明白,如今他们是进退维谷。继续走下去,找不到水,他们最终会渴死。那么往回走呢?也不可能了。往回走,以他们如此之慢的行走速度,起码得走三四天,才能回到有水源的地方,但他们现在的体力一天也坚持不了。 “小水,你还有体力,你不要管我们,你自己走吧,或许能够保命。”小玉说。 “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活在这个大裂谷里有什么意思?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小水说。其实,他的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他的体力虽然比小玉小碧好一些,但也不可能坚持多久了,与其一个人在孤寂中死去,还不如陪着她们俩一起死。 “小水,别犯傻了,你没有必要陪我们一起死。”小碧也劝说道。 “你们别再说了,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见小水态度如此坚决,小玉小碧不说了。 这时,小水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他看到前面十来步远的靠近崖壁处竟然有一丛他叫不上名字的荆棘。低矮的荆棘丛枝叶稀疏,不过三四个枝丫,枝条又细又硬,状如钢丝。叶子的颜色干枯发黑,呈长条形展开,边沿开着深深的叉。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第几次掠过这丛荆棘了。这抹干枯的、发黑的绿色,在这个遍地是石块沙子的地方显得那么的独特和耀眼。不知为何,小水在看到叶子上那些个叉时,脑子里一闪而过在地球上的电视里看见过的城市里穿旗袍的女人,大腿处开着叉,白白的大腿时隐时现。他的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注意到了这里的地形。地势其实是高低不平的,最高处比最低处至少相差有两三米,而那丛荆棘处于最低的位置。他的眼睛再一次停留在那丛荆棘身上,足足盯视了有两三分钟时间。然后,他从放在地上的由细藤编织的袋子里取出军用小镐和小型十字镐,起身走到荆棘边上,蹲下来,先用双手扒拉掉大块的砺石,接着就用军用小镐和十字镐交替挖起来。连日的缺水缺食,将他的体力也消耗殆尽了,没有多久,就有了晕眩和手脚无力的感觉,嘴巴又干又苦,已经分泌不出多少唾液了,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每咽一下,就传来一阵疼痛。他知道,在严重缺水状态之下,他要延长生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躺着不动,然而,他能躺着不动吗? 他挖一阵,休息一阵,休息一阵,又挖一阵,这样的过去了约莫两个时辰,他的身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土坑。又挖了一阵,砺石不见了,坑底露出了泥土。但那些泥土是干燥的,很硬,不见一丝的潮润。他不知道泥土的底下会是什么,这层干燥的泥土到底有多厚,他什么也不想,他只盼着自己能够继续坚持挖下去,只盼着双臂还有力气让他挥动十字镐和军用小镐。挖呀,挖呀,他拼着最后的一点点力气;挖呀,挖呀,他咬着牙,跟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晕眩抗争;挖呀,挖呀,他跟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抗争。土坑在持续扩大、变深,土坑底下的泥土变黑了,变湿润了。他看到了希望,而希望变成了支撑他继续挖下去的最后的力气。但是,他最终还是坚持不住,在又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时,栽倒在土坑边沿。 当他醒过来时,大裂谷里已经暮气沉沉,而他则躺在小玉的怀里,他的头部被小玉的手臂托着,他的嘴唇边是一个泥碗,一股清凉甘甜犹如琼浆**般的东西正缓缓注入他的嘴里,咕咕的穿过喉咙,进入胃肠。那种舒适的感觉从未有过。他就像缺水多时的鱼儿又回到水中,活过来了,身上的疲惫犹如剥茧抽丝般缓缓退去。他抬起眼皮看向小玉。 “小水,小水,你挖的土坑出水了,我们有水了。”小玉的脸上淌下一行热泪,她把盛水的泥碗放到地上,俯下身子,将嘴唇不顾一切地压下去。 小玉发现小水趴在土坑边一动不动的时候,小水晕过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吓坏了,爬过去,扳过他的身子,用手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发现他还活着,才放了心。可是她马上又害怕起来,她知道小水在缺水的状态下又严重透支体力,才导致昏迷,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水。可是,她从哪儿找水呢?她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绝望,她抱着小水哭了。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小水挖成的土坑底下隐隐的渗出了水,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一次俯身仔细看,可不是水吗?她不顾一切地转身喊着:“姐,快看,有水了,土坑里出水了。” 处在迷迷糊糊之中的小碧被喊醒,听说有水,拿出一个泥碗,也爬到土坑边。此时的水还少,姐妹俩静静地候在土坑边上,等着水一点一点渗出,直到渗出足够的量时,才舀了小半碗水,先喂给小水喝下,然后姐妹俩每人也喝了小半碗。然后又给小水喂水。 当小水小玉的嘴唇分开,从地上站起来时,发现小碧就站在他们的面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俩。 “真恶心,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秀恩爱,还秀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俩粘在一起分不开了呢。”小碧撇撇嘴揶揄道。 被她这么一说,小玉倒没什么,小水有些尴尬,把头转过去,不看姐妹两。 “姐,别这样好不好,这次亏了小水挖出水,才保住了我们的生命,我慰劳慰劳他不行吗?”小玉的脸皮也厚起来,不服气地说。 “行啊,怎么不行。来,让我也慰劳慰劳这个地球人。”小碧说着,张开双臂迎向小水。小水紧张得连连后退,一边拿眼睛瞟向小玉。小碧却不管,一把抱住了小水。 “谢谢你,地球人,真的非常感谢。”她说,从来没有过的真诚。 他们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吃了一些压缩食品,喝够水之后,在一个泥碗里盛满水,用细藤编织的袋子托着,带在身边——他们只能盛一碗水,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细藤编织成的袋子。他们想了想,找出一个药瓶子,把里面的药液——那是医治皮肤病的药,至今没有派上用场——给倒干净了,洗过,也装了一瓶水。 土坑里的水又比昨天满了许多,那一汪的清泉映照着他们三个的脸,多么清晰。可是他们不得不放弃这一汪比金子还珍贵的水,继续前进。 第五十五章 水域清浅 砺石逐渐少下去,绿色逐渐多起来。一切都向他们表明,前面的环境在好转。事实也是如此。 当他们再往前走了两天的路程时,眼前突然之间豁然开朗,一阵阵清凉的、带着湿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看到了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好像有一片水域。他们的心禁不住“怦怦怦”跳起来,他们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强心剂,拔腿飞快地往前跑去。 是水域,是一片好大的水域。清幽平静的水面,犹如一面巨大的玻璃,能看得到水底的乱石、淤泥和尚未完全腐烂的树叶。三个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而他们的眼眸里,都闪耀着晶莹的泪花。是啊,虽然他们已经在大裂谷里呆了一百多天了,但是真正的生死考验,却是这些个十来天的日子。因为没水,他们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如今,他们终于摆脱了死神的困扰,进入一个崭新的环境。他们久被压抑的心情也如搬开了石块似的轻松多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死考验,他们似乎都长大了不少。而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比任何时候都更要亲密。 他们俯下身子,用手掬着水,尽情地喝了个够,清凉而带着甜味的水沽沽地顺着喉咙滑入肠胃,多么舒服,多么惬意。 他们暂时不走了。第一个任务就是洗掉一身的灰尘。似乎是一刻时间也等不及了,小碧三两下脱掉衣服,往草地上一扔,一头跃入水中。 “快来呀,这水好舒服呀。”她在水中快活地大声叫着。 可是小玉却迟疑着,她虽然也曾在小水面前脱掉衣裤,但那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脱的,哪如现在,只是为了洗身体就像小碧那样毫不矜持地脱掉,却是难以做到。 “小玉小蹄子,装什么装,快下来。”小碧在水里催促着。 小玉看了一眼小水,慢慢开始脱衣服。小水知道小玉的心思,于是掉过身子不去看她,而是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子走去。很快,身后传来小玉下水的声音。 “地球人,你也下来吧,太舒服了。”小碧又叫道。 “你们洗吧,我先去弄点吃的。”小水回答道,心情愉快地继续往树林子走去。 “傻小子,别装模作样了,难道我们是猫虎,会吃了你?”小碧又喊道。 小水听到小碧喊他傻小子,突然一个激灵。“傻小子,我可不就是傻小子一个吗?不跟他们做那事,是担心她们怀孕生孩子有可能危及性命,可是看看她们的身子总没事吧。”他想。突然一个转身,跑回到水边,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瞪大眼睛,挑衅似的瞧着水里的两个女孩子。 “我来了,就看你们了,来吃了我呀。”他快活地叫着。他看见小玉很快将身子缩进水里,脸攸地红了,而小碧迟疑了一下,也蹲在了水里。两姐妹的两张俏脸堪堪露出水面,那么的相像。 “下来呀,你下来我就吃你。”小碧笑着说着,很是快活。 “喂,小水,你别听姐瞎嚷嚷,快去弄吃的。”小玉半笑半羞地说。 “喂,两位美女,给你们说一个我们地球上的故事好不好?”小水的眼光在她们的脸上溜来溜去,说。 “小水,你也学坏了,快走开,说什么故事。”小玉说。 “说说,我爱听。”小碧说。 小水看了一眼小玉,清澈的水中隐隐映显着她的白皙丰腴的双肩和胸脯,心思就有了一些漂移。他见她并没有要恼的样子,双眸中反而流露出有所期待的光,才放心说起来。 “传说呀,天上的玉皇大帝和他老婆叫王母娘娘的有七个女儿,我们都叫七仙女。七仙女中就数最小的女儿名叫织女的长得最好看。有一天,这七个仙女跟王母娘娘告假下凡,哦,就是来到我们地球上,在一条河里面洗澡。这条河的附近住着一个名叫牛郎的男孩子,身边跟着一条老牛。这个叫牛郎的男孩子跟老牛都是天上星宿,因为犯错被贬到地球上。那天,老牛告诉了牛郎七仙女下凡的事情,让他去偷一件红颜色衣服,说穿红颜色衣服的那个仙女就会跟了他。牛郎就照老牛说的话去做了。红颜色衣服就是织女的,织女没了衣服,回不了天上了,只得留下来跟牛郎结了婚。两人恩恩爱爱,生了一对子女,日子过得幸福极了。 说到这里,小水故意停下不说了,眼睛只在水里的两个女孩子的脸上瞟来瞟去。 “故事结束了?一点也不好听嘛。”小碧性急地说。 “姐,你别着急嘛。小水还会说下去的。”小玉说。 小水微微一笑,冲小玉点点头,又开口了。“但是织女私自下凡的事情被王母娘娘知道了,就差人把她给逮回到天上。牛郎急得什么似的,正没办法可想,那条老牛又开口了,对他说,我就要死了,我死后,你可披着我的皮飞上天找她去。老牛说完话就死了。牛郎果然披着老牛的皮,用箩筐挑着一对子女上天追织女,眼看要追上了,那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簪划了一下,划出一条天河——哦,我们地球人叫它作银河,把牛郎和织女隔开了。织女听着她的牛郎和一对子女在银河那一头一声一声悲切地呼叫着她,心如刀绞,也大声呼叫着牛郎和两个子女。他们的呼叫声连王母娘娘也不忍心听下去,就在天河上架了一座桥,允许他们每年的七月七日在桥上相会一次。所以,我们地球人把每年的七月七日称作七夕,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我们地球上的情人节。” 水面上悄然无声。小玉和小碧都听入迷了,小水说完故事许久了,还没反应过来。半晌,小玉才用手拍了一下水面,说道:“好凄美的故事。” “是啊,想不到你们地球人能编出这么好听的故事。”小碧也说。 “其实,不管是天球人还是地球人,向往美好生活的情意是相通的。”小玉幽幽地说。 小碧噗嗤一笑,说:“瞧,我们是天球人,就是天上的仙女,傻小子是地球人,就是地上的牛郎,这不是现成的牛郎织女故事吗?喂,岸上的傻小子,那里有两坨衣服,你就拿走一坨吧。你拿走谁的,谁就是你的织女。” 但是小水已经起身离开了。 他进入一处树林子里,偶尔掉过目光,透过几棵树木,看得见在水里大呼小叫的两个女孩白晃晃的身体,竟然分不清哪是小玉哪是小碧,愣怔了一会儿,笑着转回头,继续向前。 他采集到不少野菜和野芋头。他满心希望能够捕捉到什么小动物,以便改善一下伙食,但是搜索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只得回来,找了些柴禾,取出打火石,点燃一堆火,把野菜和野芋头分别各放一个泥碗,放了水,加了一点盐,放在火上烧煮。很快,野菜和野芋头熟了。此时,小玉小水也都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上了岸,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地回到火堆旁,用手抓着野芋头吃起来,吃得两个嘴巴子叽呱叽呱的。小水看着她们俩吃得那么香,心里不觉生出许多感慨。要不怎么说人很贱呢?这两姐妹在没有掉入大裂谷之前,都是养尊处优,吃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掉入大裂谷之后,没了正常供食之道,食物得不到保证,缺油少盐、甚至生吃虫子,已经无法在乎味道的好坏了,有烧煮的、热气腾腾的,就都是上品了。 两姐妹见小水想什么心事似的,呆呆地只看着她俩吃,笑着催他快吃。小水于是也吃了一些,稍作休息,脱了上身衣服,也下水去了。 这一片的水域面积很大,深浅也不一,浅的地方只及腿部或者腰部,而深的地方可以没顶。靠近岸边的水面上还有一些粗粗细细的树。小水洗了一阵,手伸向树根处寻摸着。果然,手底下好几次滑过鱼儿的身子,有的个头还很大。他来了兴致,弯下身子,专心致志地在树根处寻摸起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在一棵大树底下,他的右手的半个手掌猛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力量很大,骤然的疼痛之下,他下意思地要甩手,然而突然醒悟过来,反手把那咬他手的东西摁住了。只见水里噗腾腾一阵热闹,他将手提离水面,竟然抓着一条黑脊白肚的大鲶鱼,那大鲶鱼身子摇摆着,扁扁的阔嘴犹自含着他的几个手指。他拖着鲶鱼往岸边靠,到了岸边,将鲶鱼往岸上一甩,那鲶鱼在草地上扑腾起来。小玉小碧见了欢喜异常,嘴里嗷嗷叫着,扑上来想摁住,谁知摁过来摁过去,就是摁不住。 “把刀拿过来,在它头上砍一刀,它就死了。”小水在水里叫着。 小碧果然过去拿了刀来,一刀下去,正好切在鲶鱼头骨之间,鲶鱼只挣扎了几下,就伏在草地上不动了。小水上来,穿了衣服去收拾鲶鱼。 “晚上加餐,吃鱼。”他说。 “噢,好嘞。”两个女孩兴奋得跳着脚庆祝。 小水把鱼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白白的鱼肉堆了满满两大泥碗。他留了一碗,另一碗分放在两个泥碗里,搁了水和盐,放火上煮,没有多久,鱼香四溢。小水把火撤了,端过泥碗,三人围着泥碗吃鱼。没多久,就只剩下一堆鱼骨。 次日中午,三人美美地吃了另一大碗鱼肉,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出了问题。 怎么啦?因为面前的水域很大,左右两边直达崖壁之下,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一寸能通过的陆路。小玉游泳技术一般,昨天基本上是老老实实呆在距离岸边很近的地方,但小碧却是游出去不少距离了,她也想起来,自己没有看见过对岸的影子。小水从一处稍有斜度的崖壁上抓着藤蔓和突出的岩石,攀上高处,往前面眺望,只见进入眼帘的都是水域,也即是说,不知道这片水域到底通到哪里才是尽头。 他们不由得有些踌躇了。继续前进?不知如何通过这片不知尽头的水域;掉头返回?那么这些日子的苦白吃不说,他们怕是要半途而废了,这又何曾甘心。怎么办?三个人坐在水边的草地上,看着砥平如镜的水面和水中三三两两的树木,满脸的犹豫。 “小水你说吧,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返回。”半晌,小玉冲小水说道。 “是啊,地球人,你的野外生存经验比我们丰富,你说说看,我们听你的。”小碧也冲小水说道。 小水只是望着水域,默不出声。 “小水,你倒是说话啊。”两姐妹齐齐催促着。 “还是继续前进吧。”许久,小水才说上一句。 “继续走可以,可是又怎么走呢?我们不至于游泳过去吧。”两姐妹又问。 “当然不是。”小水此时才将头转回来,看着眼跟前的小玉和小碧。“我们要扎一个木筏,再筹措一些食物才行。” 于是三个人作了分工。扎木筏的事情由小水承当。小玉小碧负责筹措食物。 第五十六章 木筏悠悠 寂静的大裂谷谷底,响起了一阵阵砍伐声,间或夹杂着小水的声音:“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这是诗经里的诗句,难为他还记住了。 不过,这诗歌之中“丁丁”的伐木声和“嘤嘤”的鸟鸣声所展示的一个远离尘世的空旷幽谷般的意象,倒跟他们目前所处的环境颇为吻合。 扎木筏是重活笨活。但是有刀作工具,一切都难不倒小水。他在树林子里选取那些枝干直、粗细适中的树木,先爬到树上,将几根藤蔓捆在那里,再以刀搁在离地面几十公分的树身上,拿坚硬的石块砸刀背,到了树身砸出一个大豁口的时候,抓住藤蔓用力拽,就把树拽倒了。 有时候,小玉小碧过来跟他一起拽,三个人一起使劲,再难拽的树也会被拽倒。当看见所拽的树木发出哔剥声,知道树要倒了,小水就大喊一声:“快跑。”三个人丢了细藤,往前飞奔,直至听到身后响起树木倒地的声音才停下脚步。而小水就会给树木削去枝叉。这样一棵一棵的砍,几天功夫,就砍下近二十来根了,并拢在一起,用藤蔓捆住,再搁上几根横木,就成了。木筏不仅扎得宽,还给扎了上下两层,既在一排木筏上面再扎一排木筏。这样除了坚固、安全之外,还能让木筏浮出水面高一些,防止在激流处水浪涌到木筏上。又费了很大的劲削了三把木桨,还用一棵柔韧度比较好树的枝干做了一根撑蒿。小水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做木筏这些事,都是在电视里看见过,他有心,给记下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有慧心,所以照样画葫芦,也做的有模有样。小玉小碧看了也很满意。谁知什么都想到了,唯独一样没想到,便是他做的木筏太重了,虽然就搁在离水面很近的草地上,完工之后,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把它给挪到水里。 小水傻了眼。只好把上面一层的解开搬掉,留下一层。小水、小玉、小碧,三个人每人的肩上都扛了一根木头,一起用力,这才一点一点把它撬到水里。小水于是站在水里把第二层给扎好。这样通共花了十多天时间,才把木筏扎好… 筹措食物的事情却不顺利。主要是他们想抓一些鱼烤成烤鱼带上。水里面鱼是很多。但小玉小碧抓不住。小水下水给她们做了示范也没用,两姐妹撅着屁股,在水里摸来摸去,除了小碧抓到几条不成样子的小鱼之外,小玉连个鱼鳞都没抓着。两姐妹被小水嘲笑了一通,灰头土脸的,只得承认自己笨,停止了抓鱼,一心一意地过来帮小水的忙。待木筏扎成功之后,小水下水捉鱼,用了两天时间,抓了十多条鱼,有大有小,却也抓不到如第一天抓到的那样的大鱼了。 烤鱼烤好了,用一些宽大的树叶包裹着,外面一圈圈捆扎着细藤,那些野果、野菜、野芋头,能烧熟的都给烧熟,又烧了几大碗开水,装在几个罐子里。这些东西都置放在木筏最高的地方。然后三个人上了木筏,划动木桨。先是嘻嘻哈哈很有趣的样子,但过不了一会儿,笑声消失了。原来,三个人划着桨,那木筏却不听话,只在水面上打着圈,东闯一下,西扭一下,就是不肯前进。三个人都泄了气,嘀咕着到底是什么原因,小碧就埋怨小水扎的木筏不行。 “什么破木筏,怎么就划不动。”小碧说着,把手里的木桨一甩,那木桨掉在水里“大小姐,别发脾气好不好,这要木桨丢了,我们靠什么划木筏啊。”眼看那木桨要漂远了,小水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他愤愤地道。 “木筏走不动,要木浆有什么用?”小碧不服气说。 “木筏走不动,是我们没掌握划桨技术好不好。”小水说。 “行,我们没掌握技术,那你掌握技术了,你划给我们看啊。”小碧没道理地乱说。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掌握技术啦,这不跟你们一样,也没掌握好嘛。”小水说。 “姐,你消消气,我觉得小水说得有道理,的确是我们没掌握技术。”小玉也劝小碧道。 “哼!你就知道护着地球人,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划是正确的?”小碧蛮横地说。 “这就是你不讲理了,我还不跟你一样,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小玉不恼,一板一眼地说话。 “还大姑娘呢?就只差地球人临门一脚了。”小碧的脾气一上来,什么也挡不住,这不,连这样粗鲁的话都出来了。 “姐,你说什么屁话呢,你还是我姐吗?”小玉被小碧的话气昏了头,骂人的话也随之出了口,还要挥起木桨打小碧。 木筏上乱成一团。小碧躲过小玉的木桨,索性歪下身子以水泼小玉,小玉也不示弱,用水反泼小碧。顷刻之间,两姐妹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被水打湿了,像落汤鸡似的狼狈。她们泼了一阵,停了手,相互注视着对方湿淋淋的身子,嘻嘻嘻笑出了声。 “二位小姐,斗气斗完了吧。听我说两句话。我们的确不懂怎么划桨,这里呢也没人教我们,耐下心来吧,好好划,相信划了一些时间之后,我们会掌握技术的。”小水见两姐妹气平了,这才开口又说道。 “地球人,你不厚道。”小碧转身向小水发泄不满。 “我又怎么啦?” “我们两姐妹打架,你怎么也不劝劝,就看我们的笑话。” 小碧这话说得太没道理,小水笑了。“你们自己愿意,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就是跟你有关系。” “什么关系?” “过来把我们身上的衣服揩干。” “行,给你揩,给你揩。”小水嘴里答应着,身子不动。 三人说笑着,这才同心协力地划桨,而小水在木筏尾处除了划桨之外,开始注意木筏的走向,手忙脚乱地掌握木筏行驶方向。直到黄昏来临,木筏才走了几公里的水域。不过他们慢慢掌握了划桨门道,木筏开始行驶得有些样子了。 但是新问题也来了。原来这一片的大裂谷全是水域,竟然找不到一寸没有水的地方,无法上岸休息。眼看夜色来临,小水只得将木筏在一处崖壁边停住,用藤蔓拴在崖壁上长出的一棵树上。三人取出烤鱼和几个煮熟的野芋头吃了,躺在木筏上过夜。那木筏是十来根树的躯干捆绑而成,虽然削了枝叉,毕竟不怎么平整。小水乘着最后一抹光消失之前,用刀削平一些骨节处,使得不至于太硌身子。 第二天起身,继续前行,木浆使得熟练多了,木筏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们本以为水域很快就会到底的,谁知没完没了,都行驶好几天了,仍然看不到尽头,他们准备的烤鱼和野菜、野果野芋头很快吃光了。于是就边行驶边在崖壁上采集食物。看见有干燥的引火物,也采集一些,在木筏上升火烧煮。但有时候竟连干燥引火之物也找不到,无法生火,不得不生吃野菜野果。有时候连野菜野果也少见,只能拔野草填肚子。三个孩子身边还有几包压缩食品。本来,如果要吃的话,早就吃掉了,但是他们你推给我,我推给你,都要把这几包最后的食品让给对方,结果就这样留了下来。 小水一直想着抓几条鱼,可是偏偏水面变得越来越深,原先水面上有些树木,到现在是彻底见不到了。水虽然还是蓝悠悠清洌洌,却是无法见到水底了,用木篙插到水里,深的地方整个没进去也探不到底。他不知道怎么样才抓得到鱼。 光吃野菜、野果和野草,人哪受得了?数天时间下来,三个人都变得面黄肌瘦。更糟糕的是缺少力气划桨,那木筏变成游船,在水面慢悠悠晃荡着往前走,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又过了两天,水域两旁的崖壁变成连阙硬硬的岩石,少有泥土,光秃秃的岩石上不要说长树,连野草也极为稀少。连续两天,只找到可怜的几把细草。连塞牙缝都不够。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饿极了,只有喝水,喝得胃里晃晃荡荡,饥饿感更甚。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几包压缩食品到底给吃掉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水域会是这么的悠长,似乎是无穷无尽。小玉终于支撑不住,躺倒在木筏上,接着小碧也躺下了,她们瘦削的脸部似乎只剩了一对大眼睛,睁开时,那满脸就一对湖蓝色眼珠子。她们连背部被底下不平的树木咯得生疼,都懒得翻个身了。 小水终究要比她们壮实,独自扛着饥饿划动木桨。这天,距离黄昏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他累得浑身冒虚汗。趴在木筏边上直接在水域里喝了一些水,看见小玉躺着的位置偏了一些,上前把她往中间挪了挪。他的手触摸到她的肩胛时,手指碰触到的是硬硬的骨头,他吃了一惊,她竟然瘦成这样?他的心里一阵难受。四目相对,他几乎要流出眼泪,可是小玉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好久,才又无力地闭上眼睛。他默默地看着小玉苍白清瘦但安详的脸,心里喟然叹息一声,也在她的身旁躺下了。大裂谷里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碜人,向上望去,两旁的崖壁高耸,黑黝黝的线条是如此的冷冽、坚硬,让人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小水用手枕在脑后,望着最高处那一抹天空的猩红色出神。 这次的情况跟数天前满是砺石的地方一模一样,都是慢慢被逼入绝境,等你发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所不同的是,上次他们是有食品但缺水水,而现在不缺水但缺少吃的。 “我们的生命会在这里结束?这倒也不错,起码比死在沙砺之中要好,不是吗?”小碧突然幽幽地说道。她躺在靠近木筏头部的位置,声音很小,也无力,但仍然清清楚楚地响在这一片水域上。 “说什么呢,我们是九头鸟,生命力强着呢,怎么会轻易就认输呢?”小水说着,又坐起来划动着木浆。 “小水说得对,自掉入大裂谷,我们经受了多少生死考验,不是都挺过来了吗?这次我们也会挺过去的。我们一定会活下去。”小玉说,声音很轻,却有力。她的手动了一下,触碰到小水的身子,小水马上放下木浆,牢牢地抓住了,抚摸了一阵子,才放下,继续划桨。而小玉也挣扎着坐起来,抓起木浆,慢慢划动着。 小水把眼睛望向头顶的一线天空,瞧着它混浊一片。然后视线慢慢下滑。他看见坚硬的崖壁上散落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树叶,那是因为更高的崖壁的缝隙里长出一些树木和杂草,这些干枯的树枝树叶就是由上面掉落下来的,长年累月,从来没动过。他的心忽然动了一下。他把头低下来,久久地注视着水面。突然,他听到水面发出细细的哔剥之声,然后看见水面出现几道旋纹,似乎还看见了鱼儿的尾巴一闪而过。 第五十七章飞越泥淖 “水里面有这么多的鱼,为什么我们还挨饿呢?真是岂有此理。”小水皱着眉头想着,似乎他的脑袋是个仓库,藏着不少东西,他要把那有用的给找出来。 想了一阵,他点了点头,将木筏停靠在崖壁边,用细藤栓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一跃,人已经在崖壁上,抬腿向崖壁上方攀登。 “小水你干嘛,危险。”小玉见小水转眼之间已经攀得很高了,惊讶地呼喊道。 “小水,你爬那么高干什么,那个上面又没有可吃的东西。”小碧被小玉的呼叫声惊醒,也朝小水喊。 小水不答理小玉小碧的叫喊,一个劲儿地向上方攀登。由于体力严重耗损,他爬得很吃力。所幸的是这里的崖壁并不算陡峭,他爬到了跟水面有十多米高的地方,然后拣拾崖壁上丢落的干柴和枯叶,一边拣一边慢慢下来,最后到了木筏边上时,已经聚集了好大一堆。他把干柴和枯叶都抱到木筏上。人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木筏上喘了半天气。 “我们已经没有可烧煮的食物了,你拾这些木柴和枯叶干什么?噢,莫非是要烧煮这些枯叶填肚子?”小碧不解地问道。 小水看了她一眼,说:“我要点火抓鱼。” “什么,点火抓鱼?这火能抓鱼吗?” 此时夜幕徐徐降临。小水没有回答小碧的话,将一小堆枯叶抱到木筏外端临水的地方,取出打火石,点着树叶,马上,木筏上燃起了一堆火。然后,他将干枯的树枝丢进去。火光照亮了木筏跟前的水面,一眼看过去,似乎水里面也燃烧着一团火焰,跟木筏上的火遥遥相对。小水拿起一支木桨,微微前倾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没有多久,水面上泼刺一声,有鱼儿出现了,接着又是泼刺一声,又一条鱼儿现身了。鱼儿渐渐增多,在火光照耀下,对着木筏不断地将头探出水面,就在又一条鱼儿钻出水面的时候,“啪”地一声,小水的木桨已经拍下去,水花四溢,当水面再次平静下来时,他们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条被击昏过去的鱼儿。 “哇,击中了,击中了。” “小水,你太捧了。” 小玉和小碧都惊喜交加地叫起来。 小水也是非常高兴,他想不到这个办法果然行。他用木浆将那条鱼儿挑到木筏跟前,伸手捞上来。一看更是乐坏了,这是一条大鱼,足有一斤重。 那一晚,小水共抓了六条鱼,水域之中的鱼又大又肥,每条不是半斤就是一斤。因为还要留一些力气烧鱼,他于是停止抓鱼,就着火堆,把两条鱼给杀了,煮了两大碗鱼汤,三个人吃得肚皮都胀得可以当鼓用了。 小玉吃鱼的时候,边吃边流泪,泪水一滴一滴掉进鱼汤里,小水安慰她说:“小玉,你别难过,这一关,我们肯定会挺过来的。” 小玉说:“不,我不是难过,我是庆幸。” “你庆幸什么?” “庆幸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 “对。我的选择,选择作你的女伴。” 小水看着小玉激动的脸,不知她为何说出这些话。 “小水,你太出色了,太出色了,你的出色远超我的想像。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今生有你,即便走不出大裂谷,即便在大裂谷度过一生,我也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小玉的这番话,让小水有些不知所措。 “嘿嘿。”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小玉,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值得你这么看重的,况且,我也是无意间想起似乎有这一招抓鱼办法,所以就试着去做。也是瞎猫逮老鼠,凑巧了。” “地球人,小玉小蹄子说得没错,你的好岂止在抓鱼上?不,太多了。告诉你,我也爱死你了。”小碧也凑上来说。 被木浆拍中的鱼儿并非都死了,不,大部分只是被拍晕过去,没过多久就醒过来。小水把剩下的鱼儿用细藤穿起来,放在木筏尾部的水里,作为第二天的粮食。次日早上,小水又煮了一碗鱼汤,三人吃了,体力恢复过来,又能划动木桨了。木筏上也一扫前些日子的沉闷气息,有说有笑的。两个女孩子都称赞鱼汤味道好,说是她们这一辈子吃得味道最好的鱼汤。 一路上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水域更宽了,清蓝的水面平静的令人难以想象,只有木筏驶行过时,才激起一些水痕。三个人也不怎么着急了,悠悠地划着木桨,只要看见崖壁上有干柴,就驻筏上去拾捡下来,有时,也能挖一点野菜下来。到了晚上,又如昨晚那样点了火抓鱼,开始是小水拍,后来小玉小碧见着有趣,也拿起木桨拍鱼,并抢着去捞被拍晕的鱼。黑暗的水域,此起彼伏地回响着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在又过去了四五天时间之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先是两旁崖壁濒水处也见着树木杂草了,接着水域的水变浅,水里也见着一些树了。直到有一天,他们的木筏擦着了底下的淤泥和石子,发出碰撞声,木筏停下来了。他们的前面是一地的青草和红红黄黄的鲜花。 “哇,太漂亮了。”小碧喊了一声,不待木筏停稳,就往青草地上跳。只听得噗哧一声,她的身子就往下沉去。原来,青草和鲜花的下面并不是陆地,而是淤泥。小碧的身子陷在淤泥里,转眼就到了胸部。幸亏她有过野外训练,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张开双臂,身子一动不动。但已经吓得脸上没了一点血色,只是拼命喊着:“小水小玉,快救我。” 木筏上的小玉和小水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喊声回头一看,被吓得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小水要跳进淤泥里救她。小玉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下去也会陷进去的。” 小碧冷静过来了,她懂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说:“你们都别下来,把那个木篙递给我。” 一语提醒了小水,赶紧的拿过木篙递给她。“木篙放你哪一边。” 原来小碧是朝前跳的,所以身子背对着木筏。她说:“都行,都行,就放近一些。” 小水将木篙放在她右侧身边,她用手握住木篙,慢慢将身子扭转过来。这时,淤泥已经没到她的双臂的腋下,堪堪露出双臂,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小水见她已经握紧木篙,就将木篙往回拉,小玉也上来一起使劲,这才一点一点把她拉出淤泥,回到木筏上。小碧早已成了泥人,看不出模样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他*的,想不到青草和鲜花也会骗人,差点儿阴沟里翻般,丢了性命。”索性穿着衣服跳入水中,一阵洗涤之后,才爬上来,耳朵里、头发末梢、指甲缝里犹有残存泥痕。小玉边笑着边帮助她剔除残余的淤泥。 但是一个问题出来了,有这片淤泥挡道,他们上不了岸了。小水想到从崖壁上爬过去,他先一个人上去试了一下,倒是看到距离淤泥的尽头已经不远,可是剩下的那一段崖壁光滑平直,连个使劲的地方都没有,他连试两次,都无法穿越,其中一次还差点失手掉下去。吓得他返回到木筏上,好久,这手脚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想不到到了最后一刻,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拦路虎出来,三个人都傻眼了。站在木筏上,你看我,我看你,束手无策。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的肚子也饿了。小玉知道在研究如何上岸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就老老实实张罗午饭。从洗野菜到用刀收拾鱼,从用打火石点火到用泥碗煮野菜和鱼汤,做得井井有条。 吃饭的时候,小水还在琢磨如何通过淤泥地的事。他边嘴里咂巴咂巴响着,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鱼肉,边拿眼睛在淤泥和崖壁上扫来扫去。小玉和小碧见了小水的神情,知道他在动心思,就不说话了。果然,小水想了一阵,放下泥碗,从木筏上站起来,脚尖把刚刚吃完鱼汤的泥碗给踹倒了,差一点跌出木筏掉入水里,他也没有理会。跳出木筏,攀上崖壁,采摘来一抱藤蔓,每两根并在一起,一节一节连接起来,连成长长的一条,然后把藤蔓的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其余的圈成一圈,都放在肩上。他肩着这捆藤蔓重新攀崖壁,一直攀到距离水面有五六丈高的地方,那里的一个岩缝里有一棵粗大虬劲的老树。他用手抓住树干摇了摇,看着那棵老树虽然枝叶哗哗地抖着,主干却纹丝不动。于是他把藤蔓的另一头拴在那棵老树树干上,沿老路线返回,一边把藤蔓放开,待回木筏边的崖壁上时候,那根藤蔓一头系在老树上,一头系在小水的腰际,斜斜地挂在崖壁上。 直到此刻,小玉小碧似乎有些明白小水要干什么了,但仍有很多地方没有想通。这时候,她们看见小水用双手抓住藤蔓,两只脚在所踩着的岩石上用力点了一下,身子在半空中飘了起来。她们不由得以手掩嘴,轻轻地发出一声“啊——”。却见小水的身子犹如燕子般轻灵,往前面飞去,中途还用脚在岩石上轻点几下。转眼已经落在前方约二三十米远的一方岩石上,就在双脚踩在岩石上的那一刻,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岩石上方突兀出来的一个树桩,人牢牢地站住了。他解下腰里的藤蔓系在树桩上,人从岩石上下来,待踩在地面时,他的嘴角咧了咧,很满意的样子。然后重新爬上岩石,从树桩上解下藤蔓,系在腰上,双手握住藤蔓,脚一点,重新飞了回来。 两姐妹看着小水的这一系列动作,都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他们的小水会来这么一招,比耍魔术还刺激人。她们的小心脏都激动得受不了,真得好想抱住他亲一口。然而现在还不到庆功的时候。 小水回到木筏上,对她们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只有飞到那块岩石上,才是越过了泥淖。接下来,我要背着你们飞过这段崖壁,你们谁先来?” “不不,我不要你背,我要自己飞过去。”小碧抢着说。这也太神了,她跃跃欲试,很想能亲自飞这么一回。 “想也别想。”小水一句话就把她给顶回去。“你自己也亲自试过了,掉到泥淖里,只有被没顶死去。你若想尝试,以后再找机会。” 小碧被呛得直翻白眼,但是她明白小水的话是对的。她的确没有把握能不能飞过去,她不能冒这个风险,不值的。 小水说要先背小玉飞过去,小玉就很乖巧地趴到他的背上,双手绕过他的脖子,交叉扣在他的胸前。小水还不放心,再用细藤把她跟自己缚在一起。他离开木筏,重新站到崖壁上,双手抓住藤蔓,吩咐一句:“小玉你趴着别动,只有到了那边的地面,我才会放你下来。如果飞不成功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玉老实得像幼儿园的小孩子。 第五十八章 高低贵贱 小玉话音刚落,小水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她闭了眼睛,双手把小水抱得更紧了。随着小水的双脚不时地在崖壁上轻点一下,他们的身影在崖壁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转眼之间落在前方崖壁的那块岩石上。小水把藤蔓解下,扣在树桩上,背着小玉爬下岩石,解开细藤,可是小玉的双臂依然把小水紧紧缠绕着,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小玉,小玉——” “嗯?”在小水叫唤了两声之后,小玉才像刚刚清醒过来似的,松开双臂,从小水的背上下来。然后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水飞回去,把小碧接过来。放下小碧,还要飞过去。小碧一把抓他。 “你干嘛还要过去?” “这不是我们的家什都还在木筏上吗?”小水说着,再一次飞过去,在木筏上把他们的泥碗泥罐等等全部收拾了,放在用细藤编织的网兜里,连着工具箱,甚至不忘挂在木筏尾部的还没吃完的鱼儿,全给带过来了。 这边地面上的青草要比水域那边的密集一些,但长得没有那边的高,且地面平整,泥土松软,踩上去富有弹性。五颜六色的花朵把大裂谷谷底装点的姹紫嫣红,很是美丽。花丛里徜徉着蝴蝶和蜜蜂,耳边不时听到鸟儿鸣叫声。一路上,草丛里蟋蟋簌簌不断有小动物跑过,这些小动物引起了小水极大的兴趣,虽然之前他们有鱼补充着体内所需的蛋白质和能量,到底是长时间缺油,让他们的嘴里都淡出鸟来。如此,他们要捉住小动物的心情就显得迫切了。 办法到底想出来了,却是很简单,小水每天晚上睡眠之前在小动物跑过的路途中挖几个陷阱,到清晨时,果然能见到掉在里面的小动物。捉住杀了或烧或烤,吃得满嘴流油,那个爽啊,简直无法形容。有一次他们发现一个蜂巢,不知小水怎么就掰下一大块来,三个人抓在手里吃,吃到最后,连指尖上粘的一点点蜂蜜也被舔得干干净净。那腻人的甜味,沾在齿缝里,许久不退。在这样柔软的地面上,就连睡觉也成了享受,再也不必担心有石子咯着身子了,每一夜都心满意足地睡到天亮。没有多少时间,三个人原先凹进去的腮帮重新变圆了,皮肤又重新变得细白而滋润了。 这边谷底的地势的确抬高不少,两旁虽然还是高耸的崖壁,可跟那头相比,明显低了许多。他们重新升起走出大裂谷、回到地面的信心。 这天吃过早饭后,又上路了。这天,两个女孩子特别不安分,一路走一路跟小水撒娇,两个小嘴巴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当她们靠近小水时,她们的长长的头发披挂下来,随着头部的晃动不时地撩拨着他的脸,弄得他痒痒的。由于长时间没有理发,如今他的头发也是老长,嘴唇上和下巴处都长出了胡须。 “小玉,你的胳膊比以前结实多了。”当小玉靠近小水时,小水捏了一把小玉的手臂说。 “可不,小玉小蹄子现在变成女汉子啦。”小碧打趣说。 “打住打住,我可不喜欢别人喊我女汉子。”小玉不高兴了,撅着嘴说。 “那你喜欢人家喊你什么?”小水感兴趣地问。 “美女啊。”她冲他眨巴着眼睛说。“或者,叫我小女子也行。” “小玉小蹄子,你现在粗胳膊粗腿的,哪里还有半点小女子的模样。”小碧揶揄道。 “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粗啦,哪里粗啦。”小玉冲小碧嚷着。 “听听,就连说话都是女汉子模样,还死不认账。”小碧说。 这可把小玉给将住了,左右为难。有心跟小碧抬扛,怕给她坐实女汉子的称呼,不反击,又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冲小水展露出一个笑容,说:“小水,你说说,我跟我姐,哪个更像女汉子。” 小水心想,我可不敢得罪你们。就说:“两个人都不像。” “滑头。”小玉不满地用手戳了一下小水的脸。 “小玉小蹄子,当女汉子有什么不好,在这个大裂谷里,只有女汉子才能活得下来,当小女子,早就死翘翘了。”小碧说。 “死翘翘就死翘翘,我还是愿意做小女子。”小玉生气了。 “可是晚啦,你已经是女汉子了。”小碧说。 “都是这该死的大裂谷害的,我们不掉入大裂谷,哪有这回事啊。”小玉嚷着说。 “小玉,你也别埋怨。你刚掉入大裂谷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蜘蛛、蚂蚁都害怕。而现在呢?在这大裂谷里,还有你害怕的东西吗?你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的,是健康美,如果回到地面,还不让人羡慕得眼珠子都掉出来?”小水说。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哈。”小玉笑了,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这也奇怪,以前吧,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偏偏经不得风经不得雨,而现在,呆在露天的泥地里,风吹雨淋,吃着生食,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反而强壮起来。” “我们地球人也是这样,”小水说。“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自生下来开始,就被百般呵护着,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穿,风都舍不得吹一吹,偏偏长大了弱不禁风,病秧子一个;而穷人家孩子,小狗小猫似的,在泥地里打滚,身体反而壮实,一辈子无病无灾。” “嗐,人无论高低贵贱,其实都是大自然的一分子,不该躲避大自然,一躲避,它就会惩罚你。”小碧说。 “天球人建地下城,”小玉说。“初衷是为保护自然环境,谁知演变到现在,被绝大多数的人视作理所当然的居住、生活场所,对地面的生活反而不适应了。又由于社会高度富裕,即便一生不工作,也可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机器人在那儿操劳着呢。就这样,天球人的身体日渐退化,变得单薄脆弱了,甚至经不得一点点风雨。人们缺乏人生追求,心灵空虚,特别是年青人,一味追求男欢女爱,沉湎于感官刺激。我真的很担心天球人的未来。” “所以啊,我们地球上有个词叫生命力。”小水说。“我觉得这个词造得太好了,说出了生命最根本的东西:生命是要靠力来支撑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需要力来支撑。这个力,是蕴之于生命内部、潜滋暗藏在生命的各个器官里,它无关科技、无关外在的任何事物。因为力,人就需要一些血性,需要一些野性。这血性和野性少了,人就会出问题。我们地球的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所谓野蛮落后的民族击败文明程度远高过他们的民族。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后者的每一个个体,他们生命里面的力在富裕的物质环境下被侵蚀消磨得所剩无几,而前者则在相对贫瘠的环境里得到磨练和发育,变得强悍无比。所以事物都具有两面性,过分追求物质的幸福极有可能让我们人类走向毁灭。” “看来,我们得重新思考,地球人1号计划到底能不能改良天球人的体质,提高我们的生育率。”小玉说。 “如果不改变天球人贪图安逸的生活习惯,如果不走出地下城,重新回到地面,单靠这个计划,估计不行。”小碧说。 “好像申花总统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让小水四处演说呢?让小水演说的目的,不就是宣传回到地面的好处吗?”小玉说。 “我们如果能回到地面,就向总统申请,一心一意去演说好了。小玉也可以现身说法,效果一定会非常好。”小水说。 这时,他们脚下的草木稀疏了些,有的地方还露出干硬的地皮。小水眼尖,发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土黄色的小东西。 “那是什么?” 三个人走上前去,小水把它拣起来,交给小玉看。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儿的模样,拂去外表的尘土,露出银白色的身子,有圆圆的头,细细的腿,很呆萌。“这不是侦察机器人吗?怎么会丢在这里?” 所谓侦察机器人,其实就是一个会活动的信号源。它被放置到一个地方后,会自行寻找目标,把有关情况用视频反馈给控制它的主人。 “哟,这个还活着,会动的。”小水说。 小玉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侦察机器人装在自己的衣兜里。她明白了,这是地面上的人放下来的,也许不止这一个,但是大部分都会在大裂谷里死去,能发现这一个,也是一件幸事,只要带着它,地面上的人就会掌握他们的动向,并实施营救。 “这么说,地面上的人并没有放弃我们,一直在寻找?”小水的神情有些激动,可是他很快又陷入迷茫之中。“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派人下来搜寻,就派机器人下来也行啊。前次,我逃到树林子里,你们不是派出那么多机器人来搜寻我?对,大裂谷上空满是电子网,什么东西也下不去,下去就是死。可是难道不会因为营救我们而暂时撤除吗?” 小碧跟小玉对视了一下,不作声。 小水看看小玉,又看看小碧,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说,是A国和B国在掐架,互不相让,以至于双方都无法下去?” 小玉小碧仍然不作声。 小水立即愤愤地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我是没用的,救不救无所谓。可是你们俩,一个是总统女儿,一个是最有名望的大科学家女儿,你们自己还一个是高级特工,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学者。都是国家的宝贝,他们为什么就不尽心尽力地寻找你们呢?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问题此前他也想过,但想不明白,可是此刻,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原来就是这样。他岂能不生气? “小水,你说的A国B国掐架的事有可能。但是无论如何,地面上的人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寻找我们。”小玉说。“但是让他们派人下来寻找我们是不现实的。因为在我们天球人看来,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会你是总统的女儿就高贵一些而我是平民的女儿就低贱一些。我们已经身临其境,亲身体验过了,大裂谷底下的环境如此糟糕,地面上怎么会为了营救我们而让另外的生命身陷险境呢?但这不妨碍他们用其他方式寻找营救我们。大裂谷环境复杂,又这么长,他们一时找不到我们也很正常。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找到这个还活着的侦察机器人,那么也就等于地面上的人寻找到我们。你就看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跟我们取得联系的。” 小玉的话让小水愧疚了一会儿。的确也是。他们已经身处险境了,怎么还能希冀另外的生命为了营救他们而再犯险境? 第五十九章 营救活动 “所长,所长,好消息,好消息。”前田石夫一反沉稳的样子,连门都不敲,一头冲进吉登巴扬的办公室。 “什么事情?”吉登巴扬抬起头问,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自从小水小玉掉入大裂谷至今,他脸上的笑容就跟他绝交了,至今没有出现过。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沉默不语,专心致志地做搞实验。此刻,因为要处理一件急事,才回办公室一趟。这不,连屁股都没坐热呢,前田石夫进来了。 “所长,监控室报告,刚才,就在刚才,我们投在大裂谷的一个侦察机器人动了。画面显示有三个人影。”前田石夫稳了稳心态,报告说。 “看清楚了吗?是三个什么样的人。”吉登巴扬的眉眼扬了扬,也激动了。 “我已通知他们马上把画面给你打过来。” 前田石夫还没说完,墙面上的画面已经出来了。吉登巴扬前倾着身子,盯着画面足足看了五六分钟时间。画面上显示着三个模糊的身影,看形体,是一男二女,但看不清面部轮廓。 “监控室怎么分析的?”吉登巴扬按捺不自激动,嘴唇颤动着说。 这时监控室的声音响起来:“所长,这个机器人的位置在大裂谷北面、距离大海约两百公里的地方,距离小玉小水掉入大裂谷的位置二千多公里。虽然画面不很清晰,但是从个头、胖瘦等数据分析,那个男的跟小水极其相拟,而那两个女的跟小玉极为相拟。所以我们判断极有可能是小玉小水他们。” “怎么解释相差的二千公里和多出的一个人?”吉登巴扬问。 “我们认为,他们在掉入大裂谷之后,一定是坚持着往北走,寻找返回地面的机会。因为往南,谷底的地势在下降,跟地面的距离在拉大,最南端又是活火山,返回地面的概率要小一些,而往北,谷底的地势在抬升,跟地面的距离在缩短,也即是说会越来越浅,而最北面又是大海,返回地面的概率相对要大一些,所以他们选择往北走合情合理。至于多出一个人,我们刚才跟情报局进行了联系,根据他们掌握的消息,在那次的行动中,B国也有两名特工坠机掉入大裂谷,听说也是一男一女,只是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也就是说,那次行动掉入大裂谷的是二男二女,现在的三个人,从影像上看应该是一男二女,小玉活着的概率极大,小水的生存率是一半对一半。” “好,我知道了,你们要加强监控,有新的情况随时报告给我和前田石夫副所长。” 关闭通话,吉登巴扬让前田石夫将这一情况直接报告给申花文章。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玉的母亲?”在走出吉登巴扬办公室时,前田石夫轻轻地问道。在小玉小水坠入大裂谷之后的最初一段日子,赤坂里奈几乎天天来研究所。开始是追着吉登巴扬哭泣、指责、骂、咆哮,在这样的时候,就显示出吉登巴扬良好的修养了。他虽然自己的心情极其沮丧、伤心,却顾念赤坂里奈作为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痛苦心情,由着她在他的身上发泄情绪,不还嘴一句。后来赤坂里奈改而去监控室打探消息,经常是一坐就是一天。前田石夫看见她那痛苦欲绝和无助的表情,也是给予极大的同情。 “还是先不要告诉吧,等有些眉目再说。”吉登巴扬低头想了想,说。 “好。”前田石夫答应着,出去了。吉登巴扬这样处理是对的。赤坂里奈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下来,把这个消息跟她一说,她又要激动了。何况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即使是监控室的视频里出现的人确实有小玉,能不能把他们营救上来还不好说。万一——,可不是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给揭开了?她刚才一问,也是出于关心,毕竟赤坂里奈是小玉的母亲,论理有知情权。 前田石夫出去了,吉登巴扬坐在椅子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此刻的心情,极难形容。既有因为重新有了女儿的消息而产生的激动兴奋,又担心那个视频传递的是假消息而空欢喜一场。 只过了十多分钟,研究所突然热闹起来,一片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原来是申花文章带了一帮人来了。先看望了吉登巴扬,然后来到会议室开会。他召开会议很少在总统府举行,经常是会议的议题跟哪里有关就在哪里开。今天的会议就一个主题,如何开展营救小玉小水的工作。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啊。掉入千米深的大裂谷,竟然没有死,还在没有任何外来帮助、没有提供点滴食物和生活用品的情况下生活了大半年时间,走了二千公里的路。这几个孩子不简单,不简单。”外交部长阿尔乐夫啧啧地赞叹着称赞说。 “先别忙着表扬了。”申花文章很不礼貌地打断阿尔乐夫的话。“说说看,B国现在有什么新的举动吗?”申花文章问阿尔乐夫。 “他们哪是省油的灯,除了继续拿地球人损我们之外,现在又拿关押在监狱里的那几名情报人员做文章了。”一说到B国的事,阿尔乐夫就生气。 “他们怎么说?” “他们否认那几个人是情报人员,说是来A国观光旅游,被我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关押的。他们还让那些个家属在网络上喊冤,煽动不明真相的人攻击谩骂我们。” “都半年多时间了,他们还扭着那几个人不放,为什么?”申花文章说。 “他们是有目的的。” “怎么说?”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真理。”阿尔乐夫说。“他们持续不断地损我们,不是说给我们听的,而是说给他们本国的百姓听的。他们要在B国民众中挑起一股情绪,那就是对我们的恨。二十年前,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把民众的情绪给搅动起来,然后乘机去做他们蓄谋已久的事。现在,新一轮的选举就要开始了,浪松能劲的第二次总统生涯的第一个四年快要结束了,他能不想连任吗?但是他目前在B国的威信已经降至最低点。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落选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以他的那个德性,他会甘心吗?不会甘心。所以他得把百姓仇恨的目光往我们身上引。” “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就是把我们骂成一个毛贼、黑帮,他在B国百姓眼里的形象也好不起来呀。”会议室有人问道。 “当然,仅靠抹黑我们是不行的,这只是他的第一步。”阿尔乐夫扫视了那个插话的人一眼。“他的第二步,是找我们的茬,跟我们搞一些摩擦。因为他们持续不断的抹黑,我们的形像在B国百姓眼里早已不堪,他们的找茬行为就很容易被百姓认可并得到支持。他在找茬中表现得越强硬,越会获得百姓们的好感,他就有了在接下来的选举中获胜的可能了。” “这是好事啊。”听到这里,A国国防军参谋长辛中成功不屑地一笑,大大咧咧说道。“二十年前他闹分裂,我们没好意思动武,眼睁睁看着他把谷东地区分裂出去。如今,哼哼,他胆敢制造摩擦,以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底,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 “参谋长,你考虑问题简单化了。”申花文章皱着眉头说道。“战争可不是好玩的东西。战事一开,谁能全身以退?我们别那么黩武好不好?” “我这不是随便一说吗,至于害怕成这样?”辛中成功的声音小了下去,但显然还是不服气。 “不错,凭我们A国强大的军力,打赢B国是铁板钉钉的大概率事情。”申花文章的眼睛里显出忧郁的神色。“可是现代化的战争一旦启动,几妙钟的时间,双方就可以射出成千上万颗导弹、激光炸弹、粒子炸器、地质炸弹、反物质炸弹等等,它们飞向对方的所有角落。只要有一颗炸弹落到对方土地上,就是一场大灾难。对于这样的后果,我们怎么不可能心存敬畏?或者你会说,我们现在的防御措施也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在成千上万颗炸弹面前,你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吗?就算是做到万无一失,可是对方呢?难道对方的百姓就不是生命吗?” 辛中成功再也不敢说话了。 “好,其他的议题先放放,大家说说吧,怎么救出这两个孩子?”申花文章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问道。 会议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丰木川弓打破寂静。 “本来,有了这个视频,解救这两个孩子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我担心B国必定会出面干扰破坏,这就有些麻烦了。”他说。 申花文章又皱起了眉头,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自从小玉和小水掉入大裂谷之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没有生还的可能。将近千米的深度,掉入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退一步,即便没有当场死亡,大裂谷谷底那么复杂残酷的环境,他们也没办法生存。但是,申花文章下令,就是存在百分之一丝生还希望,也要尽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去营救两个孩子。然而AB两国部署在大裂谷上空密密麻麻的电子网以及B国施放的各种干扰器会干扰破坏营救行动。为此,他们曾经不惜放下身段主动派人跟B国进行沟通,提出以释放拘捕在案的几名特工作为条件,换取B国暂时关闭各种干扰措施,但他们的要求遭到拒绝。而后在得知B国也有特工落入谷中的消息之后,又提出以释放对方特工人员为附加条件,双方联合营救,各自救回自己一方人员的要求,又被拒绝。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们提出营救工作由B国全权负责,A国不加任何干预,如果掉入大裂谷的人员还活着并被营救上来,除了小玉之外,包括地球人都交由B国处置。这样,B国才应承下来。然而,不知道B国是怎么组织营救的,几个月时间,始终得不到小玉小碧小水他们一丁点消息。于是,申花文章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强行插手营救行动,就是死了,也要找到两个孩子的尸体。根据申花总统的指示,安全局组织大批机器人,准备下到谷底寻找。想不到原先最早放入谷底的侦察机器人传来了这个视频。 “你就直接说怎么营救吧。”申花文章对丰木川弓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采用最最原始笨重的办法,或许能行。”丰木川弓提高声音说道。 “怎么叫最最原始笨重办法?” “B国不是会干扰我们吗?那些电子网不是会屏蔽攻击所有带电的设备,使它们失去功效吗?那么,我们就放不带任何电动功能的绳梯下去,让他们自己从绳梯上爬上来。” “放这样的梯子固然可以不受电子网的影响和破坏,但那一段的谷底虽然要浅一些,但跟地面也会有七八百米的垂直高度吧,攀爬上来,是需要很强壮的体力的,他们行吗?况且,那么长的绳梯出现在大裂谷的崖壁上,B国人不可能不发现,万一他们丧尽天良,在孩子们爬至中途的时候搞破坏,那岂不——”有人提出质疑。 第六十章 软蛋总统 “绳梯的设计很人性的,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留出一段绳索让其跟崖壁的树木或者其他东西栓牢固定,同时也设置有提供休息用的绳椅,孩子们攀爬累了,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难办的是B国,他们要真的向孩子们开火,我们还真的没有防护措施。”丰木川弓说。 会议室里又沉默一会儿。申花文章最后把目光落在坐在会议桌下首位置,沉着脸,不发一言的吉登巴扬身上。 “吉登,你看这个办法可好?” “给绳梯配备安全绳,再给孩子们送去防弹衣吧,防弹衣跟梯子一起放下去,孩子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吉登巴扬只说了这一句话话。 征得吉登巴扬的同意,这里就忙开了。大家明白,虽然B国的心事捉摸不透,但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直接向孩子们开火的概率是很低的,最多是破坏绳梯,阻止孩子们上去。如果他们这样做,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绳梯很快放下去了,随之一起放下去的还有机器人老三老四、防弹衣和一个对讲机。那个对讲机的形状、大小很像地球上九十年代兴起的大哥大。在天球上也算是古董极别的通讯工具了。然而,如今大裂谷上空密密麻麻的电子网,任何先进的通讯工具都无用。这个对讲机虽然通话距离短,但却具备强大的抗干扰功能,也只有它,或许能排除干扰,通得上话。果然,没有多久,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对讲机联系上了。小水和小玉都还活着,至于另外那个人,却是小玉的双胞胎姐姐小碧,B国总统之女。不过,他们也就得到这些信息而已。马上,大裂谷上空出现更加强大的干扰电波,对讲机发出的声音淹没于一片沙沙声响之中。然而有这样的消息也够了。吉登巴扬紧皱了半年多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了,而整个研究所也发出一片欢呼声。 然而,他们的欢呼声没有持续多久,又一则消息把他们的兴奋情绪给冻结了。 B国不待小玉小水他们爬上来,就用激光武器把绳梯给毁了。 “这个流氓,果然会干得出这样缺德的事。”消息传来,不知多少人在骂浪松能劲。 其实,浪松能劲早已对掳获地球人不感兴趣了。让他过来帮助本国提高国民体能、提高生育率?那得到猴年马月才见效果。那时,自己早就不在总统位置上了,甚至连人都不在世上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干嘛操心别人的事情呢?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击毙地球人。虽然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毕竟对本国不利,如果放弃不管,万一将来成了气候,人们算起帐来,还是会算到他的头上的。正是他的不作为,才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可不想青史留污名。 小碧第三次提出的计划虽然有些兴师动众,但浪松能劲在经过思考以及垂询属下意见之后,还是同意了。因为这跟他正在酝酿的一个更大的计划有交集。或者说,他的那个计划可以小碧的计划当作引子。 大裂谷横亘在AB两国之前,双方都在其上空部署了电子网络,使之成为禁区。平时两国正常来往人员,都绕道海路进出。小碧提出在大裂谷上挖一条遂道进入A国,这绝对是一个出其不意的妙招,方便特工在得手之后快速退回国内。反正凭借现代技术,挖出这样一条遂道轻而易举,为什么不试试?所以,他指示手下在网络上使劲鼓噪,拿地球人大做文章,这样起到一石三鸟的作用。一是逼迫地球人走出地面,飞来飞去到处演讲,为小碧的突袭创造条件;二是给A国抹黑,激起B国百姓对A国的旧仇新恨:三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掩护大裂谷的施工作业。 但是流年不利,小碧的计划又失败了。这次的代价太大了,B国折损了两名高级特工,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掉入大裂谷,至今生死不明。说他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抚养小碧长大的父亲,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亲眼目睹她的种种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为她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但是他毕竟是性格强悍的男子,这个打击击不垮他。他从A国手里争夺到营救权,本想通过营救行动,为自己在国人面前添上一道慈父形象和人道的粉彩。谁知道B国的技术会这么烂,半年时间过去了,竟然毫无所获,最后不得不作出极有可能已经死亡的结论而草草收场。 直到这天,他得到报告,说A国在大裂谷北面距离海岸约两百公里处有异动。 “他们要干什么?”他问。 然而手下的人答不出。直到又过去两个小时,才有新的消息传来。 “A国在那里放下绳梯。” 他的脑子里闪过种种疑问,但是不等他召集手下讨论,又有消息传来,说从截获的A国人员跟大裂谷谷底的通话获悉,半年多前掉入大裂谷的人中,有三人还活着,其中就有大小姐。他听了真是又惊又喜。自己的女儿原来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但是他马上明白过来,原来A国放下的绳梯,是为救援大裂谷的人的。他为此又焦躁不安起来。如果B国的营救行动以失败告终,而A国却营救成功,那么B国百姓会怎么看他?至少也该称为无能总统。更何况还有自己的女儿,她要是也由那条绳梯上去,那么到达地面,岂不成了A国的俘虏?这这,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他立即召来安达秋元,下令击毁A国绳梯。可是这回连安达秋元也犹豫了,小心翼翼地提醒浪松能劲。 “总统,还有大小姐哪?这不连她也上不来了。” “你打探一下,”浪松能劲稍稍犹豫了一下,说:“这样的绳梯,我们B国有没有,如有的话,在击毁他们的绳梯之后,再放下我们的。” “我们击毁了他们的绳梯,他们也会击毁我们的,这样纠缠下去,还是上不来人。” “不管那么多了,你执行命令吧。”浪松能劲挥挥手,语气强硬地说。他太了解申花文章的脾性了,那个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心肠软,跟娘们似的,只要他坚持下去,申花文章会有放手的一天。至于吉登巴扬,一定会只在乎女儿是否活着,他才不管是在A国上来还是从B国上来呢? 安达秋元答应了一声,正要出去,浪松能劲又把他叫住了。“回来。” “总统,还有事?” “你们的那几名特工还关押在A国大牢吧。” 安达秋元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的目光,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事。当初A国两次主动提出放回B国特工,作为让他们参加营救掉入大裂谷人员的条件,遭到拒绝后,他们当然不会释放了。 “再找几个网络大V,重新把这件事鼓噪起来,鼓噪得越热闹越好。” 安达秋远看了看浪松能劲,心领神会,答应了一声,走了。 A国的绳梯被激光毁掉之后没有多长时间,B国放下自己绳梯。 消息传来,丰木川弓让手下立即做好击毁B国绳梯的准备。他相信申花文章会下同样的命令,把B国的绳梯给击毁,给那个操蛋家伙一个回击。可是,还未等申花文章下命令,吉登巴扬的电话已经打到总统办公室。 “总统,我请求你,不要击毁B国的绳梯,就让孩子们从他们的绳梯上来吧。” “什么?”申花文章大吃一惊。“难道你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B国俘虏?难道你愿意辛辛苦苦获得的地球人被B国所得?” “我愿意。”吉登巴扬说。 “你愿意?可是我还不愿意呢,我们这不是替那个老流氓做嫁衣衫吗?” “做嫁衣衫又怎么了?只要人没死,一切都行。” “吉登——”申花文章冲动地叫了一声。 “申花,”吉登巴扬也叫了一声,然后缓缓而有力地说道:“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更重要吗?” 申花文章无力地放下手,然后跟丰木川弓通电话。 “总统,我们不能老是在那个混蛋面前示弱哪,那会更让他得意忘形的。”丰木川弓不理解申花文章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而且,你由着他们的脾性而行,让百姓怎么理解你?” “我知道,人们在背后说我是软蛋总统。” “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这样做?” 自从小水小玉受B国特工逼迫而掉入大裂谷之后,国内要求惩罚B国的声音是一浪接一浪压向申花文章。激进分子甚至要求B国向A国道歉,说,如不道歉,就用武力教训他们。但是申花文章只是就这件事情让外交部向B国提出抗议,要求他们作出解释。然而B国的解释令人哭笑不得。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他们没有派出什么特工进入A国,更没有掠夺地球人之举。那些被A国俘虏的特工和机器人,则说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言外之意,说是A国栽赃给他们。至于大裂谷的那条遂道,说得更离谱了,说他们也是刚刚得到这一消息,不免大吃一惊。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所为何事。希望双方都做些调查,赶紧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把罪责推到他们的头上。 到后来,在营救两个孩子的行动上,B国也是翻手覆雨,而A国竟然也是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营救的最佳时机一点点失去。 由此,A国百姓对于申花文章的这种行事风格非常不满,送给他一个软蛋总统称号。所以,如果现在申花文章仍然沿袭以往的做法,对B国一让再让,那么,他就更会激起国内百姓的不满,甚至轰他下台都有可能。须知,虽然他本性善良,品格高尚,但在政治上,想谋得他的座位的大有人在,他们在底下兴风作浪,岂能让你这个总统一软再软下去? 可是,也只有申花文章身边的人,才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面对浪松能劲这样一个不由常理出牌的流氓总统,申花文章又能怎么样?难道事事跟他计较吗?如果真是这样,两国肯定要闹得鸡犬不宁,最后谁受罪?还不是百姓?更不要说动用武力了,那样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所以,高喊强硬容易,有理有利有节应对难。他只能背着软蛋总统的名称施政了。 此时,面对丰木川弓的质疑,他静默了一会儿,却也不肯再多做解释,只是轻轻地摆摆手,说:“你执行吧。” 第六十一章 不愿上去 三个孩子想不到地面上的行动会那么快。就在捡到机器人之后不到两个小时时间,从大裂谷上方落下一条白颜色的绳梯,刚好挂在在他们行走前方不到百米的崖壁上。稍倾,原先软塌塌的竖杆和横杆慢慢的鼓起来,变得又圆又硬,一条真真正正的梯子出现在他们眼前。三个人一见到这条从天而降的绳梯,高兴得简直无法形容。他们知道地面上采取营救措施了。半年多的苦熬苦撑,半年多的艰难险阻,终于要结束了。喜悦如汹涌的波涛,浸漫过他们的全身,把他们紧紧地包裹住了。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又在草地上打滚。他们的眼泪流了一脸。许久,心绪才重新平复下来,他们从草地上爬起来,连身上沾满了草屑也无心思掸掉,准备爬绳梯上去了。充了气的绳梯跟木梯竹梯没什么两样,横杆的材料表面有一层小颗粒,那是为了防止太过光滑而特意设计的。然而不管怎么说,攀爬八九百米高度的梯子还是需要一些体力的,小水担心小玉力气不够,提议由他背着小玉爬。 “不,我要自己爬上去。”小玉不同意,大声发出抗议。 小水正想说服小玉同意自己的提议,这时发现绳梯在轻轻晃动着,他们仰头看上去,发现上面有两个人已经爬下来,等到了谷底一看,原来是机器人老三老四。它们是奉前田石夫之命下来接应的,在下来的过程中,他们还把电梯一段一段固定在崖壁上,以防止电梯晃动。 老三老四见到小玉小水小碧,来不及跟他们说话,先用带在身边的小型通话器把它们在谷底见到的情况向地面作了汇报。然后,才跟小水小玉小碧拥抱,它们也很是激动,连连说:“主人,这些日子,我们太想你们了。想不到还真的能见到你们。这太好了,太好了。” 老四在跟小玉拥抱时,甚是惊讶。“主人,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你在大裂谷里吃苦,即便没有丢掉性命,身子也会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怎么会比以前更加结实了呢?”又看着小水的长发和嘴唇及下巴的胡须说:“地球人,真认不出你了,怎么会变成野人了呢?” “可不就是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吗?”小水说。 现在还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三人简短商量了一下,小水不再要求背小玉上去了,决定由他打头,小玉第二,小碧第三,老三老四断后。说完,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当然大多数都抛弃了,只带了工具、剩余药品,小玉还坚持让把小水做的那些个泥碗泥罐也带上去,说要给地面上的人参观,也给他们作个纪念。三个人接过老三老四递过来的防弹衣,换上了——其实,他们身上穿的也是防弹衣,只是半年多时间摸爬滚打,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 当小水的手刚刚握住绳梯,小碧却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等等。”她叫道。“这根绳梯是你们A国放下来的,待会儿我们上去之后,是在A国的土地上,我不就成了你们A国的俘虏了吗?” “姐,都什么时候了,还俘虏不俘虏的,一切等上了地面再说。”小玉不满地瞪了小碧一眼。 “不行,我们现在就得说清楚。如果是上去当你们的俘虏,我宁可不上去。”小碧的态度异常坚决。也是,以她的B国第一千金和高级特工身份,还有高傲的个性,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A国的俘虏呢? 小玉对小碧的横生枝节很不高兴,心想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计较俘虏不俘虏的。但小水对小碧很理解,就请老三老四把小碧的要求发到地面,请安全局做出不把小碧当俘虏看待、等她回到地面,立即无条件送她回国的承诺。老三答应着把消息发出去了,没有多久就有了回复。“同意。” 得到安全局的承诺之后,小碧才放心了。于是小水打头,小玉小碧跟在后头,开始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大裂谷上空传来类似帛丝被撕裂发出的嘶嘶的声响,一抬头,发现头顶处、大裂谷上方几道白光闪过,亮得刺眼,也几乎是同时,绳梯发出了猛烈的晃动。几个人大吃一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从绳梯上跳了一来。一小会儿,几缕黑色的、带着焦糊味的东西从大裂谷上方飘落下来。小玉上前取过那些东西,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说:“这是从绳梯上掉落下来的,说明绳梯上部的什么地方被烧毁了。” “啊,这是谁干的?”小水小碧都失声叫道。 老三手里的信号响了。“绳梯被B国的激光武器烧断,请立即停止攀援。” “是B国?”小玉的脸气得发白,以手指着小碧,嘴唇抖了半天,才说:“你们B国的人简直是疯了,怎么连这样恶毒的招数也使得出来。” 小碧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她清楚这又是父亲的“杰作”,只有他才干得出这样没人性的事情。他应该清楚她的女儿也极有可能活着,他不会不关心女儿的生命,但是,他更关心的是他作为总统的身份,他是不可能让女儿成为A国俘虏的,他不会容忍任何损害到他的尊严的事情发生。 “别指责了,这是国家跟国家之间的斗争,无关你我什么事,也谈不上疯不疯。”小碧冷冷地回应道。 “可是你也是他的女儿呀,他不管我们的死活可以,怎么连你的死活也不管呢?这算什么父亲?”小玉仍然恨恨的。 “我的父亲怎么样我最清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小碧的话冷漠到极点。 “这样的冷血父亲,要他何用?” “你放心,他既然知道我还活着,也一定会想办法营救我们的。”小碧不再理睬小玉的指责,只是淡淡地说道。 “哼!岂有此理。”小玉重重地哼了一声,蹲到了草地上。 “既然无法上去了,我们就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吧,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呆在这里等地面再放绳梯什么的。”小水一直在旁边看着两姐妹乌鸡眼似的斗嘴,直到这时,看她们不吵了,才插嘴说道。 小玉和小碧各自都像情有深仇大恨似的,不理睬对方,也都不说话。小水等了一会儿,正想说出自己的意见,只听见前面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定睛一看,见又垂落下一条绿颜色绳梯。不过,这条绳梯是从另一侧的崖壁上挂下来,很显然是B国的。而绳梯的质量明显比刚才的那条要差。 “看看,这不也来了吗?”小碧说。像是要弥补B国击毁A国绳梯的撼事似的,主动走过去,拉起小玉的手往前面的那条绳梯走去。又转身对站在原地不动的小水说:“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不忙着走,既然B国击毁了A国的绳梯,那A国不会击毁B国的绳梯吗?”小水双手抱胸,一副稳妥的样子。 “也好,我们不着急,就等等吧。”小碧说。 三个人站在原处,瞧着前面的绳梯不动。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他们没有看见激光穿越大裂谷上空发出的耀眼的白光,也没有听到空气被挤压时发出的撕裂帛丝的声音,更没有看见上面掉下带着焦糊味道的东西。大裂谷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看来是安全的,我们就上去吧。”小碧首先打破沉寂的空气,轻笑着说。 “这说明我们A国比你们B国大度,但是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愿意从B国的绳梯上去。”小玉甩掉小碧的手,说。 “你是担心上去后成为B国的俘虏是吧,我会跟父亲说的,一定让你们无条件回到A国。”小碧说。 “姐,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你们B国政客的诚信度,我宁愿继续呆在大裂谷里,也不愿意呆在B国的牢房里。”小玉说。 “说什么呢?你是我妹妹,怎么会让你蹲牢房?”小碧以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劝说道。 小玉不再说话,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小碧毫无办法,只得去劝小水。“小水你去劝劝小玉吧,她听你的。” 但小碧的话小玉听见了,不待小玉开口,就大声说道:“小水你要愿意就跟我姐上去吧,但我是不会上去的。你不用过来劝我。” “说什么话呢?”小水也嚷起来。“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既然你小玉不肯上去,我又怎么好意思把你一个人丢在大裂谷呢?我也不上。” “小水你别跟我,你就上去吧,我不会怪你的。相信我父亲也不会怪你。”小玉劝小水道。 “小玉,你忘了我们在掉入大裂谷之前说得话了吗?就按你的意思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小水笑着说。 “小水,你太好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我,我,我爱死你了。”小玉在激动之余,让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话冲口而出。 “我也爱死你了。”小水马上回应小玉道。两人相视笑着,而都已经感觉到脸颊上滚烫滚烫。其实他们朝夕相处,他们能感觉得到彼此的心在一步一步靠近,也早已明白对方的心迹。他们以为彼此之间的爱意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表白的,可是今天,他们还是表白了,而且会是以这种很平常、一点也不高大上的方式表白出来。这让他们稍稍感到一些讶异,但他们的心情却是无比愉悦,就如同清彻无尘的蓝天,不带一丝云帏;碧蓝见底的湖水,不夹一缕杂物。 “你们就相互爱着吧,爱着吧,又关我什么事呢。”小碧站在小玉小水中间,听他们相互表白心迹,不免产生巨大的失落感。她很想拔腿逃走,逃到一个远远的地方,永远看不见他们。但是不可能,她不会抛却他们只顾自己走的。她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顿了顿,她抚平自己的气息,拉起小玉的一只手说道。“你们先暂时从爱情的温泉里出来一下,听一听我的话好不好。我承认,我们B国是不该击毁你们的绳梯。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要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了,一切都待上了地面再说。我也是B国总统女儿,我再次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你们做B国俘虏的。” “姐,你就自己上去吧,别管我们了。”小玉再一次摔掉小碧的手,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小玉的这个行动让老四吓了一跳。 “主人,你,你怎么连这样脏的地上也敢坐啊?”在它的印象里,小玉是多么讲究卫生的一个人,别说这样野外的草地,便是在一尘不染的房间里,也常常要仔细查看家具干净不干净,只要发现一点点灰尘,都要大呼小叫起来。但它哪里知道,大裂谷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小玉。 但此刻没有人回应老四的话。 “小玉,退一步说,就算B国不讲信誉,把你们抓进监狱,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坐就坐呗。坐几年出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能少了你一根毫毛?” “哼,你们B国也就那么一点出息,自己没本事去地球抓人,就使出下作的手段,非得把小水抓走不可。我不会上去的。”小玉坐在草地上说。 小水走过来坐到小玉身边。小玉立即拉住他的手。 小玉这话触到了小碧的痛处,但她更加痛苦的是,大半年在大裂谷生死与共结下的情谊,本来觉得是深入骨髓,牢不可破了,怎么一遇上现实问题就变得如此脆弱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小碧说。“既然你们不愿意上去,那我怎么舍得抛下你们独自上去呢?我也不上去了,陪着你们继续呆在大裂谷。” 第六十二章 岩洞深深 “你这又何必呢?我们不愿意上去有我们的理由,你凑什么热闹?你走吧。”小玉见小碧不走,却感到意外,连忙催促她上去。但不管她怎么催,小碧心意已决,坚决不上去。 B国的那条绳梯依然挂在崖壁上,小水小玉小碧以及机器人老三老四却渐行渐远。机器人老三想把他们不上B国电梯的事情告诉地面,但被小玉制止。小玉考虑的是,这个通讯工具的保密性能不够好,发给A国的的消息,很容易被B国截听,反而暴露他们的行踪。反正她的衣兜里有一个侦察机器人,它会将他们的行踪告诉给地面的。 果然,在他们行走了约一个小时的时候,前面出现了好几个小型降落伞,下面都挂有包裹。待落到地面,打开一看,原来是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食品、衣服、药品、小型帐篷、洗刷用具等等,甚至还有纯净水和女人用品。更妙的是,除了食物有一些重量之外,其他的所有的东西都极轻,装在一个专用背包里,挂在人的背后,几乎显示不出重量。何况边上还有机器人老三老四呢,它们也可以代劳的。 三个人都明白,A国已经发现他们没有上B国的那个绳梯。所以就给他们空降这些东西。 “什么呀,他们想让我们长住大裂谷啊。”小玉看着眼前这么一大堆东西,搞不清楚自己是悲是喜,说道。 “呵呵,小玉小碧,这下好了,你们俩可以好好打扮打扮,炫耀一下自己的美丽吧。”小水指着那些女人用品说。 “都在你跟前原型毕露了,还打扮什么?不显得矫情吗?”小碧狠狠瞪了小水一眼说,她的心情不大好。 “什么叫原形毕露,那应该是你们的本色好不好。”小水叫着屈。 “行啦,看了就看了,我们又没让你吐出来。” 于是,三个人狠狠地放开肚皮吃了一顿美餐。边吃着,小玉边说道:“咦,怎么回事?前次木筏上吃鱼,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没想到吃地面上送来的东西,又觉得这个味道又比那些的好上百倍。” “所以说嘛,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当饿肚皮的时候,吃嘛嘛香,如今早已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小碧撇着嘴说。 “你说我忘恩负义?那我是忘了谁的恩又负了谁的义?”小玉不高兴地说。 “小玉小蹄子,你可别照单全收。我是说,大家都一样,彼此彼此。” 然后小玉小碧就着一个水潭洗刷了一番,换上了空降下来的衣服。一样的款式,一样的橙黄色,两人又高兴起来,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款款地走到小水面前,嫣然一笑,摆一个姿势,搞得小水一愣一愣的,差点辨认不出哪个是小玉,哪个是小碧。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选美大赛?” “就是啊,爷,请打分吧。”两人在小水面前作了一个揖,嗲声嗲气地说。 “行行,满分满分,都是满分。”小水忙不迭地说。 “那,总得评出高下吧。”两人还不依不饶。 “你们俩同时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就如一个模子里出来,我怎么给评出高下?就算并列吧,并列冠军。” “哼!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已经选出一个了吗?”小碧哼了一声,掉头走开。 小水和小玉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夜幕垂挂下来时,他们把小帐篷打开,一人一个钻进去睡。身子底下是软软的垫子,头部枕着枕头,身上一条薄薄的小被子,自动调节的温度和湿度,还有散满满的清香的气息。 “哎呀,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小玉小碧刚钻进去时,愉快地叫着。然而没有多久,三个人都出来了。他们都失眠了,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三人出来之后,选了崖壁边上一个稍高的平地上一个挨着一个躺下,才呼呼大睡。瞧得呆在一边的机器人老三老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走了一些日子,离大海越来越近了,甚至已经嗅得到大海潮润的气息。在他们行进的路上,空投的物质隔三差五的下来。他们不缺吃不缺穿,日子过得如公主跟公子似的,可是他们却感到不习惯、别扭。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总结出一句话,人都是贱骨头,欠揍。 这天来到一处较为宽畅的地方。地面的草丛特别的密,绿茵茵的,各色的花儿像星星似的散布一地。崖壁边上,长着不少低矮的灌木丛。三人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休息。次日早上起来,小水跑到一处远离他们休息睡觉的地方,躲在一丛灌木后面方便,完事之后,正要离开,发现灌木后面仿佛有一个洞,用手扒开灌木一看,果然是。他好奇心起,低头钻进去,走了几步之后,发现里面的地势是逐步往上的,且空间越来越大。他一下子来了兴趣,又摸索着往里面走了一会儿,直到完全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为止。 他退出来之后,把发现岩洞的事情告诉了小玉和小碧,然后找了一个木棒,用小刀从旧衣服上割下一条布条,又打开一听空投的油罐,用火化开,把布条放进去沾了油,缠到木棒上,点上火,带上老三,转身又进去了。在里面足足摸索了半个时辰,见岩洞虽然左穿右拐,时大时小,但地势一直往上延展,最让小水印象深刻的是,尽管他进入到很深的地方,但洞里面的空气一直很新鲜,没有一点憋闷的感觉。他由此判断这个岩洞一定另有出口。当他想到这一层,他的心脏就突突突地跳得快了。 出了洞口,小玉小碧都候在洞边等他,一脸的担心,见到他出来了,才吁了一口气。他把在洞里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判断都跟她们说了,然后征询她们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这个岩洞很可能会通到地面的某一处?”小玉说。 “是的,极有可能。”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的眼神里明白了相互之间的意思。 “你们要搞清楚一点,这个岩洞的位置坐落在我们B国这一边,就算另一头的洞口在地面,也是在B国的土地上。那么我们为什么拒绝从绳梯上去,而是通过这个岩洞上呢?这个岩洞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还不知呢,上得去上不去还难说。”小碧提出了质疑。 “那不一样。从绳梯上上去,你们B国特工守候在那里,我们前脚出了大裂谷,后脚就踏进监狱。如果从这个岩洞出来,出乎你们B国特工意外,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如果我们跟家里取得联系,安全回家的系数还是很高的。”小玉说。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身上的那个侦察机器人会随时将他们的位置告诉给家里的。她相信一旦出了大裂谷,家里一定会想办法营救他们的。 “我都说了,我会保证你们人身安全的。”小碧是特工,岂能不懂小玉的小心思,但她也不说破。 “我也说了,我不相信你们B国。”小玉却不管小碧的脸面不脸面的,话想到哪说到哪。 “你这意思,你们已经决定了,要钻这个岩洞?”小碧三番五次地被小玉讽刺,真有些受不了。如果眼前跟她说话的不是自己的妹妹,早就跟她翻脸了。 “是的,但不包括你,你可以回去,从绳梯上回到地面。但拜托你一件事,不许把我们的消息告诉给你的父亲。”小玉说。 “真想扇你一巴掌。”小碧愤恨地说。“既然你们要钻岩洞,那我也陪着你们钻吧。” “干嘛,你干嘛陪我们钻岩洞?” “不干嘛,就是舍不下地球人,想从你的手里夺过来。” “休想。” 小水却提出自己的意见:“小玉小碧,这样好不好,先由我带老三进去探路,把洞里的情况摸清楚,如果确实能通到地面的,我返回来带你们出去。如果不能上到地面的,你们就不必跟我一起瞎折腾了。” “这不浪费时间吗?就一起进去吧。”小玉不同意。她可不想让小水一个人进去冒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水比她更重要。 “不是,万一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好应付。”小水说。 “这话要反过来说,万一有什么情况,三个人应付总比一个人强。”小玉说。 “小玉小蹄子这话倒是对的,要进去就三个人一起进去。”小碧也说。 小水见小玉小碧都这么说了,觉得自己没必要坚持。于是着手准备工作。吃得东西不必发愁。单单压缩饼干就够他们吃半个月之久。又收集了所有的纯净水,然后小水做了十来根火棒。他也不知道他们需要多少时间才穿过这个洞,能多带就多带。空降下来的其他东西,就都丢弃了。 三人还有机器人老三老四鱼贯进入岩洞。小水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头,机器人老四跟在他身后,接下来是小玉小碧,机器人老三断后。开头一切很顺利,岩洞里面虽然潮湿,但比较宽畅,地面上也大多是岩石,脚踩上去很平实。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洞穴逐渐变狭窄了,好多地方,窄成一条夹缝,人须得侧过身子,在两旁巨大的岩壁之间,一步一步挪过去。超大的窒息感压迫着人的全部神经,那一刻,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蚂蚁,一不小心,就要被压成粉齑。 中间又有不少地方的地势像过山车似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巨大的岩石光溜溜的,没有地方可抓,也没有地方可落脚,上去难,下去也难。于是,都由小水先上去,连小水攀不上的地方,就由老三跟小水叠罗汉,让小水站在老三的肩膀上爬上岩石,然后将带来的藤蔓拴好抛下,让小水小碧还有机器人老四系在身上,一个一个拉上去。这样一来体力消耗太大,没多久,小玉小碧就累得喘气不迭。不得已,只得频繁休息。 机器人老三老四是头一次面临这样艰难的任务,也有些适应不了。老四一路走一路嘟囔:“恨死了恨死了,这鬼山洞,就这么的折腾我们。”或者说:“老天爷啊,快快停止折磨我们吧,真受不了。” 老四嘟囔多了,连老三都受不了:“老四,你以为你是谁啊,千金大小姐?人家总统的女儿,还有小玉都不声不响地走,你干嘛嘀嘀咕咕的不肯停下来。” “老三,我说你了吗?干嘛冲我凶。小玉小碧她们在大裂谷锻炼有半年多了,而我才刚刚来,哪里有可比度的。”老四还嘴道。 几个人都笑起来,老四也笑了,这样一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岩洞里这样过山车似的地段太多了,他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爬上爬下,时间久了,小玉小碧甚至机器人都怀疑起来,他们这样走,能走得出这个岩洞吗? 第六十三章 重返地面 但是每当她们把疑问说出来时,小水总是信心满满地说:“你们放心,一定会走出来的。”他是山里娃子,对于山洞什么的,自然要熟悉得多。明白只要空气流动,就有出口的道理。 但是令小水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本来,小水事先制作了十多根火棒用作照明用,他以为足够支撑到他们走出山洞。但进洞之后,为了照顾小碧小玉,他们一前一后点燃两根火棒照路,使得火棒消耗过快,再加上他们前进速度又太慢,到了火棒所剩无几时,他们仍然在山洞深处摸索着前进。火棒最终熄灭之后,整个岩洞漆黑一片。他们到此刻才知道,山洞里的黑暗是这么样的彻底,即使两个人贴身站着,也看不见对方的脸。 黑暗如无边无际的宇宙,一层一层地包裹着他们,如山一样压迫着他们。他们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被埋葬在了最深最深的地底世界。瞬间,恐惧犹如饿狼般闯进他们的心里,撕咬着他们的心。 到了这样的时候,连小水也发慌了,因为他不知道岩洞的出口还有多远,前面还有多少难以逾越的困难等着他们。刚才的那些障碍,都是他们在照明的情况下征服的,在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征服它们吗? 不过小水很快想到了打火石,他庆幸在入洞前没有把它扔掉。 “咔嚓。”一声微弱的碰撞声响了一下,随之出现一团小火苗,小火苗在瞬间照亮了洞穴,马上又熄灭了,然后又是“咔嚓”一声,又是一团小火苗窜起。小水就这样用打火石打出火光。虽然微弱,却也能在一刹那间让他们明了眼前的照明。 “我们就用打火石照明。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大家带出洞穴的。”黑暗中,小水的声音简直是光明的象征,将大家的心给点亮了。他们复又振作精神,在不断响起的咔嚓声和提醒声中,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前走。速度的确很慢,以蜗牛来形容似乎也不为过,但他们在往前走,往前走。 微微的带着一丝咸味的气息在他们的脸上拂拭而过,又拂拭而过。他们明白了,洞口已经不远。他们的心跳都加快了,前面果真是地面吗?他们果真回到地面了吗? 似乎在回应着他们的心声,果然,又摸索着走了一些路之后,微光犹如清早的晨曦透进来了,他们的周围逐渐明亮起来。 在时达半年多之久重新回到地面的一刹那,小水小玉小碧都有一种豁然重生的感觉,他们呼吸着地面上那种久违了的带有流动感的气息,心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平静。他们不约而同将头抬起,目光看向天空,在大片大片的澄明空间,他们的思绪顿时开阔张扬了,他们多想张开嘴巴大吼几声,把压抑在心里这么久的郁闷都给喊出来。 然而还不能。他们还在一道岩石的夹缝里,虽然不高,却笔直。他们必须得攀上岩石,才算是最后来到地面上。小水让小玉小碧先休息一下,吃了一些东西,他自己沿着夹缝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走到最窄的地方,这里的宽度只够一个人通过。他把背在后背的包放下,从里面取出藤蔓,带着藤蔓,双脚双手撑着两旁的岩壁,像青蛙似的跳跃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小玉小碧都过来了,仰着头看他越爬越高,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他最终爬上岩壁之后,才将弊在心里的那一口气吁出来。 小水攀岩壁,扔下藤蔓,把小玉小水以及两个机器人都给拉了上来。直到此刻,他们才算真正来到地面。小水小玉小碧扬着头,接受着轻风的吹拂,久久地向远处大海的方向眺望着,似乎看不够眼前的景象,而他们的眼眶里都滚动着泪水。 “地球人,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你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连这样笔直的岩壁也能攀上去。”机器人老四对着小水敬佩有加地说。 而小玉则收回视线,走到小水跟前,近距离的凝视着他,脸上露着笑容,然后缓缓地抱住他,抱了很久。接着,小碧也走到他跟前。 “小玉小蹄子,不介意我跟地球人拥抱吧。”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抱住了小水。 他们想不到会以这样平静而温馨的心境庆祝他们重新回到地面。 “谢谢,谢谢你。”两个女孩连续不断地说着谢谢两个字。是啊,在大裂谷,她们充分见识了小水在困难面前的坚毅和聪明。没有他,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大裂谷还难说。 “别别,你们要再这样矫情,别怪我骄傲啊。”小水装着很轻松的样子说。 两个女孩望着他,都笑出了声。不需再多说什么,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他们此刻的无限感慨。 这里距离大海已经不远,能够看得到海岸和湛蓝的海水。有一条小道蜿蜒前伸,不知伸展到哪里。其余的地方就都是绿色的树林了。回望西面不远处,一个高台上,有一个不大的建筑,白色墙体,暗红色顶盖。那就是西丁哨所,隐约可看见一艘琥珀色的飞艇停在哨所前面。 这时候,他们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钻出一个人影,一边举着手向他们示意,一边向他们跑过来。待跑近了,他们看清楚了,这不是宏达央民吗?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自己国家的人,小玉激动的心情就不用细说了,而宏达央民见到小玉自然也是激动一番。 原来,地球研究所监控室发现信号源里锁定的目标开始往东移动,这让他们很困惑。大裂谷是南北向的,怎么可能往东呢?往东,那就是B国的土地了。他们把这个情报向前田石夫作了汇报。前田石夫又向吉登巴扬和申花文章作了报告,申花文章让丰木川弓亲自过来看图像,丰木川弓带着两名助手仔细看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大裂谷谷底可能有岩洞,小玉小水正试图通过这个岩洞回到地面。于是丰木川弓遣派一条快艇乔装打扮,悄悄进入B国水域,前去接应。同时命令宏达央民潜入B国,守候在小水小玉可能出现的地方,为他们带路,并掩护他们向快艇方向转移。宏达央民守候在这里快有两个多时辰,果然见到小水小玉一干人。他以最简短的语言把意思表达之后,一分钟也不敢耽误,带领一行人向海边快艇停留的地方前进。小碧不愿意跟过去,跟小玉小水少不得一番情意绵绵的道别仪式,独自一人朝着西丁哨所走去。 走了一会儿,道路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只有乱石滩、低矮的灌木丛和荆棘以及泥泞的滩涂。宏达央民带着小玉小水深一脚浅一脚继续朝前走,眼看距离海边快艇所在位置不到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了,而快艇也已经放下一条本来栓在船弦边上的小舢板来接应。这时,海面上出现四艘B国快艇,迅疾地向A国的快艇包抄过去,其意图很明显,要截住A国的快艇。眼看双方迅速靠近,A国快艇不得不启锚朝A国方向逃离。岸上的人,包括宏这央民,一见到这个情况,都以为他们已经暴露,赶紧转身往回跑。此刻,正往西丁哨所走去的小碧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回走。宏达央民带着小水小玉折回到小路上时,双方在一片树林子边上重新见面了。 “小水小玉,出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好像是你们B国的人发现了我们。” “怎么可能呢?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小碧也感觉奇怪。 “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吧?”宏达央民在一边冷冷地说道。 “你说是我透露消息的?笑话,别说我不会出卖小水小玉,就算有这个心,我身边没有任何联络工具,我用什么东西跟情报局或者其他机构联系?”小碧说。 “我相信姐姐,她不会出卖我们。”小玉说。 “如果是小碧出卖我们的话,B国一层层下达命令,是需要时间的,他们的快艇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显然他们是早有准备。”小水说。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跟我走吧。”小碧说。 “跟你走,去哪里?” “我们的哨所呗,喏,就在上面。”小碧用手指着不远处露出六角形屋顶的建筑。 “你是让我们自投罗网?”宏达央民冷眼盯视着小碧说。 “你们听我说,那里有一架飞艇,你们可以劫持了那架飞艇飞回去。”小碧不看宏达央民,说。 “哼,说得好听,哨所里的人是吃素的吗,他们会任凭我们劫持飞艇?”宏达央民仍然不肯相信… “我对这个哨所的情况很熟悉,里面就两个人,我带你们进去,他们不会反抗的。”小碧耐心地解释说。 “我相信小碧。去吧。”小水说着,带头往前走去。 “小玉,你怎么她说什么你都相信呢?就因为她是你姐?”宏达央民拦住小玉。 “不仅仅她是我姐姐,更因为她跟我们一起在大裂谷呆了半年多时间。有了这样一段生死与共、刻骨铭心的经历,我们之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选择背叛。” 宏达央民还想说什么,小水小碧和小玉已经在前头走了,这里两个机器人也紧跟而去。宏达央民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走了。 快要到西丁哨所的时候,小碧让一行人藏在树林子里,她带着小玉先进去。两个哨兵见到小碧小玉,都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总统女儿怎么变出两个了?一样的脸蛋,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衣服。他们瞪着眼珠子,张着嘴,连敬礼都忘了,就在他们发呆的时候,小碧已经走近,很轻松地制服了他们。然后招手让小水他们上来。 飞艇就停在哨所前面的草坪上。小碧从哨兵身上摸到钥匙,打开飞艇的门,她站在飞艇门边,目送着一行人上去,到小水上去的时候,她拥抱了他,眼神里满是不舍之意。 宏达央民坐到驾驶位置上,转眼,飞艇就升到空中。这里跟大裂谷近在咫尺,对面就是A国,然而大裂谷是无法逾越的,飞艇起飞后,先朝着东面方向飞行几分钟,然后往大海的方向飞去。他们只要飞到大海上,才能飞越警界线,回到A国。 就在此前的二十多分钟时间,B国总统浪松能劲接到安达秋元的报告,说他的属下发现A国的一艘快艇驶进B国的海域,已经被驱逐出境。 “A国快艇驶入我国海域,为什么?”他马上警觉起来。因为在以往的日子里,只有他B国的快艇甚至军舰“误入”A国海域,而极少有A国的快艇驶入他们B国海域的记录。 第六十四章 强闯边境 “不知道。他们并没有深入我国的海域,只是停在距离边境线不远的地方,好像等待什么似的,时间大约有两个时辰。”安达秋元回答。 “还有其他情况吗?” “还有——,哦,另外,据快艇上的官兵说,他们还看见西丁哨所不远处出现几个人,先是往大海方向走了一段路,在距离海边约一公里的时候又折返回去了。” “看清楚了吗,都是些什么人?” “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是些什么人。” “难道望远镜也看不清楚吗?” “我也这样问了,他们说,由于不在意,他们没有用望远镜看。” “一群混蛋。”浪松能劲骂了一声。他的心里隐隐的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但还想不清楚那不安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他不再想下去,给安达秋远下命令。“你马上命令那几艘快艇返回国境线位置,担负边界检查任务。告诉他们,从即刻起,所有去A国的船只、飞艇都必须接受检查。同时,立即派遣武装飞艇前往边境,配合快艇执行检查任务。任何不肯接受检查、擅闯国境线的船只和飞艇,都必须强行扣留,不服从扣留命令的,可以不经请示,予以击落或击沉。” “是所有的船只和飞艇吗?”安达秋元询问道。 “是,所有的船只和飞艇。”浪松能劲肯定道。 安达秋元即刻将命令传达给那几艘快艇,并火速调派五艘飞艇前往支援。也就十来分钟时间,那四艘快艇已经在海面上一字排开,而五艘飞艇也迅即升空,前往国境线。 海上风平浪静,蔚蓝色的海水轻轻地泛着涟漪,细碎的光斑明明灭灭。宏达央民知道飞艇不能在太靠近边境的地方进入大海,否则的话,就有可能像虫子似的被部署在上空的电子网网住而击落。所以,他驾驶飞艇往东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再飞入大海,然后才掉头往西——此时,飞艇距离自己祖国的海域也只有七八公里。 一想到只要进入自己国家的海域就一切OK,就能够见到自己的家人和研究所的同事,小玉就激动起来,她紧紧握着小水的手不放。但是这时,他们收到了从海面快艇上传来的立即停止飞行,接受检查的命令。 “他们此时封锁国境线,到底为了什么?”小玉惊了一下,问。自从雱青大陆分为AB两国之后,大裂谷上空被封锁,两边的百姓就无法来往。少数不得不去对方国家的人,也只能驾驶飞艇绕道海上或者干脆坐船过去。麻烦是肯定的,还得接受检查。不过,这种检查也不是很严密,一般都是在进入对方的陆域时检查,而出域则不用,更极少在海上拦截检查的。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小水也问。 “怎么办,要不要硬闯?”宏达央民不得不减缓了飞行速度,以避免快艇采取激烈手段。 “先跟他们对话,就说是西丁哨所的,前往A国执行任务。”小水抢在小玉前头说。 宏达央民看了一眼小玉。见小玉点着头,就打开扬声器。“下面的快艇注意了,我们是西丁哨所官兵,奉上司命令,去A国执行一项任务,请不要干预。” 宏达央民连说两次之后,就听到了从快艇上传来的对话。“我们不管你们是哪里的,今天执行特殊任务,所有前往A国的船只和飞艇都要接受检查,请配合我们,立即降到海岸上。如若不听从命令,我们将强迫你们降落。” 宏达央民回头看了一下小玉,说:“怎么办?” 小玉看了一下小水,见小水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小玉咬着牙说了声:“闯。” 安达秋元随手在快档按钮上一按,飞艇一昂头,急剧升高,像一匹战马似的向前冲去。 “哒哒,哒哒哒。”好几艘快艇上的激光武器同时发射,随着轻微发出的响声,一束束强烈的、带着炫目白光的激光如喷泉的水柱似的立在了飞艇正前方。宏达央民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猛拉操控杆,好险,飞艇几乎是擦着激光掉过头,往外海飞去,又是一束束激光,把往外海的路线也给堵住了。飞艇只好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往陆地方向飞去。而海上的快艇也不管了,任凭他们往回飞。老四眼尖,看见左侧方向远远地飞来五架飞艇,马上指给小玉看。小玉顺着老四的手一看,果然,五架草绿色的飞艇一字排开,沿着海岸线,像蜻蜓似翩翩而来。 “那些飞艇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小玉说。 “妈的,他们是早已有所准备,我们过不去了。”宏达央民骂了一声。 “好像也不是早有准备,否则的话,他们的飞艇也不会在这个时刻才出现。”小水若有所思地说。 “难道是小碧告的密?”机器人老四说。 “这个臭娘们,假惺惺地装好人,让我们坐飞艇逃,我们都被骗了。”宏达央民咬着牙恨恨地说。 “我相信姐姐,她不会告密的。”小玉说。毕竟他们在大裂谷共同生活了半年多时间,她不会变得这么快。 “如果说那几艘快艇不是小碧招惹来的话,那么五架飞艇为什么会出现在海上?”宏达央民反问道。 “不管是不是小碧告的密,西丁哨所是不能再去了。乘着那五架飞艇距离还远,我们赶紧往南飞吧,先逃出他们的视线再说。”小水说。 那五架飞艇,正中间的一架坐着安达秋元。他看见了前方一架琥珀色的飞艇正飞向海岸。他朝着那架飞艇凝视了一小会儿,拿起话筒询问快艇上的指挥官。 “我是安达秋元,刚才驶离的飞艇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是西丁哨所的,要去A国执行任务,但拒不接受检查,被我们的火力给拦住了,又飞回去。” “知道了。”安达秋元说着,又跟西丁哨所通话。“西丁哨所吗?我是安达秋元,你们是否有一架飞艇要飞往A国执行任务?” “有啊,但是他们又飞回来了。”回话的是一个压抑着的粗重的嗓音。 安达秋元放下手,突然又抬起手。“你们那架飞艇执行的是什么任务?还有,他们为什么拒不接受检查,为什么被快艇阻止之后,不飞回哨所?快说。”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无法告诉你。” “请告诉我那架飞艇的通讯号码。” “抱歉,那是保密的,也不能告诉你。” “你——”安达秋元气结,恨不能此刻就站在西丁哨所那个跟他通话的混蛋跟前扇他两个巴掌。“你是谁?告诉我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归你管。”小碧坐在西丁哨所值班室里,压抑着嗓子说话,说完了,把电话一挂,先是用手捂着嘴偷偷笑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小的哨所值班人员竟敢如此顶撞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安达秋元被气得是人仰马翻。此刻,如果那个该死的值班人员就站在他面前的话,他连枪毙他的心都有了。 “3号4号5号,你们继续跟踪前面那架飞艇,发现新情况马上向我报告,2号请随我去西丁哨所。”安达秋元使劲压住心里的怒火,向跟着他的四只飞艇发出指令之后,命令驾驶员调头飞向西丁哨所。他倒要看看那个值班人员到底长着几个脑袋。飞艇在哨所跟前的草坪上停下后,他不忙着下来,回头跟身后的属下说:“去,把哨所内所有的人都给叫出来。” “是。”属下得令,跳下飞艇,跑进哨所。但是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报告局长,里面,里面只有一个人,她她,她不肯出来。” “不肯出来?那就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把他给押出来。” “可是她她,她是大小姐。” “开什么玩笑,大小姐掉进大裂谷里,都有半年时间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达秋元狠狠地盯着属下,气休休地说。 “局长,千真万确,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哪。” “你说的是真的?”安达秋元盯着属下看了一会儿,猛然打开飞艇的仓门,跳了下来,正要冲进哨所里面。一抬眼,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孩子,冲着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兵。 “小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达秋元太惊奇了,眼睛一眨一眨,简直不敢相信。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小碧仍然以嘲讽的语气说话。 安达秋元醒悟过来了。“这么说,你从大裂谷里面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安达秋元,你就不能放我妹妹和地球人一码吗?干嘛要赶尽杀绝。”小碧说。 “你是说,他们也出了大裂谷,就坐在那架飞艇里面?”安达秋元全明白了。他忙不迭地举起手放在嘴唇边上。“总统,总统,你女儿从大裂谷里出来了,就在西丁哨所。还有A国——” 小碧突然起脚踹在安达秋元的腰上,安达秋元唉哟一声跌倒在地上。小碧上前一步,来到飞艇边上,冲着里面喊道:“都给我下来。” 飞艇里面的两名情报人员不敢跟小碧叫板,和两名机器人一起都乖乖地出了飞艇。小碧跳上飞艇,直接坐到驾驶员位置,按住按钮,飞艇凌空而去。 安达秋元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摸着自己的腰,一边望着远去的飞艇,苦笑一声,说:“这大小姐,出手真他妈的重啊。”说着,他听到了浪松能劲的呼叫声。 “安达秋元,你出了什么事,干嘛说话说一半吞一半?” “哦哟总统哎,大小姐给我的见面礼绝了,刚才她揣我的一脚,直接就把我给揣趴下了。” “你一个安全局局长,打不过属下,该让她欺负。”浪松能劲毫不怜悯他。“说吧,A国怎么了?” “不是A国怎么了,是A国的人也出来了,是跟大小姐一起出来的,他们现在乘坐西丁哨所的飞艇往南面方向飞走了。我的三架飞艇已经跟上去,还有大小姐,也劫走我的飞艇追上去了。”他说。 “安达秋元,你给我听好了。”浪松能劲提高嗓子说道:“送上门的货,哪能让他们溜走的道理。把你们所有的飞艇和情报人员都给我调出来,天上地下,布成一张大网,搜捕他们。我还会让伊田土森抽调部队支援你,所有参加搜捕人员统一归你指挥,搞得场面越大、越热闹越好,明白吗? “明白。”安达秋元刚要结束通话,浪松能劲又叫住他。 “还有,你要尽早让人把今天的事情给捅到网上去。” “今天的事?”安达秋元不解。 “第一,今天上午,A国的一艘武装快艇非法闯入我国海域,意图不明,在跟我海上快艇对峙两个小时后才掉头离开。第二,也是在今天,A国的几名潜入我国的情报人员,秘密劫走我国哨所的飞艇,并试图强行飞越边境,逃离回国,由于我国边警高度警惕,方以强大火力挫败了他们强行闯关行为。目前这些非法入境人员仍然在我国境内流窜。我们不禁要责问A国当政者,你们接连挑起事端,制造紧张气氛,究竟意欲何为?” 安达秋元通完话,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联系局里,布置任务,落实浪松能劲交待的事情,然后才向另一架飞艇走去。“跟着大小姐,她飞哪就跟到哪。”他说。 第六十五章 分头行动 浪松能劲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像发现了猎物的狼,兴奋地走来走去。是啊,他怎能不兴奋呢?这些日子,他就像导演似的,忙着在导演一部大戏呢,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他正想着再添一些柴禾,把火烧得更旺一些,谁知安达秋远就给他报告了这样两件事情。真是天助我也,想不成功都不让啊。如今他的宝贵女儿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他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又把伊田土森叫过来,向他面授机宜。 此刻,由宏达央民驾驶的飞艇正往南面飞去。在他们的后面,三架B国情报局的飞艇不近不远地跟着,后来增加到四架,后来又增加到五架。他们不知道其中一架是小碧驾驶着的,他们只是明白,他们是绝对甩不掉后面这些尾巴的。 然而更坏的情况出现了,前面也出现了飞艇。那些飞艇一发现他们,就散开来,排成一行迎了上来。宏达央民不待小玉吩咐,就掉转机头朝东飞去。这是往B国的腹地飞行,飞得时间越久,离他们的A国越远。但这是他们唯一可去的方向。 “央民哥,找个地方下降吧。”小玉对宏达央民说。 宏达央民看着望不到边的绿色,有些为难地说:“可是你看,这正是树林子的深处,即便不被B国抓住,我们自己也无法生存。” 他不明白小玉的意思,小玉要的就是树林子。 “下降吧,下降后再说。”她说。 宏达央民不再多说了,寻了一个开阔处,降下了飞艇。门一开,小玉带着几个人出来,快步行走了一会儿,隐入到浓密的树林子里。等到安达秋元的飞艇降下来,他们早已不知去向。安达秋元等人不敢往浓密的树林子里追,他站在飞艇边上,给属下下达命令。 “所有的部队和情报人员听着,我是安达秋元,现在我下达命令,以我所在的地方为圆心,立即向我靠拢,在距我十公里的地方形成散兵线,对树林子展开搜捕。你们各自的方位是,A部队,正东方向,B部队,正北方向……” 他之所以确定以10公里为最大半径,是从他的所有人员部署到位需要的时间内,小玉小水他们能够走出的最大距离为准。而他所计算的最大距离的凭据,是以一个普通特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所能走出的距离。他以为这就足够了,因为那边还有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哪。但是他忘记了一点,小水小玉在大裂谷生存了半年多时间,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早已不是普通特工所能比的。小碧正站在安达秋元的边上,听他下达命令,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但她没有说话。 小玉小水和宏达央民离开飞艇之后,就意识到离开飞艇所在地方的必要性,所以他们马上朝着飞艇飞来的方向、也就是往北方向疾速行走。大半年在大裂谷风餐露宿吃得苦可不是白吃的,小水在前方开道,根本不在乎满世界的藤蔓、杂草和棘荆,一边清除一边疾走,步履迈得飞快,小玉则紧跟其后,也是一步不拉。宏达央民这个高级特工如今在他们面前犹如小学生跟大人比赛似的,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跟得上。而两个机器人也得打起全部精神方能跟得上。宏达央民累得气喘吁吁,看着小玉那虽然娇小然而矫健的背影,既惊讶又钦佩。如此,当安达秋元的部队和情报人员以将近两个时辰时间部署到位时,他们早已不知去向。安达秋元按部就班,指挥部队把直径20公里的树林子里,像梳子似的密密梳了一遍之后,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候,黄昏来临,树林子里暮蔼四垂,周围的景致一片朦胧。小水小玉他们玩命奔走,此时已经来到距离降下飞艇的地方30公里远的地方。小水看见宏达央民已经累得虚脱了,才停下了脚步。一听说可以休息了,机器人老三老四就像瘫软了似的倒在满是枯叶的地面,宏达央民也顾不得自身形像,忙忙的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了。小水取下自己背上的背包,拿出一些压缩食品,又拧开纯净水的瓶盖,递给宏达央民和小玉,三个人就着纯净水,边吃边商量着下一步怎么走。商量的结果是朝东走。因为只有往东,离开A国越远,B国的警惕性就越低。而他们可以揪准机会找到一个码头乘上开往其他国家的船,再由第三国回到A国。另外一个决定是分成两拨人马走。宏达央民、机器人老三老四一拨,小水小玉两个在一起。 对于这个决定,宏达央民心里是不乐意的,但他还是同意了。他此趟过来的使命是两个,一是带路二是掩护。现在看来,带路是用不着了,而掩护,看小水小玉的样子,还需要他掩护吗? 小玉对宏达央民说:“央民哥,你们回去,不要钻树林子,只管沿着道路走,只要不惹事,B国特工是不会抓你们的。你们找到一个码头之后,就可以回国了。” 宏达央民还没有回答,老四不高兴了:“你们俩是不是讨厌我们跟着,扰了你们的好梦是不是?” “老四,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小玉举起小手,做出要打老四的样子。 “老四你想啊。”小水解释说:“我们五个人在一起不是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吗?分散开了目标就小多了。” “那为什么不是你跟小玉分开偏偏让我们分开?”老四仍然不服气。 “这是因为B国要抓的是我跟小玉,他们对你们是不会注意的,你们没必要跟着我们担惊受怕。” “我们的任务是照顾你们,我们丢下你们自己走了,回去怎么去见所长副所长他们呢?”老三还是有顾虑。 “你们放心,这是我们的决定,跟你们没关系。再则,说实话,我们在B国的土地上,恐怕得一直藏在树林子里了。你们会受不了的。今天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小玉笑着说。 这话倒是真的。老三老四不说了。而在整个对话过程,宏达央民一直闭嘴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自打小玉小水掉入大裂谷之后,他的心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她身上,他焦虑、不安、痛苦,但所有这一切,他又只能压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半句。因为,小水小玉掉入大裂谷,研究所所有的人都把指责的目光指向他,认为是他没有履行好保护职责,他是罪魁祸首。只是由于吉登巴扬大度,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是他们这些领导对B国窝藏祸心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导致的。人们这才摆手。所以,此次他接受任务,心情是如何的喜悦。可是现在,他还没为她做什么,却又要离开,不论是为公为私,都是心有不甘啊。 晚上,一行人就在树林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要分手了,宏达央民突然对小玉说了句:“要不要跟吉登所长通个话?” 小玉一下子就浑身战栗起来。“行吗,不会暴露目标吗?” “通话时间短一些,应该没问题。另外,不要说出你现在的位置,也不要说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宏达央民说着褪下自己的戒指,递给小玉。小玉接过,一时心潮起伏,她的眼睛只管盯着握在手里的戒指,整个人仍然轻轻地发抖。小水走近她,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依偎在他的身上。她终于拨通了。 “父亲,我是小玉。”她只喊了一声就哽咽住了,眼泪哗哗哗地流了一脸,身子抽搐不停,根本不能继续说下去。小水把她揽得更紧了。几个人都听到了吉登巴扬呼唤小玉的声音。 “小玉,小玉,我的孩子,你在哪里?你都好吗?”那种苍老,那种心痛,那种牵挂,在略显沙哑、微微颤抖的嗓音里暴露无遗。 小玉仍然在哭泣,她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你别哭,你该笑啊,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表现得足够坚强,父亲很欣慰。只是父亲要告诉你,世间万物,唯有生命最为宝贵,你,还有小水,一定要以保护自己的生命为最高目标,遇事千万不可勉强,如有必要,你们可以向B国自首。”吉登巴扬的声音虽小但仍然清晰地在这片树林子里回响。 站在小玉边上的几个人都惊住了,如木偶似的不动,他们都不明白吉登巴扬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父亲,您为什么这样说?您不相信女儿会成功回到您身边吗?”小玉骤然停止了哭泣,焦急地喊道。 “孩子,父亲相信你,父亲完全相信你。但是父亲知道你现在所处环境的恶劣,父亲不希望你以生命相搏,那没必要,也不值得,你懂吗?” “父亲——”小玉呼喊着,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孩子,你记住,你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来,父亲都会欢迎你,相信A国的全体百姓也会欢迎你。” 通话结束了,是吉登巴扬断掉的。小玉扑进小水的怀里,放声痛哭。 安达秋元指挥着手下人马,把他们所包围的树林闹了个底朝天,但是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这即让他着急又不解。这两个小人儿,难道会上天遁地?遁入地下他们确实没办法,飞上天空他们也不怕,会照样抓回来。他们究竟是怎么逃脱的?此时小碧站在他身边,一直瞅着他冷笑,却不发一言,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这完全是看他的西洋镜嘛。他知道她的鬼主意多,想向她讨教,可是他的心理有障碍。尽管他不计较她先前劫了他的飞艇,又揣了他一脚,但直截了当地向她讨主意,还很可能会被她拒绝,那岂不是太难堪吗?他想了一想,有了主意。召集参加搜捕行动的各方面头儿开现场会,主旨嘛,当然是讨论那两小子为什么会失踪了似的找不着,然后献计献策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一圈圈轮下来,都说完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此时,安达秋元的眼睛就瞄向小碧了。 “小碧你还没发表意见呢,说说,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我?”小碧夸张地用手戳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不都是参加搜捕行动各方面负责人的会议吗?我一个局外人,就随便跟着看看的,哪有资格说话?” “没那么多讲究,既然你在这儿嘛,说两句又有何妨?”安达秋元催促她。 “哎,这不都有半年时间不在局里,业务生疏了,一时还真说不出来。要不,等我熟悉了,想法出来了,再跟你说啊。” 这是什么话,明显是搪塞加讽刺嘛。 第六十六章 老四惹事 安达秋元装作不懂她话里有话:“你不都跟那两人在一起生活有半年之久了吗?对他们应该很熟悉了吧。他们平常遇到事情都是怎么想,喜欢出啥主意,说这个,你比我们有优势。” “局长,我先纠正你的一个误解啊。”小碧看着安达秋元,很是严肃地说。“我跟小玉——就是我妹妹——还有那个地球人,在一起的时间并非半年,而是五个多月。因为我是在谷底独自一人生活了一个月时间之后,才跟他们相遇的。” 把安达秋元气个半死。这不是故意跟他找乐子,打太极吗?但生气归生气,却不能因此坏了正事。“对对,你对自己的事情是最清楚的,既然你说五个月那就是五个月。那你,就说说你跟他们一起生活了五个月时间之后对他们的思维的了解,那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一般会怎么想,怎么做?” “哎呀局长,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现在时间紧迫,哪里容我罗罗嗦嗦地说这些,会耽误正事的,我还是以后找时间跟局长汇报吧,以后再汇报。” 小碧跟安达秋元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谦虚过?她越是一本正经谦虚,在场的人越乐,只是碍着局长大人的面子,都忍着不敢发笑。可安达秋元的气憋在胸口差点要爆开了,不过,他这个局长在这个大小姐面前一向很大度,今天亦然。于是不再追问。散了会,一边安排人员继续封锁这一片树林,一边把情况向浪松能劲报告。浪松能劲听说没有抓到小玉和地球人,也不着急,说:“这抓捕行动就全权委托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抓到就什么时候回来见我。” 安达秋元马上变成个苦瓜脸。什么叫什么时候抓到什么时候回去见他啊,如果一直抓不到呢,他不是得永远呆在这野外的树林子里了?这里哪是人呆的地方,就算他忍受得了,他底下的那些人也忍受不住啊。不过总统发话了,他再不乐意也得执行。他又想,自己的手下有那么多的人马,怎么会抓不住两个孩子呢?于是心里又安稳了些。 宏达央民离开小玉小水,直接钻出了树林子,沿着一条道路大摇大摆往东走。到处可见B国的搜捕人员在路上晃悠着,基本上是机器人,三个一组或者五个一组,身上佩着麻药枪。宏达央民心里明白,那些个指挥机器人的特工哪里受得了长时期呆在野外,早躲到什么地方安逸去了。机器人好糊弄,宏达央民开宗明义说自己是A国人,是来B国旅游的。问为什么会在树林子里走,说自己向来喜欢漂在外面,这样自由,感觉又爽。那些机器人得到的信息是让它们抓捕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十八岁,女的二十岁。一对照宏达央民,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和两个酷似真人的机器人,明显不对头,就放过去了。有时候也遇上一两个特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当得知宏达央民的身后是两个机器人,眼睛里射出的是羡慕的光。他们知道A国的科技比B国要发达,做出的机器人也比B国的先进。但没想到会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兄弟啊,你够可以的,能有这么漂亮的机器人美女陪伴左右。”他们竖起大拇指不由得点赞一声。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越是这样说,宏达央民的心里越是难受。 他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他心仪的女孩子,已经跟他越走越远,几乎是遥不可及了,就连身边的这个漂亮的女机器人,也不是他的。 这天,在经过一个地下城时,他突然停住了脚,要带两个机器人去地下城玩玩。但是遭到老三的反对。 “主人,我们的任务是尽早回到自己的国家,可不敢随随便便的在外面逗留啊。再说,万一惹上麻烦,那就——” 宏达央民不待憨厚的老三说完话,直接就在他身上的按钮点了一下,让他闭嘴了。他把失去知觉的老三背进一处树林里藏好,回身问老四:“你去不去,不去,我也把你藏在这里。” “我去我去。”老四赶紧说。 老四的心比老三野很多,本来就老想着玩,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肯错过?再看老三才说了一句反对的话,就直接被关掉电源,当然是乖乖地跟宏达央民走了。 宏达央民带着老四进入地下城,先是漫无目标地逛着,东瞧瞧,西看看。后来,他看见一处广场上聚集着许多人,围着听高台上一个青年人演讲。他走过去一听,原来正在说着跟A国有关的事。 “同胞们,A国已经变成一个失去理性的恶邻。八九个月以前,他们凭恃着先进的空间飞行器,跨过4亿光年的宇宙空间,去一个叫作地球的星球上掳掠了一个跟我们有着同样智慧的人类的青年男子,声称要跟天球上的女子进行**,多么荒谬而恶心的主意,他们怎么想得出,怎么做得出?如果说这个行动只是破坏了我们天球人清明的声誉,但还没有直接伤及我们的话,那么,以下一系列的行为,却是屡屡伤害我们B国的利益和感情。七八个月以前,被他们掳掠的地球人不堪羞辱,逃到树林子里去了,他们派出大批特工和机器人前去抓捕。在那次的抓捕行动中,他们无端的捕捉了我们一名去A国旅游的同胞,将他们投进监牢,至今尚未释放;六个月之前,他们的特工频繁地在两国边界活动,我国派出自己的特工进行监视,双方发生冲突,我国三名特工被抓,两名特工被推入大裂谷惨烈死去;昨天,他们的一艘快艇和一批特工又闯入我国领海和陆地,至今还潜伏在我国国土,尚未退去。” 台上演讲的人说得慷慨激昂,台下人听得激情澎湃。但老四却被搞糊涂了,扯扯宏达央民的袖子说:“那个人不是红口白牙在说谎吗?他们什么意思啊。” 老四不知道收敛,说话声音有些响,宏达央民吓了一跳,赶紧去堵它的嘴,但已经晚了,就听得边上有人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说谁呢?” 宏达央民扭头一看,此人三角脸,细胳膊细腿,尖下巴上飘着几根半黄不黄的细胡须,一双眼睛半眯不眯地盯着老四看,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赶紧拉起老四要离开,不承想老四不服输,手往台上一指:“就是他,是他在说谎。” “拍”,一掌已经击打在老四的胳膊上。老四没防备,手被打得老疼。 “喂喂,这位小哥,你消消气,消消气。”宏达央民忙把老四扯到身后,向三角脸作揖。他知道,这是B国地盘,又是这样的场合,在场的B国人的心像吹足了气的气球似的,正等着哪儿有出气口欲一泄而出呢?如果知道了他是A国人,又是特工身份,该是怎样糟糕的后果。 “你护着她干嘛,难道是你的小娘子?”三角脸看见老四那张漂亮脸蛋,一下子来了精神。 宏达央民知道对方没有认出老四是个机器人,但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就点着头承认着。 “长得倒是蛮标致的哦,就不知晚上好使不好使,要不,让我见识见识?” 宏达央民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四已从他的身后一蹦而出,“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掴在三角脸的脸上,老四的劲道要比平常天球上的女子大,这一巴掌,就把那个三角脸打趴下了。宏达央民叫一声“糟糕”,不待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拉着老四就跑。幸好在场的人不知道他是A国人,也幸好大家都以为是三角脸欺负美女,反被美女打了一巴掌,都哄堂大笑,谁也不在意宏达央民和老四跑哪儿了。等三角脸从地上爬起来,哪里还有两个人的影子?只得被人耻笑着,灰溜溜地走了。 宏达央民一刻也不敢耽搁,拉着老四就跑出了地下城,来到树林子里,找到老三,按钮一按,老三醒了。三个人一气跑了好几里地,见身后没有人追来,才停住脚步。 “老四,你以后要再敢乱来,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宏达央民气坏了,教训老四道。 “主人,我觉得吧,你也太懦弱了,他们在公开造谣诽谤A国,你却无动于衷。”老四还是不服气。 “你还敢顶嘴?”宏达央民说着,伸手就往老四的胸口戳来。 老四吓得飞也似的逃开了。宏达央民也没追它,心里烦闷,只在前头大步迈着腿,不肯说话。老四见他没追过来,才在他身后有三四米远的地方跟着。老三本来话就不多,因为劝了他一句就被关闭电源,现在更不愿说话了。如此,三个人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闷得就像被密封的罐头似的。 这天上午,他们刚启程不久,就有一架飞艇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因为这些日子看到的飞艇太多,他们根本不在意。过了一会儿,那架飞艇又飞回来,在他们的上方盘旋了两圈,才往前飞走。 “主人,这架飞艇有些不对头啊,是不是看出我们的什么破绽?”老三略有些迟疑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应该不会。”宏达央民抬头看着那飞走的飞艇,说。“这些飞艇的主要是搜索小玉和小水,我们的特征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他们注意的对象。” “那怎么会在我们上方盘旋呢?” “不大清楚他的意图,但不还是飞走了吗?” 老三本来还想说几句应该保持警惕之类话,话到嘴边,想起前两天的事情,又咽了回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个道路的交叉路口,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有个开阔的平地,就如一个小广场似的。远远的,他们看到前方停着一架飞艇,一个女人靠着飞艇站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主人,好像是小碧耶。”老四虽然走在后面,却最先认出来。 “那么,刚才的那架飞艇也是她的?”老三也说道,回过头,以狐疑的目光看着宏达央民。 “她该不是带人来抓我们的,我们要不要逃跑?”老四略显惊慌地说。 “逃什么逃,都近在咫尺了,能逃得了吗?认命吧,看她怎么说。”宏达央民斥责道。带着两个机器人过去了。 “这不是小碧吗?到底被你找到了。怎么样,功劳薄上又可以划上一笔了。” “你以为,我真要抓捕你们,还得自己出面吗?”小碧冷笑一声说。 “当然,你是B国总统的女儿,一声令下,谁敢不听从你的话?”宏达央民嘴角撇了撇,说。 “不跟你扯闲篇了。告诉我,小玉小水在哪儿?” “怎么,想让我供出他们?你想得美。”宏达央民挺了挺脖子说。 “小碧,你太无耻了,好歹小水小玉都跟你在大裂谷同甘共苦了半年之久,小玉还是你亲妹妹,一上到地面,就要翻脸,要抓捕他们。”老三冲着小碧吼道。 第六十七章 出了命案 “不错,都是好样的。”小碧点着头,把飞艇的门打开了。“请上飞艇吧。” “不上,看你能怎么着?”老四说。 “你以为你不上,我就没有办法吗?”小碧嘴上挂着笑,淡淡说道,一招手,从飞艇里面窜出四个机器人,都是属于超大形的那种,手里分别握着两只激光枪和两只麻药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宏达央民一见这阵势,知道反抗没有用,干脆带头往前面走,一声不吭上了飞艇。老三老四见状,也乖乖地跟着上了飞艇。 “要不要把手扣上?”宏达央民伸出手说。 “干嘛要扣你?在我的飞艇上,在我的B国,我还怕你们逃了不成?”小碧轻蔑地说道。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没有比你更可耻的了。”老四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机器人,说话别这么刻毒好不好,那对你没好处。”小碧并不恼,很随和地说。 老四还想说什么,边上的老三用脚踹了它一下,示意它别再说了。 飞艇在空中飞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处停机场降落下来。宏达央民和老三老四出来一看,原来是海边的一处港口,正停着一艘很漂亮的游轮。宏达央民抬头看着小碧,目光里满是不解。 “你们跟我走,注意,路上都不要说话。”小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声说。然后带头往港口走去。宏达央民稍稍犹豫了一下,跟上她。在进口处,小碧向检查人员打了声招呼:“都是我的朋友。”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检查人员恭恭敬敬地目送小碧及她身后的宏达央民以及老三老四进入港口。来到游轮跟前,小碧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一头雾水的宏达央民。 “这艘游轮是开往你们A国的,登船手续我都给你们办好了,你们只管放心上去,没人敢盘查你们。”小碧说。 “那,你——”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也不清楚小水小玉在哪里,我会继续寻找他们的。请你回去转告吉登巴扬先生,有我小碧在,一定不会让他们俩受任何委屈,放心,他们会回到你们A国的。”小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宏达央民进入游轮,再回头时,只见小碧架驶的飞艇已经起飞,在游轮上空盘旋了一圈,飞走了。游轮起航了,一名机器人服务员过来,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引路,把宏达央民连同老三老四让进一间宽畅而布置豪华舒适的房间之后,出去了。果然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又稍过了一会儿,又有机器人服务员送来餐饭。宏达央民摆着舒服的架式,慢慢品尝着美食。 “我知道了,小碧是在看到我们之后,去把我们回国的一切手续都办好,才返回来接我们的。没想到,我们都误会她了。”老四合着双手,一副感激零涕的样子。但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它又想起了什么,问宏达央民道:“主人,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来B国接我们,为什么不驾驶飞艇过来,反而乘坐快艇呢?” 宏达央民此刻享受了一顿美餐,又坐在如此舒适的游轮上,心情不像前些日子那样郁闷了,就耐心地给老四解释。“现在我们AB两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B国对我国进入他们领空领海的飞艇船只的检查已经严格起来。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相比较而言,派快艇进入B国相对要隐蔽一些。再说,小水小玉要上到地面的地方靠近北面的大海,B国在这里一是有一个哨所,二是靠近大裂谷一带都是树林子,如果派飞艇来接,没有一个安全降落的地方,且还很容易被发现,还不如派快艇方便。所以,最终决定派快艇过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B国发现了,以致于搞成现在这个局面。”说到后来,宏达央民不免有些沮丧。他本来想通过这次的接应,能够扭转他在小玉心里的印象,没想到寸功未建,还变成她的累赘,不得不先行离开。 游艇行驶了一些时间之后,眼看着快要进入A国海域了。宏达央民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他站起来,想到甲板上走走,于是开门出去了。老三老四眼见得愁眉苦脸的主人终于云开雾散,露出笑脸,也松了一口气,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出来。他们来到船尾,这里的视野开阔。猩红色的天空和蔚蓝色的大海在远处相接,海风频频吹拂着脸,船尾处,海水翻滚着,像一条白色的巨龙,尾随游轮前进。 “好美啊。”老四惊叹着张开双臂:“我真相拥抱这大海,或者跳进它巨大的怀抱里。” 宏达央民和老三看着它笑。 “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 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宏达央民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原来说话的正是他们之前在地下城发生冲突的那个三角脸男人。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三个人手臂相交,不成正形地站着。 “这位兄弟,我们之前有些误会,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我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宏达央民立即软下身段,几乎是以谦卑的口吻说道。这里还是B国海域,他可不想在没有进入A国的地方生出什么枝节来。 “赔不是?行啊,那就让这个小蹄子过来赔吧。”三角脸一边斜着眼睛看着老四,一边涎着脸说。 “你误会了,它可是机器人。”宏达央民想打消对方对老四的纠缠,说道。 “什么,机器人,有这么娇滴可爱的机器人?你蒙谁呢。”三角脸不信。 “真是真是,不骗你。”宏达央民陪着笑说。 三角脸于是走到老四跟前,伸出手抬起老四的下巴,仔细观察着。稍倾,伸手一把把老四揽在怀里,坏笑着,说:“还真他妈的是机器人,不过我喜欢。送给我了。”说罢,带着老四要走。 宏达央民走到他的跟前,脸上仍然陪着笑:“兄弟,这样不好吧,我的机器人,怎么非要变成是你的?” “赔我。”三角脸蛮横地说:“它前日不是打过我一巴掌吗,我不能白挨打不是?它就算赔给我了。” “打你是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但它是我的,你不能说拿走就拿走。”宏达央民拦在三角脸面前,不让他走。 “你他妈的这么烦人啊,信不信我一拳把你给揍趴下。”三角脸呲着牙说。 “兄弟,是人,总要讲道理对吧,你给我讲讲你的道理,为什么我的机器人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时候甲板上的人越聚越多,都好奇地看他们吵架。宏达央民仍然忍气吞声地说着。而站在他边上的老三一直怒目而视,只是碍于宏达央民对他们隐忍的态度,不敢贸然发作。 突然,三角脸一拳揍在宏达央民的脸上,立刻,宏达央民的鼻血像蚯蚓似的淌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早已沾了一手的血。 “这就是我跟你讲的道理。走。”三角脸跟他的同伴一边一个,挟持着老四就往回走。老四动弹不得,不得不喊着救命。老三一见,再也不管宏达央民的态度了,扑上去就要抢回老三。而老四也挣脱三角脸,跟他们打起来。于是三个青年跟两个机器人在甲板上扭打成一团。虽然是三比二,但是老三的力气大,三个青年在场面上并不占上风。 正扭打着,游轮突然发出一声长细笛声:“呜——”这是出了B国海域,进入A国海域的信号,也即是说,现在游轮已经是在A国了。宏达央民本来一直冷冷地看着老三老四跟对方撕打,听到这一声长长的汽笛,就如听到冲锋号似的,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之所以一再让着三角脸,就是考虑到他们还在B国,必须得克制,否则,闹出事来,麻烦就大了。现在进入了自己国家,还克制个毛啊,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抬脚,直截了当冲过去,抓住三角脸衣襟,“啪啪啪啪”,左右开弓,连给三角脸一串耳光。他想起刚才自己如何隐忍,都不能让这个龟儿子满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自己,简直是有生以来所没有过的。心里怒火冲天,下手就重了一些,几个嘴巴打得三角脸头上金星直冒,脸上印满了手指印,两个颊面须臾之间就肿了起来。宏达央民还不解气,又是狠狠一拽,想把他拽倒在地,好继续羞辱。但三角脸不经打,此时早已不辩东西南北,脚底板也飘起来,被这么一拽,站立不住,踉跄着往前冲去。他们此刻正是在游轮甲板的尾部位置,三角脸冲到尾部的栏杆前面,脚收不住,如果他是直着身子的又好一点,会被栏杆挡住,偏偏他是俯着身子的,头部就从两根栏杆之间冲了出去,像一个鱼跃似的,飞出了船尾,只听“啊呀”一声大叫,人就不见了。 这一个事故太过突然,站在甲板上的人都下意思地跟着发出“啊”的一声,像被点了穴似的,大张着嘴,好久不动一动,等醒悟过来,扑到栏杆跟前一看,只看到游船尾部翻滚着的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船上安保人员很快带着几个机器人过来了,听了三角脸两个同伴的叙述,又问宏达央民怎么说,宏达央民哪还说得出来?只有老四在旁边替宏达央民作苍白的辩护。 “是他们先挑衅我的,要劫持我,我的主人为救我才出的手。也是他自己站不住,才跌进海里的。” 安保人员见事关重大,指挥几个机器人先扣留了宏达央民,然后给A国司法部门通电话,把事情给说了。船一靠岸,已经站着几个蹙着眉,一脸威严的执法人员,把宏达央民给弄上飞艇,带走了。这里老三老四赶紧回到研究所,把情况向前田石夫作了汇报。前田石夫感觉问题严重,来不及训斥两个机器人,把情况向吉登巴扬汇报,吉登巴扬又向申花文章汇报。 这真是雪上加霜哪,本来近些日子AB两国形势恶化,已经让申花文章头痛到极点,现在又出了一桩命案,案件倒是不复杂,但是怎么处理却成了天下最难的事情了。被杀的是B国人,而杀人者是A国特工。两者合到一起,他用脚想想都想得出,他那个可爱的前朋友又会拿这个事情做什么样的大文章。 第六十八章 逃避追捕 B国百姓一得悉本国有人被A国特工推入海里致死,不等浪松能劲表态,就如水溅油锅似的炸开了。本来,他们这些日子接触的都是A国如何如何坏的消息,心里头的怒气已经不小了,此刻,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有的涌上街头,游行、演说、声援,有的在网上发贴子说狠话,什么血债血偿,什么从此跟A国不共戴天,等等,一片沸反盈天。在浪松能劲授意下,B国外交部照会A国,提出息事宁人的三个条件。一、将凶手引渡到B国,交由B国司法部门审判;二、A国由总统出面,正式向B国道歉,向死者致哀;三,嫌疑犯家属向受害者家属当面跪地赔礼道歉。又说,如果上述三个条件有一件没有落实,B国将保留以任何方式惩罚A国的权力。 B国的这三个条件一出,又把A国百姓胸臆里的热血给撩拨起来了。这个恶邻近来是怎么啦,干嘛屡屡挑衅他们的神经大条?前段时间,连起码的事实都不顾,一次又一次羞辱他们A国,他们忍了。如今又为了一桩命案,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这不是借机再一次羞辱他们吗?都把我们当什么了,地里的泥哪,要踩就踩,要在上面拉屎撒尿就拉屎撒尿。于是,义愤填膺的年青人拍案而起,也纷纷走上街头,游行、演说,呼吁当政者不要接受B国的狗屁照会,说是到了该亮剑的时候了,让他们放马过来,难道怕了他们不成? A国人的愤怒反过来进一步刺激了B国人的神经。特别是年青人,都说干吧干吧,跟A国干一仗吧,就不信它能强大到哪里去,谁输谁赢还难说呢。 这样的氛围很对浪松能劲的胃口,他也屡屡的现身在公共场所,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每每话说不到十句,就表扬起青年人,说这些青年是国家的良心,他为B国有这样的青年一代而骄傲,声称自己无条件的站在青年人一边。然后又说,他不轻言开战,但如果真到了必须开战那一天,他决不会是软骨头。 完了又给A国开出时间表,说限他们十天内答复B国的条件,十天内不答复,就视为向B国开战。 浪松能劲狠哪,他这是变相的向A国提出最后通碟。要么认输,像狗似的趴下来舔B国的脚趾头,要么就两国开战,而开战的责任不是他。 任何一个傻蛋都看得出来,A国不可能答应B国提出的条件,永远不可能。 申花文章恨哪,恨不得扒了浪松能劲的皮,吃了他的肉。他想像不出浪松能劲那脑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权力,非得把雱青大陆推入战火不可。凭他手里那点破玩意儿,能打得过A国?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招惹A国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恨归恨,他可不能感情用事。战事一开,那是几妙钟时间就是一片焦土,家毁人亡,生灵涂炭,历史倒退。他不能那样做,他必须得做灭火工作。可是事态到了这一步,他的工作要多难就有多难。他既不能答应B国要求,又不能迎合青年人的情绪,甚至还得制止属下的激进情绪。这样,他就变成三不沾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申花文章授意外交部,一方面对B国人的意外死亡表示同情、哀悼和歉意,另一方面严辞拒绝B国提出的无理要求,呼吁双方坐下来协商解决。同时同意辛中成功的请求,在军事上做好全面准备,以防万一不测事态发生。人们当然无法满意他所采取的措施,激进分子恨不得今天就跟B国撕破脸皮,还协什么商哪,直接用炮火教训他们得了。 于是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豆腐总统,连让他下台的呼声都出来了。 当然,还是有人支持他的。比如吉登巴扬就是。从来不关心政治,不对政治表态的他,出人意外地发表文章,严辞批评那些要求以强硬态度对待B国的人。说他们如果一意孤行,将会毁掉A国,成为历史罪人,并苦口婆心地劝告年青人说,和平来之不易,当倍加珍惜。然而他的文章发表出去,也立即淹没在一片批评的声浪之中,有人称他为既得利益者,也有人称他为落伍的所谓砖家。嘲笑他直到今天仍然吃着二十年前发明的曲速引擎技术的饭,而那个曲速引擎技术,吃不得穿不得,跟普通民众又有多大关系呢?戴着那么耀眼光环,难道就只能靠说几句珍惜和平的极为正确的废话度日子?甚至有人旧话重提,拿他的地球人1号计划说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篇文章发表出去会捅马蜂窝的,可是没想到这些马蜂会如此疯狂和无知,连他的曲速引擎都给否定掉,这让他感到悲哀。不错,研究出曲速引擎技术是他的骄傲,是他一生科研事业的高峰,它将深刻改变人与宇宙的关系,使得人类更深入地探索宇宙、更好地融合于宇宙之中成为可能。一句话,它会极大的开拓人类视野,让人类的生存空间拓展至无限。而他目前研究的黑洞现象,也已经初露曙光,一旦成功,那就又是一个可以跟曲速引擎技术比肩的重大发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思前想后,倔傲的老头决定保持沉默,不说了。 此刻,小玉小水却在B国的树林子里专心致志地对付一种小的不能再小的虫子。这些小虫子小到连肉眼都难以看清楚,却喜爱咬人,更喜爱咬小玉那样细皮嫩肉的皮肤。小水虽然也受骚扰,比起小玉却是天壤之别。他们虽然带有迷你帐篷,仍然挡不住这些小虫子登堂入室。小玉被这些小虫子叮咬得无法安眠,以至于白天脑袋昏昏沉沉,走着走着就打瞌睡。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被这些小虫子叮过之后,皮肤会发痒,痒得她要抓狂,忍不住用手抓挠,于是她的身上到处留下小虫子的杰作——撩起衣裳,可见这里一条那里一条抓痕。他们原先治皮肤病的药液被倒掉了,幸好后来地面上空投东西,也空投有药物,其中就有治皮肤的药水,否则的话,小玉恐怕会被这些小虫子折磨个半死。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办法,便是睡觉前将药水洒一些在帐铺的入口处,药水散发出的气息逼退了这些可恶的小虫子。再加上后来慢慢适应,也就不足为虑了。 在连续向东穿行十来天之后,小水和小玉来到一处繁茂程度远远超过他们所来之处的树林里。这里随处可见好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宽大密集的树叶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来自天空的光线,一片昏暗幽静,到处可见倾倒在地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树,和厚厚的、快要跟泥土融为一体的腐烂叶子,脚踩下去就如踩在软垫子上似的。各种各样的动物四处跑着,大的比人还大,小的用肉眼都看不分明。好在这里的大动物性情都十分温和,并不攻击人类。 现在,他们的压缩食品和纯净水都所剩无几,小水已经开始生吃野果、野菜和打到的小动物,喝小溪和水坑里的水。小玉肠胃的适应能力毕竟没有他好,他要把剩下的压缩食品和纯净水留给小玉。他们不敢生火,怕烟火会让遍地搜索他们的机器人特别是在空中穿梭般飞行的飞艇发现。 这时候,不知道安达秋元是靠哪一根神经悟出来,觉得小水和小玉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向东,于是把搜捕力量都往东面集中。一批又一批的机器人在特工的指挥下,排成长长的一字线往前推进,或者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疑似能藏人的树林团团包围起来,慢慢收拢。好几次,小水和小玉都差一点跟搜捕他们的机器人碰撞到一起,好在运气不错,都能化险为夷。在这样的形势下,他们每时每刻都不敢放松警惕,每走一步都要往四周瞧上几眼,生怕搜捕人员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撞个正着。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要把昨晚睡觉的地方给收拾干净,生怕给搜捕人员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难的是他们已经吃完最后一块压缩食品,小玉也不得不吃生食了。迈出这一步得有多难哪,小玉强忍着恶心,在小水的指导下学着生吃鱼、青蛙、蛇、甚至老鼠等等,吃了吐,吐了吃。有好几次,在吐了之后,她气极了,用手捶着自己的头部,叫着:“我怎么会这么不争气啊。” “别着急,小玉,你做得比以前好多了,再坚持下去,一定会适应的。”小水安慰着她。 她终于适应了,不怵生吃东西了。他们边行走,边追杀小动物,一起剥皮、开膛、一起把内脏取出洗净,然后将它们往嘴里送,叽吧叽吧咂着嘴。 “小水你看,我这个样子,也是个野人了吧。”一次,小玉把最后一块生蛇肉咽到肚子里,嘴角还沾着一些血丝,却开心地说道。 有时,也会嘟嘟喃喃说:“我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了呢?” 有一次,他们大意了,没有收拾干净地面,把一条蛇的内脏遗弃在那儿,被搜捕人员发现了,立刻,犹如苍蝇嗅到腥味儿,呼拉拉,一下子涌来数百机器人,把方圆两三公里的地方团团包围起来,他们来不及撤离,被围在当中。机器人一层一层向前推进,包围圈一步一步缩小。他们东躲西挪,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小水瞄住一棵躯干繁茂的大树,想和小玉爬上去藏起来。 “快,趴我背上,我背你一起上。”小玉爬树还是不行,爬了一阵子爬不了多高,小水把小玉从树身上抱下来,取下自己背上的背包,放到她的背上,自己蹲到她跟前,说。 “这——”小玉却扭怩了。在大裂谷,她多次趴在小水的背上或者由他抱在怀里走路,到了现在还得要趴在他的背上让他爬树,她是恨自己不中用,一次次地成为小水的累赘。 “小玉,快啊。”小水轻声地喊她,声音里透着焦急。“机器人马上就要来,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小玉这才扑到小水的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夹住他的腰。 “来不及捆绑了,抱紧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松手。”小水吩咐一声,双手往树身上一搭,就往上爬。他想钻进树叶密集的地方,但那些横七竖八的枝丫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不是这里绊住就是那里挡住,又不能折断,于是能挤的挤过去,不能挤的绕过去,手和脸给弄了好几个伤口。两人的身影刚刚藏在茂密的树叶子里,有五个机器人陆陆续续在前面那排荆棘丛后面出现了,蹑手蹑脚地往前推进,走到他们藏身的树下,站住了。 第六十九章 冲出包围 其中一个机器人眼睛上戴着一副眼镜,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着,小水小玉知道那是小型雷达眼镜,能看清周围几十步远的一切景象。所幸他们身上穿得衣服具有防弹隐身双重功能。过了一会儿,又走过来两个人,走在头里的比较年轻,手里握着一支激光手枪,走在后面的年纪稍大些,几溜头发稀疏地铺在脑门上。 “发现有什么情况吗?”年轻些的问机器人。 “没有。”五个机器人齐齐地回答道。 “他妈的,难道这两个小杂种会上天遁地不成,这么多的力量,都追捕这么多日子了,连个毛都没看到。”年轻些的说着,走到那五名机器人跟前,把激光枪往腰上一别,吩咐道:“你们别走远了,就在这里盯着,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五个机器人又齐齐地答应着,散开来。 “这里环境不错嘛,今晚我就在这里休息了。”年纪大些的来到树下,四周张望了一下,靠着树身坐下来,满意地说。 “安达局长,您真的要在野外过夜啊。”年轻些的说。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这也太危险了。” “又有什么危险,这四周都是我们的人,谁还敢吃了豹子胆来害我不成?” “不是,您又为何非得在野外过夜,您做个样子就行了。 “你没看见吗?我们手下的弟兄们这些日子在这树林里跋涉,个个都牢骚满腹了,吵着要回去,本局长这是没办法啊,只能带头钻树林子,他们才无话可说。” “哎,安达局长,您可真是——” 小水感觉身后的小玉把他抱得更紧了,两条胳膊几乎要勒进他的脖子。他知道她想说什么。B国情报局长安达秋远竟然亲临现场指挥,甚至还深入到森林里来,这令他们深感意外。而他今晚选择在这里休息,可苦了他们。他们俩刚刚藏住身子,还没在树身上坐稳呢,机器人就来了,连小玉都来不及从他的身上放下来,到现在还趴在小水的背上。如果小水站着或者坐着也好些,现在是半蹲半坐的样子,有力使不上劲,时间长了,就是金刚铸的身子也支撑不住啊。万一发出声响,他们就逃不掉了。 这时安达秋元低声对他旁边的年轻人说了几句,年轻人站起来,对着前面不远处喊:“喂,传令下去,安达局长有令,今晚我们就地过夜,明天继续搜查。请各个组让机器人瞪大眼睛做好警戒,不让A国嫌犯乘黑夜逃出去,” “妈的,又得在野外过夜。”他们听见远处有人大声骂了一句。 “那个是谁,请不要骂骂咧咧的,连安达局长都在这树林里过夜,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那年轻人说着,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背包,取出食物,连同一个水壶递给安达秋元。“局长,您吃点东西吧。” 安达秋元稍稍坐正了些,接过食物,就着水壶吃开了,而那个年轻人打开另一包食物也吃开了。食物的香气袅袅上升,飘进小水和小玉的鼻子里。两人都有多少天没吃到熟食了,同时又正饿着,闻着这么香甜的熟食味儿,把他们的谗虫都给勾出来了。两人粘在一起,听得见彼此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小水蹲在一根粗壮的枝叉上,双腿早就麻的失去知觉,稍一动,就如有万千蚂蚁在腿上爬,那种痒,直如钻进骨髓,个中滋味哪是外人能想像的到的?但是此刻,这个麻和痒在他都是次要了,他担心的是树底下的那两个人如果不挪位置,在这里睡一夜,那该怎么办?他们在树上肯定坚持不了一夜。 “安达局长。”就听得树底下那个年轻些的特工边吃边说道。“我还是想不大明白,那两个小杂种有这么重要吗?干嘛劳师动众的非得把他们抓回来,让他们逃回去也没啥。” “你这个猪脑袋,你懂什么?这是政治上的需要。”安达秋元没好气地说道。 “噢,政治上的需要啊,这我还真不懂。”年青人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又说:“可是,我听说大小姐也反对追捕那两个小杂种,还听说她跟总统吵了好几次架,就差点动手了。大小姐对政治总该比我懂吧,为什么她也反对?” “说你是猪脑子,还真没冤枉你。”安达秋元说:“大小姐在大裂谷底下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半年时间,生死之交,已经有感情了。” “可是,大小姐既然是懂政治的人,她就应该明白政治需要大于一切的道理,就不应该反对追捕。哎,局长,我听说大——” “行啦行啦,别瞎琢磨了,快吃你的饭去。”安达秋元打断他的话。 “局长,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再向您请教一下。”这年轻人肯定是个二百五,连局长不愿跟他费口舌都不明白,又开口道。 “你怎么这么啰嗦,什么事,请讲。” “这些日子,我们跟A国的关系不是很紧张吗?现在双方部队都集结在大裂谷一带了,说不定哪天擦枪走火,就要开仗。只是我听私下里有人讲,总统只所以对A国采取强硬政策,是换届选举的需要,总统想要赢得选举胜利,就得弄出一点事情出来。还说,我们对A国的那些指责都是无中生有的——” “闭嘴,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一枪毙了你。”安达秋元不等青年人说完,一顿咆哮,把他剩下的话给吓回到肚子里了。 安达秋元吃好了,站了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腰身,然后去了稍远处的地方,站在一棵树跟前撒尿。那个青年也吃好了,收拾了东西,围着那棵树转了一圈,扒拉来一些干燥的树叶子,在树底下铺好。过了一会儿,安达秋元走回来,在青年人给铺好的树叶里躺下了。那个青年也在稍远些的地方用树叶子铺了一个铺子,躺下了。 时间慢慢过去,夜幕降临到森林里,周围的景物早已模糊一片。小水心里很是着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甚至不能开口跟小玉商量事情。难道,他们只有等到在树上呆不下去的时候,乖乖下来做俘虏? “啪,”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此刻的森林里静寂无声,这一声响虽然轻,藏在树上的小水小玉却听得特别清楚。他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但他们相信睡在树底下的安达秋元和那个青年也一定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万一对他们所藏身的树起疑心,要进行搜查,那么他们就暴露无疑了。 “什么声音?”果然,安达秋元叫了一声,那个青年早已如弹簧般一跃而起,跑着过来,守在安达秋元跟前。 那五名机器人也跑过来,在四周搜索起来。 “主人你看,一定是这个果子,它已经熟透,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机器人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给那个青年看。 “原来是果子啊,吓我一跳。”安达秋元笑了。“也是,现在是到了果子熟透的季节,掉下来也很自然。散了吧散了吧。” 周围又静下来,小水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个想法。他腾出手来,在四周的树叶子里慢慢摸着,终于给他摸着一个果子,轻轻一拧,就摘下来了,感觉有小酒杯那么大,他握在手里,稍稍等了一个儿,对着树底下扔下去,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哎哟,该死的果子,砸中我的腹部了,老疼的。”安达秋元负痛叫了一声。 那个青年立即又跑过来,从地上拿起那个果子,又抬头往黑森森的树上看了几眼。抓起那个果子,往远处扔去。“他妈的你来捣什么乱。”他骂道,又俯身对安达秋元说:“安达局长,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去睡吧。”安达秋元说。 青年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小水忍住笑,伸手又在树上摸来摸去,又给他摸着一个,轻轻摘下,拿在手里,不急着扔,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树底下响起打鼾声,他才故意朝距安达秋元稍远的地方扔下,声音虽小,还是把安达秋元惊醒了。 “树上的果子还挺烦人的。”安达秋元咕哝了一句,翻个身继续睡。而那个青年人没有起身过来。 小水又摘了一个果子,也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安达秋元的鼾声打了有一会儿了,瞅着鼾声发出的位置丢了下去,不偏不歪,正好打在安达秋元的脑门上。安达秋元负痛惊醒,翻身坐起来。用脚一踹树干。树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小水没防备,身子一斜,差点要从树上掉下来,双手赶紧抱紧树干,才稳住身子。惊了他一声冷汗。 “他妈的这树,跟老子有仇啊,好,你既然不欢迎老子,老子走还不行吗?”安达秋元站起来,边骂边走开。 “奇怪了哈,怎么就这棵树上落果子?”年青人也起来了,说。 “没看见吗?这棵树大啊,果子多,可能成熟的也早。”安达秋元说。 “那行,安达局长,我们再找个地方吧。”那个青年说着,带着安达秋元往前方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小水等了一会儿,才把身后小玉的脑袋给掰过来,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抱紧我,我们下去。” “下去干嘛。” “剩黑夜逃出去啊。” “到处都有人,怎么逃?” “你先别出声,等我们逃出去再跟你解释。” 小玉不出声了,双手抱紧小水。但是小水一动身子,双腿的麻痒立即像成千上万的蚂蚁,蜂拥而上,他差点儿要瘫软下来。他稍稍等了一会儿,并不时倒腾着两条腿,待麻痒逐渐消退之后,才重新开始,沿着树干极为小心地慢慢下滑。下树要比上树容易,不一会儿已经下到地面。他的双脚刚站稳,小玉就要从他的背上下来。小水赶紧抓住她的手。 “别急,等我们逃出去你再下来。” 小玉一愣神,马上明白了。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且四周到处是机器人,他们需要极其小心谨慎,他背着她行走的确比两个人走要好,即减少暴露的概率,又可免除两人走散的风险。她不再坚持了。于是双腿夹住他的腰,将稍稍下挫的身子往上挺了挺,双手更有力地勾住他的脖子。 小水辨别了一下方向,掉头朝西摸去。小玉心中产生诸多疑惑,这不是在往回走了吗?但她相信小水的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没有出声询问。暗夜里在树林里行走本来就困难重重,还要防范被搜捕他们的特工和机器人发现,小水走得极其小心。脚步缓缓抬起,轻轻放下,双手也配合着,当眼睛使用,触摸着眼前所接触到的一切,甚至有时还俯下身子摸一摸地面。这样虽然走得慢,但到底在黎明到来之前走出了好几里地。当树林上头的细枝丫之间渐渐闪现出猩红色的曙光,周围模糊的树影渐渐清晰起来时,小水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小玉。他瘫倒在铺满了枯黄树叶子的地上,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他累坏了。 第七十章 决不投降 “你也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小水在缓过气来之后,才对小玉说道。他是明白的,虽然小玉趴在他的背上,似乎不必出力,其实她在那种紧张到窒息的情境下,跟着他上树下树,在树林之间绕来绕去,也是非常累的。只是她不肯表现出来罢了。 果然,听小水这么说,她不再说什么,身子一歪,躺在他的身边。小水伸出胳膊,从她的头颈下面穿过,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她表现得很乖巧,像猫儿似的依偎过来。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躺着,看着头顶树梢处和枝叶缝隙处的日光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小水。”许久许久,小玉才出声道。 “唔。” “问你个事。” “问吧。” “你在扔果子的时候,是不是想好了怎么逃跑的事情?” “嗯,是的。” “那你扔果子的时候,就不担心那个特工怀疑树上有猫腻?” “当然担心。” “可你依然在扔。” “不扔,我们更糟糕。” “嗯?”小玉扭头看小水,见小水也扭过头看她,他的嘴里塞着一根青草。 “傻妞,我们能在那棵树上一动不动蹲一晚上吗?”小水伸出另一只手,在小玉的额头轻轻戳了一下。 “噢,当然不能够。” “既然不能够,与其被动地被发现,为什么就不主动地赌一把呢?他不离开,我就一直丢,直丢到他要么起疑心,搜查树上是否藏有人,我们暴露;要么他烦燥不已,去另外的地方睡,给我们腾出下树的机会。你看,到底我赢了。” “有那么多的机器人,你有把握会逃出去?还有,你为什么选择西面作为我们逃跑的方向。要知道,这样做,我们不是走回头路了吗?” “你看见那几个机器人和那个特工过来的方向吗?” “知道。”小玉回忆了一下,说:“好象都是从西面过来的。” “这就对了。”小水小得意了一下,说:“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搜捕的队形,要么排成相对两排,往中间搜索过来,另外两个方向派少数特工和机器人看住就行;要么形成一个包围圈,四面八方往中间搜索。 “是的,我注意到了。” “无论哪种搜索队形,他们都把过来的方向排除在外了,我们往西面走,就是他们已经搜索过的地方,接下来,他们会继续往东搜索,我们只要跟着走就行,永远不会被他们发现。” “对呀,是这个道理。”小玉听明白了,兴奋地说道。“等走得足够远了,瞅准机会,见到哪个港口,登上去第三国的轮船,我们一定能够安然逃出B国。小水,你太聪明了。我好爱你啊。”小玉情不自禁地叫道。然后把嘴唇贴上来,两人躺在地上,拥吻起来。 “一夜没睡了,人好累啊。”两人吻罢,小玉就撒起娇来。 “好,好,今天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睡个懒觉吧。”小水看小玉噘嘴的样子,感觉太可爱了。 小水和小玉放心地休息了一天时间,第二天起身继续向东进发。果然一路上没有碰上一个B国特工以及机器人。他们不免有些悠闲了。两人手拉着手,犹如一对出来散心的小情侣,沿着树林里的一条溪流往悠悠地往前走。 但是到了下午,起风了。满世界都是风的声音。树枝晃动着,树叶子哗哗哗地响着,掉落在溪流两旁干燥地面上一些枯黄的叶子被风刮起来,在空中飘飞着。天色也疾速地黑下来。接着,雨滴在树林里滴滴答答地、沙沙地响起来。顷刻之间,整个树林都被雨雾包裹了,成了水的世界。溪流的水很快地涨上来,哗哗地翻滚着,往东面奔流而去。两个人想找个躲雨的地方避一避,可就是找不着。他们把迷你帐篷拿出来盖到头顶上,也只能保住胸部以上部位不被雨水打湿,但胸部以下,没有多久,就没有一寸干的地方了。 雨下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也不肯停歇。两人在水里泡着,身子被泡得发软,像被抽了骨头似的,一不小心就会瘫软在地上。更糟糕的是,森林里气温的变化比大裂谷里要大,大裂谷里的白天和夜晚,气温相差不多,下再大的雨,也降不了多少。而在这地面树林子里的雨夜,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几度。他们打开迷你帐篷睡觉,谁知睡到半夜时分,那帐篷挡得了天上的雨水,却挡不住地面的雨水,在进出口处慢慢渗透,竟然把身子底下全给弄湿了。人像趟在水里似的。没有一寸干燥的地方了。两人只得从帐篷里钻出来,重新站在大树底下。由于浸泡在水里,衣服的自干功能和保温功能都减弱。小水倒是能够抗冷,小玉却抗不住,一阵一阵的风吹过来,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衣服上,不免冷得打起寒战来。小水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她的身上,又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小玉,要不,我们明天就出去,向他们投降吧。”小水感觉着小玉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小松鼠似的一阵一阵发抖,心里很疼,他想起她父亲说的话,觉得也未尝没有道理。 “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你自己坚持不了了,还是担心我坚持不了?”小玉在他怀里说。 “你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遭罪,你会受不了的。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干嘛要你跟着我受罪呢?你不是特工,你是个科技工作者,他们没理由扣留你。再说,还有小碧呢,她会保护你的。至于我,请你相信,我不会跟他们合作的,至死也不会。” “不,如果是你坚持不了,你可以去投降,我不会怪你。可是我,决不会向他们投降的。” “小玉,你再好好想想,你别——” 小玉突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跑到雨水中,大声地、气急地说:“我再说一遍,如果你坚持不了了,你怕了,你就去投降,可是我,绝不。” 小水张大眼睛看着站在雨地里的小玉。雨雾和夜色阻隔了他们,只有不到两三米的距离,他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看得见她的轮廓,那么娇小,却那么的挺拔。他冲出去,把她拉回到树底下。“傻妞,你真是个傻妞。”他仿佛怕她会逃走似的,两条胳膊紧紧地环抱住她,重新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到天明的时候,雨水停住了,气温开始回升。树梢上,一些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跳来跳去。那条溪流变宽了,溪里的水一路喧哗着,朝前面流去。两人采摘了一些野果当早餐吃了。 “昨晚渗进帐篷的水太脏了,我感觉很难受,我想在溪水里洗个澡。”小玉说。 “这溪水涨得太满了,水流又这么急,会有危险的。” “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看着小玉乞求似的眼神,小水心软了。“那,你要注意安全。” 他就陪着小玉来到溪流边上,小玉踩着溪边上一块岩石,刚想把背上的包缷下来,谁想脚底下一滑,人就掉入溪流里。那溪水流动的速度太快,就算小玉会游泳,也被溪流带着往前面快速漂去。小水见了大吃一惊,边甩掉背上的包,边跟着溪流奔跑几步,跳入溪流中,一手抱住一块岩石,一手抓住小玉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这一下可把小玉吓得不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于是就由小水拽着,胡乱洗了洗。但是当她想去背包里拿毛巾时,才发现背包不见了。溪边都是乱石,没有可隐藏的地方,知道是随着溪流飘走了。小玉神情有些沮丧,那包里放的是从空投下来的用品中拿来的洗漱用具和女人用的东西之外,还有帐篷以及药品等物。小水就安慰她几句,说他们在大裂谷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照样过来了吗? 小玉听小水说着,脸上也退去沮丧之色,说:“都过着野人生活了,那些东西不要也罢,我是可惜那些药,没了它们,我们要是得病或者伤了哪里,就不好办了。” 又清清静静地走了几天,这天,他们透过树林眺望出去,远远地看见远处有一排建筑,渐渐走近了,又看见建筑后面的一抹蔚蓝色大海,原来是一处客运码头。码头进进出出的人不是很多,但他们发现入口处多了几个闲逛的机器人,眼睛贼溜溜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小玉判断那是临时增派的。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里距离大裂谷已经够远了,他们只要骗过那些那些机器人,去第三国就没有问题。于是决定分开行动,各自混进港口,待上了船之后再会合。 “小玉,我必须剃掉过长的头发和胡须,你能帮我剃吗?”小水说。 “可是没有工具呀。” “就用这把刀吧。”小水把手里的刀举起来,在她跟前晃了晃。这把刀是地面上空投下来的,使用的时间还不长,至今依然锋利无比。 “可是我怕弄不好会伤到你。” “没事,伤到就伤到吧。总被逮住强。”小水说着,把刀递给小玉,自己选了一块岩石坐下。 小玉就用刀割他的头发,她从来没给人剃过头发,而且是用如此锋利的刀,不禁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生怕碰着小水的头皮。于是一圈下来,已经累得她腰酸腿疼。可是当她退开一些看看效果如何,却见头发被割得长长短短,比狗啃过还难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狠狠瞪她一眼:“你还笑,快,再修理修理,别给整得像乞丐似的。” “喂,我们天球上可没有乞丐。”小玉收了笑说。 “可我是从地球上来的,我是地球人。” “你现在不是地球人了,你也是天球人。” 小玉小心仔细地、一点一点修理了小水的头发,才使它看上去不那么糟糕。但是她再也不敢剃他的胡须了。 “胡须也就那么一小绺,留着就留着吧,你就当作是不务正业的人不就得了?” “那你这么漂亮的知性小妞怎么就跟我这个小混混搅和在一起呢?” “算我遇人不淑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丈夫?” 小玉知道自己说错了,剜了小水一眼:“你想的美。” 小水不再坚持剃掉胡须了。这时已过中午时分,他们的午饭还没有下落,肚子都在叫唤,于是决定找点东西,吃了之后就行动。也是奇怪,本来在森林里找食物是很方便的事,偏偏这会儿什么也找不到。他们找累了,靠着一棵树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找。这时,小玉看见她的右前方很近的地面上,正盘着一条足有半个手腕粗细的蛇,灰褐色,头部正对着他们高高竖起,颈部像扇子似的张开,长长的、暗红色的蛇信子犹如蚯蚓似的吐在外面,能看得清前面的两根鲜嫩细小的分叉。她这段时间跟着小水天天捕猎小动物,对于蛇、鼠之类早已不怵了,不假思索,举起身边的一根木棍,一跃而起,冲上去,对着它的头部就是一棍子。“啪”的一声,棍子没有打中蛇,砸在了坚硬的石块上,震得她的手发麻。而在此同时,那条蛇却呼的一声窜了过来,对着她张开嘴巴就咬,她想避开它,但显然来不及了。 第七十一章 蛇毒无情 就在这时,小玉的身后伸出一双手,抱住她的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等她被放回地面,再回身看时,只看见那条蛇的尾巴在右前面的草丛里一甩,就不见去向了。 “嗨!”她懊恼地叫了一声,把棍子一丢,叉着腰站着了。 “你在蛇的面前怎么能这么冲动呢,这不是招惹它来咬你吗?”小水把她放开,缓缓地说了一句。 她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冲动了,如果不是小水反应快,她很有可能被蛇咬到了。那可是响尾蛇啊,一旦被咬,麻烦就大了。她很不好意思,娇嗔地往前一窜,抱住小水,就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可是,她却见小水眉头蹙成一团,似有痛苦地蹲下了身子。她被吓住了。 “莫非,你被蛇咬了,咬在哪里?”她一叠声地问。 “右小腿肚上。” 她赶紧蹲下,撩起他裤管,只见他的小腿肚上有两个小小的牙印,就像两粒小米粒似的贴在皮肤上。 “你去把小药箱里的蛇药拿来给我。” 小玉的双手慌慌地伸向后背,突然怔住了,脸色骇然变得惨白。小水看她的神情,也明白过来。他无奈地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小玉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犹如刀剜似的疼痛。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眶里已有泪水在打转。但她没有哭泣,而是掀起自己的外衣。小水明白她要做什么,按住她的手说:“小玉,撕我的吧。” 但是小玉抓离他的手,固执地从自己的内衣下摆处撕下一长条布带子,绑在小水伤痕的上方位置。然后俯下身子去吸毒液。 “不要,那也会让你中毒的。”小水躲避着不让她吸。 “小水,小水,你别躲了,就让我吸吧。我不怕中毒,我不怕。”她哀求着,眼泪已经滚出来了。 小水只能默然服从。小玉坐在地上,把小水的腿放在自己的怀里,低了头一口又一口吸着,先吐出来的血的颜色暗黑混浊,慢慢地变得鲜亮起来。吸着吸着,小玉的嘴和两腮也红肿了,但她不顾,仍然不停地吸,到最后,都是一口一口鲜红的血,在小水一再的恳求下,才停了下来。 然而毒液还是进入了小水的血液并开始侵蚀他的肌体。那种侵蚀的过程让人惊骇。没有多久,他的被蛇咬过的部位颜色发黑,整条小腿都肿起来,继而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感觉头部像浸了水似的发沉,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此刻,小水的脑袋还清醒着,知道蛇毒已经被血液运送至身体的其他部落,它注定要吞吃掉自己了。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个跟他的家乡远隔4亿光年的地方?他的心里带有无限的惆怅。此时,他的耳朵里听到了小玉的哭声。他听她边哭边说。 “小水,小水,是我害了你啊,我怎么会那么傻,那么傻,怎么会什么也不懂。” 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温馨的暖流,那暖流淌过他体内的每一个脏腑,每一寸肌肤。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子。本来跟他相隔4亿光年距离,那是怎样的一个距离啊,简直不可思议。可是现在,他们俩走在了一起。她说爱他。哦,爱,多好,他是幸福的,不是吗?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缓慢地、吃力地说:“傻妞,别哭了。你别管我了,你走吧,管自己走吧。” “小水,那死的人本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我怎么不能救你呢?你自己说的,你爱我。我救自己的恋人,不应该吗?”他喘着气,很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可是小水,你还没有享受过当情人的快乐呀,那个快乐本应该由我给你,你即便要走,也应该尝过当情人的快乐再走啊。” “这样不也挺好吗?留一点念想吧,别什么都整明白了,那没意思。” 小玉哭得更凶了,眼泪稀里哗啦流了一脸,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而小水也听不见她的哭声了。他彻底昏死过去。 小玉哭着哭着,脸上渐渐显出坚毅的神色,她站起来,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好,小水,你不是说过让我投降吗?我依你,我全依你。我这就投降去。”她俯下来,扶起小水的身子,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扶着树慢慢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往树林外面走去。 随着B国提出的十天期限一天一天临近,那种令人窒息的战争氛围越来越浓。 两国都在不动声色地调兵遣将,以应付万一的不测。如果说两国各自在大裂谷一方集结了大量部队还是一种象征意义、是威吓对方所需要的话,那么,在南北两侧的海域里,双方的昼夜游曳的战舰以及潜伏在水底的潜艇的黑洞洞的炮口所指,发出的信息则再明白不过了。当然,他们所调动的武力绝不限于这些。腹地的那些被厚厚的纳米材料所覆盖着的距离地面极深的战略导弹,大海深处的那些只有在发射时才露出真面目的水下发射平台,还有在天球轨道上飘浮的空天武器,都是令人骇然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以A国为代表的天球在战争利器的研制方面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A国目前就有两套相对独立的武器系统。第一套,常规武器。比如激光武器、粒子束武器、气象武器等,此外还有各种类型坦克、战舰等等,这是为应付常规战争和局部战争准备的。打这类战争,虽然也会死很多人,但对国家不会造成根本性的毁灭。另一套系统,则有大功率次声炸弹以及核弹,战争如果发展到使用第二套武器的时候,那么就没有前方后方,天上地下之别了。每一个武器只要一动用,所破坏的范围至少就是一整座地下城。特别是当启用自动化战争系统时,一国的所有武器全部开启,可在一二秒时间内同时摧毁对方成百上千个目标,可使一个国家在瞬间变成一片焦土。 这是极其可怕的。所以说,作为一国总统,申花文章岂能不知道现代战争的巨大破坏力?他必得小心行事。正因为此,他才会对浪松能劲一个劲地跟A国叫板,发出战争叫嚣,感到极大的不解。 当然,就浪松能劲而言,他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二十年前,他首次当政,就把提高军力作为头等大事,不仅此,他还一直在国民当中倡导忠义勇武精神,虽然第一次当政只四年时间,中间的十多年时间,那几个当政者重视的东西跟他有所不同,但到他第二次当政,他又重拾第一次当政的重武理念,自认为B国的军力,特别是武器,已经得到很大的提升,即便没有超过A国,也足堪跟他们较量一番。他所提倡的忠义勇武精神也已经在相当一部分国民特别是青年人心中扎根,一旦国家有事,他们会追随自己,抛洒热血捍卫国家尊严的。他必须得跟邻国来点事,闹点纠纷,展现自己强硬姿态,才能在接下来的选举中吸引眼球、获得选民支持。当然,他还是要把握方寸,小小挑衅一下A国就行了,不打全方位的战争。他太了解申花文章的脾性了,那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家伙,只要他不把事态扩大,那个老小子也就没胆气跟他全面干仗。而打局部的战争,只要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就有胜算的可能。再说了,他会把战争放在A国的地面上打的,损失、破坏的全是A国的东西,B国无非是损失一堆机器人和钢铁罢了,就是失败了也没啥,他还是悲剧英雄,仍然能得到B国平民百姓特别是青年的拥护。 这些日子,他连续召开会议。目的就是要在内部统一思想,把那些反对意见最大限度地压制下去,让手下的人目标一致地支持他。但他意料不到,最顽固地反对他的会是科技部长牧田林中。这个小老头亲自领导的团队在研究曲速引擎上取得突破性进展,让B国的飞船也能很轻松地飞到地球上空兜了一圈,小老头的人气由此急剧上升,大有压倒他这个总统的气势,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统,你这是带领我们B国走向泥潭,走向深渊,走向毁灭。”这不,在会议桌上,牧田林中嘴边吐着白沫,翻来覆去地说这几句话,就是不改口。 “牧田兄,你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呢?”从追捕小水小玉现场赶回来参加会议的安达秋元脸上露着笑说:“A国现在对我国的藐视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如果我们再忍气吞声,我们国家尊严何在,百姓又将怎么看待我们这一届政府?是的,没有人希望爆发战争,你不希望,我不希望,百姓不希望,总统也不希望。可是,就因为我们不希望爆发战争,我们就该在国家的尊严遭受践踏时沉默不语?百姓无端遭受囚禁时忍气吞声,甚至连生命被剥夺也无动于衷?那你说,百姓还要我们这一届政府何用?是的,发动一场战争,的确会造成一些破坏,甚至会让军人丧失宝贵的生命,但那是必须承受的损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跟国家的根本利益相比,跟国家的尊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安达秋元对自己能够说出这么一套大道理而得意洋洋,眼睛往总统那里一瞟,又扫过众位同僚,最后定格在牧田林中的脸上,看他如何应对。 “安达老弟,你的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的确很动听,也的确能打动人心。但是请你记住,政府的根本职责,不是逞一时之勇,图一时之快。战争是最后之手段,而不是必须之手段。我们怎么能因为人家囚禁了我们几名特工,因为双方在争执中失手打死我国的百姓,就跟人家动武,那是莽夫所为而不是一个政治家所为。况且,我们的军力跟A国相比,差距摆在那里,动武,有胜算吗?如果失败,岂不是再次受辱?而到那时,我们又该怎么办?”牧田林中没有被安达秋元的气势吓倒,义正辞严地反驳。 “牧田,你这么说我可不爱听啊。你这是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嘛。”一直坐在旁边没开口说话的国防军参谋长伊田土森答腔了。“如果仅仅从武器上来说,的确如你所说,我们在不少方面都比A国稍差一些,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至于我们的长处具体在哪些方面,这是军事机密,我也不便透露给你。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做到扬长避短,打赢一场局部战争是有可能的。况且,打仗靠得是脑袋,比的是指挥艺术。现代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指挥员的快速反应,取决于一念之差。而在这个方面,我们的总统还有我们这些军队将领可比A国的那些榆木脑袋不知要好出多少倍。”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牧田林中冷笑一声说:“狂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什么时候跟A国较量过,怎么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来了?我可以预测,如果你们这些军队将领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去指挥战争,必败无疑。” “你——”伊田土森恼怒了。 “好了好了。别争论下去了。”浪松能劲说话了,藏在浓密眉毛下的眼神炯炯有神地四周扫射一遍。说来说去,也就一个牧田林中反对,他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牧田部长的意见我会慎重考虑的。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现在面临的形势不是我们要不要开战的问题,而是人家愿不愿意跟我们握手言和的问题。据我们掌握的情报。A国不仅没有认真考虑我们提出的几点要求,反而在秘密调动军队,其意图是非常明显的,就是准备开战。我们即便再善良,也不能任由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任凭他们宰割吧。所以,我命令伊田参谋长,务必按照计划抓紧部署一切战备任务;命令安达局长做好对A国的情报工作,及时了解A国动向。最后我在这里表两个态。一是,能用和平手段解决跟A国争端的一定不用战争手段去解决;二是,如果无法避免战争,能用局部战争解决问题的一定不扩大战争范围,能用常规武器达到目的的一定不使用核武。” 牧田林中静静听完浪松能劲的话,不等散会起身就走。这个一向谨小慎微的小老头这次真正发火了。 第七十二章 战争阴影 在此同时,A国也在密集召开此类会议。申花文章这些天累得够戗,脾气不免有些大了。他对宏达央民节外生枝,打死对方小混混的行为极其生气,恨不得马上枪毙了才解恨。但是他虽然贵为总统,也不能把手伸到司法系统是吧,所以宏达央民的生死问题并不掌握在他的手里。当然,他更没有糊涂到让人把宏达央民送给B国处置的地步。无论如何,国家的尊严是坚守的底线。于是宏达央民此刻正被关在拘留所里静静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这样一来,就碰到跟B国的交涉问题了。浪松能劲本来就一直叫嚣着战争。如今抓着这根稻草,能不变本加厉鼓噪吗?他太了解浪松能劲的本性了,本来就是个无风也能起三尺浪的角色,当年的AB两国闹分裂,就是他最先鼓噪的,最后达成目的,也是他一会儿冲在最前面,充当急先锋,一会儿藏在后头,推波助澜,层层加码,才把事情闹得无法收拾。现在他又来这一套。申花文章不担心自己的国家会战败,凭着A国目前的实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担心战争发展到什么程度,担心百姓又要吃苦。这些天的事态在急剧恶化,B国的叫嚣很刺激人的神经,A国的很多人沉不住气了,比如辛中成功,就坚持不仅要做好战争的一切准备,而且要授予他更多的权力,万一得知对方要开战,可以先下手为强,赶在B国行动之前,摧毁对方的一切战争机器,或者采取斩首行动。他认为,A国有这样的能力,何必束手束脚,养虎为患呢?还有丰木川弓,说吉登巴扬是何等卓越的科学家,享誉全天球,而他的女儿只是误入B国,却被人家当逃犯追捕,这简直是一场闹剧嘛,为什么不派出一支特战队进入B国营救小水和小玉?甚至连外交部长阿尔乐夫也不肯再跟B国接触了。 “他们就是一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小人,昨天说的话今天不承认,今天说的话明天不承认,我跟他们打口水仗,都觉得弄脏了自己的嘴。” 战争的准备工作就是在这样情绪化的环境里向前推进的。申花文章经过反复劝说,做出这样的几项决定。一、不交出B国强行要求A国交出的人员,包括先前被抓获的几名特工和宏达央民。前者已经在服役,后者交由自己的司法部门审判。二、要求B国停止搜捕两名误入B国的A国人员,如B国拒不交出并且不停止搜捕行为,A国将保留任何解救他们的行动的权力。三,对方跟我们打常规战的,我们以常规战应付之,如果使用核武器的,我们才可以核武器应付。四,不向B国开第一枪,但也不让对方再开第二枪。 这四条中,前两条没有人反对,第三条勉强也能够接受,因为毕竟使用核武,不管谁输谁赢,对人类伤害太大。但这第四点反对的人就比较多了。攻与防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以现代武器破坏力之大,进攻一方,发射出一百颗炸弹,只须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就能给对方造成大灾难;而防御一方,要想确保万无一失,必须要百分之一百的成功率,漏掉一颗炸弹,就会给百姓的生命财产造成巨大的损失。一个只要百分之一,一个是百分之一百,两者的难易差距之大显而易见。何况如今只要战事一开,在一二妙时间内发射上万枚炸弹是轻而易举之事。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被动挨打的策略呢?不先开一枪,看似坚持了和平原则,是对对方百姓生命的负责,却不是对本国百姓生命财产的极大不负责任吗?如果已经很明了地掌握B国在什么时候对A国开战,为什么不采取先发制人战术?以A国的强大,在先发制人的情况下,可以,也能够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是零的程度。 但是申花文章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劝解大家时,说了三点看法。一,坚持和平,这是人类最高目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目标不能轻言放弃。否则就不能称自己是热爱和平的国家。二,只要是发生战争,就会对百姓的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所谓损失大和小,都是相对而言,谁也不是真正的赢家。三、目前,各个国家对于战争中如何最大限度避开对方打击,都给予高度重视,各种防御系统和防御手段相继出笼,对于重要的目标都是有两到三种以上防御网,它们或者能引诱对方做出错误判断,或者能将对方发射的炸弹引至假目标上,或者让它们在半道上引爆。因此,谁也不可能在一次性袭击中轻易地击中对方的目标。既然如此,只要我们做好准备,还在乎谁开第一枪谁开第二枪吗? 申花文章说出最后一条意见,倒是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了。看不出啊,这个文质彬彬的总统,什么时候对军队的武器系统已经了解得如此透彻。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同意呗。 第二天,A国外交部发出照会,宣布拒绝B国提出的无理要求。同时也希望跟B国坐下来,协商解决诸个问题。 小碧自从送走宏达央民之后,一直驾驶着飞艇盘旋在树林上空,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她知道小水和小玉经历了在大裂谷长达半年的历练之后,在树林里是不会轻易倒下去的。但是她仍然担心着。毕竟这地面的树林跟大裂谷不一样,他们不仅要东藏西躲,避开搜索人员,还得面对昼暖夜寒的气候,她不知道他们承受得了承受不了这些困难。 这些日子,只要回到家里,她没有一天不跟父亲吵架的。或者劝阻别跟A国开战,或者是劝他下令停止搜索行动。 “父亲,你为什么非得跟A国开战?他们又怎么着你了。那几个被关押的人你很清楚,都是我们的特工,如果你真的想让他们回来,派人跟他们谈判就是了。还有那个小混混,简直就没个人样,他的生命真的很重要吗?真的需要拿B国更多的人为他殉葬吗?其实,你的心思我很清楚,这不是又到选举了吗,你需要把国内的怨气引到A国身上,需要给自己塑造出一个硬汉形象。可是父亲,你这是拿国家利益、百姓的生命为你铺路,好让你继续呆在总统位置上发号施令。” 小碧的话击中浪松能劲的要害部位,他无法反驳,只能狠狠瞪女儿一眼,低低吼了一声:“你给我闭嘴,真是越来放肆了。” 但是小碧不怵他,又说道:“还有,父亲,你也看出来了,小水和小玉都在树林里藏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宁愿在树林里担惊受怕吃苦挨饿,也不肯走出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们两个是意志坚强、宁折不弯的人。你把他们长时间封锁在树林里,万一出了事,不仅是鸡飞蛋打,还跟A国又添了一桩仇恨。这对你、对B国又有什么好处?退一步说,你就是把他们抓住也没有用,他们能为你所用吗?父亲,你为何不做个人情,放他们一码?这对B国没有坏处啊。” 浪松能劲唯有在跟女儿争论时永远不占上风,所以此刻他只能刻板地说:“这是国家层面的事,你懂什么?” “你说我不懂?好歹我也是高级特工,怎么会不懂?父亲,你也太小瞧你女儿了吧。不懂的人是安达秋元,他只会在你跟前像狗一样摇尾讨好,说奉承的话。可是你偏偏信任这种小人,真是无语。” “你如此放肆地攻击你自己的上司,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安达秋元有他的长处,那是你发现不了的。”浪松能劲气休休地说。 “长处,他有长处?真是笑话。”小碧以嘲弄的语气说道:“父亲,你不知道他在局里我的同事眼里是怎么一个形象吗?告诉你,跟个小丑差不多。” “你给我闭嘴。”浪松能劲发火了。“你越来越放肆了。安达秋元毕竟是你的上司,你对他应该有起码的尊重。怎么就把他编排成这个样子呢?” “这是我编排的吗?这是我编排的吗?是他的手下,我的同事。”小碧不买父亲的账,一叠声的反驳。 “小碧,你这是怎么跟父亲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母亲小山千叶训斥小碧道。她在家里永远看着丈夫的眼色行事,被丈夫呼来喝去习以为常,在女儿跟丈夫争吵时也永远支持丈夫。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让小碧很不理解。 “母亲,小玉可是你的亲女儿,她已经在大裂谷里生活了半年时间,难道你还希望她永远生活在树林里吗?”小碧看着母亲,恨恨地说。 小山千叶抬头看了看丈夫,眼神里有一种让小碧感到难受的东西。她分明是为女儿小玉担着心,却又因为惧怕而不敢大胆向丈夫求情。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浪松能劲说着,去卧室休息去了。 “父亲”小碧追着浪松能劲的后背又嚷道:“小玉是我的同胞妹妹,如果我跟你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她也是你的女儿对不对?你为什么跟自己的女儿过不去?” 浪松能劲的脚步迟滞了一下,但还是走进了卧室。 但是小碧发现,从次日开始,树林里参加搜捕的机器人在逐步减少。她不知道是准备战事的缘故还是父亲改了主意。反正连安达秋元也回来了。她却不知道,就在此时,B国的一支坦克部队已经悄悄地开出本国领土,跨过大裂谷,进入了A国领土上。 浪松能劲向A国发出限十日之内答复的强硬通碟,把他自己摆上了煎熬位置。他原以为A国为了防止战争爆发,一定会派人跟他们谈判,就他提出的四点要求讨价还价。如果这样的话,他便会作一些让步,只要A国无条件放回他们的特工,再为死去的人作一个道歉声明,甚至把那个凶手给以重判,他也是赢了。谁知A国一口回绝。如此一来,他不开战也得开战了。否则的话,他不就变成外强中干、只会装模作样的可怜虫了吗? 战争的帷幕拉开了。 第七十三章 医院秘密 小碧不知道这一切,她仍然专注于寻找小玉和小水。 她架着飞艇,在绵延无际绿色的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着,心里的愁云越集越浓。这天,眼看一天又要过去了,她看见无数的机器人还在树林里排着队形整齐划一地往前推进,弄得树木摇晃不止。而在树林子外面指挥机器人的特工都懒洋洋或坐或站,很明显都在熬时间。她抬头向远方望了一眼,只见猩红色的太阳被云雾包围着,快要降到地平线了。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她叹了口气,准备掉转机头飞回去。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下面距离一个港口处不远的地方,从树林里冲出一个人来,不,是两个人,一个人由另一个人背着,跌跌撞撞地出来,跌倒了,爬起来又往前走。她降低飞艇高度,再仔细看去,立即惊住了。那不是小玉和地球人吗?怎么,还是小玉背着地球人,难道是地球人受伤了?她看见港口有几个人朝他们跑去,几名特工也朝他们跑去。 “不好,一定是地球人受伤了,还伤得不轻。”小碧想到此处,心里攸地像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似的,立即缩紧了,她边继续降低飞艇,边盘旋着下来,在港口外面的停机坪上停好飞艇,打开仓门,人像一粒子弹似的弹射出来,朝着小水小玉奔去。远远地,她看见那里已经围着不少人,她还听见小玉带着哭泣的声音:“我们就是A国地球研究所的小玉,我向你们投降。我求求你们,快救救地球人吧,他被蛇咬伤了,请你们赶快取蛇药救他。你们快呀。” “哟,现在地球人被蛇咬伤了,你才想到出来投降啊,一开口还让我们先救他。早先你们干什么去了,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是吧。” “哼!就是因为你们,害得我们在树林里吃了这么多日子的苦。行,你自己背吧,把地球人背到那边去。我们给他上药。” 围观的人在冷嘲热讽,却没有谁伸手帮助小玉,披头散发的小玉颤颤抖抖地背着小水,在一片奚落声中,一步一步朝前挪动脚步。 小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的眼珠子都快要喷出火来。她飞奔到人群跟前,二话不说,飞起脚狠狠一揣,就把那个说得最起劲的人踹倒在地,边上的人抬头看见小碧,吓得赶紧抱头四向鼠窜。小碧从小玉身上接过小水,背到自己的背上,向自己的飞艇飞奔。到得飞艇跟前,打开仓门,上了飞艇,把小水在一张椅子上放好,从备用药箱取出药。这时小玉已经撩起小水的裤管,小碧旋开药瓶盖子,由于刚才背着小水奔跑以及紧张的缘故,她的手颤抖着,以致于把整瓶的药粉全部给倾倒在伤口上。白色的药粉散了一地。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把药瓶子一丢。坐到驾驶坐位上,说了句:“小玉,你照顾地球人,我这就带你们去医院。”说着,把操控按钮一按,飞艇就起动了。小碧一边驾驶飞艇一边跟医院联系。接到总统女儿的电话,又说是地球人被蛇咬伤,医院不敢怠慢,开了一辆救护车在地下城出入口等着,小碧驾驶飞艇直接降落在出入口,舱门一开,六七名医护人员出现在飞艇跟前。 天色已经黑透了,各种各样的灯光把地下城装扮得犹如梦幻世界。小水在医院治疗室接受治疗,小玉小碧坐在门口走廊的椅子上等候消息。医院对姐妹俩十分的关照,一再邀请她们去会客室等候,说一有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她们。然而姐妹俩怎么也不肯离开,她们只接受医院提供的饭菜。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一个医生出来,告诉她们,地球人已经脱离危险。又过了一个时辰,说地球人醒了,已经转到病房,她们可以去看他了。两姐妹喜出望外,赶紧过去探望。小水住的是三楼的一间病房里,只见他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脸色有些苍白。看见两姐妹,他露出微笑,伸出一只手,跟她们都握了握。 小玉在握着小水的手的一刹那,眼泪又掉了下来。 “哎,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不见才几个小时,你怎么就这么激动了?”小水打趣说,脸上挂着笑,但声音显得很虚弱。 “去你的,人家不是担心你吗?你还有心思取笑我。”小玉说。但她的心里很是高兴。是啊,小水终于得救,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她能不高兴吗? 三个人又聚在一起了,刚刚的伤病、忧虑、担心和泪水都过去了,他们放松了心情,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哎,小碧,你有没有宏达央民的消息,他回到A国了吗?”小玉想起了宏达央民,问道。 小碧就把她怎么送宏达央民上的船,宏达央民怎么跟B国的小混混斗殴,那小混混怎么掉入大海被淹死,B国又是怎么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等等,都告诉了小水和小玉。 “这个央民,又不是三岁小孩,遇事怎么会这么不冷静,闯出大祸。不仅害了自己,也给国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小玉说。 “这次倒不能怪宏达央民,是老四嘴巴太多了,他主要是运气太差,也就几个耳光,想不到那个人那么不经打,竟然会掉到海里淹死。”小碧说。 “谁说他死了,才没死呢?” 三个人顾自己说着话,连房间里进了人都不知道,乍听到说话声,都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小护士,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你是说那个掉海里的小混混没死?你怎么知道的?”小碧惊奇地问道。 小护士放下托盘,要给小水打针,一边操作着,一边悄声说:“我说给你们听,你们可得替我保密啊,要不被医院知道,我就惨了。” 三个人赶紧点头:“那是那是,怎么能连累你呢。” 小护士又往门口看了看,才说道:“我听说,那个人是会游泳的,掉入海里后呛了几口水,但还能撑得住,就随波逐流往东漂来,那不是刚刚过了国境掉入海里的吗?没多久就漂到我们自己国家的海域了,被正在巡逻的快艇发现,给打捞上来,送到我们医院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是吗?住哪个病房?” “407” 小护士打好针,收拾了东西,要走了,还不忘再说一句:“医院里有纪律的,不让说。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小碧说:“我去看看。”说着起身要出去。 小玉说:“我也去。” 小碧用手按住她,说:“你去不方便,就我去吧。” 小碧说着,走出病房,左右看了看,辨别了方向,就上了四楼,找到了407号病房。门口站着两个机器人,伸手挡住小碧,不让进。 小碧把戒指朝它们一晃,展开屏幕说:“看好了,我是情报局的。” 机器人中的一个仔细看了看说:“对不起,头儿说了,没有安达局长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 小碧刚要发怒,一眼瞥见安达秋元带着两名特工往这里走来,她迎上前去,很不耐烦地说:“怎么,对我也保守秘密?” 安达秋元刚一见到小碧,第一个念头就想避开,但在见到小碧也已发现他,知道避不开了,才硬着头皮走过来,笑着说:“大小姐怎么在这里?” 小碧反问说:“那安达局长怎么在这里?” 安达秋元说:“来医院有事,顺便过来看看。” 小碧说:“我也是。” 安达秋元又笑说:“你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 小碧说:“在B国还没有我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消息吧。” 安达秋元说:“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好。” “哼!”小碧冷哼一声,眼波一闪,突然转身,只听“嘭嘭”两声闷响,门口的两名机器人扑倒在地,而小碧已经冲进病房。只见病床上半靠半坐着一细胳膊细腿、三角脸的男人,正很有味道地看着视频。 “你就是那个掉进海里,又被我们的快艇救起来的那个人?”小碧毫不客气地说。 “是啊,你是——”三角脸诧异地说。 “不就是掉海里吃几口水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干嘛这么些日子了,还懒在医院不走?”小碧劈头就凶他。 “哎哟姑奶奶,你问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硬是不放我出去,你看,门口还守着两机器人呢。”三角脸一脸冤枉地喊起来。 安达秋元紧跟着也进来了。三角脸一见,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拉住安达秋元的衣袖,说:“可把你给盼来了,憋得太难受了,你赶快给我个准信吧,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安达秋元身后的两名特工走向前去,一边一个把三角脸给拉开。 “安达局长,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特意请教你。”小碧的眼睛玩味十足地盯着安达秋元。 “什么事?”安达秋元警惕地说。 “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你们却说他死了,你们这是玩得哪一出?” “啊,谁咒我死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还没等安达秋元开口,三角脸就嚷起来。 “就是他。你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碧挑唆着。 “对啊,你为什么要咒我死?”三角脸被两名特工挡着,上不去,就跳着脚说。 “你给我安静下来。再胡闹,看我不把你关到牢狱里去。”安达秋元气急败坏地说。 三角脸被吓住了,果然不敢闹了。 “呀,这么厉害。恐怕也就吓唬吓唬人家吧。他就掉到海里,又没犯事,你凭什么抓人家入狱?你就不怕被外人知道把你轰下台去?”小玉毫不留情面地驳斥他。 三角脸一听,又要闹,安达秋元一使眼色,两个特工一左一右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小碧,你别闹了好不好。”安达秋元气急,说。“我告诉你,我郑重地告诉你,一个时辰之前,我们跟A国的战争已经爆发了。我国第一集团军的坦克部队已经进入A国领土,开始对A国驻扎在他们最大的食品材料加工区的陆军第三旅团实施包围。总统下令,从现在开始,全国进入战时状态,任何公民,都必须绝对服从政府领导,所有的言辞,表态,都必须跟政府保持一致。否则,一律以叛国罪处置,格杀勿论。所以小碧,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我特别提醒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给你的父亲制造麻烦。” 第七十四章 逃出医院 “什么?我国的军队已经进入A国?”小碧一听,犹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似的,被惊得呆立了半晌,稍倾,才醒悟过来,一把抓住安达秋元的衣领,恶狠狠地举起拳头,就要揍他,但是随之放下了,快步走出病房,“父亲,那个A国人打死我们B国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编一个瞎话骗百姓,骗A国?你们就这么乐意跟A国开战,把我们的国家拖进战争中?”小碧边朝小水病房方向走去,边跟浪松能劲通话。 戒指的话筒里传来浪松能劲的声音:“小碧,不该管的事你不要管,懂吗?” “我不懂。”小碧大声嚷着。“但是我知道的是,你们这样做,是要把B国的百姓往火炕里面送,是犯罪,要背负千古骂名的。” “我没时间跟你啰嗦,你最好给我回家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不要去。”浪松能劲说完话,就把话筒关闭了。 小碧憋着一肚子气走回小水的病房。小水小玉一见就问。“见着人了吗?他真的没死?” 小碧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燥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小水小玉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因为她父亲隐瞒真实消息而生气呢,就劝她说:“别生气了,不值得。” “小玉小水,B国已经跟A国宣战了。”过了一小会儿,小碧才说道。 “啊!”小水小玉惊叫了一声。 “那么,现在情况怎么样?”小玉问道。 于是小碧把安达秋元说的话转告给小水小玉。小水和小玉听得目瞪口呆。三个人一时无语,默默地坐着,房间里陷入寂静之中。 “你父亲的目标不是我国的陆军第三旅团,而是食品材料加工区,他想切断我国的食品供应,造成我国百姓的恐慌。”过了一小会儿,小玉缓缓说道。 “我想也是。”小碧说。 “难道A国就这么无能,眼睁睁的让B国阴谋得逞?”小水说。 “当然不会。只怕B国的军队这会儿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小玉说。 “战争太残酷了,战事一开,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涂炭。我不知道那些所谓政治家,为什么总是喜欢耀武扬威,动不动就开战。”过了一小会儿,小水说道。 “我们能为阻止战争做点什么吗?”小玉抬眼看着小碧说道。 “除非劫持我父亲,逼他收回成命。”小碧爆出一句。 “小碧,你在开玩笑吧。就凭我们三个人,能劫持你父亲?”小水说。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小碧说。 “一个总统,战时就是三军统帅,出出进进都有人保护,别说劫持,就是靠近他都难。”小玉说。 “我有办法。”小碧说:“父亲有一习惯,他睡眠不好,在外面更是睡不着觉,每天夜里,即便工作到再晚,都得赶回家睡。如今不管局势怎么紧张,他总得睡觉吧。他回到家里,难道还让保镖形影不离跟着?最多也就在门口守着。我们这就去我家等着,只要他回去睡觉,就抓住他,然后逼他收回命令。” “他会屈服吗?如果他不屈服,我们怎么办?他毕竟是你父亲。”小玉问了一句。 “试试吧。就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小碧说。 “那好,赶迟不如赶早,我们这就起身去你家。”小水说着,起身下床。 “你身体没事吧。”小玉小碧齐声问道。 “没事,都好了。”小水在地上蹦跳了几下,说。 小玉过去开门,按了好几下按钮,门却开不了,这才发现病房的门被从外面加锁给锁了。 “喂,怎么回事,为什么把门锁上了。”小碧小玉一起大声喊着,又敲着门喊,但医院里像所有人都走光了似的,杳无声息,没有一个人回答。 “一定是安达秋元干的,他要把我们软禁在医院里。”小碧说。 小碧话音刚落,她的戒指响起了声音:“大小姐,别怨我啊,是你们的安达秋元让把你们锁在里面的。他看我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呆着也是呆着,就给我一个看管你们的差事。放心,我们会按时给你们送去饭菜的。至于晚上睡觉嘛,不好意思,你们三个人就挤一挤,睡一张床吧。但一男二女睡在一起,还是很有趣的,你说呢?”然后是下作的笑声。 小碧拉开视频一看,见跟她通话的竟然是那个三角脸,气得几乎要摔了戒指。好不容易忍住,大声说道:“三角脸,你别听那个狗屁局长的话,快过来开门,否则,待我出去,看不扒了你的皮。” “喂,你有怨气,别发到我的身上啊,我只能听他的命令。”三角脸闻声脸色一变,说。 小碧知道跟三角脸说不通,要跟安达秋元通话。但安达秋元不管她怎么拨,就是不接她的电话。她又拨浪松能劲的电话,拨了许久,才有声音响起,却是他底下的工作人员。小碧说:“我是小碧,快让我父亲接电话。” 对方却回答道:“我知道是大小姐,但是总统有令,谁的电话都不接。” 小碧放下手,大声喊道:“安达秋元,我饶不了你。” 小水在病房里走了一圈,来到后窗,看见窗户已经被封死,知道是医院或者安达秋元早有准备。他试着用手去掰,听到了窗户咯吱咯吱的撕裂声,觉得有门道,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在又一阵咯吱咯吱的撕裂声中,窗户竟然被推开了,他探出头朝下看了看,就要上窗台,小玉见了问:“小水你要干什么?” 小水回答说“这三层楼的高度,我能够跳下去。” 小碧一把拉住他。“不行,你的身体还处在恢复期,不能跳。就让我来吧。好歹我是特工,练过,三楼的高度还能应付。” 小水听她这样说,就不争了。于是退到一边。 “我跳下去后,就会过来开门,你们等着我。”小碧说完,像小猫一样轻捷地跳上窗台,看了一下窗外的地面,一只手按住窗台,轻轻地跃下去。脚刚一沾地,就反身进入楼房。她先来到407号病房。三角脸仍然在看着视频,见到小碧,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你,你是怎么出了病房的。” “你以为凭一把锁,就能把我锁住?”小碧走上前去,一把拎起三角脸:“去,跟我去把那边病房的门给打开。” 三角脸刚要挣扎,小碧的手拧了一下,他的衣领扣紧了他的脖子,他的呼吸骤然困难起来,他吓得脸都变色了。 “乖乖地跟我去,把门开了,我不为难你。否则,别怪我下手重。”小碧威胁道。 “是是。我会乖,会乖。”三角脸像调皮的孩子被老师抓住了似的,老老实实跟着小碧下到三楼,在门口把守的两名机器人见到三角脸,没有任何反应,由着三角脸把小水的病房的门开。小水小玉出来之后,小碧把三角脸推进房间里,也从外面把门锁上。里面立即传出嗷嗷叫的声音。小水对门口的俩机器人说:“我是情报局小碧,听说过吗?你们俩继续守在这里,什么人过来都不能给他开门,明白吗?” “好像记得您,可是我们今天给弄糊涂了,已经换了好几个头了,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您是不是把证件给我们看一下,我们好信您。” 小碧想想也对,就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两个机器人看了,说:“这下子知道我没说假话吧。” 两机器人于是立正,恭恭敬敬地给小碧行礼,说:“记住了,我们会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的。” 这时,整个医院都悄无声息。三个人摸出医院,来到最近的出口处。灯光下,远远看见出入口多站了不少人,有的还手握麻药枪和激光枪,大有谁胆敢捣乱或者硬闯,就立即开枪把他撂倒的架式。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现在是战时,加强检查也是正常的,并非专门针对他们。但是如此一来,他们出去的难度增加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就由小碧在前面带头,小水和小玉跟在后面,慢慢接近出入口。 “大小姐,出去啊。”负责检查的小头目远远地就冲小碧讨好地打着招呼。 “这位是我妹妹,刚刚找到,怎么样,我们俩像吧。”小碧不等检查人员开口,就主动把小玉介绍给他们。 “哟,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板里出来的。” “说什么呢,人怎么是从模板里出来?应该说,从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 “是是,您说得对,那么这位呢?”小头目指着小水问道。 “你说他啊。”小碧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啊,那你——”那小头目不禁傻了眼,下意识地抬高了激光枪枪口。 “噢,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他是父亲刚刚物色到的安保人员,这不跟A国开战了吗?父亲担心我的安全,就把他派到我身边,让他负责我的安全,刚刚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来历呢。” “谁不知道大小姐的身手,还需要别人的保护吗?”小头目谗笑着说。 “是啊,能近得了我身的人还没出生呢?可这是家父的意思,我也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旨意,你说呢?” “那是那是。瞧他这副身板,多么壮实,真是羡慕煞我们了。” “听父亲说,一般的安保人员,四五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真假。” “噢噢。”小头目听得目瞪口呆。小水乘机“啊——”地叫了一声,吓得小头目倒退了好几步。 说着话,三个人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出了大门,谁知那个小头目却紧跑两步,径直站到他们跟前,仍然谄笑着,说:“对不起大小姐,这两位还得接受指纹检查。” “不识趣是吧,连我的话都不相信?”小碧怒声说道。 “走个过场嘛,请大小姐别生气。”小头目仍然笑着说。 “那我不让你们检查呢?”小碧的脸上已经现出戾气,她给小水小玉丢去一个眼色,话刚出口,早已一拳把小头目放倒。三人立即一起往前冲去。但是转眼之间,原先站在周边的机器人以及特工已经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虽然他们不是三人人的对手,但是那些机器人却毫无惧怕,放倒一个,马上又扑上来一个,缠着三个人抬不起脚。更糟糕的是,这里一开打,早已经警报大作,只见通道口如潮水似的涌过来大批机器人。那两扇大门也已经启动,往中间合拢而来。 第七十五章 小碧家中 小水眼见得大门就要关闭,情急之下,将眼前的两个机器人放倒,跃身而起,扑向大门,双手左右撑开,死死抵住了两扇门,大喊道:“小玉小碧,快逃。” 小碧一见,也发力放倒了身前的两个机器人,扭头一看,却见有两个特工欺负小玉力气小,联手逼迫着她一步步往墙壁边退去。小碧几个箭步过去,也不言语,左边挥过去一个小臂,右边击打出一个手肘。那两个特工正洋洋自得地在小玉面前逞强,没防备小碧在身后出手,立即不吱一声倒在地上。小碧拉住小玉就往大门口跑去,却见已有两个机器人扑到门前。小水的两只手抵在大门上,腾不出来,也无法躲避,正被两个机器人肆意欺负,而他只能用脚揪机会踢对方,才使得两个机器人不敢近身。他的身子显然已被击中好几拳,其中的一拳正中脸部,半边脸颊肿胀得跟个馒头似的。小玉小碧冲到门前,一人一个,把两个机器人给击倒在地。但是小水虽然抵住大门没有关闭。而他撑在两扇门的中间,也正好堵住了出路。小水见两姐妹犯难,立即着急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从我的脚下钻出去,或者从头上跳过,都行。” 一语点醒她们,小玉立即趴到地面,从小水的跨下钻出去,而小碧则用手按住小水的头颅,一跃而过。小水见两姐妹安全出去了,把双手一松,身子一退,两扇门咣的一下关闭了。正好把一干特工和机器人给关在了里面。三个人相视一笑,往小碧的飞艇跑去。待到三人上了飞艇,才松了一口气。小碧驾驶飞艇迅速腾空离去。这时,两姐妹才关注到小水的伤势。小玉从后备箱取出药,仔细给他敷过。小碧边驾驶飞艇边跟小玉开玩笑。 “小玉小蹄子,刚才在地球人胯下的时候,感觉一定不错吧。”她特意咬着胯下两个字重重地说。 小玉被小碧这么一说,又想起刚才的情景,不仅脸一红,看了小水一眼,见小水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脸更红了,说:“姐,你还说我呢?那个小头目连你的人都信不过,看来你这个大小姐在B国也不过如此嘛。” 听小玉这么一说,小碧脸上洋洋自得的神情消失了,黑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等过几天,非找他算账不可。” 小水笑着说:“你也别记仇了,既然已经是战时,那个小头目小心些也是正常,何必跟他计较。” 小碧一想也对,就不言语了。 飞艇很快飞到小碧的家。那是独门独院的一处别墅。虽然在晚上,但是在灯光的映照下,几乎跟白昼差不多。别墅是二层楼房的建筑,很是豪华气派。黄色墙面,三角形屋顶,黑色屋瓦,白色栏杆,屋前一片硕大草坪,草坪中一条蜿蜒小径。四周除了照例种植浓密的树木作为蓠笆之外,四个角落都各建有一处瞭望台。保护总统住宅的安保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执行安保工作。 三个人担心会有人把他们强行闯出地下城的行为通知这边的安保,这里也不让他们进来,谁知什么事也没有。 “大小姐回来了?”门口的安保人员笑着朝她点点头,放他们进来了。 三人进入小碧的家,来到客厅。小碧母亲小山千叶迎过来,一见小碧身后的小玉,一下子就如被雷击中似的,晃了晃身子,脸色刹时变得苍白,眼睛停在小玉身上,再也不肯移开了。 “母亲,她就是小玉。”小碧介绍小玉道。 “小玉,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山千叶伸出双手,想去抚摸小玉的脸,却又不敢唐突,僵在那里。 “母亲,不是做梦,她就是小玉。”小碧不耐烦地说。 “孩子,都二十年了,你跟你姐姐都长大成人了,日子过得真快啊。”小山千叶的眼眶湿润了。 “母亲,你不是天天念叨小玉妹妹吗?今天她来了,你就好好看看她。”小碧又说。 “是啊是啊。”小山千叶改而拉住小玉的手,拉得紧紧的,仿佛一松开她就会逃了似的。 小玉见小山千叶这样激动,什么都明白了。她由着小山千叶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着,一动不动。 “小玉妹妹,你该叫母亲。”小碧在一旁说道。 小玉迟疑着,转过脸看了一下小碧,仿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叫呀,是她生下的你。”小碧催促说。 小山千叶倒是大度地说:“没关系,我虽然生下你,却没有抚养过你,你有你自己的母亲,不叫我是应该的。”可是她的眼睛里面分明流露出渴望。 “母亲,”小玉的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嚅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喊了一声。 小山千叶一下子抱住小玉,泪流满面。“孩子,我的好孩子。” “母亲——,您,您都好吧。”小玉的眼眶也湿了。 “我都好,都好。听小碧说,你们都在大裂谷里吃了很多苦。” “是吃了点苦,不过还好,幸亏有了他,我跟姐姐才活下来。”小玉用手指了指一直站在一边的小水。 小山千叶这才放开小玉,眼睛看向小水。“你就是地球人?这不跟我们天球人一模一样吗?就是身子骨比我们天球人结实。” “且只是结实,结实太多了。我们天球男人三五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小碧说。 “小碧夸张了。”小水说。 “我夸张吗?没有,一点也不夸张。” 小山千叶很是喜欢地把小水看了又看,又指着他的仍然肿胀着的脸,说:“这是怎么回事,是被人欺负了?” “就他那样的身手,谁敢欺负他,是他自己不小心碰的。”小碧不想让母亲担心,就避过了地下城打斗那档子事。 “是吗?以后可要小心了,一个人在外面,一切都要自己关照自己。”小山千叶说。 “母亲,你别替他担心,有人会照顾他的。”小碧扭头看了小玉一眼,说。 小山千叶忽然叹了口气,说:“小玉啊,你父亲这事办得也不厚道,把人家一个孩子抓到我们星球上,还不知道他家里人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小玉听小山千叶这么说,一下子就尴尬了,站在那里不出声。 小水却说:“阿姨,我没有父母亲,他们很早就去世了,我一个人生活。” “哎呦孩子,阿姨多嘴了。” 小碧却急了,埋怨道:“母亲,你说这些干嘛,不是破坏气氛吗?” “是是,我多嘴了,我多嘴了。你们都坐,都坐。” 小玉小水都在沙发上坐下了。小碧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小玉,你父亲都还好吧。”小山千叶问道。 小玉还没开口说话,小碧却埋怨道:“母亲,小玉都已经大半年时间没见她父亲了,她怎么知道她父亲现在的情况?” 小玉却笑着回答道:“父亲的身体一直不错,他就是忙。” 小山千叶像是在回忆什么,说:“是啊,吉登就这点不好,一进入他的那个实验室,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身边的女人也不要了。否则的话,当年我怎么会跟他分开呢?” 小山千叶这话一出,小碧倒犹可,小玉却大为惊讶:“母亲您说什么?” 小山千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说多了,一脸尴尬。 “小玉你不知道吧,母亲跟我父亲结婚前,跟你父亲是情人关系。他们好了很多年,只是临到结婚时,才分手的,后来选择了我父亲。”小碧解释说,突然间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以手指着小山千叶说:“母亲,你的意思是——” 小山千叶却挥挥手,说:“我们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但是小碧不干了,俯身抓住母亲的胳膊问道:“母亲,你别回避,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我跟小玉是不是你跟吉登巴扬生的?” 小山千叶用力掰开小碧的手:“你这么抓着我干什么?都被你弄疼了。” 小碧却执拗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母亲,说:“母亲,你给我一个实话,我跟小玉的父亲到底是谁?” 以往的事情一幕幕在小碧的脑海里闪现。她想起来,每当她向父母问起自己的血缘关系时,父母亲虽然都说是他们亲生,但语气里总有那么一丝的含糊和不确定性。她犹如在黑屋子里,突然门被打开了,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为什么母亲跟父亲说话总是底气不足,迁就父亲,甚至任由父亲百般责辱;为什么她每次在父亲跟前任性,吵嘴,母亲都会责备她,都替父亲说话。这一切,如今都有了答案。 “母亲,难道这是真的?”她追问道。 小山千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脸显出潮红,她的身子更深深地陷在沙发里。 “母亲,你倒是说话啊。”小碧催促着。 小玉也急切地说道:“是啊,母亲,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有权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谁,您就别再瞒着我们了。” 小山千叶朝小玉看了一眼,再朝小碧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痛苦,有悔恨,却也有一些欣慰。“小碧,小玉,你们过来,都坐在我身边,我把一切都告诉给你们。” 小玉和小碧听话地移坐到她的身旁,小玉顺手把小水也拉到自己的身旁。 小山千叶一手拉着小碧,一手拉着小玉,她把两个女儿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刻也不肯松开,仿佛一松开她们就会逃了似的。 “是的,小玉,小碧,你们的亲生父亲是吉登巴扬。我跟小碧父亲浪松能劲结婚的时候,已经怀上你们俩,你们俩的双胞胎,是自然怀上的,没有任何人工措施,这在天球上是极少有的,也是我和吉登的骄傲。”小山千叶说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是要消解一下自己的激动。“我跟吉登巴扬好了四年时间,作为情人,我们相好的时间算是比较长了。吉登巴扬什么都好,聪明、勤奋、敬业,举止谈吐落落大方,不怕你们见笑,在我的心里,至今还有他的位置。但他太在乎自己的事业,在乎他的研究项目,他经常会丢下我,没日没夜呆在实验室里,这让我受不了。那时候,浪松能劲刚刚跟赤坂里奈分手,追我追得很紧,最后时刻,我放弃了吉登巴扬,跟浪松能劲结婚。而吉登巴扬在我结婚不久,也跟赤坂里奈结了婚。所以,我们四个人刚好是掉了个。而赤坂里奈是受不了浪松能劲的霸道,才离开的,这你们清楚了吧。” “那,我跟姐姐为什么会分开,我由我父亲抚养,而姐姐由你们抚养,难道是你们有意为之?”小玉问。 第七十六章 过往旧事 “不是的。”小山千叶端起她原来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说道:“我跟浪松能劲结婚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你们俩。我想,如果当时我早一些发现怀孕的事,或许我不会离开吉登巴扬了。可是事情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让我在结婚之后才发现。当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立即跟浪松能劲说了。当然,他也是很高兴的。当时,雱青大陆还没有分裂,但矛盾已经爆发了。谷西谷东两边的百姓都在相互指责对方。谷西人看不起谷东人,认为他们只讲享受,不知道创造财富;谷东人对谷西人长期把持总统位置不满,认为谷东人受谷西歧视。浪松能劲跟吉登巴扬还有申花文章是多年的好朋友,但是他们在统分上意见不一。申花文章和吉登巴扬坚定地维护统一,而浪松能劲却是最坚决的鼓吹分裂的人。在我生下你们俩之后,谷东谷西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了。有一天,浪松能劲跟我说,他想把孩子送一个给吉登巴扬抚养。我虽然万般不舍,可是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毕竟吉登巴扬是你们的亲生父亲嘛。再有就是,浪松能劲性格霸道,说一不二,我不敢违逆他,就这样我同意了。那天,他把小玉抱走的时候,我在家里整整哭了一天。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浪松能劲竟然会制造一个孩子被盗的故事,把谷西谷东的矛盾一下子加剧到无法缓和的地步,最后让他达到目的。” “有些事情是我后来慢慢知道的。原来,你父亲为分裂谷东谷西已经策划许久,暗地里还组织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清一色都是谷东人,比如现在的国防军参谋长伊田土森,情报局长安达秋元,都是骨干分子。赤坂里奈在跟浪松能劲相好的时候,一直没有怀孕,跟吉登巴扬结婚后也没有怀孕。你们都知道,这在天球是很普遍的现象。或许是因为孤单的原因吧,赤坂里奈很想要一个孩子,她甚至都想入迷了。她的心思被浪松能劲知道了。有一天,浪松能劲就跟她说,他不是有两个孩子吗?可以送一个给她。赤坂里奈听到这话,当然高兴,她向来心思单纯,根本想不到浪松能劲会有其他心思。” 小山千叶接下来讲述的发生在育婴所的故事,小玉小碧都已知道。所以她们并没有太多的吃惊。 “那个丢失孩子的故事,只要我父母亲站出来,就很容易戳穿的呀,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情况呢?”小玉想了想,觉得这里边还有她不明白的地方,问道。 “是啊,起先我也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情况啊。但是后来得知原委,就不感觉奇怪了。”小山千叶说。 “是什么原委?”小玉紧盯着问,她的心情甚至无端紧张起来。 “首先是赤坂里奈,她并不知道浪松能劲的阴谋,在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外面已经是沸沸扬扬,她被吓到了。她本来就是浪松能劲的情人,很了解他,不仅强悍,还能言善辩,会把黑的说成白的,担心自己站出来,会说不过他,反而被外人误解。万一人们认定是她抱走婴孩,她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她又存有侥幸心理,以为此次谷东谷西之争,会跟以前一样,会有平息的一天,故而没有及时站出来说明情况,等后来事情越发闹大,就更不敢说了。至于吉登巴扬,那时候已经在研究曲速引擎技术,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上,根本不理会外界发生的事情,听说在故事发生的那段日子,他在实验室足不出户整整二十天。等到后来得知此事,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而这件事情涉及到他本人和赤坂里奈,也让他很为难。不管从哪一个角度说,他站出来声明,说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完全是赤坂里奈一手所为,根本无法令人信服,他极有可能成为别人发泄怨气的靶子。他又是自律极强的人,如今自家出了事情,把责任都推给老婆,他也做不出来。况且,他这时候跟浪松能劲打口水仗已经毫无意义。思前想后,他只能忍了。所以,他只是把事情跟申花文章透露了一下。因为这件事情,种下了吉登巴扬跟赤坂里奈不合的种子。” “噢,原来如此。”小玉小碧听明白了。但是两人想问题的侧重点不在一起。小碧怨恨父亲做事情不择手段;小玉则明白了父母亲为什么不肯将她的身世告诉她的原因了。想到父母亲在这件事情上的委屈,她的心里好一阵不舒服。 “阿姨,浪松能劲二十年前就当上总统了,怎么到现在还在任上,怎么会当这么长时间的总统呢?”这是小水提出的问题。 “不是的。”小碧代母亲回答道“那次我父亲只当了一届总统,就落选了。四年前他再次出来竞选,重新选上的。” “小碧,你父亲迷恋权力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了,他二十年前鼓动建立B国,就是贪慕总统职权,现在为了连任,不惜跟A国制造摩擦,发动战争。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小山千叶神色黯然地说。 “是啊,父亲这是在玩火,他自取灭亡没关系,可是战事既开,就会殃及无数百姓的,我们必须阻止他继续任性下去。”小碧恨恨地说。 “可是我们怎么阻止得了?”小山千叶愁苦地说。 “阿姨,不是还有我们吗?”小水说。 “你们——,可是你们都还是孩子啊。” “我们不是孩子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小水挺了挺胸脯说。 “那,你们想怎么阻止他?”小山千叶问。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他不是要回家睡觉的吗?我们等他回到家,就拿住他,逼他发布停战的命令。”小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小山千叶大骇,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不行不行。小碧,你父亲的心思很多,光靠你们三个是斗不过他的。” “我们都想好了,在家里控制他是最理想的地方。第一,他的安保人员不会进入家里来,那么在家里他就是孤身一人;第二,回到家里,也是他最为松懈的时候,最容易被我们控制。只要我们控制了他,就不能由着他的脾气做事了。”小碧信心满满地说。 “小碧,他毕竟是抚养了你二十年的父亲,你对他不能太无情。”小山千叶无奈地说。 “母亲,这我心里有数,你大可放心。你现在先上二楼去。这里就交给我们,一定不会出意外的。”小碧半劝半扯地将小山千叶拉到二楼。等她刚刚回到一楼客厅,就听屋外响起一个声音:“总统,您回来了?” “家里都好吗?有什么新情况?” “报告总统,一切都好,就是大小姐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两个朋友。” “朋友?还两个?” “是的总统。” 然后沉寂了一小会儿。屋子里,小水小玉小碧三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小水闪身站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于是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挺着腰板走了进来。 “父亲,你回来了?”小碧迎上去。 “你母亲呢?”浪松能劲一进来就问,警惕的眼睛向四周扫射了一遍。当他看到门口的小水时,视线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小会儿,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滑过去了。 “在楼上。” “听说你带来两个朋友,就是他们?” “是的。她是我妹妹小玉,你应该知道的。”小碧指着小玉说。 “知道知道,你们不是一起在那个大裂谷里呆了半年吗?哟,长得跟你姐姐一模一样。” “谢谢叔叔的成全,让我跟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小玉淡淡地说道,那样子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 “当然。我还知道你拿我作赌注,最终圆了你分裂雱青大陆和当总统的梦。”小玉又揶揄道。 “你今天过来,是想跟我算陈年老账的吗?”浪松能劲没有跟小玉置气,但语气里自然透出一种威势。 “不是,是想跟你谈谈怎么结束你最近正在做的梦。”小水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说道。 浪松能劲闻言转过身来,对着小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你就是地球人?不错不错,能够躲过我国特工半多个月的搜捕,今天居然还敢来到我的家里,有胆量,我喜欢。” “别夸我,我不经夸,到时忘乎所以了,做出不知深浅的事,会伤到你的。” “哼!”浪松能劲突然冷哼一声,脸色一变,说:“你们今天来我家,我还能不知道你们的用意吗?三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就想让我下达停战的命令,你们把我当三岁的小娃娃?” 浪松能劲主动道出三个人今晚等候他回家的用意,让小水小玉小碧吃了一惊,心想,不枉为一国总统,这洞悉情势的本领真的是高人一等。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是的,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希望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命令部队退回B国,停止战争。”小水说,脚步往浪松能劲靠拢。他想着既然浪松能劲已经知道他们的意图,那么就应该赶快行动。 “你们怎么让我听从于你们,绑架?控制?”浪松能劲轻蔑地笑一声,然后高喊道:“来人——” 小水尚未回味过来,门外蜂拥而进两个特工和四个人高马大的机器人。特工手里都握着激光枪和麻药枪,前前后后围住小水,黑洞洞的枪口一起指向他的头部。小水身上的防弹服,也只有这样近距离射击头部才起不了保护作用,何况又是这么多的枪同时对准他。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碧马上醒悟到,刚才父亲在外面的一小会儿功夫,已经对屋里产生警觉,所以布置人员守候在门外。她眼见小水被控制,心里一急,也想控制浪松能劲。谁知浪松能劲身手比她更快,早已闪身到小玉身后,一手扣住她的脖子,警告小碧:“小碧,我警告你,不许乱来。” 小碧眼见大势已去,遂垂下双手,表示不反抗了。接着外面又进来两个机器人,接替浪松能劲,一左一右控制住小玉。 第七十七章 不甘失败 浪松能劲走到小碧跟前,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小碧,我抚养你二十年,一直宠着你惯着你,想不到到头来你还想算计为父。我白养你了。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待我打赢这一仗,再回头跟你算帐。” “父亲,你是在拿雱青大陆百姓的生命财产作赌注,是倒行逆施。父亲,即便你能够成功连任,那么四年之后呢?你还想连任下去?不,你总有下台的时候。当你下台了,罩在你身上的光环退去了,你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了,你会成为历史的笑话的。”小碧愤愤地说道。 “什么荒谬、笑话,别自以为是了孩子,我告诉你,政治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成功与失败。成功了,就是王,失败了,就是寇,没有第三条路。” “真是可怕的政客。居然把百姓的生命作为自己成功的铺路石,整个儿颠倒了,天球上有你这样的政客,是天球的不幸。”小水愤怒地喊着。 “地球人,你又懂多少道理,还敢在我跟前放肆。先押着你,等我空闲下来,再慢慢跟你说道。” 这时小山千叶从楼上下来了。看到客厅里的情景,吓得腿都软了,站着不敢吱声。 “你也长本事了,跟他们合起伙来算计我,现在没时间,等战争结束再跟你算帐。”浪松能劲跟她摔下这句话,带头往屋外走。他不想在家里睡觉了。 “父亲。”小碧在他身后喊道。“你别执迷不悟了,等战争结束,不是你跟我们算账,而是百姓们跟你算帐。” “好啊,那就让他们来吧。” “还有,”小碧又喊道。“你把我们投进监狱吧,我们不想在家里。” 浪松能劲回头看了看她,说:“你要是觉得监狱的滋味比在家里要好,那就随你的便。”说完,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小碧,小玉。”小山千叶喊了一声,已经是泪如雨下。 小玉小碧双双回头喊了一声:“母亲!”就跟小水一起跨出屋门。 浪松能劲到底顾念到小碧是他女儿,同时也觉得这三个孩子翻不了什么大浪,没有把他们投入监狱,而是让安达秋元把他们关进情报局的一个房间。 由于这三个人身份特殊,特别是小碧的总统千金身份。所以安达秋元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只是顾虑到小碧和地球人身手不凡,在门口除了安排两个机器人之外,还特意多加了两个特工。三人呆在房间里,在物质上倒是重新过起正常人的生活。 此刻夜已经深了,但他们毫无睡意,他们一直在想着怎么样去阻止、破坏浪松能劲的战争计划。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他们能想象得到战争的破坏力,一想到无数的子弹在飞射,无数的炸弹在爆炸,一想到成千上万的生命在瞬间消失,尸陈街头,一想到美丽的城市在瞬间被摧毁,变成一堆瓦砾,他们的心就纠结、发沉、发疼。不,不能让这样的局面发生,他们得想办法去阻止。此刻,三个孩子似乎感觉到肩膀上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这副担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他们自己给挑起来的。由此,他们忘记掉自己所处环境和危险,他们不甘就此认输,罢手不干。 可是,他们被关在这间房子里,铁门如此牢固,门外有人看守,又怎么负起责任呢? 小碧是早已将医院拍的那段视频发到网上了,虽然马上被删除,可是很快就有更多的地方上传。网上为了这段视频,热闹得不可开交,并且很快形成两个阵营,支持浪松能劲的粉丝跟反对他的人相互掐架、对骂,谁也不服谁。网络上的热闹启发了他们,他们也可以写文章,把真相说出来啊。说干就干,他们马上坐下来写。由二十年前雱青大陆闹分裂说起,一直说到当前AB两国的战事。主角当然是浪松能劲,说他当年如何制造丢失女儿事件,并借此让雱青大陆分裂,说他如今如何派出特工潜入A国抢夺地球人,如何制造太空追杀,如何在双方人员坠入大裂谷后还处处阻挠救援行为,又如何在树林里大规模搜捕小玉和地球人,等等。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整天写了一个晚上,如连载小说般,一段一段上网。他们发现网上有人天衣无缝般配合着他们。他们的文章一上去,就会被删除,但是删除的人出手总是没有下载的人快,他们下载之后,又会在更多的地方上网,一个管删,一个管上网,似乎拉锯战似的,在删除和上网的过程里,他们的文章在网上到处出现。这些篇篇戳向浪松能劲要害部位的文章,把他身上的光环一层一层撕下来;又似一个拓荒者,在长满了替浪松能劲歌功颂德的蔓草地里耕耘,一点一点地把蔓草刈除掉。就在他们连续不断地发文的过程中,网上的风向开始发生转变,本来那么光鲜的浪松能劲像被拔了毛的公鸡似,变得丑陋了,不堪了。B国人开始对他们的总统有所怀疑了,狂热的激情犹如海水,开始退潮了,而理性的声音悄悄出现,并在迅速扩展着。 待他们写完文章,已经到了凌晨。他们没有一丝睡意,还在兴奋地观赏着网上的热闹情景。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到广场上演讲,那样影响会更大。”小水用地球语言蹦出了一句话。 “对呀,这是个好办法。你看,我们三个人,一个是地球人,一个是总统女儿,一个是跟总统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妹妹。别说演讲了,只要我们一露面,就会产生轰动效果的。谁不愿意听我们演讲呢?”小玉也用地球语言兴奋地说。 “只是,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又看得这样紧,我们出去有些难度呢?”小碧也结结巴巴地用地球语言说。 三个人都凝神思索着,考虑如何逃出去。他们看着房间,四面墙壁,只有后面有两扇窗户,窗户上面有铁栅栏,还装有报警装置,他们知道那个地方不能碰,一碰就会发出警报声,就会引来特工和机器人如临大敌似的过来检查。房门是全自动的,开启按钮安装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当关闭时,除了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透视镜之外,其他的跟墙壁没有两样,就是没上锁,里面的人也无法开启。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小水用手摸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把嘴巴凑近小玉小碧两人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小玉以手捂住嘴巴笑着,小碧却红了脸,以手在小水的脸上轻拍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头,表示同意。于是,小水突然跳了起来,一下子把小碧按倒在床上,他骑到她的身上,假模假样地撕扯起她的衣服。小碧则边挣扎边大声喝骂。 “地球人,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小水则嘿嘿笑着说:“别装了,你在大裂谷里不是表现得很好吗,干嘛今天又哭爹喊娘的不乐意?” 小碧边挣扎边说:“地球人,现在不是在大裂谷了,这是在我的B国。你还想着欺负我,待会儿让我父亲知道了,有你的好吗?识相的赶快放开我。” 小玉也在一边喊着:“小水,你可别忘了,我姐姐是总统的女儿,是B国大小姐,我们这是在B国,你还要欺负她,你不要命啦?” 小水说:“我喜欢的就是总统女儿,她要不是总统女儿,我还看不上呢?” 三个人在房间里乱成一团。一边监控室里两名特工感觉奇怪,三个人一晚上都凑在一起对着小碧那枚戒指嘀嘀咕咕,此刻怎么就吵起来了?他们看着视频画面,不免就乐了。一个说:“嘿,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么霸道的大小姐,怎么在地球人跟前就没辙呢?好玩。”另一个说:“听说地球人力气大,百闻不如一见,今天算是见识了。”但是渐渐地他们感到不安了。怎么说,受欺负的是总统的女儿,她今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而他们见死不救,万一让总统知道了,生起气来,有他们的好吗?想到此,两人只得出来,走到关押小水小碧小玉的房间门口,一边告诫门口的两个机器人打起精神,一边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喊着:“喂,地球人,你不要命啦,欺负起我们大小姐来,快放开。” 但是小水却不听他们的话,一边装模作样地撕小碧的衣服,一边很凶地冲门口嚷道:“你们给我出去,坏了老子的好事,把你们两个也给收拾了。” 小碧大声喊着:“你们快过来帮帮我,这地球人疯了。” 两名特工还在犹豫着,小碧又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本小姐被人欺负吗?” 其中的一名特工于是向另一名点点头,向站在门口的机器人打一招呼,带着两个机器人向房间的床铺位置走去,另一名特工依然守在门口。那名特工走到床铺跟前,让两个机器人去拉小水,自己去拉小碧。小碧接住特工伸过来的手,奋力一推,把小水推倒在床上,站起来,拔腿就往门口方向奔去。跑到门口,剩下的那个特工带着两个机器人把她挡住了。 “大小姐,对不起,您不能出去。” 这时候,小水被两个机器人摁倒在床上,假意动弹不得。两名特工见状都笑起来:“不是说地球人力气很大嘛,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小碧左右一发力,门口的两个机器人踉跄着退了几步,双双跌倒在地。那个特工大吃一惊,刚要张嘴喊叫,转眼之间,已被小碧擒住住。在此同时,小水也早把那两个机器人打倒在床上,抢前一步,把房间里的那名特工给擒在手里。他把那名特工交给小玉,来到门口,正刚上被小碧击倒在地的那两名机器人爬起来,他一手一个给拎起来,扔到房间里,连同房间里的机器人一起,一一给摁下关闭的按钮,它们便无法活动了。小碧小玉把两名特工手里的戒指退下来,找了绳子把他们捆好,嘴里塞了毛巾。对他们说了声:“对不起,暂且委屈你们了。”带上房门。 三个人悄悄摸下楼去,见两个机器人笔挺着身子站在大门口,还有一名特工坐在值班室。小水刚要上去,小碧一把拉住他。原来,值班室里安装有警报器。而他们如今的身份是被关押人员,如果公然闯出大门,万一警报器拉响,那么,情报局就会全力实施追捕,他们就无法登上广场升降台演讲。他们至少得争取一二个时辰的自由行动时间。只要能够登上广场的升降台作演讲,就是有再多的特工和机器人也不怕了,难道他们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抓演讲的人? 第七十八章 广场演说 可是,前面毫无躲藏之处,他们要过去,怎么才能不让那边的特工和机器人发现呢?三个人躲在大楼出口处,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眼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这时,大门外响起人声,有两个人由远而近过来,门口的特工和机器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小水一见,来不及跟小玉小碧打招呼,箭一般窜了出去。但小碧马上心领神会,也跟着窜出来,接着小玉也跟上来。小水跑至大门口,先不理会两个机器人,而是直接闯进值班室。那名特工感觉身后不对劲,刚刚转过身子,小水一掌扣住他的喉咙,就把他控制住了。屋外,小碧也随之赶到,不等两个机器人发问,也是一手一个,把两个机器人给控制了。她点了机器人的开关,和小玉一起把它们拖进值班室。又扯下值班室的纱窗窗帘,把那名特工给绑了,和两名机器人一起,放在值班室的地面上。 小玉看着头顶的摄像头问:“要不要去监控室把录像给抹掉?” 小碧说:“不用。反正迟早会被发现的,只要我们站到了升降台上,就不怕了。 此时地下城的街道上仍然少人,显得冷清。三个人见时间还早,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坐下,等着时间一分一妙过去。 “那三个特工和机器人恐怕很快就会被发现吧。”小玉问道。 “不会,起码得要一个时辰之后,到上班时间。”小碧抬腕看了看戒指上显示的时间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就是发现我们出逃了,也不可能马上找到我们,要一层层上报,要询问,研究,寻找线索,然后才会派出特工和机器人展开追捕。我们的时间足够用。” “哦,是这样。”小玉听了小碧的话,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噗嗤一笑,说:“你们俩刚才演得还真像回事。” 小碧闻声,马上扯开自己的衣领给小水看,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面果然隐隐有几缕印痕。“小水,你刚才还真的动了狠劲,我的脖子一定被你的手弄出血印子来了。” 小水边躲避着小碧伸过来的头,边辩解。“我不使点劲,被他们看出破绽,不是白忙活吗?”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好乘机吃我的豆腐。” “谁要吃你的豆腐?” “就是你。” 转眼,天色大亮了。地下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起来。三个人来到地下城最大的广场,这里既是这个城市的中央广场,也是B国的中央广场。小碧在地面找到按钮,打开盖子,按住按钮,广场中央的戏台慢慢地升起来。三人从后面走到台上,往中间一站,话还没出口,就吸引了不少人。是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那么漂亮,其中一个还是总统的女儿;而男孩子则膀宽腰圆,虎虎有生气,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身体条件这么好的男孩子。 如今虽然是战时,但战事发生在A国境内,在B国,人们除了在网上看到政府的公告以及一些论争的文章、视频之外,在这地下城是闻不到一息战争硝烟的。相反,由于处在战争状态,好多正常的工作都停掉了,百姓们百无聊赖,乐得出来找乐子。这里既是B国中央广场,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就多,现在比平时更多了不少。没有多大一会儿,戏台周围便聚了不少人,有人把两个手掌放到嘴巴上,冲戏台上喊话。 “喂,大小姐,今天怎么多出一位啊,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那个男孩,你的身子好捧,我们太喜欢你了。”天球的女孩子不怕羞,这样喊着。 “你们一大早站在戏台上,到底要干什么呀,表演节目吗?” 这时小碧拍拍手,示意下面安静,等底下的人都不说话了,她才说道:“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她的清脆的嗓音响在空旷的广场上空,传的很远,连站在最后面的人都听得清。“你们先别问我们的身份,待会儿,需要告诉你们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小碧的开场白成功地吸引了台下人的注意力,都伸着脖子听她说下去。 “最近你们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是战争,对吧。战争是什么,是一部分人屠杀另一部分人的游戏,是天底下最最残酷的事情。一场战争之后,往往是家毁人亡,生灵涂炭,遍地尸骨。特别是现代战争,无论在规模上还是武器的杀伤力上,更是远远胜过前人,一旦失控,人类就有可能同归于尽。” “喂,你干嘛把战争描述的这么可怕。莫非你是A国派来的特工?要扰乱我们B国人心?你可是大小姐,总统的女儿,怎么会跟你父亲唱对台戏,拆他的台脚?不能让你再说下去。”底下有人喊着,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 “你的话大错特错。”小碧的眼睛盯着台下那个叫嚣的人。“说战争不可怕,那只有白痴才说得出口。至于我为什么要拆我父亲的台,我告诉你,因为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错误决定会毁掉我们的国家,我有责任站出来阻止他倒行逆施。” “你这样说话,以为我们就会相信吗?不会的,我们不会相信你的话,你不是大小姐,你就是A国派来的特工。”台下那人胡搅蛮缠,叫着。 站在小碧一旁的小水眉头皱起,猛的跳下戏台,拨拉着人群,没几下就逮住那青年,把他高高举在头顶,反身回到台上,说道:“你要再敢捣乱,我就把你扔下去。” 那个青年先是哇啦哇啦叫着,但听小水说出这样的话,马上吓得不敢动弹。小水于是放下他,怒喝道:“给我滚。”只见他咚咚咚跑下戏台,钻出人群,一溜烟跑远了。戏台下面的人都被小水的孔武有力惊呆了。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我不明白的是,”小碧又说道:“在我们B国,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像刚才这个青年一样,对战争有一种盲目的渴望和向往,生怕战争打不起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心理会扭曲变形到如此程度?这跟苍蝇喜欢闻臭味、老鹰喜欢找腐肉有什么区别?可是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人哪,是有思想、有理性、有悲悯心怀的人哪,我们干嘛要堕落到跟苍蝇、老鹰为伍的地步?” 底下的人群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赞同小碧的话。一个老者高声说道:“孩子,瞧你年纪不大,竟然有这般见识,老朽自愧不如。” 但一个中年男子却说道:“孩子,你说的都对,我们也知道战争的残酷,可是,很多事情是不由着我们的意志所转移的。人家A国不让我们过安生日子,屡次挑起事端,我们也不能装聋作哑吧,一个国家的尊严,还有百姓的最基本的生存权总是要得到保障的。所以从根源上说,如果要消除战争,首先得A国人识趣,得由他们停止一切的挑衅行为才是。” “这位大叔,你这么说就错了。你这是受了你们当政者的蛊惑,他们有意歪曲事实,隐瞒真相。”小玉这时开口说话了。 “那么你认为的事实真相是什么?”中年男子问道。 “你们看到网络上写的文章了吗?那就是事实真相。”小玉说。 “何以见得,那难道不会是A国为扰乱人心雇人写的吗?”中年男子说。 “大叔,那些文章就是我们三个人写的。”小玉说。 “你们三个人,你们为什么要写这些文章?”中年男子惊讶地说道。 “为的是还给世人一个真相,为的是防止战争进一步扩大,早点结束。” “好,就算是你们三个人写的,那我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大叔,我们三个都是当事人哪。” “你们是当事人?笑话。那你能否告诉我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好,我告诉你。”小玉说。“她叫小碧,你们都知道她,是你们B国总统的女儿;我叫小玉,是小碧姐姐的妹妹,我是A国人,在地球研究所工作;他叫小水,是地球人。我们三个人都经历了文章里面说到的所有的事件。” 台下的人群顿时犹如一锅开水,沸腾起来了。敢情这站在台上的三个孩子,个个都是大神哪。此刻能够一饱眼福,大好机会岂能错过?他们都争相往台前涌,要近距离看他们。而此时广场上的这一幕也早已同步上网,被更多的人看到,远远近近从家里、从别的地方往这里赶,一时之间,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最后几乎是水泄不通。B国情报局的特工和机器人已经赶到这里,可是面对这么多的人,他们不敢逞强。 “天球上的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还有兄弟姐妹们,”当小水的稍带孩子气的嗓音在广场上空响过时,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孩子的话好甜哪。他们抑着头,张着嘴,很期待地听他往下说。 “我是地球人,我们的星球跟你们的星球相隔了4亿光年的距离。但是我们都是人类,都是有着高级智商的人类。人类的一个共同点是,除了感性之外,还有理性。我们的理性告诉我们,和平,是过上幸福日子的保障,而战争是破坏我们幸福生活的恶魔。所以我们都热爱和平,痛恨战争。可是现在,却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发动战争,而我们当中的很多人,由于不明了事实真相,盲目支持战争行为,这是非常可怕而可悲的。所以,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别相信战争贩子的话,别支持发动战争的图谋。”说到这里,小水举起一只手,大声说道。“唯有和平,才有幸福,唯有和平,才是正道。” “对。”人群里有人响应道。“唯有和平,才有幸福,唯有和平,才是正道。” “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水又大声问道。 “阻止战争,阻止战争,阻止战争。”广场上爆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这声音借着网络,迅速传向了B国每一个角落。 “现在,你们敢不敢跟我们前去,对策划战争的人发出我们要求和平的声音?” “敢,敢,敢!” 听着广场上那么多的人的吼声,小水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自豪感,好像此刻的他变成了大人物。不是吗?这些人的热情可是被他们三个人鼓动起来的,他们将会成为一股非常厉害的力量。他跟小玉小碧对视了一眼,三个人跳下戏台,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B国总统府进发。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们俨然成了这支数千人队伍的领袖。他们要带着他们去逼迫浪松能劲放弃战争,回到和平的道路上来。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加入进来,游行队伍的人数不断增多,当他们来到总统府那座粉色大楼跟前时,人数已经增加到近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口号声似乎要把这座大楼给吞噬掉。 第七十九章 战端初开 凌晨,A国作战室,一片肃杀凝重气氛。申花文章、辛中成功以及A国军队其他高级将领都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跟前,而他们对面的墙壁上,则是一幅巨大的视频。视频画面出现的是大裂谷A国一带。在微明的光中,可隐约看到树林子里面一个非常隐蔽的出口,一辆又一辆坦克正从那里驶出,而领头的那一辆已经驶出树林子,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北偏西的方向行驶。 “没想到B国的降噪消音技术和隐身技术提高得这么快,几乎做到悄无声息了。”一边也在看着视频的一名年青参谋低声对站在他一旁的另一名参谋说道。 “是啊,如果不是事先收集到情报,极有可能会被欺骗过去。”另一名参谋回应道。 “不许出声。”传来辛中成功严厉的斥责声。两名参谋一个激灵,立即闭上嘴巴,挺直腰杆。I视频左上方则有一串红色数字不紧不慢地跳动着,“……、105、106、107、……、301、302、303、……497、498、499、500。” “总统,全部出来了。”辛中成功轻轻地说道。 “你指挥吧。”申花文章淡淡回话道,眼睛没有离开视频。 “是。”辛中成功于是将脸朝向作战室东北角,那里站立着两名相向而立的中级军官,他们的中间是一台造型酷似地球仪的设备,一名面庞肌肉丰满的军官将手放在上面,另一名脸型清矍的军官则双手垂落。 此刻,作战室一片静穆,所有的将领和军官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都将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一条长蛇阵似的坦克群蜿蜒前行,渐渐离开树林,暴露在夜色中。 “准备——”辛中成功重新面对屏幕,轻轻下着命令。那个手覆发射器的军官腰杆挺得更直了。“发射。”辛中成功话音刚落,那名军官的手向下一压,只见屏幕上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在一个瞬间,把整个屏幕全部覆盖。等白光消失,又看到了那个长蛇阵坦克,不过全都趴在地上不动弹。 “我命令,陆军第三旅团进入阵地,封锁大裂谷出入口,抓捕敌国坦克部队军事人员,如遇抵抗,即予击毙。” 辛中成功命令一出,屏幕上即刻出现A国军队手握武器的机器人士兵。不一会儿,既从四辆坦克中搜出四名身穿B国军服的军官,都给押走了。整个过程很快结束。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A国的所有内阁成员都被从床上叫醒,赶到总统府会议室参加会议。 会议室正前方的墙壁上打着刚才发生战事的大裂谷一带地形图视频。其中A国食品材料加工区用深绿色块标出,陆军第三旅团的阵地用红线标出,B国坦克部队用蓝线标出。从中可以看出,B国的坦克部队尚处在大裂谷边沿,距离大裂谷不远的地方。 这是一次绝密会议,在会议刚刚开始的时候,有的人的脸上睡意没消。然而此刻,他们脸部表情凝重,个个竖起耳朵,万分用心地听国防军参谋长辛中成功讲解战事经过。毕竟战争离开他们已经久远了,此刻,当一听到战争这两个字时,他们不免有震惊和惊慌。 “B国的坦克部队是昨天深夜零时时分,通过遂道以及连接遂道的纳米钢板穿越大裂谷进入我国领土,总共五百辆。”辛中成功手握遥控器,站在视频跟前说着。“其目的是包围我国食品材料加工区,切断加工区跟外界的联系,迫使我国答应他们提出的交还被捕特工以及交出宏达央民等条件。如果我国仍然不答应,他们就将把加工区夷为平地。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个加工区对我国的重要意义。如果失去这个最大的加工食品来源地,我国就会出现食品供应短缺,从而陷入混乱。” “他们这一招太恶毒了。” “亏他们想得出。” 内阁成员们的脸上流露出气愤的表情。只有坐在主席位置的申花文章的脸色是平静的,似乎辛中成功在说着别国的事情,跟他无关。其实,这一个晚上他没合上一眼,一直处在紧张状况下,只是如今第一回合已经稳操胜券,他才放下心来。 辛中成功待议论声一过,继续说下去。“对于B国的阴险用意,总统和我们早已有所防备,昨晚,B国的坦克部队过了大裂谷,集结完毕,正要向我国食品材料加工区实施包围的时候,我国的利剑出鞘了。按照事先制定的预备方案,我军向坦克集结区域发射一颗电子强力干扰弹,让B国坦克里面的所有机器人驾驶员以及电子仪器陷于瘫痪之中,失去一切功能。现在,B国五百辆坦克中的四百九十六辆趴在原地像废铜烂铁似的不能动弹,剩下的四辆指挥车上的军人,也已经被我军士兵请下来,正在国防部喝茶呢。” 辛中成功说到这里,脸上不仅露出得意之色。而在座的内阁成员们也都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有没有发生交火事件?”在笑过之后,有人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类似报告。因为这次是我军第一次实行战前预案跟现场数据配对确定谋略的指挥方法。出其不意,非常成功。” “噢——”听辛中成功说到打仗根据预案跟现场数据相搭配确定出兵谋略,会场上所有人都饶有兴趣,似乎他们不是在听军方报告战争态势,而是在听谁的创新演说。他们都抬头看着辛中成功,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指挥方法是,根据敌方军队情况和有可能对我国发动的战争,事先做好种种应对预案输入计算机。当战争爆发,敌军侵犯我国,我们把从各种渠道获得的情报信息化解为各种数据输入计算机,就会获得各种应对方案,我们只要选择最佳应对方案来应对即可。此次,我们没有跟对方作正面接触,而是在敌军尚未察觉我军意图的情况下,迅速发射一颗电子强力干扰弹,一招致胜。当然,这只是第一招,接下来,如果有必要,我们还会使出更狠的一招,那就是发射一颗地震炸弹,将他们的五百辆坦克全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废铜烂铁。现在,他们应该很清楚,如果跟我们死扛,将会死得很惨。他们要想减少损失,要回五百辆坦克和四名军事人员,只能跟我们妥协,这样,他们的形象会很糟糕。不知浪松能劲那老小子最后会怎么选择。”辛中成功脸上露有得意之色。 会场里起了小小的噪动,与会人员都兴奋起来。 “太漂亮了,没想到我军久居和平年代,仍然保持着如此强大的战力和快速反应能力,真正难得。” “哎呦,浪松能劲这回可得吃瘪了,岂看他如何收场。” “不过总统先生,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对方还是毫无反应,我们部队有人开始议论了,说为什么不赶紧灭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反而把他们恭恭敬敬地供起来。他们看不懂总统下的棋。”辛中成功在最后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这是你的想法吧,自己不好意思说,假托士兵说出来。”居中坐着、端着一杯茶慢慢呷着的申花文章笑着一言戳穿辛中成功的小把戏,然后收了笑容,说:“我早就说过了。即便是军人,你们的眼光也要看远一点,要看到战场之外的东西。B国的确太狂妄,太没把我们当回事。要求我国在十天期限内答复他们的条件,十天日期一结束,竟然不再多说一句,果真就跟我们开战,把军队开进我国国土。这说明什么?说明B国执政者的思维极其不正常。对此,我们既要针锋相对,不让他们伤害到我们,又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一只狗咬了你,难道你想反咬一口?不不,那不是一个健全人的做法,那是自降身份。” 辛中成功嘿嘿嘿笑了起来。 “我理解士兵的想法,”申花文章继续说道:“B国执政者自以为他们的军力已经足够跟我们相抗衡了,其实是妄想。凭他们的这点能耐跟我们斗,连塞牙缝都不够格,消灭他们是分分钟的事。但是我们为什么采取这样的处置方法?第一,是为了和平。虽然B国向我们宣战,挑衅,诚然可气可恶,但他们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不吃掉他们,放着不动,他们就面临骑虎难下的局面,如果他们看清大势,改变主意,主动撤军,我们不发一枪一弹,那不是很好吗?第二,还是为了和平。B国如今的当权者是谁,是浪松能劲,这是个他说自己骄横狂妄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家伙。我们把他的入侵部队统统给消灭,他脸上挂不住,恼怒起来,把战事升级,是完全有可能的。在我们,当然不怕,即便是打核战他们也占不到便宜。但毕竟那是会伤筋动骨的,谁敢拍着胸脯说我们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万一哪个环节出一小纰漏,就是个大麻烦。所以,能不让战争升级就不升级。我们不能图痛快而让百姓吃苦,就是小小一点苦也不行,这是我们这些当政者的道德和责任。第三,还是为了和平。如果我们在占尽优势的态势下,不放一枪,放敌手回归。就是告诉全天下,我们A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A国的军队是天球上一支维护和平的军队。同时警告那些患有妄动症的人,别动不动就用武力相威胁,心平气和谈判比动用武力更有效。” 会议桌前又是一阵骚动,有的伸出拇指,称赞申花文章说:“总统,你的眼界高,我们佩服。” “先别忙着夸我。”申花文章摆摆手,仍然是一脸的平静。“虽说我们这样处理战局是为了避免事态的扩大,争取和平解决问题。但是浪松能劲愿不愿意跟我们的思路走,那还是个未知数,战争升级甚至发生核战的阴影仍然高悬在我们的头顶,所以我们一方面保持军队高压态势,让他们知道我军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其他方面的工作也要跟上。以前我们一直低调,使得网上充斥着诬蔑、抹黑我国的言论,以后不能让其继续泛滥下去。在开展舆论战方面,我们要做以下这两件事情。一是大力宣传我军的威力,揭露浪松能劲发动战争的罪行。二是多传播正能量的东西。比如谷东谷西都是骨肉同胞、血脉相连,相互之间应该多一些真情、友情和亲情,少一些猜忌、仇恨和拆台。” 申花文章说到这里,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特工走到丰木川弓跟前,跟他耳语几句,然后离去。丰木川弓立即高声说道:“总统,据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十来分钟之前,网上出现一段不明来历的视频,有文字介绍,说是B国的那位被宏达央民推到海里的人没有死,而是被他们自己的快艇救走,现住在医院病房。为防止消息流出去,B国专门派遣特工和机器人看守他。这段视频出现不到一分钟就被删除,所幸我们的人动作快,已经下载在手。” 第八十章 视死如归 浪松能劲的心情烦闷到极点。初战不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是心疼五百辆坦克化为乌有,他派出这支坦克部队,就没想着让它们安全回来。他出动坦克部队的意图是,出其不意地包围A国的那个食品加工区,近距离贴着它,围而不歼。A国最大的食品供应基地被包围,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不管A国出动军力直接消灭B国坦克部队还是采取火力摧毁B国坦克部队,这个食品加工区都会变成战场,必然遭秧。五百辆坦克的价值跟一个食品加工区价值相比,谁的损失大,一目了然。况且战火在A国土地上燃烧,在B国看来,简直是隔岸观火。如果A国采用外交手段解决问题,只能委曲求全——答应B国提出的条件。多好的设想。但是浪松能劲完全意料不到,A国只用了一颗**炸弹,就将他的刚刚越过国境线的五百辆坦克给瘫痪了,四名指挥官也成了俘虏。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该怎么办?就此住手,停战?那他的脸面往哪搁,还不被愤怒的B国百姓给活生生赶出总统府? 浪松能劲虽然狂妄,但他还算没有到了完全发疯的地步。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动过使用核武的念头。因为他清楚,核武太可怕了,一旦启动,A国被破坏到什么样子不知道,但万一激怒申花文章,B国肯定会成为一片废墟。而他也必定会被申花文章死追到底,最终的结局是一个死字,他可不想自己是这样的下场。 他抬起头,眼睛看向作战室最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类似保险箱的柜子,柜子上面放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匣子,小匣子上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手柄。别看这个小匣子小,它的重量大的惊人,天球上一般男人根本挪不动它。这个小匣子就是B国的气象武器发射按钮。 在伊田土森的建议下,他准备再来一个小小的反击,动用气象武器,在A国食品基地上空制造一场超级暴雨。如果顺利实施,那个超级食品基地就将变成汪洋一片而被迫停止运转。辛中成功已经按照他的指示,将气象武器发射方位及数量调整到他们需要的位置。 所谓气象武器,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比如无人飞机投掷或者导弹发射,在目标上空喷洒一种用合金制成的细小微粒来影响和操纵气候,改变气流层的移动,改变云层中的物质或空气漩涡,生成暴雨或者其他自然灾害。 而现在,他们采取的是导弹发射。 刚才,伊田土森在将他跟几名将领研究的方案汇报给浪松能劲之后,着实被浪松能劲凶了一顿。骂他们怎么不能在刚刚失败的军事行动中吸取教训,仍然如此老老实实行动。在凶过之后,浪松能劲直接修改了他们的方案。增加一个环节,既先发射微波粒子束干扰弹,干扰敌军的卫星通信和雷达系统,然后再发射气象武器。而最让他们惊异的是,浪松能劲竟然要求他们在不同的发射平台各发射二枚这样的干扰弹和气象炸弹。 “理由还需要我多说吗?我们的对手是A国而不是那些岛屿上的小国。即使增加这么多的发射量,我还不知道到底哪一颗炸弹能够炸响在目的地上空。” 伊田土森只有唯唯。然后去布置实施了。到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浪松能劲点一点头,他们的气象炸弹就会如雨点般飞向A国。谁知在这个时候,总统府外面出现了请愿抗议队伍,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小碧小玉和地球人。 他们不是让他给制服并关押起来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还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这一下,可把浪松能劲给气得不轻。他把安达秋远喊过来,劈头就骂:“饭桶,你们情报局怎么连关押几个人都关押不住,三番五次地让他们逃出来。” 安达秋元低着头站着,不敢吱声。的确,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会几次让这三个毛孩子逃走。 “下去,把他们赶走。”浪松能劲向安达秋元下达命令。有这么多的人围在总统府前面吵吵嚷嚷,他怎么实施第二步计划?要是成功还好说,万一又失败,哪一天消息泄露,说他是在民众的抗议潮中向A国发射气象炸弹的,他还怎么在B国混下去? “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赶他们走吗?”浪松能劲见安达秋元仍然杵在自己跟前,心里的气又上来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不朝他们开枪就行。” 安达秋元没有办法,匆匆下楼去了。这时,小玉小碧小水带领的队伍正站在距离总统府二三十米的地方。他们的面前,是部署在那里的机器人。密密麻麻的机器人排成三排,手里的麻药枪以及激光枪随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睛指向渐走渐近的人群。 “小碧,你瞎胡闹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处于战时状态,对于所有破坏战时秩序的人,我们都有权力击毙。”安达秋元扯起嗓子嚷道,他的脸像被锅灰涂抹过似的,极其难看。 “你要击毙我们?那你放开胆击毙一个给我看看?”小碧很不屑地说道。 “我,我——”安达秋元哑火了,说不出话来。他明白,在这上万人的队伍跟前,别说开枪击毙一个人,任何一个过激的行为和语言都可能引发骚乱,他可不想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你可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数万之众,拜托你说话用一点脑子好不好。不然的话,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去,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小碧尽情地嘲讽他。安达秋元极其狼狈。 “安达局长,你上去告诉总统。”小玉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立即把侵入A国的军队辙回来。答应了,我们即刻撤退解散,不答应,我们就抗争到底。” “对,不答应我们就抗争到底。”后面的人群里响起怒吼声。 “好好,我这就上去传话。但是小碧,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千万,千万。”安达秋元吓得差点尿出来,赶紧说了几句软话,连滚带爬进了总统府。 浪松能劲见安达秋元从外面回来了,问道:“情况怎么样?” “带头的果然是大小姐,还有那个小玉和地球人。”安达秋元萎萎缩缩地说。 “我是说,你是怎么处理下面那些闹事的人的?”浪松能劲不悦地继续问道。 “他们让我,让我传话给你,立即停止战争。答应了,即刻撤退解散,不答应,就抗争到底。”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安达秋元捂着脸,一副的委曲样,而会议室的几个年青军官笑着看他。 “没用的蠢货,让你下去处理,你却只会在我面前搬弄他们的话。”浪松能劲自从得知五百辆坦克被A国困住之后,怒气一直在心里燃烧着,直到现在终于爆发出来。 “他们那么多的人,我怎么说得过?”安达秋元小声嘀咕。 “你手下的特工呢?你的那么多的机器人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安达秋元的脸上显出五根手指印。他用一只手捂着脸,不说一句话。 浪松能劲气得脸色发青,像一条被困住的饿狼,在作战室里走来走去。半晌,气才平息下来。 “你再去,”他对苦着脸的安达秋元说:“把小碧、小玉还有那个地球人请来,就说我要亲自跟他们对话。” 安达秋元不相信地看着浪松能劲,脚步没有挪动。 “怎么,没听见?快去。”浪松能劲冲他嚷了一句。安达秋元这才像刚醒过来似的跑出去了。看着他走出作战室的门,浪松能劲以手招来一个年青军官,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那个年青军官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出去了。浪松能劲也从作战室来到会议室。不一会儿,那个年青军官带回十来个彪形大汉般的机器人和若干警卫,分散开来,站在会议室里。 “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跟一群乌合之众,还想干扰我的决策?简直是笑话?” 浪松能劲站在窗口后面,看着安达秋元出现在总统府下面游行队伍跟前,跟小碧、小玉和小水说着话,冷笑着。 没有多久,安达秋元果然把小碧小玉和小水请上来了。 “父亲,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句话,停止战争。”小碧边说边走进会议室。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你们就站在这窗户跟前,对下面的人喊话,就说你们在网上说的故事都是假的,请他们即刻解散回家。”浪松能劲不跟三个孩子讲客气话了,直截了当地下命令。 “父亲你?”小碧愕然看见会议室里站着的十多个机器人,黑洞洞枪口指着他们。而安达秋元则像条可怜的泥鳅似的,身子随着脚步一步步往后缩。她心里的气愤一下子爆发了。“安达秋元,原来你刚才说的什么父亲已经答应我们要求的话都是骗人的,你们堂堂的国家总统、安全局长,竟然下作到如此地步。” “快去,否则都以判国罪论处,立即枪决你们。”浪松能劲咬牙切齿地说。 三个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即惊讶又不敢相信。是啊,大人的世界,原先是他们所憧憬的,可是现在,露出来的一角竟然是如此丑陋,卑鄙。稍顷,小碧的眼眶里已经涌上泪水:“父亲,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毕竟是你养大,你有权力夺走我的生命,你开枪吧,枪毙我吧。但是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跟小玉小水没关系,他们是无辜的,我恳求你放了他们,让他们回A国去,这样对你,对B国都有好处。” “不,我也是策划者,我还是A国人,在你们的眼里,A国人不是你们的敌人吗?你们已经大动干戈抓捕我十多天,今天我投入你们的罗网了,要想杀就杀吧。”小玉叫了起来。 “我是地球人,是你们日思夜想要得到的,今天落到你们手里,你们该称心如意了。但是,要让我服你们、配合你们,那是作梦。你们要杀就杀我吧,我是男人,该杀。但请你们放过小玉小碧,她们是女孩子,不该承担这样重的责任。”小水也叫了起来,还挺了挺胸脯向前跨上一步。 “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你们?”浪松能劲的脸都气得扭曲了,恶狠狠地说。 “杀吧。” “杀吧。” “杀吧。” 三个孩子都高声叫道,那视死如归的豪迈,把站在门边的四五名警卫都感动了。 “来人,把他们送到囚禁室里,暂且关押着,等老子把A国的事情对付过去,再行处置他们。”浪松能劲喝道。 浪松能劲的话音刚落,十多个超级机器人一拥而上,若干警卫迟疑了一下,也扑上去,把三个孩子按住,就往囚禁室送。“等等,先把他们捆好了,再送过去,免得又给他们跑了。” “哈哈哈——”会议室响起三个孩子肆无忌惮的笑声。 转眼,三个孩子都被捆得像棕子似的,被丢进阴森森的囚禁室。 第八十一章 手下留情 会议散了,内阁成员都走了,申花文章跟辛中成功还有丰木川弓回到作战室。如今已经处在战时状态,谁也不敢保证浪松能劲不会再次出手,他们必须守在作战室,以防不测。但是他们的屁股刚刚坐下,就见丰木川弓手下的一名特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嘘嘘地说:“总统、丰木局长,宏达央民跑了。” “什么,宏达央民跑了?这个时候他跑什么,B国那个人没死,他本可以无罪释放的。”申花文章蹙眉说道。 “是啊,他跑什么跑?”辛中成功也插嘴说。 “他还留下一张字条。”那名特工说着,把一张纸条呈给丰木川弓。丰木川弓看了一眼纸条,抬头看了看申花文章和辛中成功,念道:“由于我的无能,没有完成营救小玉和地球人的任务,且又因我的鲁莽,而拖累国家陷于战火之中,我罪该万死。现特去B国营救小水和地球人。待任务完成,必前来接受审判。” “这个宏达央民,知道自己鲁莽了,怎么又鲁莽行事呢?”辛中成功听了说。 “他是想多了,其实营救不成功,不是他的责任。至于打B国那坏小子,换作任何人,都会出手的。”丰木川弓说。 “说得是,我们不能苛责宏达央民。”申花文章也说道。 “那么,我派人追他回来?”丰木川弓看着申花文章说。 “不必。随他去吧,你派出一支队伍跟上去,随时接应他。”申花文章说。 “是。”丰木川弓答应一声,出去布置去了。 这时,申花文章的专用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吉登巴扬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吉登,是小玉有新消息了?” “我现在打电话给你,不会妨碍你什么吧。”吉登巴扬没有回答申花文章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道,却很是严肃。 “没问题,你说吧。”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吉登巴扬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否事先已经知道他们会通过大裂谷出兵我国的?” “干嘛问这个?” “我是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才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你且先回答这个问题。” 申花文章沉吟了一刻,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是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浪松能劲耍小聪明,把原来送飞艇的通道继续开挖,成为坦克通道,以为既然A国已经知道这个通道被他们发现,一定不会在意这里了,他就玩灯下黑游戏。可是他哪里知道,出现上一次疏漏之后,申花文章已经让丰木川弓在大裂谷所有地方都给秘密安装了摄像镜头。对方只要在大裂谷上有所动作,即便在他们自己一侧,都能马上被发现。 “那你为什么不在他们出兵的那一刻就把他们的通道给堵死?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进来?你是不是想显摆A国的强大和你的聪明?”吉登巴扬不客气地数落他。 申花文章显得有些狼狈。他想不到吉登巴扬会这样指责他,但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你知道不放进来就给堵死和放进来之后给困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局面。前者只是个小插曲,B国几乎没受什么损失,但浪松能劲已经心知肚明,知道利害关系了,就有停止下一步行动的可能;而后者就不一样了,几百辆坦克受困和四名士兵被捕,对于他们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减少,更是在他们的脸面上甩了几个很响的巴掌。以浪松能劲的德性,他会善罢甘休吗?他不肯善罢甘休,战事就有可能升级。你这不是在拿两国百姓的生命财产开玩笑吗?这是一个总统该干的事吗?”吉登巴扬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可是吉登,我这是想一劳永逸地除掉浪松能劲这个害虫。”申花文章辩解说。 “错。”吉登巴扬说:“浪松能劲无非是有权力欲,想浑水摸鱼再当一届总统,如果水是清的,他哪里摸鱼去?如今你这么一搞,真的替他把水搞混了,他还停得下来吗?你呀,还是有虚荣心,就算被世人骂两句软蛋总统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就不能谨慎?你如此行事,跟浪松能劲又有什么区别?好了,时间宝贵,我也不多说了。你赶紧做好准备,继续接浪松能劲的招吧。” 申花文章被说得面红耳赤,这个家伙的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还如此不顾及脸面数落他。但他最后的提醒是对的,浪松能劲那家伙肯定会实施报复。想到此,他赶紧召集辛中成功及其他高级将领,再一次检查了自己一方的所有环节。 也就在申花文章和将领们刚刚检查完毕,就见正前方墙壁上那个视频自动打开,一幅憾天动地的画面让他惊得几乎跌落在椅子上。只见在更高的天空,从B国各个不同的方向飞来不计其数的炸弹,目标直指他们的食品加工区。他果然不甘心,果然行动了。申花文章佩服吉登巴扬对浪松能劲的了解比他透彻。 作战室的所有军官,虽然天天在研究这些东西,但也是第一次实际看到这样的图景,在最初的刹那,也都倒吸一口气,惊讶得合不拢嘴。然而,就在他们心惊胆战的刹那,从自己一方也飞出同样数量的炸弹,纷纷迎着对方炸弹而去。这是他们的防御系统自启功能启动了。双方的炸弹在空中相互撞击,开出一朵又一朵炫烂的火花。一时之间,画面美丽无比,但这是恶之花。他们虽然听不到爆炸声,但从画面中,能够感受到现场的地狱般的惨烈而壮观。 对方也有一些炸弹没有被他们一方炸弹撞击到,但也都是飞行轨道一变,往海面而去,在海面上爆出巨大的水柱子。他们知道,这是被自己一方所设置的第二道防御系统——利用电波网设置的假目标所诱导而掉入海中。 不过,所有这些,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发生的,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欢呼声,一切都结束了。但就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一颗炸弹摆脱一切干扰,孤独地、专心致志地继续往前飞行。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停顿了,广袤无垠的天空似乎打开了自己所有的通道,只供这一颗炸弹飞行。这颗骄傲的炸弹心无旁骛地、径直地飞行到食品加工区上空,爆炸了,细碎的、犹如灰尘似的物质从它的躯壳里散逸而出,在天空迅速膨胀扩张。天空中刚刚还在的亮光消失了,暗夜驱至,乌云滚滚而来,一时之间电闪雷鸣,仿佛天空又被掘了个窟窿似的,粗大的、密集的雨线倾泄而下。 “不好,这是一颗气象炸弹,他们想用雨水淹没我食品加工区,在我国制造混乱。”一名参谋惊叫道。 一句话提醒申花文章,他撇开辛中成功,打开专用电话直接下达命令。 “命令东北防空部队立即向食品加工区上空发射驱雨弹,务必在最短时间控制住暴雨。” “命令民政部门以最快速度组织机器人、专职门人员以及有关设备和器械赶赴食品加工区抢险救灾。” “命令各个地下城的管理和后勤保障部门勤勉尽职,务必保障地下城和谐安祥环境。” 发布完这三道命令,屁股刚想坐下来,只听辛中成功焦急地请示道:“总统,我们已经锁定了B国的发射平台,请下命令摧毁吧。” 申花文章一听,身子猛然转过来,眼睛跟辛中成功近距离注视着,刚要点头,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快下命令吧总统,机会稍纵即逝。”辛中成功催促道。 辛中成功说的是有道理的。当B国隐蔽在各处的发射平台发射炸弹的同时,也即在瞬间暴露目标,会被A国部署的雷达系统自动捕捉。此刻,就是A国最有利的时机,击毁它们的准确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我们先走两步吧,第三步暂缓。”停了一刻,申花文章缓缓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步到位,把他们彻底解决掉?这不是养虎为患吗?”辛中成功大惑不解。 这里所说的两步三步,是A国军事上的部署。具体说就是,当他们锁住B国发射平台之后,在打击之前,先发射数量相当的假炸弹,引诱B国的防御系统开启,这时,A国就能很方便地击毁这些防御设施,然后再击毁发射平台。申花文章说暂缓第三步,就是在打击了B国的防御设施后留下发射平台。 “他们的这些发射平台既已暴露,不跟没有差不多了吗?我们难道还怕这些平台发射的炸弹吗?我们干嘛赶尽杀绝呢?给他一点面子吧。”看着辛中成功疑惑的脸,申花文章解释道。 “那是当然不怕了,他们的这些平台发射的每一颗炸弹,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中。” 辛中成功不吭声了。他已经明白总统的用意。说实话,不管是A国还是B国,在每一次的军事行动中,谁都不会傻到在第一次行动中就把所有的家当都亮出来。A国能够消灭他们所有已经暴露的军事目标,但却消灭不了没有暴露的军事目标。这样,如果B国不甘心失败,就会开启第二轮的袭击,甚至第三轮、第四轮。A国虽然不怕B国的打击,并能够轻而易举地消灭B国已经暴露的军事目标。但在交战中无法保证自己一方万无一失,就如刚才的交战中被漏过一颗炸弹一样。那么在相互之间一轮又一轮的交手中,自己一方也不免会有所损失。适可而止,或许是明智的选择。何况在第一轮的交手中也看出了,B国虽然飞出那么多的炸弹,但是目标只有一个,可知浪松能劲也并不想一下子就把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就给浪松能劲一点面子吧。 辛中成功发出指令。不一会儿,自己一方的天空飞过无数炸弹,这些炸弹尚未飞完,紧接着又飞出第二轮声势更加强大的炸弹。 “好啦,我也要休息一下啦,但愿浪松能劲那老小子能够知道我们给他的好意。”申花文章说完,就着作战室的长沙发躺下来。 第八十二章 自投罗网 宏达央民是乘着B国总统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混进去的。陆陆续续传过来的通讯雷达设施被炸,大量机器人灰飞烟灭,同时还有军人的死伤,这一切让B国举国上下陷入恐慌之中,也让总统府所有的人胆战心惊。再加上规模巨大的游行示威人群,使得总统府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没有了做事情的心思。 此时,他吊在总统府后墙半空,用穿墙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索过来。而总统府后院,则被他的小分队控制了。一些担任警戒任务的B国机器人都被关掉电源躺在墙角。 暮色已经降临雱青大陆,B国总统府东大楼内仍然如同白昼。宏达央民在搜索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关押小玉小碧小水的房间。漆黑的房间,隐约看得见三个孩子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他从腰部掏出一部带微型电池驱动的小型切割机,对着粉红色墙壁开始作业。总统府的墙壁虽然坚硬,但其厚度也就跟一块砖相差不多,抵挡不住切割机的攻势。在极细微的咝咝声中,随着细细的粉末的飘飞,墙壁上细小的裂缝在迅速伸展。 细微的咝咝声传到室内,小水距离作业的位置最近,最先听到了。他贴在墙壁上听了听,小声对小玉小碧说:“墙壁外面有人。” 小玉小碧也谛听了一下,但她们猜不出是怎么回事,疑惑地说:“是谁在外面,他想干什么?” 小水说:“我猜,十有八九是有人要救我们。” 小玉小水一想也对。三个人马上兴奋起来,坐在墙壁跟前,大气不敢出,只静静地听着细微的咝咝声不断地传到耳中。 咝咝声响了有半个时辰,他们听到有手在墙壁上轻轻拍了两下,接着“啪”的一声响,一大块东西掉进室内,白色刺眼的亮光就像一群鱼儿似的活蹦乱跳地涌进室内。三个人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来。只听得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喊:“小玉小水小碧,你们在吗?” 他们忙不迭地答应:“在,在,在。”待眼睛终于适应了亮光,他们看到了吊在半空中的宏达央民,心情立刻激动不已。 “快,跟我出去。”宏达央民喊着。 “我们的手被捆着呢?有刀吗?”小玉说。 “先出来再说。绳子待会儿处理。”宏达央民说着,揪住跟前的小玉,把她拉到墙外,说声:“我松手让你掉下去,行吗?” “行。” 宏达央民一松手,小玉垂直身子掉了下去,脚立不足,跌了个屁股蹲。这里宏达央民又已经拉出小碧,同样把她丢下去。小碧却稳稳地站住了。在小水也被拉出丢下之后,宏达央民用切割机把吊着自己身子的绳子割断,也掉了下去。然后他用切割机把三个人身上的绳子割断。来不及说话,带着他们沿着墙根往前跑去。跑了没几步,就见前面有巡逻人员出现,他们赶紧转身躲进总统府的走廊。但是随之发现前面也有人走过来。正在紧张之际,小碧说了声“跟我来。”就往左首转去,随之进入了另一条走廊。小碧对总统府很熟悉,带着一行人在迷宫似的总统府又转了两个弯,来到离总统府前面广场最近的一条走廊。但是这时他们发现再也无法继续前进了。因为所有的走廊路口都有机器人守着。可是他们停滞在这里,是随时都会被发现的。正在无计可施之际。他们身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同时一个声音响起。 “大小姐,快请进来。” 小碧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她在情报局的一个下属,赶紧带着一行人进去了,见房间还有一个人,也是她的下属。原来这里是总统府的值班室,一面墙壁上全部是监控视频,能看清总统府四周的一切。看了这些视频,他们才明白他们一行人这么折腾不被发现的秘密了,是这两个特工对于视频上的图像置若罔闻。小碧虽然对安达秋元不够尊重,但是对于自己的下属却很关照。故此这两个人都很敬重她,此时有心护佑。 “你们这样做,万一被发现了,可是一桩大罪。”小碧感动地说。 “不怕。我们就一口咬定是疏忽了。他们最多也就开除我们。” 乘呆在值班室,小碧小玉小水询问了今天下午的事情。才知道战争规模已经扩大,A国的食品加工基地遭遇气象炸弹袭击,狂降暴雨,虽然立即启动人工驱雨措施,仍然损失不少。A国也对B国展开报复性袭击,但只是清除了B国已经启动的一些通讯雷达设施,包括一颗低轨道的通讯卫星,却没有对发射平台动手,显然保持了克制。A国袭击已过去了三个时辰,B国到现在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显然是总统和将领们还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 另一则消息也令他们激动。 下午的时候,当他们三人被囚禁的消息传出去,总统府前面的广场上再一次聚集起请愿队伍,声势比上午更大。其中还出现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是科技部长牧田林中,他是内阁成员,前段时间因为研究成功曲速引擎技术而人气爆棚,他本来就反对发动战争,见浪松能劲在出兵失利之后不知悔改,还在商量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决定公开站出来反对;另一个就是B国第一夫人小山千叶。她在公众的心目中有极佳形象,低调、温婉、善良。一直以来,她在强势丈夫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现在看见女儿那么勇敢地带头反对父亲,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是可以勇敢的。 这么样的两个重量级人物出现在公众视线,怎么能不石破天惊,在B国激起轩然大波呢?大批的市民,为了一睹牧田林中的真面目和小山千叶的丰姿,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前往广场。一时间,B国中央广场人山人海,比过节还热闹。有人还打出了旗帜,让红色、黄色、绿色的彩旗到处飞舞飘动着,更进一步撩起了人们激动的心情。 当小玉小碧姐妹俩听说勇敢地加入到抗议的队伍,心里是多么高兴啊。如果不是在这个挤得转不过身子的值班室里,如果不是外面都是B国特工、总统府工作人员以及大量机器人,她们一定会相拥欢呼了。 当然,现在总统府很安静了。这时,从监控视频可看出大门口只剩下两名特工和四个机器人,这是绝好的一个机会。宏达央民把门打开一条缝,对三个人说了声,“快走。”就要跨出去。 小玉一把拉住他说:“央民,你准备带我们去哪儿?” 宏达央民说:“我的飞艇就停在地下城出口处的地面,乘现在B国局势混乱,赶紧冲出地面坐我的飞艇逃离B国。” 小玉说:“不行,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B国。” 宏达央民说:“为什么?” 小玉说:“因为浪松能劲还有进一步发动战争的可能。” 宏达央民说:“别犯傻了,你们从昨晚开始,一直忙到现在,还鼓动了这么多的百姓跟你们一起发声,可是浪松能劲听你们了吗?没有。既然他不听你们的,那你们留下来又有什么用,让他再一次逮住你们,把你们关进囚禁室?” 小水有些不高兴了,接腔说:“央民,感谢你把我们从囚禁室里救出来,但我们做事情不能虎头蛇尾,见有阻力就不干了。我赞同小玉的观点,留下来继续跟浪松能劲斗,直到争取到和平为止。” 宏达央民不屑地说:“什么懦夫不懦夫的,无法成功的事情,撞破脑袋也要去做,能是聪明人所为吗?” 小碧先是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插嘴说:“央民说得也有道理。要不这样吧,小玉小水跟央民回去,我留下来继续跟浪松能劲斗,我是B国人,又是他女儿,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小玉坚决地摇着头:“不,我不离开。” 小水也说:“我也不走。” 正说着。只听外面有人大喊:“快看哪,有人把墙壁割开一个大洞。” 接着又有人喊:“不好了,关押的三个人都跑了。” 于是一片混乱声。 宏达央民双手一摊说道:“瞧,我们都走不了了。” 小玉说:“既然被发现,我们就不走了,只是他们不知道央民,央民还是可以走的。” 宏达央民苦笑着说:“你们不走,我好意思走吗?” 小水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说:“我们呆在这间房子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先别忙着出去,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小碧说:“不用商量了,既然你们都不走,那么我们就重返作战室,强迫我父亲下停止命令。” 宏达央民说:“重返作战室?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小碧说:“我了解父亲,他虽然常做疯狂的事情,但也是个智商超群的人。B国的五百辆坦克被困却不被摧毁,通讯雷达设施被毁但发射平台完好,他不可能不明白A国的用意,其中既有炫耀强大武力的味道,也释放了和平的诚意。在两波的交手之后,他应该会明白AB两国军事实力的悬殊。他现在一定在战跟和的两边摇摆不定,忍受煎熬。这个时候我们再给他一点压力加劝导,他应该有选择和的可能。” “可是我们又是如何能够安然进入作战室呢?”小玉说。 是啊,总统大楼到处是特工和机器人,作战室门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恐怕他们连大门还没看到就被拿下了。几个人都陷入沉思。 “我有一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过了一会儿,小水说。 “什么主意?”小玉小碧问道。 “我们弄几套B国军服,打扮成B国军人模样,这里让宏达央民带领队友和机器人冲出去在大楼底下制造混乱,吸引大楼安保人员的注意力,我们就趁乱出去,或许能够冲进作战室。” “试试吧,说不定还真能蒙混过关呢。”小碧说道,又马上补充了一句:“其实就是失败了也没啥,大不了再被逮住呗。” 小玉也表示赞成。宏达央民思考了一下,也同意了。但是他表示自己留下来跟他们一起行动。 “你没有必要留下来陪我们的,万一——不是把你也给搭进去吗?”小玉说。宏达央民只要离开他们,安全脱险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来找你们,就是要带你们回去的。在没带你们回去之前,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呢?”宏达央民说着,把带领小队过来的那名特工叫过来,吩咐了他几句,让他重新全权指挥小队的行动。 见宏达央民心意已决,小玉不再说了。值班室有的是军服,那两名B国特工打开衣柜,取出两男两女四件军服,让四个人换过。 没有多久,外面响起一片杂乱的对打的声音,走廊上也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那是安保人员的脚步声,显然他们都被那支小队人马搅动起来的混乱吸引过去了。 第八十三章 直面总统 小碧透过监控视频观察了一会儿大楼走廊情况,又听得乱糟糟的脚步声消失之后,过去把门一开,带着小玉小水和宏达央民四个人出去了。他们没有走豪华的扶手电梯,而是沿着消防通道一路往上窜,这里几乎是无人世界,他们很顺利地窜上了最高一层。那里的走廊尽头就是作战室。四个人刚刚从消防通道出来,当头就碰上刚从电梯上上来的两名年青军官,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刚开口说什么,小碧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就把他们打趴在地上,又随手一扔,扔到走廊边上。拐过弯来,迎头又碰上四个机器人,挥手拦住他们道:“请出示证件。” 小碧扭头跟后面的小水小玉宏达央民丢了个眼色,没有停步,边住前走,边装作掏证件,到了机器人跟前,伸手抓住一个就朝墙壁扔出去。但是这四个机器人显然是精装版的,个头虽然跟普通机器人相差不大,但力气却要大很多,特别是很能打。被小碧甩出的那个机器人从墙壁上撞回来,顺势在地面上一滚,就已经站起来,就势扑向小碧。在小碧出手之后,小水小玉宏达央民也马上跟着出手,各扭住一个对打起来。这几个机器人到底技逊一筹,其中三个很快就被制服,只有跟小玉交手的那个仍然在顽抗。小水解决掉自己面前的机器人之后,回过身来帮助小玉。谁知这个机器人还没等小水的手够着,转身就往跑,边跑边喊:“有特务混进来了。” 狭窄的走廊整个回荡着它的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站在作战室门口也有四名机器人,闻声就把作战室的门给关上,一字排开,掏出麻药枪和激光枪就冲着他们猛射。四个人中只有宏达央民没有穿防弹衣,一束激光穿过他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此时,他们不可能停下来给他包扎。小玉小碧紧着跑了两步,并排挡在了他的跟前。而小水已经抓住逃跑的机器人,脚步不停,边跑边举起它,狠狠往墙壁上一扔,就见它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了。此时因为宏达央民受伤,自然跑得慢了一些,而小玉小碧掩护宏达央民也放慢了步伐。但小水以更猛的姿势往前飞奔,只见他的衣服上沾满了麻醉药液和一个个由于激光高温的碰撞留下的焦痕。那四个机器人眼见的手里的麻药枪和激光枪奈何不了眼前这四个人,又见他们已经跑到跟前,都把手里的枪一扔,摆出了跟他们格斗的架式。 小水一马当先,跑到四名机器人跟前,毫无惧怕地跟它们对打起来,没有多久就放倒一个。剩下的三个一见小水力气奇大,不敢轻视了,散开来,围住他格斗。转眼,小玉小碧和宏达央民也赶到。小碧跟小玉说了声:“你照顾宏达央民。”也加入了格斗。虽然仍然是二斗三,但局面马上改观。小水由防御转入进攻,很快又逮住一个机器人,把它揍散了架。然后两个人一对一,很快把剩余的两个也解决了。此时,在走廊那头,眼见得涌出一大群特工和机器人,向这边飞速奔跑过来。边跑还边射击。吱吱吱的声响中,作战室厚重的紫色大门沾满麻药液和激光焦痕。那麻药液犹如一条条蚯蚓顺着大门往下流淌。宏达央民二话不说,上前就在大门的锁钥上捣鼓起来。而三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边掩护他,一边拿起机器人丢下的武器冲奔涌而来的特工和机器人射击,才使得特工和机器人暂时停住了脚步。可是没一会儿,从后面涌来更多的机器人,全部撼不畏死地往前冲。这些机器人用麻药枪没用,小玉小碧小水用激光枪连续射击,转眼走廊上已经倒了一地的机器人,可是后面的机器人似乎看不到这些,仍然不顾一切往前冲。 平时撬锁很麻利的宏达央民由于一条胳膊受伤使不上力气,再加上这扇大门的锁钥确实有点复杂,摆弄了许久也打不开。急得他都乱了分寸,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突突突地冒出来。那条受伤的胳膊上鲜血一滴滴往地上掉落。小玉射击了一阵子,看见了地上的鲜血,就蹲下来,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安慰他:“央民哥,别着急,慢慢来。” 宏达央民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把大门打开了。四个人冲进作战室,立即把门关上锁好,宏达央民还把一片小钢片塞进锁孔里,使得外面的特工无法打开大门。把后面追过来的特工和机器人挡在外面。但是,四个人不仅发现作战室的巨大沙盘跟前站着伊田土森、四五名高级军官以及年青参谋,他们的跟前还站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机器人,正是今天上午抓住他们的那些机器人。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浪松能劲铁青着脸,站在那个小黑匣子跟前,他的右手正搭在起爆按钮上。 四个孩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都呆呆地站住。 “怎么样,这个游戏好玩吗?”浪松能劲呲着牙,似笑非笑地问道,但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着。 他今天经历了两次失败,这让他极为震惊。原来,他的国家的军队就如豆腐渣似的,那么不经打;原来,A国的军力如此的了得,轻轻一出手,就让他输得几乎光腚而归。白天,伊田土森的属下汇总损失情况,一处一处的汇报,他犹如天寒地冻的日子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又一盆冷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片冰冷。他本来对军事上的东西懂得不多,基本上都是伊田土森介绍给他的,伊田土森的盲目乐观自大,把他带进了一个危险而尴尬的境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B国跟A国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点。但为时已晚。他的脚已经踩进泥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结局:将战事进一步升级,B国得不到任何便宜;而就此罢休,他的强者形象将轰然倒塌,他从此成为世人笑柄。 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他从来没有过的恼怒、愤恨和沮丧,也从来没有过的犹豫。 他也看到了广场的情景。他从人群中找到了牧田林中和他的妻子。他们跟成千上万的人一样,举着手不断喊口号。他站在窗帘后面,凝视着已经变成沸腾的海洋似的广场,平生第一次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强烈的挫败感犹如咬破了一颗苦胆,那么的苦涩和难以下咽。 一个白天,他不知道是如何度过。 可是,他面前的这几个孩子,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的虎威,让他忍无可忍。 “不,不好玩,父亲。”小碧最先反应过来,说道。 “总统先生,你按那个玩意儿干什么,想吓唬我们吗?告诉你,不管你发射多少炸弹,都会被A国照单全收的。”宏达央民紧跟着小碧开口。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浪松能劲气得浑身战栗,以左手指着宏达央民大声咆哮起来。 “父亲,你干吗呢?”小碧冷冷地嘲笑浪松能劲。“你不一向都是自信、霸道的吗?今天为什么这样失态?这房间里的架式,是你刚刚摆出来吓唬我们的吧。” “对,是刚刚摆出来。这不是你们要进来吗?怎么说我也得做好欢迎的准备吧。”浪松能劲毕竟是个有着极强自制力的人,他慢慢冷静下来,神情也放松了一些。刚才,当他突然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打斗声时,他本能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自卫,就布置了这么一个阵式。 “父亲,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众叛亲离’四个字送给你,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小碧嘲笑他说。 “还不是拜你这个好女儿所赐吗?引狼入室,抄我的老底。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女儿呢?”浪松能劲说到这里,重新有些激动起来。 “你错了,父亲,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是逆历史潮流而动,不得人心。”小碧这四个字说得义正辞严。 “行了,小碧,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可是你总不能不承认你是B国人,是吃B国的饭长大的吧,你为什么不为B国说话,而心甘情愿为A国说话?” “父亲,你能够说白天在总统府外面的上万人都不是吃B国的饭长大的?” “浪松能劲先生,”小玉却和颜悦色地开口道。“你要想不被你们国家百姓抛弃,现在回心转意,改弦更张还来得及。” 浪松能劲看了看小玉,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意。“小玉,当初我把你送给你母亲的时候,你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想不到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你长得亭亭玉立,跟小碧还真像。但是看你的性格要比小碧温婉,小碧太强势了,不是女孩应有的模样。” “哼!”小玉哼了一声说:“你还好意思提二十年前的事,你利用了我母亲想要一个孩子的心理,演义了一场闹剧,把好端端的一个统一的雱青大陆分裂成两个国家。” “孩子,你不懂政治,请不要非议二十年前的事。” “你说我们不懂政治,那你就懂了?如果你懂政治,那么我问你,今天,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手握武器按钮吓唬我们呢?难道你就不懂悬崖勒马,顺应民心吗?”小玉说。 “这?”浪松能劲突然卡壳了。顿了顿,他才说道:“你这个丫头的嘴,还蛮厉害的。” “不是我的嘴厉害,是你做的事情太没人性,也太没水平。” “说得好。”小水高叫了一声。“小玉,小碧,你们说得太精彩了。” “说得好?光光说得好有什么用,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是在我的总统府。在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小碧说:“你的意思是,你是还准备继续跟A国打下去?可是你不觉得这不过是垂死挣扎,与世无补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战争,跟A国讲和?”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好像是应该这样。”浪松能劲的口吻突然软了下来。“如果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弃战争,跟A国讲和。” “什么条件?” “把这个地球人交给我。”浪松能劲说。 “不行,这个条件不能答应。”小玉小碧齐声说道。 第八十四章 香消玉殒 小水上前一步,嘴角挂着笑意,说:“总统先生,你要我干什么?去你办公室喝茶?” 浪松能劲笑着用手指着小水,连连点着:“你别装矇懂了。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我会把得到你的好处向B国百姓大加宣传的,我要让大家明白,就是损失了五百辆坦克和这么些个防御设施,也非常值得。” “那你以为现在就能得到我了?” “你不是爱好和平吗?不是过来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难道是说着玩玩的?” “当然不是。” “父亲,我不会把地球人交给你装点门面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碧上前,一把把小水拉到自己的身后,说。 “那好,我不强求,我放你们出去,至于是战是和,那就看我的高兴了。如果我开启自动程序,让B国所有的炸弹都给发射出去,你们能说A国毫发无损?”浪松能劲得瑟起来,低头看了看按住起爆按钮的那只手。 “父亲,你真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笨蛋,谁都知道不可以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偏偏要一意孤行。”小碧恨恨地说。 “孩子,到时候你会懂的,一意孤行也并全是坏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甚至是有趣的。我们做事,何必斤斤计较于结果呢?享受过程也很不错,至少顺了自己心意,痛快。”浪松能劲抬起头,看着小碧说。 “拿百姓的生命不当回事,非得要开历史倒车,也是有趣、痛快吗?”小玉冷冷质问道。 “我说了,我只在乎我自己的内心感受,不在乎外部世界会怎么样?” “我真的不能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一国总统的嘴里说出。”小玉气极,说道。 “总统也是人,也会生老病死,我就不能发泄发泄内心情感?”浪松能劲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总统先生,我答应你,你让他们都离开,我留下。”小水拉开小碧,大声说道。 “不行,我们不会同意你留下。我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小水话音刚落,小玉小碧一起喊道,同时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 “别弄得生离死别似的,我让地球人留下,并非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我会让他很愉快很惬意地活着的,你们要愿意,可以跟他在一起啊。”浪松能劲撇了撇嘴说。 小碧欲往前冲,但被机器人给挡住了。 “小碧,你不要乱来,否则的话,我可保证不了你的性命安全。”浪松能劲一下子拉下脸,警告道。 “我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感到可耻。”小碧顿着脚说。 “你也别把为父说得如此不堪。好像这个世界就你父亲一个坏蛋似的。” “难道不是吗?” “好。那我问你。这个地球人是谁把他掳到我们天球的。他们掳他到天球征得过他本人意见吗?既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不是跟强盗行径差不了多少吗?” 小玉小碧小水和宏达央民都愣在那里,回答不出。 “你们大概都认为A国的申花文章是正人君子,那无非是表面现象罢了,骨子里,跟我没什么差别。”浪松能劲说到这里,突然问小水道。 “地球人,难道你就不恨那些个掳你到天球上的人吗?” “嗯,恨过。”小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既然恨他们,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帮他们说话?” “我是说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是恨过,现在又不恨了?” “不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了。” “总得有个理由吧。” “嗯,因为他们不是为自己。” “就这个?” “是的。” “那我也不是为自己啊。” “你,小半为国家,大半为自己。” “?”浪松能劲说不出话了。 “总统先生,我能给你提个建议吗?”小水这时候又向前走了一步,几乎就紧贴着沙盘站着。 “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跟A国进行了两轮较量,都以失败告终。我想,以你的智商,该会看得很明白,继续较量下去毫无意义,只会输得更惨。可是你为何仍然对是战是和下不了决心呢?那是因为你放不下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很清楚,”小水说:“你的国家的百姓开始对你失望了,你的连任总统计划注定行不通了。可是,你对不当总统之后何去何从,你的心里感觉空虚和可怕。也既是说,你习惯了前呼后拥、杀伐决断的日子,你不习惯独自一人或者小家庭的生活。” “嘿,有点意思,你接着说。”浪松能劲的脸上露出复杂难辨的表情。 “我冒昧给你说说我们地球上的事。”小水继续说道:“我们地球上对人生有两种态度。简单说,就是一个入世,一个出世。入世,就是参与社会实践,为社会贡献自己的才智;出世,是离开热闹的俗事,过自己的清静日子。历代的人,对这两种人生态度各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认为前者人生态度好,有的人认为后者人生态度好。他们各执一端,不免钻进死胡同。其实,不管入世还是出世,都是不同的人生形态,各有利弊,各有好和不好的地方。入世既有入世的得意和满足,也有入世的忙碌和烦恼;出世有出世的失落和郁闷,也有出世的清闲和超然。就如戏院里演戏,你是演员,那么就在台上扑腾,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赢得观众高兴,自己也高兴;你是观众,在台下安安静静坐着,欣赏台上演员的表演,心灵得到启迪和愉悦,也未尝不好。说到底,好与不好,全凭胸腔里那颗心怎么想,怎么看。人生之路,能由自己的选择,那是最好。但很多时候却都是被动的,既然如此,那还费什么劲去辨清哪个好哪个不好呢?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适应上下功夫,否则的话,不是陡增烦恼吗?回到你的身上也一样,过了一段演员生活,再过一段观众生活,也很惬意啊。干嘛执拗于一种态度,不知变通?那不是聪明人的行为。” “想不到你一个小人儿,竟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反了反了,这些话应该是由我跟你说才对。不过你确实说得不错。”浪松能劲竖起拇指称赞小水,说完,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停,突然听到小碧失声尖叫:“小水,小心。”就见她箭一般冲上去,抱住小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听空气中传来一缕如裂帛般的声音,一束青亮的光射进了小碧的后背。她抱着小水软软地倒伏下去。 “小碧——”小水抱住小碧失声大喊。 “姐姐——”小玉跟着冲上去,也抱着小碧喊着。 “小碧,我的女儿——”浪松能劲如恶狼般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夺过小碧,拼命摇晃着,一边冲几个年青的军官狂吼:“快叫医生。” 一阵静默,作战室犹如陷入地狱般,每个人的心都像是拴了一块巨石,在下沉,下沉。 “伊田土森,你个王八蛋,谁让你开枪的。”浪松能劲恶狼般的声音又响起。 仍然站在沙盘对面,伊田土森手里的激光枪无力地垂下,那是一把具有超强威力的激光武器,能够穿透一般防弹服而进入人的身体。伊田土森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有辩白。 刚才,在小碧小玉小水他们冲进来之前,浪松能劲匆匆忙忙作了一番布置之后,说道:“不管是谁进来,看到这样的局面,一定不敢盲目开枪,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记着,只有在我大笑三声之后,你们才可以开枪射击。”但是他刚才的笑声,却并不是让手下开枪,而是在跟小水对话之后,心中的死结最终被解开、本来极端压抑的心理获得轻松之后的惬意的笑声。 良久,小碧睁开了失神的眼睛,她的脸色也已变得惨白,当她看见浪松能劲也在身边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父亲,原谅这两天我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对话。可是,你真的只有选择求和的路可走了。” “好好,我知道,我答应,我答应。”浪松能劲结结巴巴地答应着,脸上已经有泪水淌下。 “看见你还爱我,真高兴。” “爱,爱,你是我女儿,我的宝贝,我怎么会不爱呢?”浪松能劲忍着悲伤说道。 小碧转过脸,对着在一旁已经哭成泪人似的小玉。“小玉小蹄子,别哭,我们姐妹俩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是上苍给我们的补偿,我知足了。” “是,姐姐,这是上苍给我们的补偿。”小玉一边抽泣一边说。 “真羡慕你有地球人。好好珍惜,他是天底下最棒的男孩子,配得上你。” “姐,姐!”小玉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地掉眼泪。 “地球人,在大裂谷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好想再跟你在一起。”小碧对着小水勉强露出笑意。 “小碧,小碧。我——”小水握住小碧的双手,也说不出话,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你别伤心,能为你而死,真,真,真的很开心。”小碧的声音越来越弱。 “小碧,你不会死的,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住。”小水叫着,他发现握在手中的小碧的手越来越冷。 “我,我,”小碧的嘴唇在吃力地嚅动着,小水俯下身子,听她说话:“但我还是有遗憾,没跟你睡,睡过觉。” 一阵脚步声响起,几名医生飞奔而进,接过小碧实施抢救,但是晚了,小碧永远合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刻,走廊上又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小碧,我的孩子——”随着哭声,小山千叶狂奔而进,扑到小碧身上号啕大哭。 一时,作战室里响起一片哭声。许久,小山千叶起身,看见侍立一旁犹如木头人似的浪松能劲,她扑上去,抓,咬,晃,一边嚎叫着:“浪松能劲,你这个魔鬼,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你不得好死。” 浪松能劲任凭她抓咬,摇晃,不发一语。 尾声(全文完结) 战争结束了。浪松能劲发表讲话,承担了战争失利全部责任,并辞去总统职务,表示余生只做一件事情,推动雱青大陆的和平统一。而A国也释放出最大善意,无条件地将B国的五百辆坦克和四名士兵悉数还给B国,并释放了关押在监狱里的B国特工人员。 小水小玉和宏达央民在参加完小碧的葬礼之后回到国内。A国举国欢庆,他们在下了飞艇,进入地下城时,短短的路途上不断有人给他们献鲜花、拍照留念。申花文章代表A国政府向三人颁发A国最高将项——和平奖。仪式结束之后,小水小玉顺便跟申花文章谈起他们在大裂谷讨论过的话题,在天球上掀起一个重返地面生活,提高身体素质的运动。小水说如果申花文章同意,他愿意做重返地面生活运动的形象大使,去全国各地演讲。申花文章听进去了,当场表态同意。于是,一方面是申花文章推动议会制订一部重返地面生活、提高身体素质的法律,一方面小水和小玉奔赴全国各地演讲。小水小玉两个人现身说法,太有说服力了。小水不用说了,健硕的身材,棒棒的肌肉,是每一个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目标。而小玉呢,半年多大裂谷的生活和二十来天的地面野外生活,反而使她脸色红晕,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对于那些躲在地下城不肯上到地面的男女也产生很大的冲击力。一时间,重返地面生活、提高身体素质这个话题慢慢被炒热了。 报名搬到地面居住的家庭也慢慢多起来,带动了地面居住社区建设或扩建工作,不久,申花文章倡导制订的关于重返地面生活、提高身体素质的法律真的在议会上通过了。有了法律的制约和引导,重返地面生活、提高身体素质运动才步入正规。A国的行动也感染影响了天球其他国家的百姓,纷纷起而效仿,并邀请小水去他们国家演讲,小水小玉也得以顺便游览天球各个国家,这让小水对天球有了更多的了解。 大裂谷上空的电子网也拆除了,大大方便了谷西谷东百姓的相互来往,吉登巴扬夫妇主动邀请浪松能劲夫妇来家里作客,并宣布小玉是他们两对夫妇共同的女儿。 转眼,小水已满二十周岁,他在天球上度过了两年时光,他虽然在天球上过得很快乐,虽然有小玉日日相伴,但在他的心里,没有一日不想起自己的星球,他的小山村,那是他的牵挂,是他割舍不断的情愫,更是他的根。最终,他提出了回地球要求。在经过一切必要准备之后,他在小玉的陪伴下,再一次乘坐飞船,踏上了回地球的旅程。 (各位看客,小说完结了。八十多天的辛苦,让本人体验了一把写作网文的乐趣。虽然小说写得不好,不过经过此番操练,也让本人明白写好网文的不易。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如有建议,望能不吝赐教。记得东瓯余梦哦,待第二部作品上网时咱们再见。)   ╔岁梦故思年。══╦════════════╗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